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胸口一陣陣發悶, 努力的大喘了好幾口氣也沒有半點能好轉的跡象。兩條腿也快像不是自己的, 邁出的每一步都感覺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樣, 軟綿綿的。
胳膊突然被人架住:“喂, 我說你還好吧?”
我心裏頭翻了個白眼,将身體的重心慢慢轉移過去, 費力的喘着氣, 努力擺出個笑臉:“沒……沒事。”
“都他媽你自找的。”韋斌罵了一句, 一手提着裝書的袋子, 另一手拖着我往廣場的噴水池那邊走, “老實擱屋裏呆着不得了麽,閑着沒事非要出來,這破書就這麽重要了。”
我笑着解釋:“下部小說的資料,我總得都提前準備好。”
雖然我因為身體問題不得不宅,可你讓我一直宅着連個風都不透那就太不人道了吧,跟坐牢還有什麽區別?
更何況我要是不這樣,你不是還得躲着我老遠?
早知現在會讓我如此費力氣,當初我就不那麽戲弄你了。
我扮純良扮溫雅的安撫了你一上午好不容易才讓你的警惕性放松點,我他媽容易麽?
一下坐在噴水池外圈的大理石上, 我撫着胸口緩了緩,覺得眼前的景象終于不亂晃了,才向着韋斌笑了笑:“真是麻煩你了, 還跟我跑這一趟。”
韋斌果然受不了簡明希式的含笑答謝:“得了吧, 我不跟着你你爸就得殺了我。”
他将書袋放在一邊, 沒個正行的坐在我旁邊掏口袋, 摸出盒煙來,在大理石上磕了磕:“要不直接開車回去?”
我看着他從煙盒裏叼出根煙來搖了搖頭,心裏嘿嘿的笑了下。
你這回跟着我出來,過後興許他不止要殺你,估計還有鞭屍的可能性哩。
正要給香煙點火的韋斌野獸直覺般似乎察覺到什麽,回頭看見我面帶微笑的一直盯着他看,身體幾不可查的打了個哆嗦,将手指頭夾着的香煙從嘴裏拿開:“幹嘛?”
我掃了眼他手裏的煙,一時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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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斌“啧”了一聲,收起打火機将煙重新塞進煙盒裏:“您嬌貴,我錯了還不行。”
我看着他伸出手:“給我也來根,行麽?”
韋斌愣了一下:“你能抽?”
我嘆了口氣:“按照醫囑來說,不能。”
“那你他媽還找我要!你真想讓趙鈞同殺了我啊?”
“你不告訴他不就行了?”
韋斌翻了個白眼:“我不告訴他?我不告訴他他就能不知道了?你就這麽想出點事讓我早死早托生?”
我聽罷頓了下,收起了笑容,又轉過頭,靜靜的看着圖書大廈外面人來人往的馬路。
然而我自己在這并不算多麽安靜的大廳裏,卻是格格不入一樣,顯出幾分孤寂與落寞。
其實你還真別說,咱曾經對着鏡子鍛煉過,只要我這張臉垂了眼,斂了笑,表情疏淡,不管內心真實裏是怎麽想,那外表絕對奏是标準的憂郁文人一枚。
淡淡的愁苦,郁郁的孤單,就好像總有什麽東西深深地壓抑在心裏,掙紮着,反抗着,嘶吼着,卻都被死死的埋住困住,讓人永遠無法進來,無法探尋。
好吧,這其實是“明希”有心事時的一貫表象。
“又怎麽了!”韋斌一臉的憋屈,看樣子要是旁邊有面牆他就能直接撓牆皮了,“祖宗!我又哪招你了?”
我勉強笑了笑,沒有說話。
“不是我說你,都這麽多年了,還有什麽檻兒是過不去的?現在跟鈞同好好的過日子不挺好的麽,”韋斌明顯不是那種經常進行缜密思考的人,腦子單純的想到什麽說什麽,“我他媽就不明白了,你還有什麽非得想不開的?”
“好好過日子啊……”我低着頭輕輕笑了笑,喃喃着,“憑什麽……”
“嗯?你說什麽?”
“沒有,”我擡眼看向韋斌,笑笑,“就是太累了。”
韋斌打量了我半天,也笑了起來,湊過來讨好道:“這就對了嘛,祖宗你聽我的一回,咱們擱這歇歇就回去啊,省的你爸不放心,看他多着急你啊,這一會兒一個電話催命的。”我想他的潛臺詞絕對是把你這麻煩安全送回去我就能徹底解脫了。
我抿着唇憋住笑,看着韋斌點點頭:“那能麻煩你幫我買瓶水麽?”
“渴了?”韋斌大笑了起來,站起來四處尋摸,“好好,喝完水咱們就走。”
“我剛才看見圖書大廈的三樓有個自動販賣機。”
“哦,要喝什麽?”
“紅茶吧。”
“好,你在這兒等着啊。”
“嗯。”
看着他消失在電梯裏,我忍不住就又嘿嘿的笑了起來。
這家夥神經可真大條,明明也不是年輕的毛頭小夥子了,怎麽就這麽好騙。
還是說我在他們這些家夥的眼裏,絕對是個弱勢無能到什麽都幹不成的家夥?
輕敵的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我站起身,看了眼旁邊放着的書袋,只笑笑,然後就轉身走向圖書大廈的門口,擡手叫了輛出租車。
“禾元壽司。”進車門坐下說了地址後,我頓了下,又道:“師傅,這附近有超市麽?”
“有的,往前拐個彎就有一個。”
“哦,那麻煩您等我一下,”我笑笑,“我進去買瓶酒就出來。”
“哈哈,你要去那壽司店菜可貴了,是得自己帶酒去,能省不少。”
“是啊,”我也笑笑,閉上眼睛仰躺在座椅上,摸着手腕上的金表,手指不斷地描繪着表盤上的輪廓,“咱們不能白白便宜了那群小鬼子不是。”
一小時後終于到了這個仿日氣氛濃厚的高檔壽司店,我掃了眼價目牌後,趕緊扭頭。
不行,看一眼剛才的暈乎勁兒就又回來了。
幸好這次不是我請客,否則打死我也不來這裏。
報了姓名被領到一個單獨的雅間,完全日式的裝修,簡單雅致,絕對異域風情,讓我都以為自己晃悠到了泥轟那矬子國了。
看着還不到膝蓋高的桌子,好吧,雖然這是咱的祖國,但誰讓這麽多有錢人都喜歡崇洋媚外呢。
大手一揮毫不客氣的專找貴的點,等了一會兒,就有穿着和服的服務生再一次拉開拉門,跪在榻榻米上“扣你青蛙”的打個招呼開始上菜,老子在內心裏頭直撇嘴。
這麽多生食,小矬子們果然還是秉承着野蠻未開化的傳統不變,早知道我應該多帶點胃藥的。
算了,起碼鳗魚還是熟的。
塞了一塊巧克力進嘴裏,想了想,怕不保險,又撕開兩塊的包裝全部塞進嘴裏。
提前預防一下,免得一會兒精神太亢奮再控制不住我自己。
找服務員要了兩個杯子,用買時附贈的起子開了紅酒,拿起來晃了晃,看着暗紅的液體在杯底旋轉,我踹開沒腿兒的椅子把閑閑的坐在榻榻米上,将杯子湊到嘴邊輕輕的抿了一口。
味道真澀,果然便宜沒好貨。
手旁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不斷地震動,我看了眼來電顯示的“牲口”二字沒有理會,直接拿筷子夾了一塊竹船上的生魚片。
震動停止了幾秒鐘,然後又開始不依不饒的震,震得桌子上的杯子都開始跟着一起抖。
真煩人,擡手拿過手機,正要給它弄成關機,屋子的拉門就又被拉開了。
我擡眼看過去,來人西裝革履,外面穿着長過膝蓋的大衣,身高絲毫不差于孽畜,梳理得一絲不亂的長發輕柔的披在肩上,頭只一微微的垂了很小的一個幅度,就能讓耳邊的幾縷随之灑落下來。
嘴角挂着優雅的笑容,漂亮而狹長的鳳眼輕輕的掃過來,淺棕色的眼睛似乎永遠有着無形的壓力,就好像什麽都能被看透了一般。
他就站在門口,靜靜的看了我許久,然後低聲笑了起來。
是那種從容不迫的居高臨下,以及一絲興奮的欣喜。
“簡明希……”
我看着這個比那些夢境裏年齡大了許多,卻仍舊十分漂亮,甚至稱得上是美豔的男人,半倚在座椅上沖着他舉起了酒杯,不理會耳內忽然響起的嗡鳴聲和額角突突亂跳的刺痛,微笑:“閣下是?”
來人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然後就真的笑了:“你還真忘了?”他将外套脫下來搭在座椅上,走到我身邊坐下,“如果不認得我,你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雖然我也很奇怪,”他擡手掐住我的下巴,強迫我直視着他的眼睛,“你竟然這麽容易,一叫就能出來了。”
“是趙鈞同沒有看好你,還是……”他說着,視線在我臉上來來回回的巡視了好幾遍,又笑了笑,“經過那麽多次刻骨銘心的訓練,你根本無法抗拒心裏深處‘順從’的命令,‘必須’來找我這個主人了?”
擦,你他媽還甭這麽自戀,也不用跟我打什麽馬虎眼,你丫個變态心裏明明知道,那孽畜根本不可能放任我到處亂走,他可是知道你回來的第一天就把我拴在他眼前一刻都不帶撒手的。
否則你我見面還用得着等到今天?
畢竟那孽畜可是順毛驢,你絕對不能有反抗他意願的舉動逆了他的毛,至少當面你肯定不能這麽幹。
連一個腦子不清楚的精神病患者沒如他的意他都能毫不猶豫的施予暴力強迫,讓老子過後連着擱在床上躺了這麽久,燒得腦子都快傻了,他卻仍舊能若無其事的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看看這心理素質,一般人比的了嗎?
有過這種經驗,當時他說讓我跟他一起住我他媽還敢拒絕麽。
再說孽畜那疑心病可不是一點半點,雖然收拾屋子時我還仔細檢查一遍沒找到攝像頭,可誰知道他是不是安裝在什麽特別隐蔽的地方了。
我可是一步都不自己主動踏出屋子,挂着笑臉跟他“甜甜蜜蜜”、“溫溫馨馨”的過了這麽多天,才終于讓他放松了對我的監管。
但這幾天那孽畜好像也挺樂在其中,他可真是夠愛“簡明希”的,哪怕只是一個軀殼,只要能天天在他眼前晃,他就高興。
不過只是一個替身罷了,明明是完全不同的性格,我才不信我都這樣了竟然還能中了他的意。
畢竟曾經他所鐘愛的幹淨,透徹,驕傲又自信的“明希”都已經沒了,只剩下我這從垃圾堆裏拆散揉碎又拼湊重組的奇葩,他為了這張臉竟依舊能憶苦思甜甘之如饴,你說這孽畜的大無畏精神值不值得敬佩?
而且,這樣自己欺騙自己很有意思麽?他不膩爺都快惡心的吐了。
我又看了眼桌子上仍舊不停閃爍且猛烈震動的手機。
內心好不負責的道了聲抱歉,韋韋,身為大老爺們,你就多擔待點吧,多經歷些挫折,人才能夠成長不是。
轉過頭來,一點都不反抗對面這人的力量,其實反抗也根本沒有用,所以我只是笑着看向他:“那些記憶确實挺不容易忘記。”
這是事實沒必要否認,不過另一個事實也得給他指出來:“不過想必你也從來沒有預料到,原本應該在你面前溫順的爬行,跪着向你乞求食物和水,或者安靜的俯趴着等待你使用發洩的寵物,會有一天能夠以和你完全平等的姿态,來重新站在你面前吧?”
面前的人眼睛閃了閃,擡手捏起我耳邊的頭發用指腹慢慢的撚了撚,淺色的眼睛帶着壓迫與強硬的看着我。
我毫不受影響般,仍舊笑意冉冉的:“我總覺得,我們應該再自我介紹一下,畢竟……”我頓頓,又笑了起來:“在你面前的簡明希,跟你以前認識的那個,完全不一樣。”
向展瑄緩慢而優雅的笑着看向我:“好不容易訓練出來的小貓,出去幾年就野了性子,現在都敢跟我亮爪子了。”
“簡明希,我能打磨你一次,就能打磨你第二次,讓你再次成為我的所有物,你知道麽?”他扣着我的手腕将我毫不費力的按倒在榻榻米上,自己欺身壓過來,慢慢的解着我穿在裏頭的襯衫扣子,“将你身上這些粗糙的、狂野的東西,一點點的,一層層的慢慢篩選、舍棄、再重新塑造,精心雕琢,最終出來的美麗……”
他目光有些癡迷的看着我:“簡明希,你都不知道那時候的你,有麽多麽大的魅力。”他撫着我的臉,眼中有着能蠱惑人心的溫柔,語氣輕柔又舒緩的喃喃着。
“就好像鑽石一樣,散發出來的光,讓我的眼睛都能感到一陣陣的暈眩。”
這家夥可真夠文藝的,果然變态的思維非我等常人所能理解,我強忍住想要連翻白眼奔赴茅房嘔吐的沖動,繼續保持微笑:“你可以再試一次。”
向展瑄回過神低聲的笑了,他湊過來輕啄着我的耳垂,手掌按在我的鎖骨上,一遍遍的來回摩挲:“那麽,如你所願。”
随着舌尖落點的移動,他最終親上了我的唇,并開始輕輕地舔舐着我唇線的弧度:“我是向展瑄,簡明希,再次見面,幸會。”
“啊,向總,好久不見了,”我眯着眼睛,擡手摸到桌子底下的兜子,握住還未開封的酒瓶,猛地沖着他的腦袋狠厲一揮,“幸會!”
向變态果然壞事做的多了找他報仇的人想必也不少,警惕性十分之高,絕對的反應靈敏,就這麽一瞬間的功夫,似乎從察覺到我身體開始使力緊繃起就立刻提高了警覺,迅速的擡手擋住了我呼呼帶風的酒瓶。
殷紅液體順着衣料慢慢的流淌下來,一滴一滴的落在榻榻米上,漸起更加細小的水珠。
向展瑄手捂着胳膊,半跪在一邊,臉色略微陰沉着,面無表情的看向我。
“老子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男人的性騷擾。”嘆着氣站起身,我一手握着碎酒瓶,一手慢條斯理的整理着襯衫的領子。
清甜的酒香四溢在屋子裏。
“向總,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一句常識。”我慢慢撫平風衣的皺褶,然後擡眼看向正眯着眼,一瞬不移看着我的向展瑄,笑得溫良無害。
“精神病殺人,是不用負法律責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