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國策 陛下你早說啊
李承宣說的是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這句話。
然後宋瑾寧立刻就想到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句話。
不由的有些動容。
她對于幹政, 以此為自己和娘家人謀得權勢或富貴這種事是不感興趣的,不過若是能為那些災民, 又或是天下間的百姓做一兩件實事,也算是不枉做了這皇後一遭。
因為皇後身為一國之母, 日常一應所需原就是天下萬民供養所來。
她得到了這樣大的好處, 原就該回饋一二的。
就沒有再說拒絕的話, 而是蹙起眉頭細細的思索起來。
宋瑾寧本人并沒有治理國家的才能,但是得益于上輩子看過的那些書,電視劇, 諸如各種講壇之類的綜藝,以及網絡上有關其他國家局勢的分析,種種信息糅合在一起,給李承宣出出主意應該勉強還是可以的。
首先就是災民之事。
所謂萬物生長,各自有時, 既然現今農時已過, 即便勉強将那些農作物種下去只怕到時也沒有收獲。後期如何安置災民确實是件令人棘手的事。
總不能朝廷一直撥錢糧直至下一個農時,那樣多少錢糧都不夠用。
但如若不撥, 只怕災民就會鬧事......
所以宋瑾寧還是很贊同李承宣的那句話的, 不能讓災民太閑。
“南方之地向來盛産絲綢, 陛下有沒有想過增加織機?”
“織機一旦增加,所需勞工自然就會增加。且不但如此, 屆時養蠶的人,栽種桑樹的人也會相應增加,到時豈不是可以增加很多就業崗位出來?”
話說的太順口, 連就業崗位這樣現代的詞語都說出來了。知道李承宣不明白,又解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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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南方此次受災既是水澇,河堤就該重修。要修就好好的修,不然過不了兩三年又發大水,那這河堤修了有什麽意義?簡直就是浪費銀子!”
“至于北方,既是幹旱,陛下有沒有考慮過在某些合适的地方修建水庫?這樣往後若再有幹旱的時候,水庫便可暫且救急。再有,北方是不是有什麽平原?這些平原地勢平坦,土壤較好,都開發了嗎?若沒有,陛下有沒有考慮過遷災民過去開墾荒地?”
李承宣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他果然沒有看錯,宋瑾寧在一些事上總會有跟其他人不同的見解。
只是......
“你的這些想法雖好,但朝廷卻拿不出這麽多的銀子。”
增加織機,修河堤,建水庫,開墾荒地,無論哪一個單拎出來都需要投入大量的銀錢。而上次籌措到的銀錢雖然将赈災和軍饷所需對付過去之後還餘了一些,但也萬萬不夠這麽折騰的了。
宋瑾寧再次蹙起了眉頭。
都說一文錢能難倒英雄漢,對于朝廷來說又何嘗不是。沒錢,那很多事就做不了。
宋瑾寧想事情的時候有一個無意識的摳手指的小習慣,李承宣注意到,目光不由的望像她的手。
她這個人懶散,也怕熱,太陽大的時候絕不會在外面走動,所以養的肌膚白皙柔嫩。
老天仿似也格外的偏愛她。不但相貌生的無可挑剔,就是她的這一雙手也是生的手指纖長若蔥管,仿若白玉雕成。
李承宣這一看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腦中不由的想起諸如手如柔夷,纖纖擢素手,垂手明如玉之類的詩句來。
很想握一握她的手。想必一定很暖和,也很柔軟吧......
“既是朝廷暫且拿不出這麽多的銀子,那這些事就一件一件的來吧。”
忽然響起的聲音驚醒了李承宣的旖旎情思。他臉上微燙,擡頭看着宋瑾寧。
宋瑾寧還是一副蹙眉思索的模樣。
她建議先做的一件事是增加織機。
因為其他三項全都是耗費銀子的,只有這一項,暫且雖然也耗費銀子,但後續卻能帶來收入。
“絲綢産量增加,咱們便可以出口。就是賣到其他國家去。”
說到這裏,她又想起瓷器,茶葉來。
在她以往有限的了解中,諸如絲綢,瓷器,茶葉這些可都是出口的大宗物品。
得知先帝實行的是類似于閉關鎖國的國策,既不允許出海貿易,也不允許外商留駐國內,宋瑾寧直呼這不行。
要是擱以前宋瑾寧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
要知道那可是先帝定下的國策哎,對于一個以孝治國的朝代來說,質疑先帝的國策那就是大不敬。是可以被殺頭 ,甚至連帶親族都能獲罪的。
但宋瑾寧這不是嗨上頭了嘛,滿腦子就是如何撈銀子的事。以及以前讀書的時候歷史老師講過的閉關鎖國政策是如何的一種孤立主義,阻礙生産力的發展和社會進步,導致慢慢的落後于世界。
我們要發展,我們要進步,我們不要落後,所以這閉關鎖國要不得!
宋瑾寧慷慨激揚,宋瑾寧熱血沸騰,宋瑾寧風蕭蕭兮易水寒,宋瑾寧激情澎湃,宋瑾寧痛陳閉關鎖國的弊端,宋瑾寧詳述開埠通商的好處,宋瑾寧......
然後宋瑾寧萎了。
因為她忽然想起來,這不是在她以前的那個言論自由,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時代,這是個說錯一句話很可能就會掉腦袋的時代啊。
而她現在竟然當着現任皇帝的面痛斥着他老子制定下的國策......
她這是嫌活膩味了?
宋瑾寧立刻收聲,然後安靜如雞。
李承宣正聽到精彩處,忽然靜下來,就看向宋瑾寧。
兩個人雙雙對視了一會,李承宣問道:“怎麽不說了?”
宋瑾寧:大佬我錯了行不行。我真的不是故意批判你爹制定下的那條國策的,剛剛就是我說的太嗨了一時不察就飄了。大佬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啊。
但李承宣繼續追問,宋瑾寧無奈,只得老老實實認罪。
“陛下,剛剛是我不對,我不該非議先帝。”
跪下是不可能跪下的。上輩子就沒有跪人的習慣,這輩子好歹也是南陽郡王之女,也從來沒有跪過人。
“無妨。”
宋瑾寧聽到李承宣平穩的聲音,“朕恕你無罪。繼續說。”
宋瑾寧:問題是,就算你恕我無罪那我也不敢繼續往下說。因為皇帝心,海底針麽。指不定你什麽時候就飚了呢。
繼續安靜如雞。
甚至也不看李承宣了。半垂着眼,專注的盯着自己的手。
夕陽斜照入屋,細細碎碎的落在她發間肩上,竟讓人在她身上品出些安靜詳和的味道來。
在李承宣的印象中,宋瑾寧一直都是懶散和狡黠的,倒是頭一次在她身上看到靜女其姝的氣質來。別說,還真的挺新奇,也挺讓人心動的。
于是李承宣屏息靜氣,生怕破壞了這一刻的美好。
還是宋瑾寧察覺到空氣忽然安靜下來,擡頭來望。
結果就直直的撞進了李承宣的眼中。
李承宣的一雙眸子并不是純粹的黑,相反較其他人好像要淡一些。這會兒在夕照光下,越發顯得如琥珀一般的通透。
眉眼間有着青年人特有的銳氣。
實話實話,這張臉還是長的挺好看,眉目也挺鮮活的。
想想不久之後這張臉就會因為江婉秋而蛻變成一張面癱臉,再沒有多餘的表情,宋瑾寧就覺得挺可惜的。
兩個人目光交彙,宋瑾寧坦蕩不以為意,李承宣則心慌不能自已。
忙垂眼,伸手拿了面前的茶杯低頭做了喝茶的模樣,借此來掩飾自己的尴尬。
不想剛剛一直和宋瑾寧探讨撈錢的事,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将一杯茶都喝光了,這會兒拿的就是個空茶杯,勉強只能倒得出來一兩滴茶水而已。
李承宣:更加尴尬了。
只希望宋瑾寧沒有留意到這件事。
宋瑾寧确實沒有留意到這點小事,她現在正擡頭望天,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懊惱。
就後悔,特別的後悔。
不該飄成那個樣啊。還真當自己是書生意氣,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啊?什麽話都敢往外說。
所以李承宣為什麽還不走?他還待在這裏做什麽?
再不走她可就走了啊。去壽康宮跟宋太後湊合一晚去。
宋瑾寧正想東想西,壓根沒有注意到李承宣已經将手中空的茶杯放在了炕桌上。
然後李承宣輕咳了一聲,一來是借以掩飾下自己的尴尬,二來是将明顯在神游方外的宋瑾寧的思緒給拉回來。
“其實先帝的這條國策,朕也一直認為不妥。前些日子已經在與左相,戶部尚書商議開埠通商的事了。”
哎?!
宋瑾寧驚訝的低頭看李承宣。
所以李承宣這話的意思是,在這件事上她跟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那陛下你早說啊。也省的我剛剛吓成那個慫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