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蘇子悅沒有選擇坐電梯下樓,并不是因為等電梯的人多,這家醫院的人并不多,前段時間有人在網上曝光這家醫院的各項檢查費用,通通被稱為天價,于是讓一大片網友謾罵,并表示有生之年絕不到這家醫院治病,而這家醫院的聲明的各項儀器全是國內最先進設備則被忽略在各種謾罵之中,沒有人去管這些儀器設備是不是最新是不是最先進,他們只知道這裏的收費貴得離譜,于是大部分人真的不選擇到這所醫院看病,于是各個科室雖然依舊有人排隊檢查,但人數真不多,更不會顯得擁擠。蘇子悅選擇來這家醫院,就是因為它人少。其實這家醫院的裝修很舒适,能讓人心境平和,護士醫生的态度也非常不錯。
比如給她檢查的那位醫生,看到檢查結果後,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姑娘,你懷孕了,你這個年齡當媽媽最好了,生下孩子後身材恢複得很快……”
只是與醫生笑眯眯的表情不同,她的神色依舊淺淡,一如她這個人給別人的感覺,像一汪清澈見底的水,平靜淺淡柔和。她只是平靜的拿過那張單子,然後沖醫生笑着點頭道謝,便走了出來,她所在的樓層并不算高,于是選擇走樓梯,和她這樣選擇的人沒有,于是她沒有遇到一個同道中人,只能聽着自己高跟鞋發出的咚咚聲響,在牆上發出輕微的回音。
醫生的那一句話,讓她微微失神後,就該想着應該怎麽辦了。
還是年少的時候,她特喜歡看那些悲劇的故事。女主角和男主角之間有着誤會,女主角在離開男主角後懷孕了,在男主角離開後又因為某些原因孩子掉了,多年以後,男女主角再次相遇,男主角得知當初的事悔不當初。那時蘇子悅覺得這樣的狗血故事深深的戳中了她的心,仿佛那種委屈到極致的感受能讓生活有着波瀾壯闊的美麗,于是特喜歡感同身受的去理解女主角的委屈。而她的好友葉蕭蕭則批評她:蘇子悅,你有這樣的想法,只是你活得太幸福了。
活得幸福的人,并不怎麽真切理解那所謂的挫折和委屈,以為生活中的挫折和委屈就是“精彩”,甚至還羨慕他人人生中的困境重重,卻從不會想到,視線所及的地方看到的都是那些挺過生活磨練的人,沒有挺過的人依舊在徘徊和掙紮淤泥之中。
那時的蘇子悅,對好友的說法不以為意,甚至覺得好友的話太過篤定,憑什麽覺得沒有經歷的人就一定不了解?叛逆的想法到來時,總覺得他人所說的一切觀點都該去反駁。
現在呢?
蘇子悅真得承認那時的自己無知和可笑,竟然很想去期待那些委屈與挫折。如果當初的葉蕭蕭知道,她曾經很想很想有的一種經歷是被一個她很愛很愛的男人抛棄,不知道會不會想要罵死她。她只是想感受下失戀痛不欲生的感覺,以為那樣的人生也該很不錯。
到了後來,她所有的感覺都體會了,才不得不承認,生活在幸福的人果然對很多定義都無知和不解,憑着滿腔熱血的認知,就把那些委屈和困惱認定為生活的轟轟烈烈了。
她捏着那張單子,想着自己是不是該找個時間點過來将這個孩子流掉,她沒有那麽偉大,打算一個人生下孩子,她也沒有那麽愛另一個人,願意生下對方的孩子作為愛情的證據。孩子是她前男友的,一個月之前,他們分手了,和平分手,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争執,而分手是她自己提出的。
生活果然夠狗血,她懷孕了,孩子是和她分了手的前男友的。和她過去想象中的那種難受的委屈不謀而合,偏偏她自己讨厭至極。她記得當初葉蕭蕭就罵過她蠢,女人想用自己流産作為對男人的懲罰,這種念頭本就愚笨,身體遭罪的是女人自己,受傷的是女人自己,要承受的心理身體壓力也是女人自己,有良心的男人最多心疼一下,沒有良心的男人拍拍手直接走人,這種傷害自己的行為竟然覺得是對男人的懲罰,簡直可笑之極。
蘇子悅突然覺得自己的好友真能看透事物的本質,而她過去愛上那種流産情節的故事,到底是多麽熱衷于自虐。
已經從樓梯走下,她從大門走出。外面陽光明媚,碧空萬裏,白雲團團,被澆過水的花草樹木閃着一大片晶瑩,折射出絢麗的色彩。醫院內的綠化非常不錯,加上人并不算多,道路上十分幽靜,她慢慢走在小道上,兩邊都是層層疊疊的樹,遮住了明媚的陽光,只剩下幾許調皮的光從枝丫縫隙中透進來,形成無數個光點。
她一邊向大門走出去,一邊想着自己應該在哪個時間點過來将自己肚子裏的這團肉處理掉。她沒有打算将自己懷孕的事告訴那個男人,分手之後,他們就再沒什麽聯系,就真成為了陌生人了,她不想用這個孩子來讓他們再有關聯,相信那個男人的想法也差不多。而她也知道,就算那個男人知道她打掉了他的孩子,大概也不會像她曾經以為的小說男主角一樣會憤怒會失控,那個男人只會表示他知道了,然後也不會有任何然後。那個男人只會去想,既然他們已經分手,那麽她就有選擇權,他不會幹涉她的任何選擇。
想到他在未來的這種反應,蘇子悅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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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的前一天,他們還在他住的地方吃着一頓溫馨無比的晚餐。第二天,她對他說,“江翊,我們分手吧!”
他只是慢慢轉過身看着她,目光中有着審視,卻沒有無奈,他看了她很久,她以為他會問為什麽,可他只是問,“你确定?”
她點頭。
于是他們和平分手,結束了一年的交往。
清清淡淡的分手了,沒有争吵,也沒有計較,就此離去。
在他說出“我尊重你的決定時”。她輕笑了一下,內心的想法是:果然如此。
她猜到他對于她的分手不會有什麽情緒波動,只是當果然如此時,還是忍不住嘆息,奇怪的心理,明明是她提出的分手,卻渴望那個人能挽留,并且她明明知道那不可能。
這座城市不大不小,分手之後,她并沒有再見過他,也許再不會見到了,只要真是無心,那麽那些偶然碰見的幾率真的便消失了。
蘇子悅快走到醫院大門時,還在想着下次來做手術時帶上葉蕭蕭,一來是她的确不想一個人來動那樣的手術,二來則是她連這麽大的事都不告訴葉蕭蕭,恐怕葉蕭蕭會翻臉。
她正沉思着,就已經走到了醫院大門,想着坐出租車回去。
一輛車停在了她面前,讓她本能的後退了一步。
車身飄逸,弧形俊美,反射的光芒亮華華一片,讓她有想捂住自己眼睛的沖動,太過刺眼了。她喜歡這家醫院的另一個原因是,私家車出租車等非醫院的車一律不準入內,就算這輛看上去無比豪華的車,也無法擁有特權入內。
她猶豫着自己是該繼續站在這裏等這輛車開過,還是自己選擇走開。
她的猶豫還沒有出結果,車裏的人已經緩緩降下了車窗,露出一張英俊不凡的臉,男人對上她的眼,滿是審視,卻仍舊面無表情。
蘇子悅想的并不是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遇到江翊,而是他又換了車了,她記得他原來的車不是這一輛,否則她不會認不出來,但又略一思索,他的車本來就多,她從來都沒有記全。
她露出恬淡的笑意,想着自己應該怎麽打一聲招呼,雖然他們是分手了的一對男女,但畢竟分手時雙方的姿态都很是漂亮,犯不着在分手後鬧出什麽不愉快,何況他們從戀愛之初到交往甚至分手都堪稱完美,何必破壞了彼此之間的美感。
只是她還是沒有想好如何打招呼,有的話太生硬,說出來難免有“不如不見”之感,有的話難免惆悵,說出來倒是有“好久不見”之感,但不符合他們的性格。
江翊卻閃了閃眸,長長的睫毛微微一動。她過去很喜歡看他的眼睛,準确點是很喜歡看他的眼睫毛,很長,很漂亮,于是她将他的眼睫毛當做風景來欣賞。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他的目光輕輕的掃在了她的肚子上,雖然只有一秒,她也有些懷疑,他在這種地方出現,究竟是偶然來還是刻意。
“我們談談吧!”江翊看着她半響,終于說出這樣的話。
她該說什麽?說他們之間已經分手,沒什麽好談的,還是說自己有事要忙,沒有時間,又或者找出無數種借口,拒絕他的這般邀請。
但她清淺笑容的臉對着他,只是說,“好。”
然後她拉開後門的車門鑽了進去,她坐好之後,他才發動引擎開車離開。
她坐進車後,他們仍舊沒有交談,只是她能感覺到,他通過觀後鏡在打量着她,而她手中捏着的單子被她慢慢揉成了一團,手中的熱汗将那一團紙沾濕,她想自己手中的這團紙一定夠惡心。
“沒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他的話說出來,她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可惜她坐在後面,看不清他的表情,“沒有。”
江翊笑了。
她卻将目光放到了窗外,真沒什麽好說的,真沒有。
葉蕭蕭曾無數次的問她:你為什麽要和江翊分手呢?
她笑着對好友說:他太優秀了,我怕未來把握不住他,幹脆放手,免得自己陷入太深,不可自拔。
葉蕭蕭只能無奈的嘆氣。
她真的找不出什麽理由來告訴別人,她為何要與江翊分手,他很好,也沒什麽缺點,哪怕會抽煙,卻從不會當着她的面抽,好到無敵的家世,性格也沒有任何怪癖,這樣的一個在別人心中完美的男人,她卻要求分手了。
為什麽呢?他太優秀了,她只能這樣說。
車停下,江翊下車,拉開她旁邊的車門時,不是拉着她的手讓她出來,而是目光落向她的肚子。他的目光很好的向她說明,他知道了,他想和她談談,大概也是想說關于孩子的事。
蘇子悅眨了眨眼,從車中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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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江翊便以有要事處理提前離開,他從餐桌邊的椅子上站起來,拿起外套就匆匆走了出去,他的臉色平靜,眼眸淡然,只是腳步稍稍急切。
江翊剛說出要立即離開的話時,江父的臉色就不太好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頓溫馨的飯,原本氣氛和諧,歡笑連連,偏偏江翊卻要提前離開。通常情況下,周末的時候,一家人便會坐在一起聊聊天,然後吃飯,江母會親自下廚,做兒女喜歡的菜色。這個周末也不例外,尤其是這個周末還是小星星滿兩周歲的生日,小星星是江父江母的小外孫女,因此倍加疼愛。在這種情況下,江翊竟然還不合時宜的選擇離去,江父有些不滿,張嘴就想将兒子叫回來,卻被妻子阻止了。
楊夢茹拉了拉丈夫的手,搖搖頭,示意讓兒子走吧!楊夢茹之前就發現了,兒子不時的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似乎很趕時間,如果今天不是小星星滿兩周歲的生日,恐怕兒子根本就不會回來。在周末的固定回家時間裏,江翊從來都會留下在家不走,如今既然會這麽匆匆離去,那便是真有事,而且事情應該比較着急。
而江翊的妹妹楊紫欣則咬着筷子看着哥哥離去的方向,她的眼眸不停閃動着,好久都沒有看過哥哥這樣的神色了,不知道是去做什麽。楊紫欣和母親交談的時候,也知道了關于哥哥的某些事,比如在幾個月之前,哥哥是徹底搬出去住了,其實在那之前,江翊也偶爾不回家,但和那幾個月相比,之前的不回家簡直可以忽略,就在母親準備問哥哥是不是有女朋友時,哥哥又每天都回家了,讓她們剛提起的好奇心立即偃旗息鼓。
“爸,哥一定是有什麽急事,否則怎麽敢當着我的面就走。”楊紫欣一邊笑一邊給父親夾菜,她的這話雖然說得想打趣,可事實上也是有一定的根據,以前她與丈夫一同回家時,江翊還真不曾離開,并且會與她丈夫交談着某些東西。
江有為聽見女兒的話不由得也笑起來,他的兒子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說有急事,恐怕就是真有急事,于是招呼着女婿也吃飯,讓飯桌上的氣氛重新好起來。
只是今天的主人公小星星還是張着一雙大眼睛,盯着江翊離開的方向,似乎很是不舍。楊紫欣用手敲敲女兒的頭,“快吃飯。”
小星星這才轉過頭,看着媽媽撇撇嘴,“舅舅走了!”
小星星的聲音糯聲糯氣,聽着讓人的心莫名的柔軟着,她好喜歡好喜歡吃果凍,可爸爸媽媽都不給她買,但舅舅會給她買,可舅舅走了,她別提多哀傷了。
小家夥還皺着小小的眉頭,嘴也微微嘟起。楊紫欣不由得失笑,“就是你不乖,才把舅舅氣走了的。”
小星星睜大眼睛,看着媽媽的表情不可置信,然後使勁兒搖頭,“我很乖很乖的。”
淩亦璟看着這對母女笑着搖頭,伸手将小星星抱到懷裏,“乖孩子都會乖乖的吃飯,知道嗎?”
小星星先是撇嘴,然後在爸爸喂飯時,還是認命的一口一口吃下。
江父江母看着女兒女婿和小星星,不由得感到心滿意足,當初在女兒結婚時,還曾徹夜難眠,擔心女兒過得不好,如今看到他們的相處,心中懸着的石頭終于落到了實處。現在二老擔心的不再是女兒了,反而是兒子,也都三十的人了,別說兒媳婦,就連個女朋友都沒有給他們帶回來過。只是說擔心,不如說是着急,希望兒子定下來,畢竟憑着江翊的條件,二老也清楚,多的是名媛淑女想進他們江家的門,只是兒子一直沒有動靜,不知道是真沒有這方面的想法,還是眼光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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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翊的車前一刻還在市中心的主道,兩邊有着匆匆而過的人影,後一刻就轉進了一條小道,小道兩邊是綠油油的黃角樹,道路上極少有車,空曠幽靜,小道的盡頭是本城有名的小區“月半彎”,這所小區知道的人其實并不多,因為并不對外售賣,小區位置處于市中心最繁華的街道,卻偏偏鬧中取靜,大片的土地中房屋極少,更多的是花草樹木。他當初并未打算在此買房,只是随意提了句,便有朋友打了電話來,說手中有套房,讓他來瞧瞧,這樣的好意他并不想接受,人情這東西,欠的時候容易,還的時候就不那麽簡單了,只是他心血來潮帶蘇子悅來看房子時,她似乎很滿意,笑着說,“就像是穿越了一般,前一刻還是繁華喧鬧,下一刻就是幽靜如深山,這感覺真奇妙。”
于是便真要了這套房子。
他不會知道,她滿意這房子,還因為這小區的名字——月半彎。蘇子悅在看到這三個字時,映入腦海的便是小時候看的古裝電視劇《圓月彎刀》,那時候男主角古天樂顏處于最正時期,女主角梁小冰美得極其內斂,俊男美女演技卓越,硬将一個情節略顯簡單的故事演得蕩氣回腸。蘇子悅極愛這部電視劇,甚至為了能看這部電視劇,裝病不去學校念書。直到多年後,蘇子悅再看這部電視劇,看到某些人對于電視劇的評論,才知道原來電視劇美化了男主角,小說中的男主角并不專情,但卻更顯示了男人的本性。但她仍舊愛這部電視劇,當然也絕對不會去碰那部小說,她本能的排斥着那些不美好的事物。
江翊把車開進車庫,只是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今天是他小外甥女滿兩周歲的生日,小星星的容貌繼承了父母的有點,極其可愛,哪怕只是皺着小眉頭時,也能讓人忍俊不禁。他過去也很疼愛小星星,也喜歡給小星星買各種各樣的玩具和好吃的零食,也會逗逗她,但今天他抱起小星星,那張小臉沖着他笑,他突的覺得自己的心變得柔柔的,這種感覺太過奇妙了。
他抱着小星星,有些手足無措,害怕自己力度太小把她摔下了,力度太大又怕她會被自己捏疼,這種束手束腳又小心翼翼的心理,讓他感到極為陌生。
他拿起車鑰匙,也不得不感嘆自己今天的反常。
電梯是一梯一戶,他按了指紋,進入電梯,直接靠在牆上。他的反常,連自己也騙不了自己。
從電梯走出來,他走到門口,按下指紋,房門自動滑開,走過玄關,也沒開燈,拉上窗簾的屋內有着淺淺的弱光,正處于白天向黑夜過渡,有點像一塊透明的布,逐漸被墨黑浸染。他一步一步走向房間,房間裏的窗簾被拉到了兩邊,甚至在輕輕的舞動,憑着淺淺的光線,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女人,她半躺着,一只腳彎曲,一只腳伸直,放在肚子上的雙手握着一本書,可以想到她睡着之前,一定在認真的看着那本書。而且他不用多想,就會知道,她手中的那本書既不是什麽人物傳記,也不會是什麽文學史記,只是一本普通的言情小說。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将燈打開。
刺眼的光瞬間籠罩在整間屋子,蘇子悅下意識的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身體卻沒有動,半響後,才眯着眼睛打量着門口的人。她的眉心微微褶皺,可就算是做出這樣的動作,也并未感覺到她有多煩,而是呈現出幾分柔柔的楚楚可憐姿态。
在她終于适應了燈光後,才睜開眼睛看着他不放。
之前他們坐在會所的包廂裏談了一個多小時,可他們說的話卻寥寥無幾,大多數時間是沉默,而談論的事是他知道她懷孕了,而具體關于這件事應該怎麽處理,他并未說什麽。現在她回憶起來,倒是覺得好笑,談了一個多小時,內容斟酌下來,發現沒有一句是有用。談話結束,他就将她帶到這裏,讓她就在這裏待着,然後就把她丢在這裏好幾個小時。
他是沒打算說什麽了,蘇子悅也沒有表現出失望,将書放下,就從床上下來。
江翊看着她的腿,眉心輕輕的滑過一絲漣漪,她穿着一條無袖的裙,裙的長度在膝蓋以上,上身披了一件牛仔馬甲,下身就那麽赤Luo裸的露出一雙長腿,還是初春,溫度較低,她就這麽穿着,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有哪裏不妥。江翊輕輕的嘆一口氣,回憶起來,發現她似乎一直都是這麽穿,只是前段時間屋內開着暖氣,他也不以為意。
蘇子悅鑽進洗手間去洗漱,她一旦睡過後,眼睛就不太清明,那感覺很不好,仿佛眼睛裏多了一層薄薄的稀霧,讓她特想伸出手将那一層霧散開。
她慢悠悠的從洗手間裏走出來,發現他還是站在門口,連動作都沒有換過,此時還是看着她,完全不知道他想做些什麽。
“餓嗎?”江翊看了她很久,才幽幽的吐出兩個字。
蘇子悅聽到了他的話,莫名的就笑了一下,他站了那麽久,竟然就只說了這兩個字,完全不符合她的期待。可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好像還真是餓了,和他談過話後,她就沒吃什麽東西,他不提她還沒有什麽感覺,他一提她就覺得自己是真餓了,而且還餓得不能忍受了。
于是她沖着他點點頭。
她沉默的感覺很是乖巧,讓他微微有些自責,讓她獨自待在這裏這麽久。其實她大多數時候都會給人十分乖巧的感覺,她的五官十分柔和,永遠呈現出肉柔弱弱的姿态,仿佛一汪清泉。
江翊将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蘇子悅就知道,他這是示意自己趕快換衣服,她這個樣子的确穿不出去,于是找來一條打底褲,想就這麽就出門。
她穿好以後,發現他還是看着自己,目光似乎在問:你就這樣就打算出去?
她看着他,也用目光回答:嗯,就是這樣。
“換一身。”江翊終于忍不住發話了。
蘇子悅很少會違背他的話,同他交往這麽久,幾乎很少反駁他的意見,這一次雖然他們意見相悖,并且也已經分手了那麽久,可習慣使然,她還真去找衣服來換了。他們當初是說分手就分手了,這屋內的東西她一樣也沒有帶走,而分手之後,江翊估計也很少在這裏,他們過去的東西都原封不動的放着。
既然換衣服,她就會裙子也脫下來,剛将牛仔馬甲脫下來,她就看一眼他,發現他完全沒有絲毫自覺,根本沒打算出去。她很少會在他面前換衣服,也不是羞怯,單純的習慣而已。但他沒有打算出去,她也不想開口,兩個人最親密的事都已經做過了,再這樣扭捏似乎就顯得矯情了。
江翊在她看過來時,就知道自己似乎應該出去,但已經錯過了最佳出去的時間,只好厚着臉皮的留了下來。
當她将薄裙脫下時,他的目光本能的落到了她的肚子上,那裏還是很平,用肉眼看不出任何不妥,可裏面竟然有一條小生命,屬于他和她的小生命。
第二頁
蘇子悅換好了衣服,用手随意的勾了幾下頭發,便準備和江翊一同出門了。她沒有化妝,完全的素面朝天,卻不會讓她的容顏有任何黯淡之感。江翊看着這樣的蘇子悅,忍不住想到當初闫庭濤第一次把蘇子悅帶到聚會時,就有人曾在私下評價過,闫庭濤帶來的女子果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就算不化妝也把別人的女伴立即比了下去,真正的美人,就連化妝品也不是其對手,當然也有嘴賤的人,稱蘇子悅這樣的美人是美則美矣,可惜沒有靈魂,話語裏無不顯示着蘇子悅只是一個花瓶美人。當時江翊也順帶的擡頭看了一眼,想的倒不是她有多美,襯得一幹女伴多麽黯淡,而是有她在,那些女伴們的濃妝豔抹立即變得俗豔起來。
江翊突然發現,她的某些習慣,他還是能記住一二,哪怕在他們分手之後,他從未想起過她。那種感覺挺怪異,分手了就分手了,他真沒有去想過他們還會再見,尤其是以這樣的方式。蘇子悅有兩個習慣,一是不愛化妝,遇到不得不化妝的場合也只是畫點淡妝,二則是她不會用梳子梳頭,洗過頭後只用手指随便抓幾下,便随意的披着,哪怕是第二天,也最多用手随意的抓幾下。
蘇子悅走到門口時,正準備穿上高跟鞋,又發現了江翊很是詭異的目光,于是又将高跟鞋放進鞋櫃,乖乖的取出一雙平底鞋。她穿上了平底鞋後,江翊的表情才恢複了正常。
出了門,兩人也并未說一句話。蘇子悅暗自猜測着,他帶她出去吃飯,是不是想要繼續着白天的話題,畢竟他那時他剛剛知道她懷孕,還并未想好應該怎麽處理,幾個小時過去了,他大概已經想出了答案了,來決定她肚子裏的孩子何去何從。她發現自己并不緊張,也完全不擔心他會給出一個怎麽樣的答案,她原本就沒有打算要這個孩子,于是他給出最壞的答案也不過是讓她立即打掉這個孩子,而這個答案與她原本計劃的事相重合,因此她根本不存在失望。她聽人說過,胎兒在前三個月很脆弱的一個原因是這個時候的胎兒還只是胚胎,連“人”都不能算,如果這樣算起來,這個時候流掉它,它應該也不會感覺痛。
其實他知道了也好,至少可以避免一些別的麻煩,比如如果有一天他突然知道她流掉了他的孩子,到時候借此鬧出別的麻煩事,那并不會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她不喜歡麻煩。
走進電梯,他大概也覺得彼此之間太過安靜了,輕輕咳嗽了一下,“想吃什麽?”
她覺得自己挺餓,也是真餓,餓得肚子都有些疼痛了,可卻說不出自己想吃什麽,于是想了想,“粥吧!”
其實她這樣的狀況,根本不能吃任何東西。她高中的時候,就因為室友無意中說了一句她變胖了,她就三天不吃東西,那時的感覺和現在挺像,感覺很餓,餓得肚子都硬疼起來,可當她真吃了東西,發現肚子比什麽都沒有吃時更疼了,并且連動都不能動了。她看一眼江翊,同他一起走出電梯,沒好意思說她這種情況最好是不吃東西,她又看看自己肚子,希望別出現吃了東西更痛的情況。
江翊讓她站在那裏等着,他去将車從車庫裏開出來。
她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就算只是一個背影,觀賞性也絲毫沒有減少。其實她真的很喜歡這裏的環境,幽靜,車少,這樣的道路很适合散步,但在她的記憶中,他們從未一起在這小區裏散步。
闫庭濤曾問過她,為何要與江翊分手。多麽簡單的原因,他不愛她,一點都不愛。
可她發現,自己去接受這個事實,竟然并不難。江翊真的很好,長相英俊帥氣,掌控着南江市江家的生意,能力卓越,無纨绔子弟的不良嗜好,他雖然也吸煙,但煙瘾不大,并且不會當着她的面抽煙,會喝酒,但除非必要,絕對滴酒不沾,這樣的一個男人應該算是完美了吧,無論從男人還是女人的角度。因此闫庭濤才會對她主動提出分手感到詫異,甚至還為此約她交談,她當時笑了,只是四兩撥千斤的表示:我除了江翊,就嫁不出去了嗎?
闫庭濤大概是被她的态度給噎到了,好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她知道闫庭濤是真關心自己,但很多事,她真沒有辦法說出口。而她現在懷疑,江翊會知道自己懷孕,大概也是闫庭濤通知的。她這樣懷疑,并非沒有根據,江翊絕對不會是個在分手後還主動打聽前女友事的人。何況她與江翊在那方面做事事措施做得挺嚴,別說江翊不會去想她會懷孕這事兒,連她自己都覺得很是驚奇,還好江翊并未看着她懷疑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他的,雖然就算他懷疑也在情理之中。
蘇子悅沒有猜錯,江翊會知道她有身孕,的确是因為闫庭濤的關系。
在前幾天的聚會中,所有人都離開後,闫庭濤卻有意的将他留下,并且主動提起關于了蘇子悅的話題。那時的江翊只覺得有趣和不可思議,闫庭濤對蘇子悅的關心,完全超出了一般的朋友關心,可偏偏當初還是闫庭濤将蘇子悅介紹給他,準确點來說,是闫庭濤撮合了江翊與蘇子悅。在闫庭濤得知江翊完全不知道蘇子悅的現狀後,闫庭濤有些無語,于是原本準備的提點變成了直接告訴江翊,蘇子悅可能懷孕了。
江翊自己也有些奇怪,在他得知蘇子悅有可能懷孕時,第一個念頭是孩子是他的,而不是他們都分手了,也許蘇子悅肚子裏的孩子是別人的。
蘇子悅并沒有等多久,江翊便将車開過來,停在她的面前,她則打開車門,鑽了進去。她不是很喜歡做副駕駛位,因為這個位置意味着得系安全帶,她不喜歡任何麻煩的事,包括這樣的小事。
在車上,他們還是無言,其實他們在交往中時,話也很少,見面的次數也不多,多是一起吃飯,一起出席固定的聚會,那樣的約會,像是一種固定的交往模式,他們只需要那樣做就好,至于有沒有拿出真心,一點也不重要。打破那樣固定格式,是在分手前的三個月,也就那三個月,他們才像是一對正常的情侶,可惜還是好景不長。
江翊的車穿過了大大小小不少路,才終于停在了一家第一眼看上去極為普通的小店門口,蘇子悅下車後,看一眼旁邊停着的另一些車型,立即就知曉了,這家店一定不普通,否則怎麽會吸引如此多的豪華中的貴族車。
蘇子悅與江翊一起走進去,立即就發現了這家店的不同之處,第一眼看上去極為儉樸,第二眼便覺得有意思,第三眼則是感到極為精致,整個店全是以竹為主,就連牆也是層層疊疊的竹子構成,屋內的桌子凳子也全都是竹子編織而成,更神奇的是就連杯子和碗,也全都是竹子做成,屋內還挂着許多用竹子做成的裝飾物,簡直就是竹子的主題小店,別致又精致,有着古色古香的同時毫無任何威吓感。
侍者将他們請進去,他們才坐下,老板立即走了過來,同江翊打了招呼,目光就落在了蘇子悅的身上,打量完蘇子悅,似乎還點了下頭,笑看着江翊,“就知道你這小子眼光非同凡響。”
蘇子悅垂眸,心想無論江翊帶一個什麽樣的女子過來,都能被誇贊一通。
江翊并不打算與人糾纏,幾句話後便讓人趕快上粥。
老板竟然親自将粥端過來,并且拍了拍江翊的肩膀,“給你準備的碗,終于派上了用處。”
“碗有用處,可你已經沒用處了,哪兒涼快去哪兒。”
老板笑笑,就算被趕也不生氣,“就知道你是個重色輕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