第66章 我沒那麽好
別人事後抽煙,花時聞事後居然去工作?!
方綏安不能對賺錢養家的人抗議,也實在提不起力氣吐槽,用僅剩的精神洗了個澡沒多久就睡着了。等花時聞重新回到床上的時候,方綏安也不知道是醒着還是睡着,摸到花時聞懷裏也沒見睜眼。
因為隔天就要離開S市回去方綏安家,兩人晚上約歐陽墨出來吃飯。堂堂歐陽醫生正為着自己找不到門的愛情抓心撓肺,就被兩個人“愛的痕跡”閃瞎了眼。
“雖然我大概猜到你們會幹點什麽,但也不用這麽炫耀吧。”
“看來我們最近見面次數太多了。”花時聞一本正經地說。
“哈哈哈哈,曾經苦挖你內心世界的我終于得償所願了,這一切都要歸功于讓你跌落凡塵的方董永。”
“方董永?”方綏安滿臉問號。
“七仙女和董永啊。”
方董永……“聞哥是七仙女?”方綏安看向花時聞的側臉,點點頭:“沒毛病。”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麽浮現出大屌萌妹幾個字。
花時聞提前問過歐陽墨,歐陽墨表示方綏安現在回家跟父母待在一起只會有好處,而且他現在的情況,治療暫停一次沒什麽關系。
吃飯間方綏安知道了歐陽墨看上顧元冰的事。之前自己被歐陽墨八卦,如今風水輪流轉,方綏安理直氣壯地八卦起他來。不過歐陽墨人都沒追到,根本沒有什麽可扒的,反倒問起方綏安怎麽把花時聞這種人追到手的。
聽到“這種人”三個字的時候花時聞掃了他一眼。
歐陽墨當沒看到,示意方綏安趕緊說。
“你這樣問起來,我好像也沒怎麽追,一直暗戀來着,結果剛一告白就被拒絕了。”
“所以你們就是因為游戲認識,然後順理成章?”
“也不算吧,我們後來都沒怎麽玩,不過我确實參與過YOURS那個時候的項目。這個聞哥應該跟你說過。”
“所以還是要靠工作嗎,既然這樣。”歐陽墨義正言辭地跟花時聞說:“你們項目交付的時候必須帶上我,就這麽決定了。”
花時聞不置可否,歐陽墨就當他同意了。
回B市的飛機是次日下午2點,兩人簡單收拾了行李,把安心寄養到寵物店後去往機場。他還是頭一次跟花時聞一起出遠門,旅途不論終點,總是會讓人有遷徙的觸動,和喜歡的人一起從一個地方跨越山河到達另一個地方,浪漫又長情。方綏安望着窗外金色的雲層,心血來潮地說:“聞哥,我們找個時間去旅游好不好?”
他以為花時聞會因為他的突發奇想而意外,沒想到花時聞反問:“你想先結婚,還是旅行?”頓了頓補充道:“或者一起?”說這話的時候,花時聞側靠過來,手肘撐着座椅托着下巴,順着他先前的目光看向窗外,額前發絲輕晃,擺的是一副閑聊的姿态,說的是此生不渝的告白。方綏安的心被填得滿滿的,一時竟不知道回答什麽,因為都是正确答案。他剛要開口,花時聞就端坐回去,看着他說:“小安,我要跟你道歉。”
話題轉得太快方綏安表情都來不及變。道歉?
“我之前懷疑過方案是你洩露的。”
方綏安眼睛逐漸睜大,說不受傷是假的,他當初趕去跟花時聞解釋,就是不想讓花時聞懷疑,可花時聞當時的态度明明……
方綏安的驚訝和明顯地受傷讓花時聞心裏一疼,可是既然決定了,他還是必須說完。
看出他的疑惑,花時聞解釋:“不是那時候,王昊後來給了我一份錄音,就是你當做證據給顧元冰的那個,但是給我的錄音被剪輯過。”
方綏安仔細回想了一下錄音的內容,瞬間就明白了,裏面的某些語句拼湊起來可不就是他出賣方案的自白麽。雖然這樣的錄音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就是他做的,可他還是打心眼裏為花時聞的懷疑而難過,開心的表情就維持不住了。
花時聞接着說:“我可以選擇隐瞞這件事,但是我曾經說過自己不是個理想的對象,現在依然如此。我剛才是在求婚,也是在告訴你,我沒那麽好,我也會生氣、猜疑、沖動和暴躁,這些情緒從來都在我心裏,只是遇到你才遲遲開始滋長,每一種情緒的表現都是對你的向往,情緒越多,說明我對你越渴望。我沒法變回從前那個缺情少欲的花時聞,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完美,你還願意跟我結婚嗎?”
方綏安憋了半天,花時聞都要以為他傻了,才聽他豁出滿腔的感動卻說了一句:“你怎麽在飛機上求婚啊!”
接着後知後覺地嚷嚷:“不對,明明該我求婚的!”要不是機票訂得晚又是短途所以買了頭等艙,他這嗓門指不定要被多少人聽到。
“有什麽區別嗎?”花時聞不解,“飛機上不好的話,下了飛機我再說一遍?”方綏安看着花時聞不像開玩笑的神情,忽然想起他給自己送泰迪熊的那次,頓覺這個人的浪漫大概全都是用臉和運氣支付的,碰上一次算一次。
飛機起飛,氣壓降低,方綏安似乎真的要呼吸困難耳鳴胸悶了,他窩在舒适的座椅裏,趁着花時聞閉眼休息,笑得合不攏嘴,如果幸福可以分發,他不介意此刻給別人一些,因為他的幸福滿溢。
晚上到家剛剛好是飯點,容卿知道這次兩人是一起回來,弄了滿滿一桌子菜,人一進門就“小花小花”叫個不停,方綏安一開始還會嘲笑,後來聽得腦仁疼,跟個外人似的躲在一邊,倒是花時聞已經沒有了上次的尴尬。
吃了飯方綏安才得以坐到容卿身旁,不過他很快就後悔了。
“安安你這眼睛是怎麽了?”灼傷的痕跡已經消失了大半,但有些也可能會留一輩子。
方綏安心裏咯噔一聲,他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沒提前編好故事怎麽辦。容卿其實以為他多半是蚊蟲叮咬過敏之類的随口一問,畢竟方綏安活蹦亂跳的沒什麽問題,卻迎來了方綏安的沉默,這就很奇怪了。
“阿姨,這次我來,有件事想跟你們說,我們能單獨聊聊嗎?”
方綏安表情立馬變了,緊張地坐直了身體,他顧不上這樣的行為是不是在容卿和方松陽眼裏更奇怪,瞪着花時聞無言地詢問:你跟我回來就為了這個?
容卿覺得氣氛不太對,打着圓場說:“你幹什麽?要吃人啊?有話好好說。”上次那通電話她就以為兩個人吵架了。
方綏安站起身拉着花時聞進了卧室,門被關上,方綏安壓低聲音卻壓不住憤怒:“你想說什麽?”
花時聞就是來幹這個的,他沒回答方綏安,而是問:“你準備怎麽編?”
“我……!”方綏安沒想好,而且不得不說,他已經暴露了。
“上次在歐陽墨那,你的意思是遲早會告訴他們,但是你告訴他們的話,承受的痛苦是翻倍的。”方綏安想說等我準備好了再說,可花時聞就像知道他要說什麽,“這次經歷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很多事情帶來的痛苦一輩子都不會消減,你只會習慣,習慣它成為你的一部分,不再影響你的生活,但不代表它們不存在,你永遠不會有準備好的那天,因為無論什麽時候提起,你都不可能不難過,你想讓你爸媽抱着你哭一次雪上加霜嗎?”
“可是……”他還想說什麽,卻又無力反駁,未來會怎麽樣不知道,但對于跟爸媽說實話他确實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也許,他真的永遠都沒法準備好開口。
“我來說吧……相信我,好嗎?”
兩人在卧室時間很短,出來的時候容卿擔心地看着他們,花時聞重複了之前的話:“叔叔阿姨,我們能單獨聊聊嗎?”
方綏安臨到眼前,怕了,他怕看到他爸媽擔心難過,他就是本能地想逃避,指望着回來以後他媽已經接受事實,指望着翻篇。他這輩子少有私心,唯獨這次他放任自己推給了花時聞。于是時隔一年,他又要下樓買東西了。
在樓下晃晃悠悠逛了幾圈,記起去年花時聞來的時候站在第幾盞路燈下,當時的畫面歷歷在目,沒想到已經一年了,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慢。方綏安任思緒翻飛,輕松惬意。這時候手機“叮”的一聲,方綏安打開看到預覽信息,是花時聞發來的,只有四個字:“先別回來。”方綏安第一反應是事情正值白熱化,讓他晚點再回,接着他又覺得哪裏不太對勁,而且有點好奇,花時聞會怎麽跟他爸媽講,于是他轉頭上了樓,決定在門口聽聽看。
還沒等他走到自家的樓層,就聽到了容卿的怒吼。
“你別想了!如果還有人對付他怎麽辦,那個姓魏的出來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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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不到花時聞說什麽,他也不知道原來他媽會有這麽憤怒的時候。他緊張地快步往上走。然後在門口聽到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巴掌像打在他自己臉上,先前的各種考慮一個也顧不上,他下樓的時候連鑰匙都沒拿,急忙拍門朝裏面喊:“媽,你幹什麽呢,開門!”
容卿就像沒聽到,甚至喊了一句:“別給他開門!”是說給他爸的。
他始終聽不到花時聞的聲音,只是知道他媽越來越生氣,他拍了一陣門,又怕聽不清動靜急忙停下來,這一停,聽到的就是東西摔碎在地板上的聲音,不止一件,是一大堆。
“我不是沒支持過你們,可是你帶給了他什麽?他差點就瞎了!他不是沒能力保護自己,他是因為你!你離開他好不好?”從憤怒到哀求,容卿只是個擔驚受怕的母親,她的後怕讓她不認為這些事已經過去,而像是剛剛開始。
方綏安聽到這心頭大震,朝着裏面吼:“媽你說什麽呢!爸你快開門,我來說,讓我來說。”他唯一的一次退縮,老天爺也不給他鑽個空子,要讓他付出這種代價嗎?
“結婚?不可能。你要麽現在走,要麽我打到你走!”其實方綏安不知道的是,他爸雖然也很震驚但多少是有些理智的,可是勸不住他媽。
他在門外聽到他爸終于擡高了音量:“你幹什麽,趕快放下!”
方綏安吓出了眼淚,接着就是一聲猛力地擊打,他腿都軟了,裏面傳來方松陽的呵斥:“你瘋了是不是!”
方綏安跪在門口再一次拍打着門哭喊:“媽!你讓我進去,你別打他,我求你了媽,是我不好,不怪他,你別再打了……”哭喊聲終于引起了鄰居的不滿,對面開門看到這情景吓了一跳,當了半輩子的鄰居都不知道還能碰上這種場面,趕緊過來跟着敲門:“老方,沒事兒吧,幹什麽呢這是?”
門終于打開了,方綏安連滾帶爬的進了門,看到花時聞跪在地上。家裏有暖氣,穿得不算厚,他撲過去到花時聞旁邊,想看看剛才是哪裏被打了,疼不疼,然後一眼掃到了地上的擀面杖,方綏安閉了閉眼,不顧花時聞的阻攔,跟着跪在旁邊。
容卿正在氣頭上,這麽大事兒瞞着他們,跟方綏安算賬是早晚的。方松陽先開了口:“我們知道你是怕我們擔心,當父母的擔心子女再正常不過,可是如果今天花時聞不告訴我們,你打算什麽時候說?”
方綏安抹了把眼淚,說:“爸,你沒猜錯,我根本就沒打算說,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說,現在看來,我就是把聞哥趕走我都不該讓他說!”
花時聞聽他這胡說八道的勁又要上來,抓着他的手緊了緊,低聲提醒:“小安!別胡說!”
方綏安甩開他的手,氣得恨不得咬他:“你說相信你就是讓我爸媽有發洩的對象是嗎!”
花時聞啞然。
方綏安沒再看他,轉過臉對上容卿又難看了幾分的臉色。
“媽,如果今天聞哥沒來,而是我告訴你這件事,你會怎麽做?你會為了打他一頓跑去S市,還是為了替我出氣去看守所把魏子昂揪出來?我到剛才才知道他大過年的跑了一千多公裏就是為了來給你罵!”方綏安說着又被氣哭出眼淚。容卿看着他不言語。
“沒有人故意要傷害我,就算是我的眼睛,也只是意外,我不知道聞哥跟你們說了多少,我只知道他從競标那天起就開始找我,一直到最後帶着警察來救我,将近兩個月。媽,我如果失蹤兩個月,你能承受得了多久,如果別人告訴你你繼續找我就要弄瞎我的眼睛,你又能熬多久?沒法放棄也沒有希望,除了焦慮和擔心,這樣的日子他過了整整一個月,如果不是知道我還活着,你猜猜他能熬得過去嗎?”
這些花時聞當然沒有說,他講故事,只敘述有用的部分,就像當初跟歐陽墨講戀愛過程一樣。
“你看到他臉上的傷了嗎?我劃的!”這件事其實方綏安一直不願意面對,花時聞當然不會主動提,可他沒法接受自己和容卿對着一個無辜的人屢屢傷害,何況是他深愛的人。
容卿眼神微動,有些驚訝。
“你知道我為什麽打他嗎?因為我創傷後應激障礙,敏感,易怒,還暴力。為了幫我恢複,他帶我去看心理醫生,怕我不願意靠近他,自己跑去睡沙發。你知道我怎麽對他的嗎?我連話都不跟他說。”
花時聞沒料到他PTSD這個也說,畢竟這種精神和情緒上的問題,說出來更像是一種自我放棄的感覺,看吧,我腦子有病,你們現在知道了。
他插了句嘴:“小安他現在已經好很多了,PTSD每個人狀況不同……”
“你閉嘴!”
“你閉嘴!”
兩個人同時開口,方綏安說完就後悔了,他這是在幹嘛,說易怒還真易怒了嗎,花時聞哪裏說錯了,他怎麽跟他媽一樣逮着人就撒火。不過他這會顧不上道歉。
容卿不想聽他的維護,但開口的語氣沒有剛才那麽強硬:“安安……”
“你聽我說完。”方綏安打斷,“你覺得我在聞哥身邊不安全,覺得這些麻煩事都是他給我帶來的,可當初是我追的他。你覺得魏子昂是個定時炸彈,卻不知道魏子昂纏着我跟聞哥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是聞哥為了我的安全堅持要送他進監獄,眼看着他們一個個的就要被繩之以法,這個時候你卻讓聞哥離開我?換個說法,如果我現在還沒被救出來,你們知道這些事,會義憤填膺地責怪他,然後讓他離開我嗎?你怎麽能在他費勁心力保護了我之後卻說他是安全隐患然後一腳踢開?”
方綏安踢裏哐啷說完這一大堆,像被紮漏了的氣球,整個人都蔫吧了。憋了半天的情緒讓他終于哽咽着軟下語氣說:“我受傷了你會心疼,因為你愛我,可是我也愛花時聞,你打他,我難道不會心疼嗎?”
半晌沒人再說話,方松陽就像科幻電影裏的警察一樣,出場就意味着結束:“趕緊先起來吧,一直跪着有什麽用。”
方綏安拉着站起來的花時聞就要往外走,容卿厲聲道:“大晚上的,幹什麽去?”
“今晚我們出去住。”
花時聞松開了他的手,說:“我出去住吧,既然都說了,你跟叔叔阿姨好好聊聊。”
方綏安聽他這麽說眼眶就又開始發酸,“不行!大晚上的你哪有地方去,還不是跟上次一樣!”
“你跟他一塊就有地方去了?”容卿話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方松陽開口當翻譯:“瞎折騰什麽,趕緊洗澡睡覺去,隔壁劉叔叔還再問我怎麽回事。你們能不能今晚先消停消停。”
容卿沒吭聲,方綏安轉身去翻出藥箱拉着花時聞回卧室了。關門前聽他媽抱怨他爸:“好人可都讓你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