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怎麽, 你居然還怪我和蘇绮萱走的太近?簡明希, 你不先管好你自己又以什麽資格來管我?行, 你看不過眼, 你受不了,是不是?那太好了, 你跟我走, 咱們把所有的人, 所有的事都扔了一起離開這裏, 咱們一起走, 那就誰他媽也都不用去勉強遷就誰了!”
“呵呵,又是不能耽誤工作,啊?簡明希,你什麽時候能把我排在你那寶貝工作前面?你跟個項目跑外阜一呆兩三年,大城市,好,我跟着你換工作過去陪着你,下次又要去高原做基建,大荒漠丁點人氣兒都沒有, 我連追都沒法追!長途汽車都他媽不通行!你還要我怎麽多想想你?啊?多少年了,簡明希,你還要幹多少年才能實現你那破理想把時間都留給我啊?我他媽被你逼的但凡知道你接到了一二線市內的項目就能高興的瘋了!我們都不年輕了簡明希!我不跟你一樣無家一身輕!我天天全國跟着你亂飄我爸媽那邊兒逼着我的壓力有多大你知道嗎!我只不過是想過安穩幸福的生活!我他媽要能掙錢掙得多了堵了他們的嘴那些混賬王八蛋對我的閑話就能少多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還是說……你果然跟她們說的一樣, 一直賴在監理這圈子不走就是為了認識上層大老板?呵, 這回終于讓你抓到手了啊, 裝着又清高又正直的樣子終于騙到賞識你的人了!趙鈞同對你多好啊, 怕你冷怕你熱的,一天天往工地裏給你送多少福利啊,比我強多了,是吧!他有的是錢給你做項目,讓你不苦不累的就能蹭蹭往上爬!這下就終于如你的意了!你多不容易啊委屈自己吃苦吃了這麽多年!你當然不可能放開他給你的破活兒跟我走了!”
“簡明希,你他媽真夠虛僞的,這世上還有比你更自私的人麽……”
……
“我只不過想讓他再也無法打擾到你罷了!明希,他不能理解你的不能體諒你的我都能做到!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錢我會幫你還上的,明希,你的工作和理想,你想要什麽我都會幫你實現,只要你能給我個機會……”
……
“簡明希,底線既然打破過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得多了吧,來,你慢慢的跪下用膝蓋爬過來,爬到我這邊來我就關了電源拆掉電線,把你後背上讓你疼的要死要活的針灸都拔了好不好?你看,這邊地上灑了不少熱牛奶,你爬過來舔一下,就能在抽搐緊縮的胃裏裝點東西好好的睡一覺了,你疼得都有七八天沒合眼了吧,多難受,多痛苦啊,何必還堅持呢,只要你跪着爬過來舔一下地上的牛奶,我就給你最溫暖的被子,溫柔的抱着你,讓你舒舒服服的睡一覺,好不好?你放心,無論你髒的有多令人惡心,我都會毫無保留的接受你,給你愛的……”
……
“簡明希,你他媽就是個肮髒的婊.子!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
……
“明希,你在哪裏?告訴我好不好?讓我去接你,好不好?”
“明希,我把你拉出來,我一定能把你拉出來的,你想找什麽我都去幫你找回來,無論你弄丢了什麽我都能給你找回來!你相信我好不好?你回來,讓我做什麽都行,我只求你能回到我身邊來……”】
冬日裏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帶來一陣陣的暖陽,溫暖得讓人忍不住就恍惚得不知道今夕何夕。
一片溫和的觸感貼服上臉頰。
“做什麽夢了嗎,阿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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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起手搓了下額頭,我輕“嗯”了聲,看了下周圍才發現自己正躺在賓館陽臺的躺椅上,于是帶着尚未完全清醒的鼻音問道:“幾點了?”
趙鈞同跪在我上方撫摸了下我的臉:“差十分一點,不用急,開标會要到兩點才開始,困的話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我抓着趙鈞同把他也推倒在躺椅上,側身抱住他:“快清醒了……先給我幾分鐘……”
趙鈞同攬着我,握着我的手輕輕地搓動着:“好。”
我半睜着眼慢慢醒盹,感覺趙鈞同似乎搓我手指搓的有些不依不饒,就忍不住稍微動了下……
趙鈞同動作停了,我也徹底清醒,撐起胳膊看過去,又轉頭看他。
趙鈞同抿抿唇:“怎麽?弄疼……”
我嘆了口氣,道:“沒,就是覺得戒指環有點大了,活動時總容易硌着,現在已經不合适再帶了。”說着,我就打算把左手上的戒指摘下來。
趙鈞同一把抓過來:“不用,我……就是一時沒忍住,下次不會了,你別在意。”
我笑了下:“行啦,孽畜,人都要往前看,對吧,一直糾結在過去裏,你是要讓我永遠也爬不出來嗎?”
摘下戒指,坐起身打算找個地方把它收好:“再說,還有你在了,”我低聲道,“我不會再害怕的。”
“未來的好日子還有那麽多,我想要和你一起去好好享受,你答應我的事情我可都一件件的記着了,少實現了哪一樣,我都要來找你算賬的。”
趙鈞同從後面牢牢地抱住我,将臉埋在我的肩上,悶悶道:“好。”
拖着他放好戒指,我伸了個懶腰:“準備收拾一下,咱們也早點走吧。”
趙鈞同剛要點頭,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看了眼來顯:“……是白暢。”又擡頭道,“可能紀檢的那邊已經開始了……”
“……”
趙鈞同剛按掉拒接,就又吵鬧的亂震,試了幾次,直接自己弄了靜音,轉頭道:“我得給那邊的朋友打個電話問下情況,別回來漏了消息讓向展瑄狗急跳牆。”
見我沒反應,趙鈞同喚道:“阿希……”
我從發呆中回神兒,“啊”了下,道:“沒事,你要忙就先忙,這事兒也挺重要的,我自己去開标現場等你也行。”
趙鈞同擰眉,我走上前給他揉開了,笑道:“幹嘛,有什麽不放心的啊,你老公我就有這麽脆弱?都秋後的螞蚱了,你還怕向展瑄真能吃了我?”
頓了下,我走到門口,拿過牆上的外套開始穿:“我……也想再見他最後一次,看看他的結果,給自己……也做個了斷。”
趙鈞同輕輕撫順了下我的後背:“那你小心點,我處理完事情後,馬上去找你。”
“啊,”我懶洋洋的應了一聲,由着他幫我整理厚實的圍脖,笑道:“不用擔心,咱是頑強的害蟲。”
趙鈞同聞言笑笑,擡手溫柔的輕擦了下我的額角,一直把我送出門,看着電梯合上,才隔開了他落在我身上的視線。
出來的時候,意外的發現韓靜筠正坐在一樓大廳的會客區,看到我過來就擺了擺手:“阿希,要自己先過去嗎?”
“鈞同還有點事要忙,”我走過去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蘇航文沒在?”
韓靜筠笑道:“他還要協助警方去做些工作,也沒時間陪我。”
我聞言點頭笑笑,正想着趁那孫子不在,可以說哪些話能和她多套套近乎,就聽韓靜筠道:“阿希,今天臘八,我蒜買多了,你們都早點回來,幫我剝蒜做臘八醋啊。”
她見我一怔,就眨着眼睛笑道:“我給你們做臘八粥,當獎勵,怎麽樣?”
“……都臘八了啊,”心裏頭莫名的湧上一股暖容,我笑道,“怎麽,你們在這裏也買房投資了?還能做飯?”
“沒有,”韓靜筠十分霸氣的回了我一句:“但只要給錢,借哪家酒店的廚房稍微用一下還不行啦?”
“……”好吧,這有錢人的思維習慣!老子真他媽嫉妒!
……
對于單獨來見向展瑄,幾乎是我前一段時間裏十分常見的情況了。
韋斌前幾天帶着實施方案和大量的資信證明、銀行保單也過來了,我跟着改了幾頁後裝訂成冊,趙鈞同把搶标最後的底牌全部押上遞交了最終的投标文件,而今天,則是最終結果開始公布的日子。
除了韋斌要跟着投标組過去現在不跟我們一路,我們一會兒全部都會坐在現場聽取評審專家的評審意見準備随時可以澄清問題,只是特色小鎮的項目規模太大,今天估計主要審核資信部分,過程應該也不會太複雜。
而所有的事情,也終于會在今天落下帷幕。
我不希望段弋泷攪合進這些亂七八糟的是是非非中,因此也給了他休假的權利,讓他自己能好好去見識一下這個發展最快的大都市中獨特的人文景觀,并有機會邂逅幾個漂亮又時尚姑娘痛快的玩幾天擴展下社交圈。
省的他好不容易來一次,回去後都沒有可以誇耀的資本。
而我自己,則不能總做個拖人後腿,凡事只能藏在別人背後接受保護的弱者。
我想成為一個全新的我,一個以前一直渴望成為的,在老去時能不再留下任何遺憾,微笑阖目的我。
付賬後下了車,看了眼高聳入雲的玻璃幕牆建築,我深吸了口氣,擡腳踏上階梯。
不再是木然的爬行着乞求,不再是懵懂的谄笑着讨好,我站在這裏,依靠着自己的雙腿,完全由自己的意志驅使着站在這裏,一步一步,選擇我自己的人生。
順着指示牌找到了投标大廳,五六家公司的投标組已經到場,十分安靜的等待會議開始,就算有交流也只是輕聲細語。
而那裏面也有鼎紀。
有向展瑄。
我看了眼坐在人群後面緊緊擰着眉頭翻看資料的俊美男人,走過去笑道:“怎麽,都到這裏了,還這麽忙?臨時抱佛腳管用嗎?”
對面的人聽後頓了一下,擡頭看向我,臉上滿滿的疲憊與怒意瞬間斂去,似乎松了口氣般,有些抱怨的道:“你這幾天跑哪兒去了,找你一直找不到,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而且一會兒萬一還有問題征詢……”
我看了眼他手頭頗為淩亂的各種資料和紙張,脫下外套放在一旁:“你不是一直在和上面活動嗎?還害怕這标搶不到手?”
向展瑄蹙起了眉:“這次總感覺怪怪的,白主任到現在也沒給我個準信兒……”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打來的進電話鈴音給打斷了。
向展瑄一怔,低頭拿出手機剛要接通,我便按住了他的手腕。
迎着他疑惑的視線,我道:“這裏接電話會影響到別人,咱們先出去吧。”
向展瑄點頭:“好。”
走到樓層拐角的地方,向展瑄往裏走幾步站到更僻靜的地方接電話,我等在一旁,依着窗臺邊喝着飲用水,邊看外面的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旁邊路過了招投标管理監督站的工作人員,看見我後還提醒道:“專家小組已經到場了,開标馬上就開始,你們是哪個單位投标的?還不快進去?”
我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恐怕這次我們鼎紀沒辦法參加開标了,”我看着向展瑄走過來,“公司出了點事,領導這幾天大概都沒法抽身,耽誤您工作了真不好意思。”
對面的人點點頭:“客氣。”然後轉身走了。
近來一直表現得十分親近的向展瑄,如今再走過來時已經完全變了副狀态,他重新戴上了他那一份獨有的高傲的優雅,微微的審視看向我:“都是……你弄得麽?”
我側首笑了笑:“Surprise~”
向展瑄陰沉的看着我:“你這回來找我,就只是為了來陷害我?”
“這兒哪能啊,開頭兩年我真是沒記起過你一星半點。下了決心又來重新面對你,也就這次回國之前才決定的。”
我垂下眼睛低聲笑道:“畢竟向總魅力大啊,讓人總是忍不住回憶一下,也挺煩人的。”
向展瑄聽後怔了一下,然後竟然大笑了起來。
“要是別人說這話我可能不信,”他看着我,淡淡的笑了笑,“但如果是你說的,那肯定就是真的。”
我笑道:“哦?”
“難道不是麽?”向展瑄走過來,擡手輕壓在我拿着紙杯的手背上,摩挲了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給你的記憶,恐怕并不是想忘記就能忘記,想不回憶就回憶不起來的。”
我收回手将杯子在窗臺放下,擡眼看向他,并沒有說話。
向展瑄又笑了起來,微涼的指尖擡起,輕輕的碰了下我的臉頰,我蹙眉躲了下,就見他又笑笑,聲音裏泛出了一絲冷意:“都到了如今這個時候,你還要再裝下去麽?”
他說着嘆了口氣,趁我沒開口時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你難道真以為我沒有發現,我每次碰到你,你的身體都在恐懼的顫抖。”
向展瑄眼神銳利的看向我:“我每次看着你的時候,哪怕你強自鎮定,你也都不敢長時間的正視我的眼睛。”
“簡明希,我對你而言是格外特殊的存在,你是不可能把我的影響徹底從你身上清除下去的。”向展瑄沉默了下,雙手輕輕的合住我那連自己都不易察覺,極細微的打着顫的手,聲音裏已經帶出了記憶裏那種充滿了誘惑的溫柔,“我們,就非要跟我鬥得你死我活才行嗎?”
“我們并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的,簡明希,從抛棄你的人手裏接受你的人是我,”向展瑄揚起笑容,“你也忘不了我給你的那些溫暖,你答應我會好好想一想的,但這可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挑眉,看着我自己被他抓住的手,沖動的,兇狠的,瘋癫的震顫着。
上次從水庫回來後,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就已經完全消失,反而是每次都深深壓抑在心底的那份濃烈的殺意,總是能在面對眼前這個人的時候,以最瘋狂姿态的沖破自身的意志,慘烈的叫嚣出來。
就像曾經最初的記憶裏頭那樣,無論是對方的死亡,還是自己的死亡,都是有着那麽深刻,那麽迫切的,好像發自于靈魂一般的渴望。
就連鎮定劑也都快壓抑不住的渴望。
“是啊,向總總是喜歡将人所有的希望毀得一點灰都不剩,然後在将別人推下最絕望深淵後,僞裝成唯一的救世主的樣子出現,用那些文字游戲和心理暗示讓別人永遠匍匐在你的腳下,”我恍惚的笑了下,“你這搶人的手段,可比趙鈞同高明太多了。”
“可是我再也不會相信了。”
“你的那些話再也騙不了我了。”
我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站直身,從容的微笑道:“如果你已經重新找回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那麽你的心就再也不會因為魔鬼的蠱惑而動搖。”
“而且不好意思,我重要東西的清單裏,并不包括領導您。”
向展瑄沉默的看着我,空氣也似乎因為這種沉默而凝滞。
我又側頭看向一旁的窗外,一片片拔地而起的高樓廣廈,高架橋、地鐵站,以及高層底下川流不息的車輛與人群。
忙忙碌碌的,永不停歇的,為着自己的夢想與未來而奮鬥着。
看着看着,我忍不住道:“向展瑄,你知道讀書人應該有的信仰麽?”
向展瑄沒有回答,我卻看着窗外的景象輕聲開口。
“北宋的張載曾經說過一段話,”我閉上眼睛,唇齒間輕念了一遍,又撩開眼皮看着窗外的天空道:“對,就是那有名的橫渠四句。”
身後傳來向展瑄驀地一聲輕笑,我也笑了起來。
“看,就連你也耳熟能詳對不對?但你覺得很幼稚?很可笑?”我轉過身,倚着背後的窗臺,看向他充滿譏诮的那張俊美的臉,淡淡道,“可這就是我為什麽能走到今天的原因。”
“我曾經因為你,把這些年輕時中二期就一直保留下來的信仰都差點忘記了,可是現在,我已經能夠将它們全部都重新找回來。”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信仰都沒有,那才是最可悲的,因為你連你自己将要走的路都認不清。”
“就算尊嚴沒了,就算理想破滅了,就算變得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自己,但這種信仰誰都沒辦法從我的骨血裏抹去。”我看着他,微笑道:“所以,你一直沒能在我身上挖掉的東西,現在知道是什麽了嗎?”
向展瑄大笑了起來,他笑得甚至忍不住彎下了腰:“簡明希,你說這些話,是想要笑死我嗎?”
“你認為你很高尚?嗯?很正直?很有理想和遠望?你以為你這樣就可以鄙視我了?”
“難道你就沒偷過公款?那些公家的錢,難道不是你為了自己的私利,為了拿它作為犧牲的砝碼來挽回季濤,而從公司賬上轉移到了你自己的銀行卡上的?”
“你有資格高傲的看着我嗎!”向展瑄揪起我的領子把我狠狠的抵在了牆上,怒吼道:“你靠着有趙鈞同幫你及時挽回才沒能去坐牢,你他媽有資格鄙視我嗎!”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的,”我淡淡道,“我不會因為經歷了一些刻骨銘心的遭遇就否認我曾做下的錯事,也不會為當初偷錢的任何動機和任何目的而狡辯抵賴,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只是,我願意為我自己的錯誤買單。”
撫摸上了自己隐隐作痛的左腰,我垂眼,微笑道:“無論會有什麽樣的結局,我都不會再去逃避。所以……”
“向總也該到了為你自己所犯的錯誤,來贖罪的時候了。”我擡手,握住向展瑄抓住我衣領的手的手腕,将其扯離,看向匆匆趕來的趙鈞同他們,笑道:“你逃不掉的,向展瑄。”
向展瑄卻突然抓住我的左手:“戒指呢!”
我一怔,轉頭看他,向展瑄惡狠狠地抓住我瞪着我的手指,大吼道:“你的戒指呢!簡明希!你是為了誰摘下來的!”
“向展瑄,你放開他!”趙鈞同一把扭過向展瑄的胳膊,攬過我将向展瑄從我身邊推離,轉頭關切的問我,“阿希,沒事吧?”
“是你……”向展瑄恍然了下,然後又歇斯底裏的笑了,“原來還是你……趙鈞同……”
“老婆,來得真及時,你說你要是再晚一步這變态真對我動起手來,你豈不是又要心疼的化身暴龍……”
我說着說着,又忍不住露出笑容,上前一把抓住趙鈞同的領子,“吧唧”了他的臉頰一口,得意洋洋的看向表情一片空白的向展瑄。
“向總,現在的我和已經一無所有的你并不一樣,我們不是同類,而你也将永遠都沒有機會,再闖入我的人生。”
我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韋斌的笑聲:“簡明希你又把尾巴翹起來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得拖到我們過來,然後抓着鈞同炫耀一番的。”
“那是,”環着趙鈞同的肩膀,我更加得意了,“像這麽一表人才、器宇不凡的老婆,你們誰能還找得着?”
韋斌哈哈的大笑了起來,趙鈞同只看了我一眼,無奈的笑了笑。
開标會的工作人員又從屋裏出來,皺眉道:“你們小聲點,這裏正開标呢!”然後看清眼前一群人的架勢,忍不住一愣。
“不好意思,處理點公事,很快就能結束。”蘇航文把我們和從投标大廳裏往外探頭的那些人全部都當作了背景一般,向着他身後兩個穿着制服的人道,“向先生,這兩位是刑警大隊的,關于我妹夫的死亡,你與一些官員的私人關系,以及鼎紀這幾年在商業經濟活動中一部分重要資金轉移去處等的問題,”他頓了頓,揚起一抹不帶感情的笑容,“他們想找你了解下具體情況。”
“您好,向先生,請您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
向展瑄靜靜的閉了下眼睛,過了好長時間才又睜開。
他帶着禮貌的笑容稍稍整理了下因為剛才的動作而有些淩亂的衣飾,沖着那兩個人點了下頭。
看着對方将一雙冰冷的手铐扣在自己的手腕上,向展瑄随着那兩個人剛走出兩步,卻又轉回身看向我,笑道:“簡明希,趙鈞同了解你麽?”
正聽孽畜講他們過來時打聽到的事情發展情況的我擡眼看他。
“也許你自己也以為你已經足夠了解了你自己,可你卻不應該忘記,在你心理崩潰的時候,你曾經對我有多麽的‘坦白’。”
“你也沒注意到,你今天的情緒,與以前相比有多麽的不同。”
“你覺得你對得起你的良心,所以你就能一身驕傲的站在我面前,”向展瑄伸手,從他的口袋裏掏出一條鏈子,看着收起了笑容的我,舉起項鏈将那還微微輕晃的鏈墜展示給我,惡意的笑了起來,“可你真的對得起你的良心了麽?”
我看着鏈墜,明明只是指頭粗的一個小小圓圈,卻讓我的身體都禁不住一個冷顫。
向展瑄輕輕的喃喃道:“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最了解你,也只有我們才是最合适的一對兒。”
“向先生這話恐怕說的不對,”趙鈞同牢牢握住我冰冷的手,“那不過是個戒指罷了。”
向展瑄輕笑了起來:“真的只是個戒指麽?簡明希,你也認為,它只是個戒指而已?”
我緊抿了下唇,随即笑笑:“當然只是個戒指。”
向展瑄笑了笑:“是麽?那當初我把它從你身上扯下來時,你為什麽要瘋了一樣的罵我?”
“簡明希,你真的不愛他了麽?”
他說着嘆了口氣:“你就算想欺騙自己估計也欺騙不了,他的死亡就發生在你的眼前,”他頓頓,又看向我笑笑,“季濤是因為你才死的。”
“他本來應該是天之驕子,站在陽光下接受所有人的歆羨和愛慕,可就是因為你,他不得不承受自己內心的譴責和負罪感的折磨整天惶惶不可終日,最後害死了他的,難道不是你麽?”
我聞言身體一下就僵住了,連心髒都好像被灌進了一塊塊的堅冰,每跳動一下就寒氣肆冒,血肉模糊。
那麽多的血,那麽激烈的顏色……
那麽一遍遍的,飽含絕望的聲音……
韋斌嗤笑道:“向展瑄,你可真會颠倒黑白,人到底是怎麽死的,你比誰都明白。”他又轉頭看向我,“喂!簡明希,你他媽不會傻得又信他的話吧?”
向展瑄卻只笑了笑。
“阿希,別在意,”趙鈞同看向我,擡手撫上我的臉,我愣愣的看向他,就聽他用沉穩的聲音低聲道,“他說的都是假的,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他媽當然知道,有你在,我怎麽可能還再受這混蛋的騙。
殺人的不是我,死了的就算曾經跟我有過什麽狗屁誓言,就算他曾經傻缺一樣還想用他那些努力向我表功,可現在也都跟我再沒任何關系了……
我都已經把戒指摘了,想全部放下了……
可是我很疼。
趙鈞同,我還是很疼啊。
那個聲音,就算在夢裏也纏着你,反反複複的叫個不停,叫的我很疼啊。
趙鈞同看着我,也不顧別人的視線和周圍的喧嘩,一把将我攬在懷裏,緊緊的抱住。
“阿希,那不是你的錯。”
“你相信我,那一切都是季濤自己的選擇,真不是你的錯。”
“當然不是我的錯,”我冷笑了一聲,顫抖的咬着牙道,“多少年前我就已經和他撕扯幹淨了,季濤那混蛋……怎……怎麽想都是他自找的,跟我八竿子都打不找聯系,我管他……管他個屁……憑什麽非莫名其妙的指責我……”
我死死的抓住趙鈞同的衣袖,哆嗦的說:“我他媽只要管住你個孽畜就好了,趙鈞同,我現在只要管着你就好了!其他的人我都不在乎了!”
趙鈞同:“……阿希……”
蘇航文蹙眉看了眼靠在趙鈞同懷裏開始喘息的我,又轉頭向着那兩個刑警,禮貌的微笑道:“您們要是忙,就先走吧,這裏人多,也影響您們依法辦事。”
那兩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就有一個上前按住了向展瑄的肩膀。
向展瑄從善而流的随着他們轉了身,随即又像想起什麽一樣“啊”了一聲,轉頭看向我道:“差點忘了,當初季濤找上我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質問我對你都做了什麽。”
他看着我擡頭看向他,便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容:“我不好解釋,就把對你做過的事情,都讓他簡單的試了一下。”
我呆了一呆,就聽向展瑄繼續惡毒的道:“還有,你可能還記得跟你在一個籠子裏同吃同睡的威廉吧,”他笑了下,“你應該忘不了,畢竟你們倆個的感情曾經那麽好,總是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
“到底是我喜歡你舍不得,”他說着微微頓了頓,嘆了口氣,“可對季濤,就沒有顧及了。”
向展瑄沖着我微微一笑,甩了甩手上的項鏈:“喝了甜湯的威廉,可是很喜歡季濤呢。”
腦子裏的血管“嗡”的一下炸了開,渾身的血液充斥着叫嚣,神經也一陣激烈的轟鳴,被疼痛席卷的我猛地就凄慘的尖叫了起來。
不知道怎麽掙開未能及時設防的趙鈞同的手臂,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推開韋斌和蘇航文,只覺得胸腔裏沸騰的都是憤懑和恐懼,赤紅的視線裏只能看見那條輕輕晃蕩,閃耀着光芒的指環。
你怎麽能!
你個王八蛋怎麽能!!
他是我的,你怎麽能這麽對待他!!你他媽的怎麽能這麽對待他!!!
你把他還給我!你把他快還給我!!
還給我!!!
我憤怒的上前争搶着向展瑄手裏的戒指,指尖剛踉跄的碰觸到戒指上獨有的金屬的冰冷,胳膊就一下子被人牢牢抓住。
我恍惚的擡眼轉向向展瑄,卻只看見他唇角那一抹似曾相識的憐憫着,溫柔而又悲哀的笑容。
以及,銳器冷凝的刀鋒。
“簡明希,我說過……”
他貼近我的耳邊,絕望中混着癡然的低聲輕喃。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得不離開你,那我也會殺了你,而不會抛棄你。”
“阿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