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被人抱住推倒在地上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連手挫在瓷磚上的疼痛也消失了一樣, 只是在側頭看向緊擁着我的趙鈞同時, 感覺心髒中的血流都被抽空了。
他埋在我脖頸處, 呼吸急促而顫抖,喘息着想要撐起身體, 卻滑了下手, 好像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氣。
我伸手想扶住他, 掌心卻在他背上碰到了一股濕潤, 黏膩而濃稠。
略微将手擡高一些, 就看見腥紅的顏色在緩緩的順着我的手腕向下蜿蜒。
“鈞同!”
“鈞同!”
離得最近的蘇航文沖上前及時攬住了趙鈞同脫力傾倒的身體,韋斌也不顧一切的跑過來。
“快點!韋斌,先把圍巾摘了在傷口處捆緊點!”
“救護車呢!有人能幫忙叫一下救護車嗎!”
被警察控制住的向展瑄揮舞着刀刃似乎在沖我大喊着什麽,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優雅和從容,在他的一片謾罵聲中被強制的束縛在了地上。
“……阿希……”
我呆呆的看着趙鈞同,聽他抓住我輕聲道:“沒,沒事的。”
“我,我沒事,只是一點血, 劃了道口子,去,去醫院……”
他趴在我的身上, 一手捧住我的臉頰, 不理會還在他肩膀上忙活的蘇杭為和韋斌, 費力的呼吸, 盯着我道:“包一下就好,只需要包一下,就能好……”
“啪嗒”一下,我感到自己的臉上被落了一滴水珠,順着滑進唇角,口中漾起一股甜腥。
趙鈞同怔了怔,趕忙用拇指給我擦了擦,他的口中漸漸溢出刺目的顏色,滴答滴答的慢慢落在我的臉上,卻都被他反複擦掉:“沒事,沒事的,別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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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我摔地上時不小心,咬到舌尖了,不小心咬破了,才流的血……”
“阿希,你等,等一等,很快就,就好……”
然而他斷斷續續的溫柔的話語,以及近旁所有嘈雜的聲音,我都已經漸漸聽不到了。
怔然的坐在原地,周圍人的慌亂和緊張,疾呼和呵斥一點都傳不過來,我就仿佛遠離了這個世界。
一直以來成長的世界,曾經深深憎惡和恐懼的世界,鼓足勇氣靠着信仰重新站立起來的世界,再一次遠離了我一樣。
視野裏唯一剩下的,也只有被從我身上扯離的趙鈞同安靜的躺在一旁,在衆人忙亂走動的間隙中,慘白的臉色,顫抖着在繼續同我說些什麽的雙唇,以及,他一錯不錯看着我,帶着擔憂的漆黑的眼睛。
那是一種能讓人沉淪在其中的黑暗。
而我好像很早之前就已經深陷了在那種溫柔的黑暗中,只知道怔愣的回視着,無論如何都掙紮不出來他帶給我的溫暖的包圍,沒有一絲多餘的,甚至根本不願耗費力氣,來離開它。
我看着他被人綁住胸口,看着他被突然闖進來的白衣人擡上擔架,看着他離開我的視線,卻什麽都做不了。
韋斌臉色難看,雙手微顫的要跟着衆人過去:“航文,這……這不會,鈞同不會真出什麽事兒吧?”
“閉上你的嘴!”蘇航文冷冷的一個眼神掃過去成功的讓某人安靜後,又看了眼坐在地上望着走道盡頭不言不動的我,蹙了下眉頭,有些着急的走過來拉我,“簡明希,你快點。”
我擡頭看他。
蘇航文停下了動作,疑惑的看着我。
韋斌這時候也反應過來回頭竄到我身邊将我從地上架起來,頗有些費力的感覺:“喂!我說兄弟你還擱這兒蹲着幹什麽!快着點跟過來啊,別一會兒救護車再開走了!”
“我先去追鈞同,”蘇航文放開行動遲緩的我,擰着眉頭站直身,又看了眼我後對着韋斌道,“韋斌,你看好他。”
“唉唉,你快走吧,這兒交給我就成。”
蘇航文點點頭後疾步走了出去,韋斌已經将我徹底從地上拉了起來,語氣裏一直都有的急惶依舊十分明顯:“簡明希,你他媽傻了啊!還磨蹭什麽了?快點!我車停樓下了,咱們也趕緊走!”
我借着韋斌的力氣站住身體,呆愣愣的被拖着走了好幾步,然後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韋斌的手,自己晃了下暈眩着轟鳴的頭,邁着步子就自己往電梯口走。
“喂!簡明希你幹嘛!”
我被韋斌抓住了胳膊,踉跄了下,又推開韋斌。
“放……開……”
“嗯?”
“回家……”我喃喃的說了一句,然後又回頭看着韋斌,笑了起來,“我可以回家了!”
“哈?”韋斌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我轉了下身,沖着他歪了歪頭,輕輕笑着:“我終于要回家了。”
韋斌呆了下,看着我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追上來又一次拉住我,我的手臂上傳來了被大力握住的阻力,而他的聲音裏也已經帶出了怒氣:“我說簡明希!鈞同出了這麽大事,你就只想着回去?”
我晃着胳膊想甩開韋斌,可無論如何也掙紮不出他的緊锢,心裏頭開始起火,看着韋斌越發的不耐煩:“你要攔着我?你們為什麽都要攔着我!我只不過是想回家而已!”最後的聲音裏,甚至有了絲歇斯底裏的怒吼。
“都結束了不是麽?我該做的事情都結束,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我終于可以總這裏離開了……”
韋斌看着我愣了愣。
我冷冷的看着他,眼神裏不帶一點溫度,就連唇邊擺出的笑也是冷漠的。
“這些破事我終于可以再也不管了,你還要攔着我回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趙鈞同!你他媽真瞎了眼了!”韋斌回過神兒來,就恨聲大罵了一句,說着就拽起我的領子,毫不客氣的拖着我走,“行!你要回去是吧!我他媽這就帶你回去!以後再發生什麽事兒你也都別他媽管了!沒你亂鬧騰我們都得多清閑!”
緊接着,他就掏出了手機怒氣騰騰的撥通:“喂?航文?我們先不過去了!操!你他媽甭問了!煩……”
我雙手抓着韋斌因為怒火已經連指節都突起的手,被他拖拽得就連腳下的步子也十分淩亂。
但我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心裏頭都洋溢着興奮而溫暖的幸福。
孽畜說過,等一切事情結束後,我們就回家的。
回我們自己的家。
那裏有我們一起買的窗簾,一起布置的客廳,一起收拾的廚房。
然後,在那裏,一輩子都在一起。
多幸福啊。
回來的一路上我都在笑,看見什麽都覺得快樂,就連對着半分好臉色都不給我的韋斌,我也沖着他露出感激的微笑。
因為他在送我回家。
送我回我跟孽畜的家。
真是貼心。
我笑意冉冉的看着臉色越來越難看的韋斌,不禁想象孽畜在家等着我會有多麽的着急,想着想着,就又開始發笑。
那個小心眼可是大個醋缸,我該使些什麽新招數來逗逗他,才能再次吓到他,繼而看着他無奈的沖我露出他所獨有的,那種溫柔而縱容的笑容。
上皮鞭還是辣椒水?其實蠟燭和手機震動也是很不錯的,當然,最後肯定還是得朕親自上陣,來好好的疼愛他一番。
不過這些美妙的計劃都得想辦法制住那畜生後才能實施,那麽作為迷惑敵人的手段,我要不要先給他來個甜棗,一見面就首先撲上去,大大的擁抱他一下,把他牢牢地抱住,讓他再也跑不掉?
嗯,這主意不錯。
我要緊緊地抓住他抱住他,讓他再也不會離開我。
直到被韋斌拉扯着上了電梯,推到一個房門前,我還在費盡心力的思索整套行動計劃的完整性和可實施性,努力的尋找出其中是不是還有其他會被孽畜提前發覺的漏洞。
“到了!”
我被沉默了一路的韋斌突然發出的聲音吓了一跳。
這孫子的脾氣怎麽越來越大了?以前不是怎麽逗他,他都能給出有趣又好玩的反應麽?
那麽直爽大條的性格,明明看着神經挺粗的一大老爺們,還總是特別容易對別人心軟,甚至照顧有佳,讓我忍不住就總喜歡欺負他。
“你滿意了吧?”
我看着房門還沒來得及回答韋斌,門扉就突然傳來鎖扣輕微的響動,我的心髒怦怦的跳着,想着馬上就要見到趙鈞同了,唇角開始揚起幸福的弧度。
然後,就看見了房間裏面面帶驚喜的人。
“師兄!你回來啦!太好了,靜筠姐還在樓下煨着臘八粥了,我這就去叫她,咱們終于可以開飯了!”
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愣愣的看着對方沒能說出話。
嗓子好像被一塊沉重的巨石所阻塞,堅硬銳利的棱角卡得皮肉不斷的流出血跡。
“師兄?”段弋泷奇怪的看着我,拉着我進門,“你怎麽了?”又轉頭看看外面的韋斌,“怎麽就你們兩個人啊?趙鈞同和蘇航文呢?”
我恍恍惚惚的随着他走進房間裏,就聽見身後又傳來了韋斌的聲音。
“簡明希,我知道鈞同以前做了許多事對不起你,我也不說他贖罪已經贖的夠多了,補償也夠多了,畢竟真正受到傷害的是你,能不能原諒他沒有人能代替你去決定。”
韋斌煩躁的抓了把頭發,恨恨道:“可他不容易!真的不容易!你不知道這幾年他都是怎麽過的!前段時間,你知道他發現你離開後有多絕望嗎,好好的人不過幾天就掉了七八斤的肉!你就算一直在欺騙着不愛他,利用他幫你報仇,但如今他都這樣了,你就不能稍微勻給他一點善意麽?”
我仍舊呆呆的站着,看着他不斷開合的嘴,腦子裏一片茫然。
喉嚨裏的腥氣,越來越重了。
“得!你他媽愛幹什麽幹什麽吧!都是我閑着沒事吃多了撐的!”
韋斌最後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我,嗤笑一聲,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愣愣的走到床邊坐下,外面的門被段弋泷關上了,他進來後就快速湊到我身邊。
“師兄,姓趙的又欺負你了?”
我擡頭看向他,就見段弋泷随手拿過賓館電視櫃上放着的一面小鏡子擺到我面前,擔憂道:“你看看,你臉色多難看。”
我接過鏡子,仍舊有些呆怔的看着鏡子裏映出的景象。
那種……慘白發青的臉色……
“師兄啊,你跟我說,要是那混蛋又得罪你了,我這就給你算賬去。”
我卻笑了,鏡子裏的男人也笑了。
“沒有,”我看着鏡子笑着道,“你看,孽畜多守信用,”我用手指摩挲了下鏡面裏的人,“他說會一直陪着我,就一直陪着我了。”
“他說會一直留在我的身邊,就真的一直留在我身邊了。”
“他要我相信他,我信了,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再騙我的。”
段弋泷:“……你們,這又是再玩兒什麽套路?”
見我沒理他,段弋泷苦口婆心的勸着,“我說師兄啊,你們談戀愛,能不能讓人省點心?隔三差五的總這樣鬧,別人看着會很煩的,你不知道我還沒個伴兒了嗎……”
“啊,”我敷衍的應了一聲,抱着鏡子躺倒在床上,笑呵呵的說,“我當然知道,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不會再騙我的,我們終于可以一直在一起了。”說着,又用臉頰愛戀的貼着鏡面輕微蹭了蹭。
“對不對,孽畜?”
段弋泷被我噎的半天沒能說出來話,臉色有些不爽,看着我笑嘻嘻的沖他眨眼睛,最後只能翻了個白眼,說了句:“你們就玩吧!都玩兒的開心點哈!”然後又扭過頭去看牆上的表,“哎師兄,你餓不餓?靜筠姐怎麽這麽慢?我去看看她去。”
說後竟也不理我的反應,轉身就頭也不回的跑了。
我閉上眼睛,貼着鏡子輕輕的笑了笑,覺得從心裏溢出來一種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更加強烈的幸福感,溫暖而甜蜜的,全部都包裹在我的周圍。
“鈞同,我們會一輩子都在一起的,你果然說對了。”
我閉着眼睛開始有些昏昏欲睡,卻又忍不住總要看看鏡子裏一直陪着我的孽畜還在不在,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正當我眼皮打架的更厲害時,隔音并不好的牆壁外面又傳來了吵鬧聲。
段弋泷叫道:“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啊?我們都快餓死了!”
蘇航文的聲音淡淡的:“先別急着吃飯,我得找簡明希談談。”
韓靜筠道:“怎麽樣,鈞同還好嗎?”
蘇航文道:“暫時都安頓好了,鈞同的情況我得趕緊告訴簡明希,讓他別擔心,一會兒吃完飯大家都再過去醫院看看。”
韋斌哼了一聲:“還趕緊告訴他?那位祖宗可沒半點擔心呢,瞧,這不還在裏面呼呼大睡了嗎?嘿你個王八今天竟然還轉了性兒了,竟開始替他們瞎操心……”他越說聲音越小,話音落時幾乎都有些聽不清楚了。
就好像被什麽人的氣勢震懾住了一樣。
開門的聲音響起,我順着聲音微微擡起頭眯着眼睛向光線處看過去,就見到當先走進來的蘇航文看見我時蹙了蹙眉,随即當他的視線落到我手中緊緊護着的鏡子時,一向淡然的他卻猛地變了臉色。
蘇航文深吸了兩口涼氣,在他身後三人疑惑的視線中輕慢的走到我身旁,蹲在床邊,小心的伸手過來抓住我的鏡子,邊使力往外拿拽邊微笑道:“你在看什麽?給我看看行麽?”
我愣了下,感覺到手中一空,我瞪大了眼睛低頭看去。
沒有了……都不在了……
趙鈞同……不在了……
剎那間腦中一片空白,恐懼、絕望,血腥的疼痛瞬時排山倒海般全部湧上來,我“啊”的凄厲慘叫,聲音尖銳的撲上前去争搶。
“還給我!把孽畜還給我!你他媽把他還給我!”
“王八蛋!你把孽畜還給我!還給我啊啊啊!!”
蘇航文一甩将鏡子扔到一邊,随着“咣當”一聲脆響,我立刻崩潰了,翻身摔下床就快速爬過去想拿回來,身後卻又多了兩個人撲上來死死的将我按在地上,用巨大的力量的牢牢的桎梏住我的身體,我掙紮着,尖叫着,踢打着,努力的想要把屬于我的東西搶回來。
“師兄!你在幹什麽啊!”段弋泷明顯被吓得不清,而韋斌的語氣卻是恐懼着仿佛猜到了什麽般,“航……航文?”
“該死!”蘇航文聲音裏的火氣明顯也不小,“你他媽忘了!簡明希有精神病史!”
另外兩個人的動作頓時停了一瞬,我使出力氣一下子掙開段弋泷的手,伸手就一把将大部分的鏡子碎片都抓到了手裏。
“什麽!”/“我艹!”
腥甜的氣味猛地沖上鼻端,手上也濕漉漉的感覺十分別扭,我懊惱的擡手就想将趙鈞同躲着的鏡片放到眼前好好檢查檢查,卻感覺旁邊的三個人瞬間都緊繃了身體,韓靜筠更是尖叫了起來:“航文!”
蘇航文反應最快,一下子猛地按住我的手腕擋下了我的動作,在我憤怒的瞪過去後,竟見他又露出溫柔的微笑,聲音舒緩的,帶着安撫一般的輕柔低語。
“簡明希啊,鈞同現在累了,咱們讓他歇歇怎麽樣?你也知道,他工作一直都很忙,很辛苦的。”
我聽着愣了一下,将碎片往眼睛裏戳的動作停了下來,蘇航文不着痕跡的向韋斌使了個眼色,看着對方一把架住了手忙腳亂想過來幫忙的段弋泷後,随即轉過頭來又沖我笑的溫和。
“你看,”蘇航文看看的我手,輕輕道:“你把他攥得都成什麽樣子了,你再使力氣他該更疼了,咱們讓他去一旁休息休息怎麽樣?”
我看着他想拿出我手裏的東西,立刻将其握得更緊往後縮去,繼而發現蘇航文的臉色一下黑了。
“趙鈞同那畜生是我的,”感覺到手裏粘膩的感覺更甚,我不舒服的皺起了眉,嚴肅而防備的瞪着蘇航文,“你們誰都別想把他從我這裏搶走!”
蘇航文臉上的笑僵了僵,深呼吸了幾口氣後又沖着我笑了下:“好,我們不搶,”他緩緩彎腰站起來,邊貌似要往後退,邊輕聲道,“我們誰都不搶,瞧,他就在你手裏了不是麽?”
“你別總抓着它了,”蘇航文的聲音更溫柔了,“你沒看它被你抓的,都流血了麽?”
我看了看他,又疑惑的看了看手裏頭被染紅了一片後,都有點看不太清楚的鏡面,微微松了下手指,身旁的蘇航文放輕了呼吸,我卻用袖子不斷擦了擦這一堆兒鏡片,心裏頭奇怪着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要是不仔細看,我都快看不見這孽畜了。
我放下鏡片,剛想再從周圍找點幹淨的東西把他擦擦,突然耳邊就聽見蘇航文的一聲大喊。
“韋斌!”
我還沒反應過來時身體就又被三個人一起按壓在了地上牢牢的抱住,只愣了一下我就嘶叫着掙紮踢打了起來,永遠失去的恐懼瞬間沒頂,強烈的疼痛感沖擊上神經,連呼吸都開始困難。
“放開我!都放開我啊!別再抓着我了,我掙不開,我掙不開了啊……”
“鈞同,我好疼啊!鈞同,你來救救我,我好疼啊……”
“鈞同,鈞同,我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蘇航文踢開那一片碎玻璃,焦急的大喊:“快!靜筠!趕緊把床單剪了先把簡明希捆住!別讓他再傷了自己!”
“好……好,你們輕點,別弄傷阿希,還有醫藥箱,要趕緊止血上藥……”
……
被捆在床上,輕微抽搐着的我木然的喘息,眼前一片片發黑。
“孽畜……救救我……好疼啊……”
韓靜筠抽噎着跪在我身旁:“忍着點,阿希,我再輕些,快上好藥了。”
“喂?鈞同……”疲勞的坐倒在一旁地板上的蘇航文打通了電話,他盯着我調整了下呼吸,又看了眼自己旁邊呆滞得不知該如何反應的另外兩個人,對着手機那邊脫力的嘆氣道,“事情嚴重了啊。”
“你問問大夫,刀口縫好後包紮的牢點,要是能活動的話,你最好還是過來一趟吧。”
“我們實在是扛不住了。”
我躺在床上被韓靜筠緊抱在懷裏,疼得實在受不了就想狠撞下床頭轉移痛感,卻總是被她死死拉住,含着淚道:“阿希,你哪裏疼,我幫你揉揉好不好,不疼了啊……”
另外那三個人則坐在遠處嘀嘀咕咕的,甚至間或在我握拳掙力的時候發出一兩聲壓抑着的抽冷氣的聲音,我煩悶的甩了甩手,感覺纏在手上的布條又變成了濕乎乎的一片。
真是,都什麽東西啊,一股子鐵腥味,又髒又難聞……
我就知道那孽畜的潔癖絕對受不了這氣味,你瞧,我都疼成這樣了他還不回來找我,肯定是嫌棄我髒了……
誰來幫我洗一下,把我洗幹淨了好不好……
我不想這麽髒下去了……
鈞同他很愛幹淨的……
正當我忍不住想開口向他們求饒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腳步聲慢慢的靠近了過來,就像踏着心髒跳動的節奏一樣,讓我胸口的憋氣感一下子得到了緩解。
我緩緩擡起略微暈眩的頭看向身旁出現的男人,就見他也慘白着一張失血的俊臉,慢慢的彎下腰,跪在我身邊的地板上,擡起手,溫柔的撫摸上我的臉頰。
他的手指頭微微顫抖着,其上帶着的一股涼意貼着我的皮膚傳過來,不知道為什麽卻讓我的心裏升起一片溫暖。
尤其是被他漆黑的眼睛凝視着的時候。
男人的臉頰貼過來,唇跡輕柔的吻着我的額頭,慢慢的下移着,碰觸着,最後輕輕的印上了我的唇。
那種烙在骨血裏的氣味,昏昏然的,讓我像吸食了毒.品一樣流連忘返。
我笑了起來,伸長脖子湊過去在他頸項間輕輕蹭着,喃喃着:“孽畜,你總算回來了。”
“那種小地方,你這麽個大男人,窩着也不嫌擠。”
對方沒有說話,只是将我從韓靜筠懷裏拉出,然後将我牢牢地抱在了懷裏。
雙臂慢慢收攏收緊,十分堅定且不留絲毫縫隙的死死抱住。
聞着漫到鼻尖的血腥氣,我忍不住和他急切的道:“孽,孽畜,我會重新變幹淨的,我已經可以變幹淨了!我爬出來了啊,我真的爬出來了,只要再洗一洗,就一點都不髒了!”
“你回來我身邊好不好,我好疼啊……”
“鈞同,這裏好黑,我害怕,你回來陪着我好不好……”
然後,耳邊唯一回蕩着的,只剩下他溫柔的,低醇的,帶着辛澀的感動和心痛,微微顫栗的嘶啞聲音。
“阿希,我回來陪你了……”
“在我心裏,你是最幹淨的,我愛你,阿希,離開你,我沒辦法還能活下去……”
“你放心,我會一直,一直都在這裏,永遠的陪着你的……”
我靠在他的懷裏,聽見他心髒規律的跳動聲,終于帶着滿足的微笑閉上眼睛,漸漸的沉入了甜美的夢鄉。
如果我的呼喚值得讓你來拯救我,
如果你能讓我知道堅持到最後會得到怎樣的幸福,
那麽哪怕是地獄,
我也會抛棄一切陳舊腐朽的噩夢重新站起來,
只為你張開雙臂,擁抱陽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