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說動 因為他的一句話
“我說陛下, ”
宋瑾寧合上手裏的醫書,無奈的看着隔了一張炕桌坐在她對面的李承宣,“前朝沒有要處理的事了麽?”
您都已經在我這宮裏待了一天了啊啊!而且還一直不停的拉着我說話, 讓我想安安靜靜的看會兒醫書都不行啊啊!
頭疼!好煩!希望這個人趕緊從她眼前消失!
李承宣明知道她的不耐煩,但是架不住人家臉皮厚, 不當回事啊。
“今日休沐,前朝無事。”
見宋瑾寧張口又要說話, 李承宣趕忙又道, “來你宮裏之前朕已經将折子全都批好了。”
宋瑾寧:幹!連這條路也被他給堵死了!
所以這位爺為什麽還不下旨選秀?
要是能有三千佳麗, 也不至于這位爺一進後宮就往她這裏跑啊。能去的地方多着呢。
就将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既然陛下近期前朝政事不繁忙,不如考慮考慮給皇家開枝散葉的事?”
這可是大事!有道是君王一日無子,那國祚就一日不穩。
李承宣并不知宋瑾寧心中所想, 聞言心裏一喜,看着宋瑾寧的目光都不由的有些蕩漾起來。
所以她終于知道朕的好了,不再說什麽契約不契約的婚姻了,想真心實意的同朕做夫妻了?
不過她膽子确實夠大,連這種話都能直接當着他的面說出來......
Advertisement
但這也沒有關系, 他就是喜歡她這份與衆不同的坦誠麽。
可惜下一刻他就聽到了宋瑾寧悠悠說出的下半句話:“所以陛下, 您看您要不要現在就下道旨意,挑選适齡的女子進宮充裕宮廷呢?”
李承宣:......
李承宣的一張臉黑了下來。
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 讓其他的女子為他開枝散葉?!
有這麽迫不及待将自己夫君往其他女子身邊推的妻子麽?!
“皇後可真是賢良大度。”
語氣裏面充斥着不遺餘力的嘲諷, 以及幽怨。
宋瑾寧權當這是他對自己的誇贊了。
“還好, 還好。”
拿了手邊的蓋碗慢悠悠的啜了一口茶水,她面上笑吟吟的, “雖說暫且陛下不得不同我做夫妻,但我也不能耽誤了陛下的生子大計麽。”
所以你可趕緊的廣納秀女,然後少來我宮裏轉悠吧。
李承宣差點兒被她這句話給堵的直接心梗了, 瞪了她好一會兒才洩恨似的也拿起茶碗喝茶。
不過不同于宋瑾寧的淺飲,他這完全就是牛飲。
宋瑾寧有一種錯覺,他這喝個水都喝出了咬牙切齒的感覺。這也是個人才啊。
将一滴水都不剩的茶碗撲的一聲放在了炕桌上,李承宣賭氣似的坐在榻上不說話了。
對此今兒被他吵嚷了一天的宋瑾寧表示,他不說話正好,安靜。
那她是不是能趁着這難得的清靜時間打個盹兒了?
不想她才剛阖上眼,就聽到李承宣的聲音響起。
“上次你說的查內侍省主管的主意很好。現今赈濟災民的銀子以及邊境所需的軍饷都如數發了下去。這些都是你的功勞。”
叮的一聲輕響,似是什麽東西被放在桌面上的聲音,“這個,是朕給你的。”
宋瑾寧略微睜開眼,就看到炕桌上放了一支步搖。
赤金簪身,簪頭一只小小的展翅鳳凰,五支尾羽蜿蜒缭繞。鳳口裏銜了三串紅寶石流蘇下來。
這紅寶石也不知道是如何打磨的,這會兒瞧着,光彩熠熠的。
這還不算什麽。最妙的是簪頭鳳凰五根尾羽上拱了一顆足有蓮子大小的珍珠。
珠形看着十分的圓潤,光澤也十分的瑩白,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宋瑾寧的一雙眼睜的更大了一些。
倒不是她有多喜歡這支鳳凰步搖。實話實話,她身為南陽郡王唯一的女兒,想要什麽樣貴重的首飾沒有。
而且她本身也不是個多喜歡戴首飾的人,嫌麻煩。所以這鳳凰步搖盡管再精美華麗,說實話也不是很能動她的心。
關鍵是,李承宣竟然會送她步搖......
宋瑾寧的目光從這支鳳凰步搖上移開,緩緩的看向李承宣。
李承宣原是在細致的觀察她臉上的表情的,但這會兒對上她的目光,也不知怎麽,忽然就如同被火燙到了一般,忙別過了頭。
心跳如擂鼓,手掌心都在往外冒着汗了,卻偏偏還嘴硬:“怎麽,你不喜歡這步搖?那扔了便是。”
反正朕送出去的東西就絕對沒有往回收的道理。
宋瑾寧無語的揚了揚嘴角。
這位爺可真是既敏感又別扭啊。
但她敢扔麽?
平常偶爾使使小手段讓這位爺吃點兒小虧就算了,因為那畢竟是不傷大雅的事。但說到底這位可是九五之尊,大的事情上她還是不要違抗的好。
就譬如這步搖,說是給她,那其實就是賞賜。
其實她一開始是想推拒的來着,但這位爺連扔了這種話都說了出來......
罷了,她還是偶爾順着這位爺吧。
于是宋瑾寧坐正了身子,說了一句謝陛下賞賜,以及我很喜歡這樣的場面話。
但這位明明生了一顆七巧玲珑心的聰明陛下這會兒好像連場面話都聽不出來了,說着:“既然你喜歡,那現下便将這步搖戴上罷。”
宋瑾寧:我收回剛剛我說的那句話還來得及嗎?
不過眼見李承宣面上的神情又有些不好起來,宋瑾寧暗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自炕桌上拿起這支步搖,擡手往發間簪着。
天氣日漸炎熱起來,她今兒身上穿的是一件淺藍色的紗衫,衣袖寬松。這般擡手向上的時候,衣袖滑落下來,露出的一截手臂白皙若初雪。
李承宣看到,也不知為何,忽然就覺得心中控制不住的一顫。
臉上也有些發燙起來。不敢再看,忙別過頭,裝作在認真的看旁側炕案上放的一瓶白色百合花。
李承宣近來對宋瑾寧的事着實上心,也就知道宋瑾寧是個不喜熏香的人,日常殿中放的多是時新的新鮮切花。
且她應該很喜歡百合,因為他好幾次過來都會看到殿中擺放了一瓶清水百合。
相較那些不但會随身挂着香囊香包,日常還會用熏香熏衣熏被的世家女子而言,宋瑾寧确實可以說是标新立異,與衆不同。
若是在以往,對于宋瑾寧的此舉李承宣約莫會嗤之以鼻,說她這是為了引人注意刻意為之,但現在看來,李承宣只覺得宋瑾寧做什麽都是好的。
因為他知道,除了在吃這件事上,宋瑾寧就沒有多少話願意同他說。
壓根就不需要引起他的注意麽。反倒他若是來的略微勤快些她還會覺得不耐煩......
宋瑾寧這時已經成功的将鳳凰步搖簪到了發間,腦袋輕搖的時候,能聽到流蘇碰撞間發出的細微聲響。
這聲響讓李承宣回過神。
微微側過頭,目光往她那邊瞥了過去。
宋瑾寧今兒梳的是個較為随意的傾髻。她事先也不知道李承宣會過來,所以早間梳妝的時候不過随意的在發間簪了一朵酒杯大小的淡藍色堆紗絹花而已。這會兒添了這支鳳凰步搖,确實為她增色不少。
李承宣暗暗的點了點頭。
宋瑾寧明明就生了一副妍麗的相貌,但平日卻總是不熱衷于打扮。
就說道:“你若衣裳首飾不夠,不妨叫內侍省多給你添置些。往後穿戴上不用過于素淨。”
其實宋瑾寧的衣裳首飾多的很。毫不誇張的說,還有幾箱子衣裳和幾匣子首飾都沒有穿戴過,但她這個人實在懶散,覺得實在沒必要每日将自己穿戴的很華麗。
舒舒服服,想坐着就坐着,想歪着就歪着的日子它不香麽?一天到晚把自己當個衣架,首飾架的,做什麽都不方便就好了?
但她這個人即便是因為懶不做某樣事,嘴上卻偏偏不肯承認,非得找個體面的借口出來。
“陛下難道就沒有聽說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句話?”
與她懶洋洋的話語相同,她整個人看起來也是懶洋洋的。
李承宣唇角微抽。
要不是知道你的本性,只怕我都會信了你的這句話。
不過實話實說,有如此相貌,宋瑾寧确實有任性不妝扮的理由。
總之淡妝濃抹總相宜麽,無論她什麽樣,總會給人賞心悅目之感。
李承宣明智的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起:“朕覺得你有些想法确實是旁人想不出來的。不知對于此次災民之事,以及生財之道,你可有什麽見解?”
這是在跟她說政事?
宋瑾寧吓的手裏的團扇都忘記搖了。
“陛下,這話您不該問我。您該同您的臣子商議去。”
再不濟您問宋太後去呀。反正別問我,我對政事不感興趣。
而且,甭管是妃嫔還是皇後,總之後宮幹政一般都沒啥好下場,她可不想這樣。
李承宣:......
雖然早先就知道她會拒絕,但拒絕的這麽幹脆明了,還是有點兒出乎他的意料。
其實這兩個問題他自然早就同一幹臣子們商議過了,但說到底還是那句話,他們雙方分屬不同的立場,一個是統治的,一個是被統治的,看問題的角度那根本就不一樣。
而且對于臣子們而言,還是明哲保身,保持住自己的榮華富貴最重要,所以好些話他們也得思量一番之後再說。
總之就是,臣子們的建議李承宣都記在了心裏,但是現在他還是想聽一聽宋瑾寧的見解。
如那日,宋瑾寧就給他開創了一個與衆不同,獨特的路麽。
就好聲好氣的同宋瑾寧講解了其中的厲害關系。
并不是赈災的銀子發下去就能立刻了事的。現今農時已過,所種下的作物已悉數被淹或被旱,即便現在補種也來不及,後續的善後其實很難。
畢竟災民數量龐大,若一直讓他們整日無所事事,且不說朝廷撥多少銀子下去也不夠施粥的,而且只還容易出大亂子。所以必然得給他們找些事做。
再就是生財之事。無論是一個家庭還是一個國家,錢財方面若不富裕就有很多事情做不了。
但查抄貪官污吏,懲治富商豪紳這種事,也不能天天做是吧?
偶爾這麽搞一兩回還行,但若老逮着他們薅,也沒那麽多貪官豪紳給他薅不是?所以還是得有其他的生財法子。
不得不說,李承宣可能是個天生的演說家。總之他這一番話無論是從哪方面來看都講的十分的聲情并茂,以及十分的令人動容。甚至說到動情處,讓人情不自禁的就心底激情澎湃,恨不能立刻為他抛頭顱,灑熱血。
想必古往今來那些一席話就能令對方從此拜服,甘願鞍前馬後為之效力甚至鞠躬盡瘁的嘴炮王者也不過如李承宣這般吧?
可惜宋瑾寧還是無動于衷。
因為若真說起嘴炮這個技能,宋瑾寧覺得她其實也還算可以吧?不過就是她這個人懶,所以一般都懶得使用這個技能罷了。
但最後宋瑾寧還是被李承宣說動了。
因為他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