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重逢
魏子昂也真是夠狡猾的,快到醫院了才給醫生打電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說給方綏安聽,他說:“我忘記預約了,來都來了,能排上了就看,排不上就下次吧。”
不過醫生是真的負責,一聽是方綏安,之前催了幾次都不見人,好不容易來了,醫生不知道病患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決定今天就是加班也要給他複查。魏子昂說方綏安運氣可真好,方綏安可能是過于激動,還回了他一句:“我的眼睛都不見好,這也叫運氣?”魏子昂為他突然地轉變感到奇怪,但是又說不上來怪在哪裏。
他這次來醫院不光是因為方綏安眼睛複查,很多藥已經斷的有點久了,他擔心方綏安眼睛的問題跟他斷藥有關,所以還是決定來一趟醫院。醫生檢查完說沒什麽問題,可能只是恢複得慢,藥不要停。魏子昂對于這一點還真有點心虛,直接買了個夠。
取藥的時候,方綏安被魏子昂扶着坐在旁邊,魏子昂去窗口排隊。
方綏安這會已經能看清很多東西了,雖然模糊,但逃跑認路肯定是沒問題。魏子昂一路都把他看得很緊,他現在身體嚴重缺乏鍛煉,真要和魏子昂打起來,不一定打得過,因為他沒多少力氣,眼睛也不方便。他看到魏子昂轉過身去,偶爾還回頭看他一眼,他只能放空目光,然後有意無意地注意着魏子昂排隊的進度。等輪到魏子昂站到窗口時,回頭又看了他一眼,才轉過去跟窗口裏面的人對話。
就是現在了,方綏安慢慢站起身,往旁邊避開了坐着的人,接着一邊盯着魏子昂一邊快步沿着走廊穿行。可他剛走了沒幾步,路過一扇門的時候,就猛地被一只手拽了進去,他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被捂住嘴巴按在牆上。
“小安,是我。”
他眼睛本來就看不清,一連串動作發生得太快,等他反應過來想要看清楚眼前晃動的畫面時,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花時聞很快就松開了手,可是方綏安沒等他的手放下,就抓起來狠狠咬了上去。花時聞肉上一疼卻硬生生忍住了,手上皮肉都不是很豐富,用力咬上去是鑽心得疼,花時聞卻覺得這是方綏安的吻。手上的疼無足輕重,眼前的人只要願意,随他想幹什麽。可是這人咬着咬着,自己卻哭了起來。
方綏安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以這種方式見到花時聞,他咬上去幾乎是本能反應,所有的煎熬,痛苦,等待和無助,愛恨和絕望,讓他這一刻張開嘴卻說不出話,只能狠狠地咬了上去。然後更多的情緒都化作止不住的眼淚,斷了線似地往外流。直到嘴裏嘗出了血腥味,他才猛地松了口,然後哭得更厲害了,一邊哭一邊嗚咽地說:“怎麽、怎麽流血了,對不起,聞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麽了,看上去好疼……”
花時聞一把摟過方綏安,顫着聲音說:“不疼的小安,一點都不疼,別管這個。你聽我說。”然後花時聞雙手拖着方綏安的臉,兩邊拇指不停地擦抹成串的眼淚,“小安,魏子昂這個人太危險了,不把他一次送進監獄我不放心。時間有限,你知不知道他關你的地址?”
方綏安搖搖頭,他瞎着去的,在房間裏除了吃喝睡什麽都不幹,無從得知地址。
花時聞并不意外,很快把一個手機塞在他的口袋裏,說:“這個手機開了實時定位,我會帶警察跟過去找你們,不要讓他發現,再堅持一下,可以嗎小安?”
花時聞做出這個決定有多少不舍和不忍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再次讓方綏安回去面對魏子昂連他都覺得無比艱難,尤其當他幾個月來終于在醫院看到方綏安時,對方瘦得不像話的身體,瑟縮的眼神,以及帶着傷痕的面容,讓他瞬間就紅了眼眶,恨不得立刻帶人走。可來的路上他認真思考過一番,覺得這個險必須冒,他不能放着魏子昂這個定時炸彈在方綏安周圍,尤其這一次,如果魏子昂知道方綏安從身邊逃走,而又不能及時落網的話,下一次他能幹出什麽事,就真的無法想象了。
盡管他想得非常清楚,交待完這些後,他心裏的念頭也只有一個:如果方綏安表現出任何一點抗拒或者害怕,他都會直接放棄這個做法帶方綏安走,什麽都不管。
可方綏安畢竟是方綏安,他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快速整理了情緒和思路,然後點了點頭說好,兩人都知道沒什麽時間給他們敘舊或是溫存,方綏安抹了把眼淚,轉身出去了。花時聞目送方綏安直到對方的背影消失,然後低頭看着手上被咬的傷口,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是落在了那道牙印上,刺痛感讓花時聞覺得自己總算是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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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綏安出來的時候沒多久就被魏子昂抓着胳膊質問:“你跑哪去了?”
方綏安顯得有點害怕,說:“我想上廁所。”
魏子昂看着方綏安低頭,他注意到了對方眼睛濕潤紅腫,一看就是哭過。他又往剛才方綏安出來的地方看了看,然後拉着方綏安走過去,方綏安緊張地跟在後面,他當然看得到魏子昂走向哪裏,他只希望花時聞已經離開了,不然計劃會泡湯。果然,門後沒有人,方綏安稍稍放心,魏子昂轉過身看到的還是目光空洞的方綏安。
好演員方綏安就這麽跟魏子昂重新回到了住處。
兩個小時後,門被敲響,魏子昂看了眼方綏安,皺了皺眉,鎖好卧室門下樓。
看到門外的警察時,魏子昂一下子就明白了,面上依然不動聲色。
警察出示了相關證件,然後說:“我們接到報警說你這裏存在非法拘禁,請你配合我們調查。”
“報警?誰報的警?”
“我。”花時聞從後面走上前來,看向魏子昂。
果然剛才是見過你了麽,魏子昂心想,他接着說:“警察同志,如果朋友做客也算是非法拘禁的話,那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不是樓上的人,我這就去把他請下來。”
魏子昂不緊不慢地走上樓,進了卧室,他先是打開了方綏安的鎖鏈,然後笑了笑說:“你可真能耐啊,這麽一會功夫,不但見過了花時聞,連警察都招來了。走吧,你就要自由了。”
方綏安沒想到花時聞會這麽快趕來,魏子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可是他也太淡定了吧……果然變态就是和別人不一樣麽。
魏子昂跟着他出了卧室門,方綏安從二樓一眼就看到了門口站着的花時聞,對上他的目光,花時聞笑了,緊接着方綏安就看到花時聞眼神忽然變了,驚恐地朝他奔過來,同時他感到背後猛地推力,接着身形不穩,直接從幾米高的二樓翻了下來。
樓梯上滾下來弄不好都要摔死人,何況是頭朝下毫無防備地墜落。方綏安摔下去的時候無比震驚,難怪魏子昂那麽淡定,是走投無路直接想弄死他啊,這人到底是喜歡他還是恨他呢。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和地面撞擊沒有出現,花時聞沖過來接住了他,然後被狠狠砸倒在地,後腦撞在地板上當場暈了過去,方綏安反應過來後,被眼前的狀況吓傻了,他一點傷都沒受,疼都幾乎沒有,而花時聞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甚至不敢伸手上前摸一摸。恐懼讓他失去常識,他坐在地上忽然哭喊出聲,後知後覺地靠過去,伸出手卻又不知道該碰哪裏。整個人既驚慌又無措。最後還是警察過來做了大概的判斷,告訴他人應該只是昏了過去,趕緊送醫院檢查一下,他這才止住了哭聲。
警察沒想到魏子昂這人如此喪心病狂,上去就把人給抓了。魏子昂不知道是真瘋癫還是假變态,但凡他動腦子想想,就應該知道非法拘禁和殺人未遂可是完全不同的。而且還是當着警察的面,花時聞想把他送進監獄,這下連在監獄的時間可能都不用擔心了。
方綏安跟着救護車到了醫院,做了檢查後醫生說手臂有軟組織損傷,人只是暈過去了沒什麽大礙,醒了就可以走了。方綏安的一顆心這才放下,坐在床邊沒多久花時聞就醒了。睜開眼看到方綏安又狠狠哭過的樣子,心比手疼多了。
方綏安見他醒了,摩挲着他的手指說:“這只手怎麽這麽倒黴,又是被我咬又是損傷的。”
花時聞回握住他的手,輕輕笑着說:“這兩件事一個讓我幸福,一個讓我感激,哪裏倒黴了。”被你咬是我的幸福,能接住你我感激不盡。
兩人明明有太多太多要說的話,可偏偏這一刻,誰都沒有繼續。病房恢複安靜,劫後餘生讓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積攢了數月的疲憊統統得以釋放,有什麽話,都不用現在說,這份彼此相伴的安靜,比什麽都足夠,比什麽都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