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算了,我就不來這裏讨嫌了。”
聽他們的對話,就知道他們一定很熟悉。在老板離開後,江翊主動為她解惑,“我高中同學,關系不錯。”
蘇子悅點點頭,“他挺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只接熟客,而且每天限量,碗筷也是量身打造。”
這話讓蘇子悅挺感興趣,“如果這些熟客中換了女伴怎麽辦?是不是要為熟客的女伴多準備一些碗筷?”
“這個問題我倒沒想過,等會兒倒可以問問。”
蘇子悅被他認真的模樣逗笑,雖然她不懂這些,卻也知道,自己所用的碗筷和江翊所用的碗筷完全不同,他所用的碗筷才真正屬于限量版,她使用的碗筷,憑着老板能在這樣的地方賣這樣限量的粥,使用一次就丢掉也一定不會感到可惜。
雖然他身前也放了碗筷,可他多半時間都是在看着她喝粥,她很喜歡這裏的小菜,味道很特別,也很爽口,而粥的味道更是獨特,難怪能夠高姿态的要求限量的顧客。
江翊擡頭,就見到陳默言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不由得與蘇子悅囑咐了一聲,這才向着自己的高中同學走過去。
陳默言先是往蘇子悅的方向看了看,随即往江翊的肩膀拍了拍,“真不給面子,竟然一口都沒有喝,我這裏的粥可是獨門秘訪,也就你敢這麽糟蹋了。”
江翊倒是無所謂,“你不是說我能到這裏來就是給你的面子了嗎?現在又這麽斤斤計較。”
“少來,我胡亂說說而已。”陳默言也不是真介意,又看了看蘇子悅,“這麽多年……還以為你真打算孤獨終老了,看來只是沒有遇到有緣人!”
“你就這麽見不得我好?還孤獨終老?”江翊聽得直搖頭。
陳默言卻神色詭異的瞧了瞧他,“我哪裏見不得你好?不過是怕你沒走出語笑的陰影……”
陳默言話音剛落,自己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立即噤聲。
江翊搖搖頭,也不想解釋什麽,“我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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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言自然不敢挽留,只是看着江翊的背影搖頭,那時候江翊和語笑多麽美好,甚至不敢相信有一天江翊身邊會有另一個女子。
第三頁
江翊走回來時,正看到蘇子悅左手拿着勺子不停的攪拌着竹碗裏的粥,右手則拿着筷子夾着小鹹菜,她看上去胃口不錯,可碗裏的粥卻像沒怎麽動過。她這模樣突然讓他開始審視起自己來了,他們交往一年多,除了對她幾個表現頻繁的習慣了解外,他對她真談不上多了解,而且他們竟然沒有吵過架,哪怕是在分手的時候,大概也是他們交往得不冷不熱,于是在分手後,他也極少會想到她。她對他的狀态,似乎就像現在,她明明就不喜歡吃這粥,可因為是他帶她來這裏,于是她也不會拒絕,更不會發脾氣。如果他不曾刻意注意,連她究竟喜歡與否都不知道。
在他們的交往中,似乎一直是她在順從着他。
“如果不合胃口,不用勉強自己。”他吐出這話,只是聲音似乎有些低沉。
蘇子悅擡頭,原本想說什麽,在看到他的臉色後,聰明的放下了碗筷,他既然已經看出了,那麽再繼續就沒有意思了,她沖他笑笑,“味道真的很不錯,只是我現在特想吃辣……”這粥味道不錯,但走的是清淡的風格,不符合她胃的需求。
江翊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點了下頭,站起來身,似乎準備離開了。
蘇子悅立即跟了上去,見他沒有打算與他那高中同學打招呼,,雖然心下好奇,卻并未怎麽表現出來。她和他的交往,雖然不冷不熱,可也處于某種平衡之中,而她從不會去觸碰他的忌諱,并且順從他的所有的想法。她知道他喜歡溫柔懂事的女子,讨厭侍寵而驕,不喜天真愚笨,傾向于簡單大方的女子,最好是性格溫柔氣質端莊的女子,這符合他對女子的定義。
她走到他身邊時,他的腳步一頓,“不喜歡的東西不用勉強自己。”
她微微一愣,卻仍舊本能的點點頭。可她這個表示同意的動作,卻讓他看了她許久,似乎隐隐有些不悅,他并不需要身邊的女人對自己絕對服從,她又不是自己的下屬。
蘇子悅不明白他身上淡淡的壓抑來自哪裏,卻很本能的跟上他,又鑽進他的車裏。在車上他們依舊沒有多少話,大概這種接觸的時間真不算多,以往就算是約定好了一起吃飯,大多時候是約定了某個地點,他們分別趕過去,偶爾他會接她,那樣的約會就像是完成某種必要的任務。當然了,在各種節假日,她也能收到他的禮物,多半是花,花的姿态非常搖曳動人,一看就知道定是價格不菲。她不喜歡花,當然也不讨厭,就屬于沒有別的感覺,可他送來的花,她也多半不會直接丢掉,而是随便插在某個地方,當有一天突然發現花瓣已經奄掉并垂落,她便有些內疚,竟然如此對待這空運來的花,可随即她又想到,江翊絕對不是一個會親自去買花的人,她想象不出他站在花店裏挑選花朵并詢問每種花花語的模樣,于是側面證實了,這些話也不過是他随便吩咐人購買并交到她手中,這樣的想法和半個事實能讓她變得輕松愉快,就算她不曾打理過那花,也不再愧疚,畢竟她沒有用心的同時,這送花的人也不見得有多用心。
車內的氛圍略略有些尴尬,如果是話多的人,大概會覺得這種氛圍壓抑異常,但他們兩個都屬于話少的人,準确點來說是面對彼此的時候話很少,于是對這樣的氣氛相當熟悉。蘇子悅看向他的側臉,他的五官相當的精致,并且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都可以當做風景來欣賞。車穿過了幾條小道,換上了正道,兩邊的路燈也光亮不少,讓他的五官在視線之中更為立體,模糊的暈黃光線落在他的臉上,有着淺淺的迷離,仿佛置身于某個幻象之中,而他是幻象中的角色之一。蘇子悅的心情略略好了起來,葉蕭蕭問她,喜歡江翊哪裏,當時她回答不出來,好像是說他沒什麽難以忍受的缺點,于是被葉蕭蕭鄙視得徹底。現在她倒是能夠回答了,她大概就喜歡他這種臉,面容英俊,五官精致,輪廓分明,如果真要內涵的去找出他別的優點,那就是成熟與穩重,但後者的優點也是建立在他臉比較好看的基礎上,當然了,還有他身上的自信,但這種自信都建立在之前一切的基礎上,于是可以歸根究底,不過是因為他長得比較帥罷了,這一系列的想法,成功的将她自己變成了一個庸俗不堪的女人。
江翊仿佛已經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快速的轉過頭看她一眼,四目相對,她沖他快速的笑笑,随即立即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沒有覺得自己應該有任何尴尬的神色。
車又開進了某個小道,看上去離市中心有些距離的樣子,可一條類似于狹窄的小巷子後,竟然是一排排低矮的房屋,房屋的裝潢都是複古風,甚至不乏在屋前挂上火紅的燈籠,燈籠在搖擺之中不停晃動,這才是真有穿越之感。但最讓蘇子悅好奇的倒不是本城竟然有這樣的地方,而是江翊竟然對這些地方都非常熟悉。
江翊把車停下,蘇子悅看一眼別的車,立即知道了,這些場所恐怕又屬于某種限量的飯館。果不其然,江翊帶着她進入了某一家店,店名用的是特殊的字體,她一個字也不認識,字體行雲流水般一筆勾成,非常有藝術美,可惜了她不認識字。而在店名旁邊倒是有着規規矩矩的楷體字,似乎做着注解:不辣不麻。
蘇子悅看到那四個字,本能的看向江翊,似乎充滿了疑惑,她明明說的是想吃又辣又麻的食物,可他竟然帶自己來這裏。她懷疑他根本就聽錯了自己的話,江翊發現了她的疑惑,頓了下,卻沒有解釋。
使者見到他們,立即上前迎向他們,使者能準确的喊出他的姓氏,讓她的猜測得到了證實,這讓她微微有些失落,她過去少吃了多少私家菜啊。以往他們一起吃飯,好像都是她在選地點,她選的地點首先菜不能難吃,然後便是盡量交通方便,并且附近得有停車場。現在想想,她應該丢一句随便給他。
使者領他們到了二樓,一樓并不坐客,二樓也只有極少的位置,而每一個位置都像一個小包廂,一面是牆,兩面是用灰木做成的間隔,而再一面則是用吊簾隔成一個小空間,吊簾不是用什麽水晶和奇石怪珠,而是竹片,人進入時,竹片與竹片之間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響不劇烈,反而有着幽谷深山的輕微觸動。
小包廂裏的桌子也很具特色,像一個多面體,但整體格局又偏向于圓形,朱紅色,每一個棱角都被打磨光滑。她注意到,他們并沒有點菜,而江翊也完全沒有這種打算。她知道,某些地方很是大牌,那天遇到什麽菜就得吃什麽菜,這樣的大牌不但沒有讓人反感,反而讓更多的人熱衷于此,畢竟有着小小的驚喜。
使者轉身離開,狹小的空間裏只剩下他們二人,蘇子悅輕輕吐出一口氣,“這裏很特別,裝修也很精致,會很促進食欲。”
江翊原本以為她會責怪他帶她來這個地方,畢竟這顯然不是她想要吃的辣的菜的模樣,但她既然不問,他也不打算說了。
“嗯,這家老板就喜歡這調調,假,僞小資。”
一聽他的話,她就知道,他和這家店的老板大概也很熟了,也是,能開這樣店的人哪裏是為了賺錢,多半是憑着心情而已,能如此随心所欲的人,家境一定不錯,南江市說大不大,那樣家世的也多半處于同一個圈子,認識也不奇怪。
“誰在這裏說我壞話?”來人笑眯眯的,拉開了簾子,沖着江翊直搖頭,“說人壞話,請在人背後說,謝謝。”
“那不是我的風格。”江翊不以為意,毫無半點自覺。
來人也不怎麽介意,迅速把目光放到了蘇子悅身上,打量了她許久,才慢悠悠開口,“剛才默言才給我打電話,說你帶着一美女去他那裏了,我還不信……啧啧,果然非同凡響啊!”說着立即上前,對蘇子悅自我介紹一番。
蘇子悅沖對方笑笑,禮貌中又透着客套。
這時已經有使者将菜端上桌,男人笑得不懷好意,“我得給默言打個電話,他那粥留不住人啊,還是趁早關門算了……”
江翊搖搖頭,“嗯,所以你可以走了,別在這裏影響食欲。”
男人作出一副受傷的模樣,沖着蘇子悅神秘的笑笑,“他就是這麽壞,我都從不與他計較。”
江翊的目光就那麽幽幽的飄了過來,男人立即快步走開,似乎真去打電話了。
蘇子悅只覺他們的對話十分有趣,“這也是你的高中同學?”
“相信我,雖然我們是高中同學,但智商絕對不在同一個水平。”
蘇子悅這時是真的笑了起來,剛才這陌生的插曲,很好的化解了他們之間冷窒的氛圍。她其實對這家店有些許不滿,她是真想吃辣,這一道道菜雖然看上去無比誘人,但她心中只有一顆顆辣椒才是最愛,只是他都帶自己去了一次粥店,現今又帶她來此,再提出不滿,她自己也會不好意思。
“嗯,看出來了。”她配合着他的說詞。
“那得感激你的火眼金睛了。”
江翊和之前一樣,還是不怎麽動筷子,她只好去夾菜。她一直都覺得豆腐這道菜很難做好,尤其是對豆腐的選擇,能炒出又嫩又有味的豆腐真的是技術活。
她夾了一塊豆腐放進嘴裏,剛咬一口,不覺睜大眼睛看向江翊。這豆腐的調料,顯然是清淡得不能清淡,甚至豆腐保持着原本的色彩,還是白得不能再白,可她只吃了一口,便能感到又辣又麻,并且這樣的辣和麻不是來自于表面,而是味道入骨,可這道菜看不到一顆辣椒和花椒,只是象一道清淡的青菜炒豆腐。
“這是這裏的特色菜,麻辣豆腐。”江翊向她介紹着,“很具有欺騙性……”
到了某一天,他才發現,其實這道菜和她多像,表面清清淡淡,卻只有吃下去,才知道究竟是什麽味道,可那時已經來不及後悔了,因為除了吃下,內心深處竟然還有隐隐的驚喜成分。
“我很喜歡,很有驚喜……”這麽清淡的表面,竟然能做出如此辣得有味的菜,她又去夾別的菜,發現這些菜雖然不是道道菜都麻辣,可都有着驚喜,表明上的模樣只是一種別的材料加工,在吃之前,永遠猜不到是什麽材料和味道,“你真不嘗嘗?”
她有些期待的看着他,讓他也拿起了筷子,夾了一些菜,只是他多半時間仍舊是看着她吃,仿佛看她吃,他也就飽了。
這樣的菜很讓她欣喜,因此胃口大開,吃了不少。而江翊偶爾拿起筷子,吃幾口又放下,如此循環着。
這一頓飯的感覺非常好,讓她很是滿意,如果他們在這一天正式道分手,她也覺得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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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告別了那位有趣的老板,蘇子悅同江翊一起離開。蘇子悅注意到江翊要付帳時,那位老板怎麽都不肯接過卡,并且看着她的神色很有深意,說江翊難得帶人到這裏來,這一頓絕對不能收費,何況讓江翊帶個女人來,就跟天方夜譚似的,當然得好生款待了。蘇子悅雖然不懂這一行,卻也知道,剛才的那一頓飯說是天價也不為過,而那位老板故意在她面前如此說,恐怕是在暗示着她,她在江翊心中的地位非同凡響,畢竟她算江翊唯一帶來的女人。誰說女人才喜歡話裏藏話,男人才是這方面的高手,只是這也側面證明了這幾位才是江翊私密朋友圈裏的人,與他平時出去聚會的那些人完全屬于不同種類,這些人是真心為江翊好,并且不附帶任何利益。
回去的時候,蘇子悅在刻意的記着路線,想等哪一天她也帶葉蕭蕭來這裏吃一頓,相信也蕭蕭一定會很是欣喜。只是那時候她與江翊又會是何種情況呢?大概已經橋歸橋路歸路,再不複往來了,這樣想想也挺遺憾,畢竟他真是不個不錯的交往對象,但也只限于是個交往對象而已。
車穿過繁華的大道,就要進入“月半彎”的私道了,她很喜歡這條道路,也很喜歡這裏的格局,不象別的地方,故意将小區名字挂在高空,很遠很遠都能夠看見,這裏的小區名字,很低很低,有一個半月狀的建築物,如果不仔細看,也許連這個名字都無法發現。她很喜歡這個名字,就像很喜歡當年的《圓月彎刀》,可她在這一刻才發現,原來那部電視機最終的結局是個悲劇,男女主角并未能幸福到老,她明明就不喜歡那些悲劇的故事,可奇跡般的對這部電視劇的結局很能接受,大概這麽多年後,也坦然了。
車進入了私道,她轉過頭,看向開着車的他,他的神色平靜,透着幾分淡淡的疏離,“我們下去走走吧,散散步。”
她很少會提出什麽要求,于是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并且他想到她剛才吃得挺多,這個時候散散步也好,有助于消化。并且有一個聲音快速的鑽進了他的腦海——寶哥哥對黛玉可真好,逗黛玉說話只是為了讓黛玉不睡覺,怕黛玉剛吃完飯胃裏積食,對黛玉身體不好,這樣簡單的關懷,才讓人真感動。
很莫名的一句話,但他快速的停了車。
小道兩邊的黃角蘭正值開花時節,若有若無的香味從風中傳來,悠然舒适,仿佛掃掉所有的不愉快,只剩下安然的心境。江翊從不知道這道路兩邊的樹會開花,并且香味恰到好處,不濃烈不淡若清風,淺淺的萦繞在鼻梁。
“江翊。”她的語調輕快,“我們可以接着談論白天的話題。”
他今天帶她去了兩處過去都不曾帶她去過的地方,而且她後來想了想,他回到這裏前,應該吃過飯了,他和家人的關系不錯,周末的時候會抽一天回家陪父母,那麽就是和家人一起共餐了,可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是回來陪她,她不會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多麽重要,于是只能夠得出結論,這算告別吧,用這樣的方式彌補即将對她會做出的事。
他不是個沒有擔當的男人,大概會選擇親自送她去醫院。
聽到她的話,他的身體僵了僵,“你原本是怎麽打算的?”
蘇子悅突然就笑了,多麽聰明的男人,他不說“我現在沒有做好準備,不打算要孩子”之類的話,而是反問她打算做什麽,她只要說出沒有打算要這個孩子的想法,他便可以順水推舟的尊重她的想法,于是不是他沒有責任心不願意負責,而是她自己不願意要這個孩子。
她很想逗逗他,如果她不說出他想要的話他會如何,只是轉念又想到,那又何必呢?她說出要這個孩子,然後被他拒絕,那感覺一定不好受。
“過幾天去醫院作手術。”她原本想做藥流,因為真不想躺在手術室裏任由那些醫生在自己身體動刀,但聽說藥流的成功率太低,不成功的話還得清宮,多不劃算,想了想還是動手術安全些。她說完話就發現他不再動了,于是也停下腳步去看他,他的臉色仍舊平靜,只是他背對着路燈的光,讓她不知道他此刻的眼神中有怎樣的情緒,可就算看不見,她卻能夠感受到,他身上有着淡淡的憂傷。這種憂傷,很快傳到她身上。她覺得自己大概有些壞,把他想壞了,這個孩子畢竟有着他的血脈,他要不要是一回事,就這麽聽到她說出不要這個孩子的話,大概也會難受吧!她不由得輕輕嘆了嘆,“我們已經分手了,犯不着為了一個孩子再有牽連,分手後,你也不見得對我有什麽留戀,所以我想……”她說不下去了,卻知道他能明白她的意思,“其實吧,我還是挺遺憾,上次我們的分手有些草率了,就那麽一句話就結束了我們之間的關系,好像太簡單了,也不夠正式。但今天不錯,一頓氣氛不錯的飯,還能這樣安心的散步……”
她一直不停的說着話,卻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自己的話,只能看着他,嘴裏的話也再無法說出口了。
江翊卻一把拉起了她的手,目光對上她的目光,“你是沒有做好當母親的準備?”
他比她大了六歲,他已經三十歲了,而她卻只有二十四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尤其是她這樣靈動的女子,大概沒有幾個願意立即結婚生子,他雖然不知道她的家庭情況,卻能從她的談吐和穿着知道一二,她的家庭條件絕對不差,這樣條件的女子,很不願意被孩子所束縛。
她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突然而來的話代表什麽意思,只是能感到他抓着自己手的力度越發大了起來,“沒……”
她從未想過自己當母親的樣子,那太遙遠了,而且她害怕生小孩,那太疼了,她倒是想過一輩子都不要小孩,她覺得自己的性格完全無法承擔另一個人的人生。
“這個可以慢慢去适應,沒有誰一開始就懂得為人父母……”
蘇子悅看向他的目光已經很不一樣了,他這是什麽意思,她聽錯了嗎?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他卻抓着不放。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沒有想過你會懷孕,”他頓了一下,他們一直都有措施,因此沒有想過會有這種意外發生,“但既然這個意外發生了,就當上天的安排吧……我想要這個孩子。”
蘇子悅動着嘴角,好半天才說出話來,“你真不用為了一個孩子就委屈自己和我在一起。”
如果那麽容易,她想一定有無數女人沖他投懷送抱。
“我沒覺得委屈,你可以認真考慮……”
她這時才将手從他手裏掙紮出來,“我們分手後就沒有別的聯系,這從側面證實了我們之間沒什麽感情,你确定要為了個孩子就和我套在一起?”
她原本還想說出另一個猜測,他這是打算只要孩子不要她,這種有錢人的戲碼也不是沒有,只是她不願意說出這樣的猜測,太侮辱他了,而且從內心深處,她也否定這種猜想,她對他的人品還是有着一定的信任。
“我沒有提出過分手。”他的眉頭皺得有些厲害,事實上他們交往一年多,恰恰是最後三個月相處得最為融洽,融洽到當他母親問他是不是有心儀的女子時,他雖然幾句話敷衍過了,卻有了去問問她意見的心思,如果她沒有意見,他想将她帶回家,只是他還沒有來得及說出自己的想法,她已經提出了分手,當時雖然有尊重她的想法,但也有種強烈的落差感,在他想讓他們關系進一步時,她卻提出分手,這個時候想到這些,仿佛是在推卸責任了,“我以為,那是你想要的……”
她當時的态度,讓他知道她很堅定,他從商這麽多年,似乎有些看重于結果了,既然她決定分手了,并且如此的堅定,那麽再去問原因就毫無意義了。于是他幹脆的點了頭。
蘇子悅眨眨眼後,又咬着唇,不語。
江翊看到她一張小臉滿是憂愁,不想再說出逼她的話。事實上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心理,他們都已經分手了,這個孩子也确實是個意外,就讓這個意外消失似乎也理所當然,他卻無法平靜的去做到。甚至在看着小外甥女可愛的模樣,他會想到,如果是他與蘇子悅的孩子,憑着他們的長相,孩子一定會很可愛,男孩英俊,女孩柔美,這樣一想,他就隐隐有些期待了。
“你可以考慮。”
他是想要這個孩子,但卻依舊尊重她的意見,只是他必須說明自己的立場,如果她不願生下這個孩子,也不願意與他再作什麽糾纏,他也只能尊重,只是恐怕還是會挺遺憾。
蘇子悅不再看他,自己走在前面,她的左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像是想要感受什麽似的。江翊看她這樣,也沉默不語,只是跟在她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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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悅記得自己模模糊糊的睡下了,她以為自己會睡不着,去糾結于到底願不願意生下這個孩子,事實上卻是她很快就睡着了,而且還做了一個夢。
她對自己的父親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在她出生前,父親就已經去世。并且在她七歲時,母親也去世了。她對母親的印象不深,只能說比父親多一點。對父親的印象,完全在于那些老照片,照片上的男子,風度翩翩,氣質就像電視上演的文弱書生,可是她還是沒有任何感覺。而她記憶中的母親,是一個非常漂亮五官柔和的女子,很瘦,而且是不正常的瘦。
七歲時,她的母親去世,原因是由于丈夫的去世後郁郁寡歡。那時所有人都稱贊她的父母感情好,非常恩愛,而她父親的死因,傳聞中是出了車禍,用他自己的身體保護了懷孕的妻子。
聽說她父母相識,是由于一盆鹽水花生,他們是同學,一個班的同學去農家樂時,她的母親煮了一鍋鹽水花生,就此打動了父親,于是二人順利戀愛結婚,并在婚後生下了她。
蘇子悅對于母親的印象已經很淺淡了,能記住的竟然是鹽水花生的味道,很可口,吃着也不會太幹,味道恰到好處,尤其是剛出鍋時吃着味道非常美味。她記得母親常常會煮鹽水花生,她每次都會吃很多很多。
蘇子悅醒來時,天色早已大亮,陽光從窗口鑽進來,直直的落在了床上,時間應該不早了,可她完全不想起床。想到自己做的夢,夢中父親和母親很恩愛,就像別人以為的那樣,她的心卻沉了又沉。
假的,那一切都是假的。
父親戀愛的對象根本不是母親,父親和母親之間根本就不恩愛,甚至那個男人根本就不想和母親生下她,那個男人也根本不愛母親,自然也不會愛她。父親不是為了救母親而死,而是自殺。那些恩愛的戲碼全都是假象。
而她蘇子悅的存在,其實應該算是個絕對意外,不受任何人期待。
好像也不是,在這個世界上,還有爺爺疼愛她,關心着她。
想到爺爺,她莫名的嘆口氣,然後選擇下床。沒有洗漱,甚至連頭發都不整理一下,她就這麽從卧室裏走了出去,穿着長度在膝蓋以上的睡裙,漫不經心的站在卧室的門口,她斜靠在牆上,姿态随意又散漫。
江翊就坐在不遠處,聽到動靜後,擡頭看向她。
四目相對,她并未移開自己的視線,而是沖他笑笑,“你是真想要這個孩子?”
他看着她,目光卻很是堅定,“是。”
“那麽,留下吧!”
她笑着,卻不是真的笑,而是笑中帶着苦澀,她也很想賭一下,賭一賭他們究竟有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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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翊參加完一場婚禮,正将車從車庫開出去,就有人在敲車窗,于是将玻璃降下來,就看到闫庭濤正彎着身笑眯眯的看向自己,“不介意搭個順風車吧?”
江翊記得闫庭濤明顯是自己開車來這裏的,卻要求來搭個順風車,這是搭哪門子的順風車?卻也并未多問,點了一下頭,讓闫庭濤直接上車。他猜到了對方是有意為之,想和自己談論什麽,于是也不打算先開口,哪怕只是拆穿對方的假話都不屑于做。
果然,在車開出去沒多久,闫庭濤就打量了江翊好幾次,确定江翊沒有打算主動開口後,才不得不出聲,“你和……你家那位和好了?”
闫庭濤記得江翊最不喜歡出席這種婚禮了,總是早早就離開,讓人措手不及,這次闫庭濤原本以為等一會兒就行了,卻沒有想到江翊竟然坐完了全程,害得他自己也跟着坐完全程。江翊在過去明明就說過,新郎新娘被整得那麽慘,卻不得不裝作很開心的模樣,他們自己難受,當看客的自己也跟着難受。偏偏這個覺得無比難受的人,今天似乎對這場婚禮很有趣。
女人們總說若一個女人戀愛了會被男人影響很多,可反之也成立,男人的改變也多半和女人有關系。
江翊與蘇子悅交往之初,兩個人偶爾還會出席平日的固定聚會,但到了後來,江翊就完全不出現了,平日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江翊仍舊開着車,聽到闫庭濤的話也沒覺得有什麽難為情之處,“嗯……算是吧!”
闫庭濤卻仿佛松了一口氣似的,“這才對嘛,你們這麽相配,不在一起多麽可惜。”
江翊左手握緊方向盤,右手卻輕輕在方向盤上敲了好幾下,“你似乎對我們關注過高,準确點來說,是對蘇子悅太過關心了。”
初時聽到這話,闫庭濤有幾分尴尬,可很快就釋然了,也不對江翊加以隐瞞,“是有點私心。江翊,你有沒有試過那種感覺,就是你關注某種東西,發現那樣恰好就是你最喜歡的那一種……仿佛像上天有意的安排……”
闫庭濤得承認,蘇子悅的長相,恰恰就是他最喜歡的那種類型。闫庭濤原本是被幾幅畫所吸引,随後好奇是怎麽樣的人能畫出這樣的畫,得知是一個女子後,着實很吃驚,從畫風上來看,絕對不像是女子所畫,這更讓闫庭濤好奇了,于是費盡心思要找到那幾幅畫的作者。後來闫庭濤終于找到了,他以為這樣的行為會讓這位畫家生氣,卻發現她比他想象中大方很多。第一次見到蘇子悅時,闫庭濤本能的覺得自己找錯人了,她這麽柔柔柔若的模樣,怎麽能畫出那樣的畫?
她的畫很有特色,明明是很靜默的風景,在她筆下的畫卻仿佛呈現出動态。她畫的海,明明是風平浪靜,可看到畫的人,立即就能想到下一刻就是狂風浪卷,波濤洶湧,水勢震天。而她畫的草,明明是直立,卻讓人以為下一刻就是狂風襲過,一片草地立即被風吹俯。就是如此的讓人不可思議,于是有人評價她的畫處于某種臨界,在壓抑與釋放之中保持着某種微妙的平衡。
闫庭濤先是被那些畫吸引,其後就是被蘇子悅這個人吸引,甚至帶蘇子悅出席過幾次聚會,蘇子悅除了真有事外都不會推托,可恰恰是她這種落落大方的态度,讓闫庭濤自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也并未想過與他有任何交集。
聽了闫庭濤的話,江翊內心有着微妙的變化,倒不是被闫庭濤的态度吓倒,而是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蘇子悅的職業,只知道她的職業似乎挺自由,卻不曾想到是個畫家。他對她的關注似乎嚴重不夠。
“那你還把她介紹給我?”江翊忍不住搖頭輕輕笑了起來。
“這不一樣,你也知道我的情況……”闫庭濤想了想也覺得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