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先生

第4章 大魔王的詛咒

周一是痛苦的，你是周一症候群嗎？我們親愛的費先生可是周一症候群的嚴重患者，可是這個周一他卻早早地起床準備上班去。因為周末實在是不堪回首，費先生只想從今以後遠遠地避開可怕的莫先生。

當費先生早早地抵達辦公室時，迎接他的不是八卦黨也不是冷笑話協會，而是一個外國人。

好吧，其實費先生的英語有點勉強。他看着眼前這個五官立體輪廓深刻的年輕人，有些為難。

正當費先生準備遁逃時，那個年輕人很顯然看到他了，對他露出了友好的笑容。費先生清了清嗓子，只好硬着頭皮上了：“Good morning， nice to meet you。 Where are you from？”這個搭讪算正常吧？

那個年輕人似乎有些困惑地看着他，結結巴巴地開口了：“呃……Nice to meet you， too。 I am from 新疆。”

好吧，“新疆”那兩個字可是絕對标準的中文。

費先生囧了，熱度迅速竄上臉頰，不過他還是死鴨子嘴硬道：“年輕人，英語不錯嘛。你就是今天要來的實習生？”

年輕人笑得很燦爛：“是的，我好像來早了。不過幸好莫總監也很早，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莫總監？這三個字簡直就是毒咒啊。費先生急急轉身，果然看到莫先生拿着一杯咖啡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那個表情，那個眼神……費先生很有經驗地判斷出了，那是“你又突兀了”的意思。

“艾爾肯，這位是費先生，以後就由他來帶你了。”莫先生對費先生颔首，然後對新疆小夥子說。

“好的，好的，費先生你好。”艾爾肯很熱情地拍了拍僵硬的費先生。

自從有了艾爾肯，費先生腰也不疼，背也不硬，腿腳也靈活，幹活也有勁，連說冷笑話都更有趣了。總結一下，這就是崇拜的力量啊。

費先生每日被新疆小夥子熱情的轟炸弄得暈了。

“費先生您真厲害。”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謝謝費先生。”

“能跟着費先生學習真是太好了。”

費先生覺得自己轉運了，簡直是美麗新世界啊。

這天中午，冷笑話協會在冷笑話先生的帶領下再次聚餐。

費先生說：“一天，袋鼠開着車在鄉村小路上閑晃，突然看到小兔子在路中央，耳朵及身體幾乎完全趴在地上，似乎在聽什麽。

“于是，袋鼠停下車很好奇地問：‘小兔子，請問一下你在聽什麽？’小兔子說：‘半小時前這裏有一輛大貨車經過。 ’ 袋鼠又問：‘你是怎麽知道的？’你們猜小兔子是怎麽知道的？”

衆人搖頭，艾爾肯也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費先生道：“我的脖子和腿就是這麽斷的！”

“好冷，好冷……”衆人感嘆。

就在費先生得意洋洋之際，他的笑容僵硬了。只見莫先生面無表情地站在餐廳門口，而嚴厲先生一臉嚴肅地走過來說道：“費先生，恐怕你的脖子和腿也保不住了。”

費先生是幹什麽的？費先生是會計。會計怕什麽？會計怕記錯帳。

“這個月第二次了。”莫總監道。

此刻他們在莫總監的辦公室內，門外是探頭探腦準備偷聽的八卦黨和冷笑話協會成員。

“是憑證不合格，還是明細科目沒寫對，還是科目表沒有算平？”費先生垂頭喪氣。

“是交給艾爾肯的賬目沒有核對清楚，你帶他，要負起責任來。”莫先生的聲音平靜無波。

費先生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好，是自己得意忘形了？

莫先生輕咳了一聲：“費語，你來公司也有幾年了，低級錯誤不多，工作也算勤懇……”

費先生緊張了：“總監你該不會……”

莫先生擺擺手：“我只是問你有沒有興趣進修，比如考個國際會計證照什麽的。”

費先生松了一口氣，一時無語，半晌才吶吶地說：“多謝總監關心，我、我還沒有想好。”

“嗯，你最近似乎有點心不在焉，”莫先生一副主管口吻，“要打起精神來，我很看好你。”

“謝謝總監，我會注意的。”費先生這才放下心，摩拳擦掌準備回去教訓一下艾爾肯，也自省一下輕飄飄的自己。

不過就在費先生要走出去時，驚雷一道直劈下來。

莫先生狀似平淡道：“你最近老是躲着我？”疑問句。

“沒有，沒有，總監你多慮了。”肯定句。

“你對我有什麽意見？”疑問句。

“沒有，沒有，總監你是好人。”肯定句。

“那好，下個星期和我出差去。”肯定句。

“呃，好的。”內心一排感嘆號，天要亡我！

費先生很憂郁，他覺得他要完蛋了，因為他居然要和莫總監去出差。

“費先生，要不要幫你求平安符？”熱心大姐問。

“費先生，要不要幫你打聽一下之前和總監出差回來的人的下場？”八卦小姐問。

“費先生，要不要每天給你發個冷笑話安慰你？”冷笑話先生問。

“費先生，要不要幫你收屍？”嚴厲先生問。

“費先生，莫總監不是好人嗎？”艾爾肯笨小子問。

K公司秘聞錄記載，和財務總監莫先生去出差的人容易遇到極其倒黴的事。總之，這是人生的一個大關啊。

莫先生不愧是K公司呼風喚雨的大魔王。

雖然費先生不想承認，但是他還是走上了封建迷信的不歸路，他是帶着護身符和莫總監去出差的。

出差的那天早上，費先生收到了無數條愛心簡訊，有認識的人發的，也有不認識的人發的。

“護身符要帶好。”這是熱心大姐發的，囧。

“公司需要你！”這是八卦小姐發的，是想八卦我怎麽倒黴？

“食人族父子打獵，其子擒一瘦子，其父曰：放，沒肉！其子又擒一胖子，其父曰：放，太膩！其子又擒一美女，其父曰：帶回家，晚上把你媽吃了！”這是冷笑話先生發的，好兄弟啊。

“壯士，挺住啊！”這是過來人嚴厲先生發的。

“師父，你一定要活着回來啊。”這是笨小子艾爾肯發的。

“風蕭蕭兮易水寒……”這是哪個王八蛋發的，詛咒我回不來嗎？！

“兄弟你受苦了！”含淚。

“烈士啊！”啊呸，我還沒死呢！

費先生看簡訊看得很happy，莫先生看費先生千變萬化的表情也很happy。

說是出差，其實不過是定期到分公司核對一下賬目，視察一下情況。分公司也是自家兄弟嘛，應該不會有什麽倒黴事吧？費先生安慰自己。

但是他萬萬想不到，他完全想錯了方向。

孩子，你知道嗎，那可是人生的一道坎啊，能有這麽好過嗎？

分公司幫忙安排的是飯店雙人商務套間，幹淨整潔。分公司的兄弟們酒席上不灌酒，不亂套近乎，無任何問題。這一切令費先生很滿意，他當然也是知道這和大魔王莫先生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

一切似乎順利過頭了，費先生第一次跟着大魔王這麽久沒有倒黴，都有些感恩戴德了。當然，他也鄙視了自己的奴性。

“萬不可掉以輕心啊。”熱心大姐苦口婆心。

“要打破詛咒啊！”八卦小姐很是興奮。

“我有一個要求：請我吃飯。我希望你能滿足我。否則我就把你的手機號寫在牆上，前邊再加兩個字：辦證。還要請我吃好，要不就寫：征婚，男女皆可，條件不限。”冷笑話先生趁火打劫。

“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嚴厲先生很有經驗。

“師父，傻人有傻福，好人有好報。”艾爾肯很傻很天真。

就在出差之旅要結束的前一天，費先生的人生之坎出現了。

這一天陽光明媚萬裏無雲，費先生覺得堅持就是勝利，自己果然要熬出頭了，要破詛咒了。于是，這一天費先生的心情也非常好。

這天下午三點半，距離下班只有一個半小時了，費先生終于劫數臨身。

費先生本來陪着莫總監在財務科的小辦公室裏寫報告，一時覺得悶熱，于是他準備去茶水間為自己和上司倒兩杯水進來。這一去不要緊，結果真是再遇命中克星。

只聽見銷售部的經理在外面蘇先生長蘇先生短，鞍前馬後，極盡狗腿之态。費先生撇撇嘴，心想是哪個大客戶呀。一轉身，費先生僵在了門口，手都擡不起來。那萬分熟悉的聲音不是蘇珞是誰！

原來他在B市，原來離開是離這麽遠。

費先生想自己應該淡定地開門，然後和蘇先生擦肩而過，或許蘇先生還會說一句“這麽巧”。可是沒出息的費先生只是在茶水間裏潑了自己一手熱開水，腦袋一片空白。

哪怕常常想要怨恨你、忘記你，結果還是那麽在乎你，果然是欠虐啊！

在下班前一個小時，莫總監看到自己的屬下終于晃晃悠悠失魂落魄地帶着一手燙傷回來了。莫總監皺眉，找了個闊口杯，盛了冷水就把費先生的手塞了進去，全然不在乎分公司財務部老頭那含淚的目光。不過後來為了把費先生的蹄子拔出來也是費了一番功夫。

工作結束，第二天是周末，莫先生拎走費先生，準備度過出差之旅的最後一夜。

這天夜裏，費先生喝醉了。借酒澆愁愁更愁。

什麽，酒後亂性？你們不覺得太快了？其實人家只是單純的酒後聊天嘛。

“我是被抛棄的那一個，因為我很啰嗦很煩人。”費先生歪歪唧唧。

“所以我改，你看我現在多麽好啊，我一點也不羅嗦，我才不煩人呢。”費先生磨磨唧唧。

“問世間情為何物，我要看破紅塵……總監，你說我真的很啰嗦嗎？沒有吧，不會吧……”費先生哼哼唧唧。

莫先生依舊一臉淡定，但是內心微微抽搐了，原來這才是費先生的本性。

“其實我是居家好男人，雖然宅了點，但是我很有愛心，家務也做的很好啊。我這麽關心他，他居然嫌棄我……”完蛋了，帶哭腔了。

“不哭，我給你看個有趣的東西。”莫先生勉為其難地哄醉鬼。

“什麽啊？”費先生呆呆地看着他。

莫先生掏出手機，找到那條一直沒有舍得删掉的簡訊。發信日期是去年的，而發信人的名稱近期內被改成了費小兔子。“親愛的，晚上少喝點酒哦，我會很擔心的。天氣轉涼，要記得帶上外套。早些回來，我幫你準備夜宵~啵~ =3=”

“這是什麽？”費先生瞠大了眼睛。

“這是去年某個冒冒失失的家夥發錯的，我當時就想，這家夥可真賢惠啊。那天晚上我帶了外套，很暖和，所以這條簡訊就不删了。”莫先生低聲說。

費先生呆呆地坐在那裏，突然捂着眼睛哭起來。他輕聲說：“暖和就好，暖和就好……”

一年多前的那天，費先生記得是寒流來襲，氣溫驟降。小珞一如既往的沒有回他的簡訊，他一個人把夜宵反反複複熱了又熱，也沒有等到小珞回來。費先生第二天打電話到小珞公司，才知道他陪客戶通宵一夜。

莫先生想，哭紅了眼睛的費先生說不定真的會像一只兔子。他沒有安慰他，只是說：“偶爾哭哭，有益身心健康。”

一年多前的那天，莫先生收到了這條冒冒失失的簡訊。他本想和這個小會計并沒有很熟，怎麽就收到了愛心簡訊？但是他還是帶上了外套，結果發現那天晚上真的适用。

于是，他慢慢開始注意這個小會計，看着他常常遲到每天和同事嘻嘻哈哈地八卦。看着他，卻不敢貿然靠近。

出差結束，費先生和他的頂頭上司有了一個秘密。那就是——居家好男人費先生是被人甩的那一個。

看來最終費先生還是沒有破除詛咒，不過他非常堅定地拒絕了向八卦黨交代出差之旅的衰事內幕。

費先生最近覺得人生有點恍惚，因為他和莫先生分享了一個秘密，于是乎他覺得自己應該和莫大魔王算是一夥的吧？結果最近費先生倒真的沒遇到什麽倒黴事。說起來，他還沒和莫先生正式“同夥”呢。

咳，真實的原因是費先生臉皮薄，出差回來後靠近莫先生十米內會不安，五米內會臉紅，平日遠遠見到莫先生不是躲就是藏，誇張到整個K公司都以為莫先生非禮了費先生。

這個不實傳聞百分百之九十是八卦小姐的傑作，所以，恭喜費先生再次退到安全警戒線外。

莫先生對于費先生這樣顯而易見的行為不是沒感覺的，但是他淡定地選擇了漠視。

其實是看人家臉紅、躲牆角很有趣吧？

既然是頂頭上司，不想讓你避的時候你自然避不了，莫先生正是以這種無恥的官僚主義作風的穩操勝券心态，放任了費先生幼稚的行為。

就在倒黴教主費先生逐步退出江湖之時，他英勇的接班人出現了。那就是我們的新疆好孩子——艾爾肯先生！

這天，莫總監帶着有英俊皮囊的費先生和有酒量的好孩子艾爾肯去應酬了。莫總監輕飄飄地喝了幾口小酒，其他全由費先生和他的大弟子艾爾肯包辦了。

當一切終于結束，莫總監拽着兩只醉醺醺的家夥準備去取車時，發現他的外套落在包廂了。

怎麽辦？趕快回去拿吧。好孩子艾爾肯仗着自己跑得快，毅然接受了這個任務。

夜風中，莫總監的煙頭明明暗暗，看得費先生戰戰兢兢，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幾分鐘後，不遠處傳了一聲“我來了！”，然後又傳來尖叫幾聲“色狼！”

費先生掩面哀嚎： “艾爾肯，我看錯你了！你以後千萬不要說你師承何處，不要丢我的臉！”

莫總監望天，不鹹不淡道：“今晚天氣真好。”

艾爾肯慢慢吞吞，委委屈屈地蹭過來，受傷地不停嘟喃：“居然打我，居然打我，壞人！”

費先生問：“乖徒兒，告訴為師你幹了什麽壞事？”

艾爾肯呆滞：“費先生，唯詩是誰啊？”

費先生挫敗：“我問你剛才在幹嘛？”

艾爾肯眨眨眼睛：“我沒有！”

“那人家怎麽打你了啊？”

“我遠遠的看那裏有兩個人，我以為是你和莫總監，于是就跑過去了。”

“就這樣？”嚴厲。

“邊跑邊張開手臂。”小聲。

“還有呢？”憋笑。

“邊跑邊喊‘我來了’。”更小聲。

“噗哈哈哈，你真衰。”這是費先生的點評。

“果然很有色狼架式。”這是莫先生的點評，然後習慣性地加了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師必有其徒。”成功踩到費先生痛腳。

但是最近費先生過得實在太爽了，完全不把莫先生的最後一句話放在心上，反而一本正經地對莫先生說：“謝謝你娛樂了我。”在我們費先生的心裏，附近的人一切倒黴事都是大魔王引起的，于是理所當然地道謝。

醉醺醺的好孩子艾爾肯說：“謝謝你娛樂了費先生。”

莫先生看着兩只輕飄飄的醉鬼，微微抿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是誰娛樂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