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電視裏廣告中間插進了世界杯賽事回放, 伴着主持人的大嗓門, 場上二十多個人來來回回跑動的那叫個歡快。
我盤腿坐在沙發上, 手裏端着不鏽鋼小盆, 不斷地用筷子攪啊攪。
嗯,有點硬了……再加點水……
接着攪……大力攪……玩命的攪……
我眯着眼睛将視線轉移到手中抱着的盆, 看着裏頭棕黃棕黃的一坨又一坨漸漸變稠, 拿起前面桌子上的杯子控制着水量倒進去一點, 握住筷子繼續攪拌。
在爺的手底下竟然還敢做垂死掙紮, 哼哼, 真不知好歹。
正當我哼着小曲看着電視裏評論員聲嘶力竭的激動喊叫,門口就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轉頭看了眼又移回電視,手上動作不停:“回來了?”
話說完我接着忙我自己的,可等了半天,那邊也沒個活氣答應一聲。
我又轉過頭去,見着正站在門廊那裏靜靜看着我不說話的牲口,微微挑起了眉:“孽畜,想什麽了?”
趙鈞同聽見我的聲音後似乎是有那麽一瞬間怔然的恍惚,只是剎那間的一閃, 等我再想仔細看的時候,他已經将視線調轉到了另外的方向。
我見趙鈞同開始打量客廳,就從沙發上放下腳站起來, 抱着不鏽鋼盆沖着他揚了揚下巴:“怎樣?爺的品味不錯吧?”。
“嗯。”趙鈞同看着在原先光禿禿的四面牆上出現的素描畫, 落地窗前挂着的窗簾, 地板上擺的盆景, 頓頓,“你一個人弄的?”
“哪能呢,”我用筷子挑起醬料含着嘗了嘗味道,往廚房走,“趁着宇楠還沒走就找他借了幾個人收拾的。”
就我這小身板,多幹點活就手軟腳軟,頭暈不說還渾身直冒虛汗,你還能指望我可以去幹什麽?
哪怕借了那幾個人,我忙來忙去指揮半天過後,都不得不在床上歇了一下午,直到現在才感覺稍微緩過來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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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還是花了錢的!一會兒一定要找那孽畜報銷!
“東西都搬過來了?”
“沒有,那房子我好不容易折騰好,你還想讓我再折騰回來?就帶了電腦、資料和幾件衣服,足夠用了,對了,客房歸我,你那屋我沒給你動。”
身後脫了鞋和外套跟過來的人又不說話了,我手上動作不停,回頭看過去,趙鈞同靜了下,便又将視線從我的臉移到我手上的盆,接着轉移到餐桌上:“那是什麽?”
我也看了眼桌子,中間一個正架着鍋燒水的電磁爐,除了羊肉片,四周不是蔬菜就是魚丸蟹棒的拼盤,再加上點豆腐粉絲:“火鍋啊,這還用問?”
趙鈞同看着那些東西:“……晚餐?”
“廢話!”老子翻了個白眼,就這一套最簡單,除了要洗點菜葉子另外毛都是現成,能把你喂飽就不錯了,你還想讓我廢力氣給你做套滿漢全席了?
趙鈞同走過來看着我撕開火鍋的醬料包裝往盆裏頭擠,似乎更好奇了:“這又是什麽?”
我邊攪邊拿眼角夾着他,滿滿的都是鄙視:“這都看不出來,你幹嚼菜葉子舌頭不淡?”
說着就舉起筷子沖着他點點:“爺的特制醬料,風味獨特、齒頰留香,天上地下僅此一處,寶貝你有口福……喂!”
趙鈞同握着我的手腕,半垂着眼睛,側過頭來輕輕的舔了舔筷子尖,頭頂的日光燈照下來,透過他的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暈出淡淡的剪影。
柔順的頭發,俊逸的面容,從容不迫的氣質……
多麽極品的牛郎啊……
“很好吃。”我正YY得有些快要露出淫笑,眼前的光線就突然黯淡了下來,趙鈞同撫着我的臉湊了過來,輕輕印上我的唇。
我的眼睛閃了閃,張嘴含了他的下唇,磨着牙咬了咬,又吮了下,然後盯着他一直笑。
趙鈞同也低聲笑了笑,然後擡手托住我的後腦,直接用舌頭撬開了我的牙,傾身将我固定在流理臺前面。
在唇齒間深深的糾纏與喘息中,只聽這孽畜輕輕的笑嘆了一聲。
“阿希,謝謝。”
嘿嘿,不謝不謝,等我把萬金油抹在你圓潤的小花瓣上時,你乖乖不動就行了。
跟孽畜用筷子打架搶肉,被他攔着奪過去老多,在這越來越冷的天氣裏吃的熱火朝天,酒足飯飽後,我直接撂下筷子以工作為由迅速跑回卧室。
笑話,晚一步那碗就得我刷了。
孽畜幾年前可是做飯洗衣刷碗擦地收拾屋子通通不幹,每日目标只在我身上玩命使勁兒就完事,昨天買完東西誰都累幹脆在外頭解決一頓,今天那廚房頭一回開火就是我做的,難道遺留問題也要留給我了?
在屋子裏窩了一個多小時玩桌游,出來時孽畜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沒往廚房裏瞅一眼就直接拿了睡衣去洗澡,等我再出來後灌下大把藥片,拽着毯子就也往客廳轉移。
趙鈞同聽見聲音,擡頭看向我,擰了下眉頭:“怎麽穿這麽少?”
我擺擺手,又用飲水機沖了杯柚子茶,抱着熱乎乎的大茶杯跳上了沙發,扯過毯子将自己一裹,完事!
擱自己地盤還穿的一眼一板的那也太累了,反正再呆一會兒就該睡覺了,我難道還要再費勁的換衣服麽?
“你就是懶的。”趙鈞同無奈笑笑,放下手裏的東西起身走向洗手間,等着再回來時手裏就多了條毛巾。
幹燥溫暖的感覺蓋在頭上,孽畜力道不輕不重的給我輕柔的擦着頭發,多年過去他伺候人的手藝一點都沒變差,我光着腳縮在毯子裏,抱着杯子喝着暖暖的柚子茶,舒服的直想哼唧兩聲出來。
滿足的嘆口氣,眼睛掃到桌子上的文件:“項目的立項申請?你又有大投資了?”我湊近看了下,驚訝道:“喲,還是三P(PPP模式)?你是做社會資本方嗎?投資額可真夠大的。”
好麽,三百多億呢,老子要掙到哪輩子才能見到這麽多的錢啊……
“平州區有個特色小鎮的前期計劃。”趙鈞同手指順了順我的頭發,然後拿起毛巾來又開始擦:“土地問題還沒定下來具體怎麽解決了,我們只不過提前介入先了解下,看看到時候能不能搶到标。”
“前期,”我伸手拿過資料表,笑了起來,“普通項目的前期計劃工作你能拿回家來弄?”
趙鈞同的手頓了下,竟然也笑了笑:“嗯,以後……在家,不弄工作了。”
啊嘞?為毛老子覺得他笑得就這麽奇怪?
不過也對,這怎麽說也是他的公司機密,讓我這外人知道總是不太好的。
這孽畜就是陰險,有什麽話直說不就行了,我難道還能不講理了?
雖然我不講理的時候占絕大多數。
把只掃了個一頁的申請函放回桌子,我繼續抱着柚子茶慢慢的喝,趙鈞同卻在沉默了片刻後開了口。
“阿希。”
“嗯?”
“還想回來,做工程麽?”
“不做,”喝了口熱茶我舒服的吐出一口氣,“吃苦受累着急上火又不讨好,還得看人臉色,我做那個幹什麽。”
以我現在這身體條件,別說杵工地上站兩個小時了,哪怕是不跑外勤只跟着去開碰頭會,大概也連一上午的高強度精神集中都不能堅持下來。
就算我還想回去……也根本早就沒有那個資格了。
更何況向老板也是做項目投資的,你他媽還想讓我往他槍口上撞了?
身後的孽畜沉默了起來,過了好半晌,才放下毛巾轉而坐在沙發上,将把自己裹成個蠶蛹的我抱在了懷裏,腦袋靠在我肩膀上,手指頭一下一下的順着我的頭發玩。
我推開趙鈞同,放下杯子給他腿上墊着毛巾枕了上去,電視放着八點檔言情片,看了會兒就被他輕撓頭發撓得有點昏昏欲睡,忍不住來回蹭了蹭腦袋。
剛打了個哈欠,猛地想起什麽,我扭過頭去看着趙鈞同,嘿嘿直笑。
趙鈞同也看着我,笑笑:“怎麽?”
我笑眯眯的看着他:“孽畜啊,你一直是個彎的,對吧?”
趙鈞同沒有說話。
我仍舊笑眯眯的:“你在遇見我之前,不可能守身如玉的,對吧?”
趙鈞同依舊輕輕地順着我的頭發:“所以?”
我眨了眨眼睛:“你的伴兒裏頭,包不包括那變态?”
趙鈞同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
老子一瞬間就瞪大了眼睛,有奸情!!
向變态起初每次上課十次裏頭起碼得有八次念叨起你來,後來才漸漸減了頻率,老子就知道絕對有問題!
不過你是在上還是在下?主動地還是被動地?別那小花朵已經被人開采過了吧?那爺豈不是吃虧了?
正當我內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起來的時候,只聽趙鈞同淡淡道:“別胡思亂想。”他擡手遮住我都放出了光來的眼睛,“沒這事。”
毛啊!騙誰呢,真沒這事你心虛個什麽勁!
“少他媽廢話!給我老實交代了!”
我擦!這歷史得研究好了!你的花可是我的誰都不準動!那變态要是真他媽比我動手還早,老子就得改變計劃去卸了他的胳膊腿才能解恨!
“阿希,”趙鈞同嘆了口氣,用毯子重新纏住我的四肢,“交代什麽?”
“還能是什麽!”我在毯子裏掙歪着,以兇狠殘辣的眼神瞪着他,然後陰陰一笑,“老子從向總那兒學來的手段可不止一個,該說的你最好都給我說清楚了,我告訴你,真等老子動手時你再求饒可就晚了!”
趙鈞同看着我靜了靜,然後笑了起來。
笑得我毛骨悚然。
“嗯,”趙鈞同欺壓在我身上将我抱住,貼着我的脖子輕輕嗅着,“你哪些事情不清楚想知道了?我都告訴你?”
你爺爺的又跟老子在這裝!
正當我要揪住他上老虎凳辣椒油堅決徹底且義無反顧地來撬開他的嘴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趙鈞同扒拉開我揪住他領子的手,揉揉我的腦袋,笑了一笑:“我跟他真沒過去,放心。”
我了個去!你他媽不是不知道我問的什麽麽!
“鈞同,這到底是誰他媽這麽陰險,拿榴蓮砍人,可真本事啊,那賊險些就被弄個腦震蕩,我他媽差點就給人訛上了。”
趙鈞同擰了眉頭,門外面那人握着門把手正要把門開大點走進來,這時我也剛好擺脫了毯子的糾纏從沙發上爬起來,看見來人,立刻就笑得見牙不見眼,沖着他擺了擺手,“喲~”
來人:“……”
“韋韋~”
來人:“咣!!”
趙鈞同看着被大力從外面拽上的門,回頭看向我:“你都對他做了什麽?”
我無限悵然的看着那不漏一點光線的大木門:“能做毛啊,不過是那天我跟賤嘴在外面吃飯時看見他在和幾個女留學生搭讪,就過去跟他打個招呼罷了。”
孫子你真是太不給面子了,這才幾個月不見,竟然膽子肥了敢給我摔臉子你讓我情何以堪。
趙鈞同若有所思:“怎麽打的招呼?”
我靜靜的看着他。
趙鈞同安靜回視。
我一下甩開毯子,“嗖”的一聲幾步竄過去撲倒在想要後退卻因撞上了障礙物而不得的孽畜懷裏,連帶着他身後作為障礙物本體的鞋櫃都晃了晃。
我雙手揪着他的衣服,眼神哀怨凄慘,聲音哽咽抽噎顫抖。
“季濤,你別離開我。”
“季濤,我什麽都沒有了,我求求你別離開我。”
“我掙不開了,季濤,他們都死死的抓着我,好疼,好疼啊……”
猛地情緒一變,搖着對方的領子尖叫。
“你為什麽騙我!你答應我會留在我身邊的!”
“你答應過了!你不能又騙我!你答應過我會一直在這裏陪着我的!”
緊接着乞讨,無助又虛弱的開始求饒。
“救救我,孽畜,帶我走好不好,我求你了……”
“我不要呆在這裏,好疼啊,求求你救救我,帶我走吧,孽畜……”
“我不治了!孽畜!帶我走!我不想治了啊!”
我死死的抱住趙鈞同,直到鼻涕眼淚且凄厲的大喊完最後一嗓子,才放開跟棵木頭一樣繃緊的他站直了身體,撩起睡衣抹了一把臉,看向臉色已經蒼白失血的某孽畜正色道:“我很過分麽?”
“……”趙鈞同僵硬了半晌,一時卻連一個字的音都沒能發出來。
好一會兒,他才扶着鞋櫃仿佛耗費了所有力氣一般的緩緩道:“然……然後呢?你……”
“然後?然後那就沒我的事了,”我走回沙發,拾起毯子又将自己裹住,抱住熱乎乎的柚子茶喝,“不過說來也奇怪,那幾個女人非但沒被氣走,反倒全都站在我這頭了,指着韋韋鼻子那一通狠罵,人渣啊敗類的,髒話幾乎沒有反而詞彙量多的竟給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我還真沒見過這麽兇狠的。”
“女人猛如虎啊,你永遠都明白不了她們腦子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麽,是不是母愛太多了沒處發洩?”
我倒扣了下柚子茶杯摳着沉在杯底下的果肉,送到嘴裏嚼着:“一個個明明都不是同性戀,卻反而比誰都支持同性戀,對着我又是哄又是勸,對着韋韋又是打又是罵,直到我走的時候,韋韋都還沒能從她們的魔爪裏脫身了。”
趙鈞同站在原地歇了會兒後,才走過來,坐在我身邊重新抱住了我,将手指順進我的衣服裏,反複卻溫柔的按壓着我腰上的傷疤。
他輕聲開口:“以後再碰上這類人,多裝點可憐,越委屈越好。”
“嗯?為毛?”
“他們喜歡你這樣的。”
“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