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要我說啊, 還是簡工的技術最過硬, 你看那報表一到他手裏就給理的那叫個清楚!”坐在對面的四十多歲的王部長笑呵呵的說完, 又看了我一眼。
我報以微笑, 筷子一下就戳在餐盤裏頭的肉丸子上。
“部長你這不是廢話麽,”另一個二十幾歲, 明顯是剛剛畢業沒多長時間的小朋友笑了一聲, “簡工要是沒能力, 還能讓咱們總經理費勁了苦心挖才過來麽。”
将肉丸夾成兩半, 戳住其中一個放到嘴裏, 細細的嚼,慢慢的咽。
“小張你是嫉妒了吧,”坐在我旁邊的小姑娘眨了眨她的大眼睛,将一根青菜放在嘴裏抿着唇咽下去後,才又看着我嘻嘻一笑,“簡工在這行兒上都工作多久了,是你能比的麽?”
放下筷子,我微笑:“其實我也有好長時間沒接觸了,現在的這行的情況還沒熟悉, 需要大家多多幫忙了。”
“簡工你這說的什麽話,能幫的咱們肯定幫。”
“要我說簡工你還謙虛個什麽勁兒,光看總經理對你的态度就知道你肯定還有本事藏着了。”
“就是就是, 說不定以後來了大項目, 還得托簡工來幫我們頂大梁了。”
“哪裏的話, ”我仍舊微笑, “大家以後在一塊工作,都是一家人,有事的話,還見什麽外?”
咱是一來就被委以重任,而且還天天無所顧忌的摸魚混日,上個半天班不到就溜達溜達走人,任是誰心裏頭見到這種突然憑關系空降下來吃閑飯的,心裏都會有點沒底,這種恭維話裏頭有幾分的水,幾分的酸,那都是要好好體味的。
聽聽就罷,萬萬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簡工說的對,都是一家人嘛,”王部長笑着,頗為“慈祥”的看了我一眼,“一塊努力,能幹出好成果的才是有真本事啊。”
“王部長說的對,”我點點頭,認真的看着他,“我年紀輕,以後還要部長多指教了。”
“簡工這話說得不對,”小張嘿聲笑了下,“你年輕,你再年輕能輕的過我麽,真正沒經驗,得認真學習的可是我啊。”
你個毛還沒長齊的死小子,我他媽才剛過三十歲幾年啊,正是男人的黃金歲月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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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不信老子把你踢出去讓你重新領會一下什麽叫做就業壓力!
姓孫的小姑娘溜着眼睛看了我仍舊微笑的臉一圈,嘻嘻道:“要說這年頭還能遇到簡工這樣的人可這不容易啊,”她說着又嘆了口氣,“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怎麽這種好男人我就沒能提前遇上呢?”
其實咱也要錢有錢的,這句怎麽不加上?我看起來很窮酸嗎?
小張故作驚訝道:“你現在遇到難道很晚?簡工又沒那麽老。”
小子!你是真不想活了!
孫姑娘白了那張氏小孫子一眼,又掃了下我手上的戒指,長嘆道:“你是瞎子不成,簡工一看就是名草有主了,”說罷,又忽閃着大眼睛看着我,“簡工,嫂子肯定漂亮吧?”
聽了這話我腦子裏竟第一時間閃過了孽畜的那俊臉,使出本人一切堅韌的意志力費勁的按下心裏頭想要大肆罵人掀桌的沖動,我繼續微笑:“他啊,長得還算漂亮,就是性格不太好。”
“哦?”孫小姑娘眼睛忽閃的更厲害了,咬着筷子興奮地看着我,“性格不好?”
“嗯,不太愛說話,太陰沉了點。”其實用陰險來形容更為恰當。
小姑娘還沒能接上,另一邊的張氏小孫子卻好像也燃起了八卦之魂:“陰沉?陰沉的女人聽起來就怪怪的,簡工難道還喜歡這種的?”
我輕輕嘆了口氣:“怎麽會,矛盾多着了,”我擡手摸了摸手指上戒指,黯然垂盼,“現在已經分開了。”
“……”
“沒想到簡工還挺長情。”小張哈哈有點尴尬的幹笑着,王部長卻看着我擰起了眉頭,“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安安生生過日子多好,動不動就吵架鬧分手,什麽時候能成熟一點。”
“部長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合則聚,不合則散,”小張道:“現在這社會愛情值幾個錢,大老爺們就得順着自己心情來活才對,你又不是鈔票,我怎麽就非得無底線的遷就你啦?”
“你也太勢力了,”孫小姑娘明顯還有着小女生對于愛情的美好幻想,“要照你這麽說那這世上除了錢還有什麽?難道就一點有着真情實意的人都遇不上了啊?對吧簡工?”
我向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姑娘,其實吧,我目前來說,應該還是很認同張童鞋說的話的。
整天情啊愛啊的沒完沒了,磨機來磨機去,那才是最無聊最沒意思的腦殘,真有這富裕功夫,還不如趁着這功夫多賺錢點養老了。
金錢大概是唯一不會背叛你讓你傷心的東西了。
正當這時候就聽一人在餐廳的門口喊,沖着我招手:“簡工!簡工!”
我擡頭看去,站起身:“什麽事?”
“老總找你。”
“哦,知道了,這就來。”迎着身後各種眼神投在背上,老子邁着優雅的步子含笑走出餐廳,直往總經理辦公室走。
“小段子啊,”我關上門後,立刻收起在外面的禮貌作态,一橫身就險在了牆角的沙發裏,又将腿搭在前面的玻璃桌上,懶洋洋道:“找朕什麽事?”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段弋泷看着我苦了一張臉,站起身走到咖啡機旁:“師兄,您老醒醒好饒了我吧,這年頭不興微服私訪了。”
我擺了擺手:“哪這麽嚴重,我這是為了跟基層群衆搞好關系,好更好的服務廣大員工嘛,你總得切實的了解他們的需要,才能讓他們得到真正正确的發展。”
段弋泷繃着臉,把杯子遞給我:“我很懷疑,等他們知道他們這些天一直排擠的人是他們老板的老板,最後我這裏還能留下幾個員工。”
“不會,我這人其實挺大度的,”老子接過咖啡,抱着杯子慢慢的呷了口熱咖啡,然後呼出一口氣,“只要每年給我的股東分紅不下降,我還是會給他們留個停職檢讨的機會的。”
辦公室裏的勾心鬥角,咱究竟有多久沒有體驗過了?
嘿嘿,還真他媽讓人懷念。
段弋泷仍舊僵着臉靜了一瞬,眼皮抽了下,似乎是想給我翻個白眼,可後來又在我掃過來的目光下努力的抑制住了。
我放下杯子,擡手掐上他的臉皮,往外一拽~
看着他呲牙咧嘴不敢反抗的表情,我就又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起來:“小段子啊,人生嘛,都是需要磨練的,不吃點苦頭,怎麽能知道幸福得來之不易?”
“唔先雜吃粉和戶(我現在十分後悔),”段弋泷被我掐着臉,疼得聲音有些唔嚕不清,一下把我的手扯下來,還閃着淚花的眼睛看着我,“當初為什麽要被你一誘惑,就上了賊船,非得拿了你的投資來創業。”
看着段弋泷這圓臉盤大眼睛淚汪汪,褪了在辦公桌後的那副嚴謹缜密,變得可愛到爆的表情,咱一下就心軟了,趕緊起身把他摟到懷裏對着他的腮幫子一頓的揉搓。
看着他瞪着眼敢怒不敢言,我笑意盈盈:“沒辦法啊,你師兄我魅力無窮,”我用手撩着頭簾輕輕一甩,微仰頭45°角做明媚憂傷狀,“咱這先天之氣一開,多少英雄豪傑前仆後繼,舍生忘死,拜投明主而來。”
“師兄……”
我側頭看向他整張臉已經呈現極度的便秘,溫柔淺笑的引導着他的手摸上我的臉,含情蜜意的看着他:“什麽……”
段弋泷:“……你能先放開我嗎?我對老男人沒興趣。”
我:“……”
段弋泷掙紮開我僵住的胳膊,瞬間蹦離我三尺遠,同時警戒的看着我:“還有個疑問,咱們的導師,确定是同一個人嗎?”
這什麽話,你他媽這記憶能力竟然比我還差了?我當初特意回母校回憶生活,順道給顧教授過六十大壽的時候,不是還是坐他下首的第一個了。
當初千千萬萬的學弟學妹中,我能慧眼識珠的把你從人堆裏揪出來給了你施展才華的廣大舞臺,那是一項多麽偉大的創舉,多麽英明的決定!
瞧瞧現在這公司、這規模、這效益,我投了本錢擔了份股份,如今在家就能幹坐着享受賬戶上巴拉巴拉往上蹦數的美事,天下最智慧者舍我其誰!
誰想我看上的這位巨能賺錢的人才(工具)此刻竟然還在不知感恩的給我戳刀:“就你這性格,老師他當時到底是怎麽能忍得了,沒把你給勸退的?
“……小段子啊,”我輕輕嘆了口氣,“年輕人不能太任性,要懂得順勢而為,借力打力,私人情緒有時會誤了大事,一味的硬撐蠻幹落不得半點好。”
我擡盼看向已經面無表情的段弋泷,微笑:“雖然我這性格比較招人喜歡,但你師兄我的才華也可是也不能忽視的,那真是既有經驗又有頭腦,這關系嘛也能勉強跑出來點,以後賺錢的機會還多着了,咱們總是能憑着自己的力量闖出一番事業的。”
段弋泷聽後眼睛眨了眨,我頓頓,又掐上他的臉皮,在他“嗷”的一聲叫出來,一把撇開我蹲在地上猛揉臉後,我又哈哈的笑了起來。
痛痛快快的笑了一陣,我喘了兩口氣,再擡頭就見段弋泷正瞪着眼睛看我。
我看着那雙清澈無垢的眼睛和憤而倔強的毅力,恍恍惚惚中,就好像也看見了那個清俊而陽光,有着夢想,有着堅持,活得快樂無憂的簡明希。
我斂目揉了揉他的頭,溫柔的笑道:“我已經幹不動了,勉強也就只能再帶着你壓榨這幾年,你好好學,等學成了,師兄就會放你自由的。”說着我又垂了眼睛,笑着喃喃一嘆,“我以前吃過的虧,怎麽着也不會讓你再吃一回了。”
所以,我想實現的夢,你來幫我實現,好不好?
段弋泷揉着臉愣了下,看着我,語氣裏有着些不解的疑惑:“師兄?”
“沒事沒事,”我一腳踹開他,坐直身子,“平州區的那個特色小鎮項目怎麽樣了?”
“嗯,可研報告初稿已經弄出來了,”段弋泷一聽到工作就來了精神,聞言就站了起來,走向辦公桌開始翻弄,然後從一堆資料中抽出一個文件夾,遞給我,“在這裏。”
我接過來翻弄着看,段弋泷卻站在我身邊沒走開:“師兄啊……”
我剛大致溜了遍前面的市場分析論述,又翻到後面投資估算的分析表,心裏頭默算着合價,頭也沒擡:“怎麽了?”
“這麽大的一個投資項目,”他一下坐在我身邊,語氣裏有些躊躇,“現在還有好幾個大公司掙着搶PPP的标還沒結果了,而且項目立項審批都已經下來了,咱們這咨詢現在才開始搞,還能插得進腳嗎?”
“不是已經打聽出來他們需要帶方案投标了嗎,咱們也可以提前找開發商去聯絡下直接把弄好的方案成果給他們嘛,這可能省他們不少事兒呢,”我笑了,擡頭看向他,又安撫道,“放心吧,我弄來的可都是內部消息,數據資料絕對真實可靠,咱們也盡快的抓點緊,這兩個星期再把設計方案和實施方案整理出簡單的彙報版,這樣總會有識貨的願意和咱們簽聯合體協議書的,你難道對自己的能力還沒這點自信?”
段弋泷眼睛亮了起來,看着我興奮道:“那,那咱們可以跟哪個公司組聯合體?”
“這得看誰有更大的幾率能把那片地的三P開發搶下來了,”我頓頓,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來,笑道:“總之,今天先把現在的這版可研再修嚴謹點,明天咱們就帶着它去我打聽來的大老板落住的地兒跟他談談,說不定當時就能開始商定協議條款了。”
“我就知道師兄你了不起,居然還能拉來這麽硬的關系!”段弋泷激動地追問,“那個大老板是誰?能放下身段讓咱們明天就能直接見到,而且還會願意和咱們一起聯合投标?”
我走到窗邊,看着高樓下車水馬龍,忙忙碌碌的不停一刻,腦子裏突然就想起了一段詞。
——急急忙忙苦追求,寒寒暖暖度春秋,朝朝暮暮營家計,昧昧昏昏白了頭,是是非非何日了,煩煩惱惱幾時休,明明白白一條路,萬萬千千不肯留。
擡手握住手腕上的手表,慢慢的摩挲了下它老舊的輪廓後又緊緊攥住,我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鼎紀的老總,向展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