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回家
從醫院出來後,方綏安直接跟花時聞回了家,自己租的那間房,花時聞是徹底不讓他回去住了。
兩人好像存了十足的默契,對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避而不談,路上就像普通情侶那樣牽着手,聊晚上吃什麽,聊路人的衣着,聊街邊的店鋪。他們相處起來不見生疏,卻實實在在隔着幾個月彼此還未揭開的傷痛。有些傷年代久了就成了陳年往事,說起來不過是一段難過的記憶。而他們的剜心刻骨之痛,還血淋淋地在眼前,其實他們不是避而不談,大概只是都不敢。
兩人沒有在外面吃飯,買了食材回去自己煮。方綏安推着購物車有些開心地說:“我現在失業了,可以苦練廚藝當個家庭煮夫。”花時聞一只手不怎麽活動,另一只手在超市貨架上挑挑揀揀地拿東西,回答他:“我現在受傷了,可以修身養性當個家庭蛀蟲。”仔細品品,對仗還很工整。
“蛀蟲?房子是你的,錢是你的,你是傻白甜蛀蟲嗎?”
花時聞莞爾,“怎麽,傻白甜不好麽。”
“當然好了,傻白甜最好騙,我說什麽你都信。”方綏安一邊說着一邊樂呵呵往前走,走了幾步發現旁邊怎麽沒聲了,一回頭看到花時聞站在原地神情不太對,他趕忙走過去問:“聞哥怎麽了,是不是手疼?”說着緊張地去看他的手。
花時聞被他的聲音打斷了思緒,意識到自己的不自然,調整了表情重新微笑往前走着說:“沒有,不疼,還想吃什麽?”
方綏安想了想剛才的對話,忽而明白過來。他幾步跟上花時聞,拿了盒酸奶扔進推車裏,狀若無意地說:“傻白甜,我說的就算是騙你也要信,不是我說的,你可別什麽都信啊。”這話很明顯,花時聞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沉默了一會說:“以為你就這樣跟我分手,我是不是太蠢了。”
“你這樣要是算蠢的話,那以為你訂婚的我不是更蠢。”方綏安扔出這句話,見對方沒吭聲,蹙起眉頭說:“你別告訴我你真的訂婚了!”
花時聞噗的笑出了聲,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說:“犯什麽傻呢你。”
方綏安一聽他沒直接否認,假裝不樂意地追問:“你真的沒訂婚嗎?”
“喂……”花時聞側過臉無奈地看着他,意思是這麽無聊的問題你還要玩幾遍。
兩人并排走了沒幾步,又聽花時聞說:“不過我确實訂婚了。”
“靠!你耍我啊!”方綏安雖然知道他肯定說的不是林菀,但是也一時弄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麽。然後他看見花時聞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盒子。推開盒蓋,裏面是他打算求婚的那兩只戒指。
方綏安難以置信地看看他又看看戒指,百思不得其解,“這、這戒指怎麽會在你這,魏子昂明明說他給扔了啊……”這種失而複得的方式真是讓人歡喜讓人憂,憂的是方綏安想不通這戒指是怎麽落到花時聞手上的。
“他寄給我的。”花時聞解答了他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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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給你?為什麽要寄給你?”方綏安已經不再試圖去理解魏子昂的腦回路了,他做什麽在方綏安眼裏都是沒有正常理由的。
可是花時聞沒有繼續回答他,又拿了些東西,轉了話題:“這些差不多了,吃完下次再買,我們走吧。”方綏安被落在後面,他看不到花時聞臉上閃過的一絲悲痛。這個問題路上他又問了幾次,都被花時聞以各種話題繞了過去,最後只能放棄。不過放棄也是暫時的,他們之間問題多着呢,一個都不能放過,這才第一個就想着逃避,那怎麽行,來日方長,還能有他問不出的?
晚上吃了飯,趁花時聞洗澡的功夫,方綏安偷偷拿走了戒指,先是摩挲着懷念了好一會,怎麽說也不便宜呢!然後開始琢磨,魏子昂為什麽要把戒指寄給花時聞呢……他觀察半天,戒指也沒什麽變化啊。
花時聞洗完澡出來就看他對着戒指發呆,以為他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伸手搶過了戒指,說:“別看了,我可以買新的給你。”
被突然搶了戒指的方綏安一百個不樂意,那可是他的血汗錢,“不是,為什麽要重新買啊,這戒指哪裏不好了。還有,魏子昂到底為什麽寄給你啊,我都不知道他居然聯系過你,這個人真是變着法地惡心別人。”
花時聞收好戒指,坐到沙發上,看着方綏安,嘆了口氣說:“他還寄給我了一封信。”
果然,他就知道沒那麽簡單,方綏安問:“信裏說什麽?”
花時聞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像是勾起了讓人不适的回憶,然後說:“那時候你還沒有手術,他拿你的眼睛威脅我,讓我不要再找你。”
“這個魏子昂,人不要臉鬼都害怕,他到底是怎麽好意思說喜歡我的,這個問題我一直深深地懷疑,我該不會是他失散多年的仇人吧!”方綏安氣得端起杯子好幾次又放下,他一想到花時聞盡心盡力找他的時候,被這種事情威脅,花時聞該多難受多絕望,他就又生氣又心疼。
花時聞見他氣得不輕,握了握他的手說:“好了別生氣了,都過去了。”
生氣其實占少數,多數還是心疼,他們倆經歷的痛苦不同,程度卻彼此相當,所以他完全能理解花時聞當時有多麽無助和擔心。他靠過去摟着花時聞的腰,輕聲說:“我主要也不是生氣,是替你難過。我以前就說,誰讓你難過,我就詛咒他一輩子不好過。”花時聞無聲笑了笑,聽到方綏安接着問:“信裏還說什麽了?就這些?”
花時聞頓了一下,說:“嗯,就這些。”方綏安直起身,他明顯感覺到花時聞剛才的停頓,嚴肅起來:“你說過不會騙我的。”
花時聞垂着眼沒有看他,方綏安伸手戳了戳他沒受傷的那只手,示意他快點交待別浪費時間。花時聞抓住戳他的爪子,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低着頭問:“遭遇這樣的事情,你還願意回憶嗎?不想就這樣忘掉嗎?”
方綏安眨眨眼,什麽事?被關起來嗎?這個沒法忘吧……畢竟那麽久,說的應該不是這個吧……
“被軟禁這種事想忘也忘不掉吧,而且……”
“那被強暴呢?能忘掉嗎?”花時聞擡起頭,眼神裏全是痛色,他承諾珍惜愛護的人,遭遇這種慘烈的事,他怎麽能忘,方綏安又怎麽會忘,假裝不來的。
方綏安慢慢睜大了眼睛,一臉震驚,雙手捧着花時聞的臉說:“誰告訴你我被強暴了啊?魏子昂那個兔崽子怎麽胡說八道的,我都說了他的話你別信啊,他信裏這麽說的嗎?”
花時聞才是被他的這番陳辭弄地呆住,随即很快反應過來,方綏安當然不可能在這種事上騙他,自己真是蠢得無可救藥,果然是魏子昂說什麽他都信了,毫無證據的情況下,他真的就這麽信了……可這種事,放了是誰在那個情況下,就算有懷疑不全信,也會崩潰幾分的吧。
花時聞忽然抱緊方綏安,吓得方綏安趕緊去看他的手有沒有怎麽樣,連連叫着說:“哎你的手注意點,別用力。”可花時聞還是沒放開。有些傷你以為會常伴此生,卻意外發現那只是一抹污漬。雖然是烏龍,但花時聞心有餘悸,他開心不起來,因為被傷害和侮辱的感覺太過強烈,他可能要好一陣子才能緩過來,只不過,方綏安沒有被怎麽樣,這已經很好很好了。
方綏安明白眼前這個高智商的大老板也會犯傻,雖然不是什麽開心的事,但他覺得有點可愛怎麽辦。信裏到底寫了什麽他不知道,反正肯定是怎麽能惡心人怎麽來,但方綏安還是打算說出一些事實。
“其實,他是想過這回事兒來着。”方綏安涼涼地開口,語氣透着股無所謂,可聽的人絕對不會以為這就是無所謂,既然發生過,那場面一定不輕松。
花時聞緊了緊手臂,安靜的做一個聆聽者。方綏安此時跪坐在花時聞的腿上,手指卷着花時聞的頭發玩兒,狀若無意地說:“那天他拿走了戒指,我想要回來,他就說,要戒指,就給他上。”這麽露骨的話他刻意說得很随意,可花時聞還是難受的在他頸間蹭了蹭。方綏安繼續說到:“我當時就直接放棄要戒指了,結果他反倒不願意了,想來硬的。”
花時聞終于放開了他,猶豫着問:“那你是怎麽……”讓魏子昂放棄的,他既然能困着你,鎖着你,對付你一個瞎子還有妥協的可能嗎,花時聞甚至開始懷疑方綏安是怕他傷心所以在騙他。
“我說你要是繼續我就去死。”還是一樣無所謂的語氣,好像他說的不是生死,是去吃飯。
花時聞瞪大了眼睛,剛要開口,就被方綏安捂住了嘴,“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不用說,我是騙他的,我就是賭一把,我都還沒見到你,怎麽舍得死啊。好在他真的放棄了,不然我要為自己的小菊花消毒了。”花時聞聽他越說越不正經,伸手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他知道方綏安是故意的,不想讓他擔心,不想讓他難過,意思大概是:就這麽回事兒了,翻篇吧。花時聞聽到他講這些事情其實很欣慰,可能在別人看來這些事沒本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但方綏安就是明擺着想給他展示自己的态度:這幾個月,我想無縫銜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