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眼看着服務員已經失去了表情管理,倒水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穆雪衣終于忍不住笑出來。
“哈哈哈……好了,小李,我們在開玩笑呢,別當真別當真。”
服務員怔怔的:“啊?”
穆雪衣向她介紹周枕月:“這不是我姐姐,這是我女朋友。我們沒有血緣關系,我也沒懷孕,剛剛就是逗你玩。”
服務員回過神,氣呼呼地說:“穆小姐,你怎麽總是這麽愛開玩笑!”
周枕月翻着菜單,似是随口一問:
“她以前還開過什麽玩笑?”
服務員:“就以前有一次啊,穆小姐吃完飯,和我讨價還價半天,說她特別可憐,腿斷了,手指斷了,還有抑郁症,非要我給她打五折。我都心軟了,尋思,幹脆我請她吃這一頓好了。我錢都掏出來了,結果她說,是和我開玩笑呢!她可有錢了,根本就不差這一頓飯!”
周枕月聽到“抑郁”兩個字時看向穆雪衣。
穆雪衣神色淡淡的,沒什麽異樣。
“這麽久遠的事你還記這麽清,”穆雪衣淺淺一笑,輕略地帶過了這個話題,“點單吧。一份白酒蛤蜊意大利面,一份黑松露牛排,兩份奶油蘑菇湯。”
服務員顯然也是對穆雪衣又氣又喜歡,上一秒還在控訴她,下一秒就說:“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給你送一份餐前面包。”
穆雪衣笑着點頭:“好啊,謝謝你。”
穆雪衣表現得非常自然。
太自然了。
周枕月眨了眨眼,看向窗外,覺得或許是自己多想了。
餐前面包很快就端上來了。
穆雪衣拿起餐刀,給掰開的面包裏塗黃油。
周枕月不說話,她也保持沉默。
剛回來的時候,她是打算主動和周枕月說過去一年的那些事的。
但當時周枕月的一句“你不該賣慘”,把她所有的話都捂了回去。
她的心态其實很豁達。她不會把苦難憋在心裏,玩感動自己的戲碼。
她覺得,任何事情,不論好壞,她的另一半都有知情的權力。
但如果這種“知情權”變成了對方眼中的一個“賣慘方式”,那麽,她或許就不該再開口了。
事情變了質,就會失去原本的意義。
順其自然吧。
周枕月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
只要她們能這麽融洽地待在一起,那些往事知不知道的,也就不必偏執了。
穆雪衣塗好一個面包,遞給周枕月。
周枕月沒有接,而是微微前傾,說:
“喂我。”
穆雪衣笑了笑,“周大總裁有手有腳的,還要別人喂你吃東西。還好小艾不在,這裏也沒有其他認識我們的人,不然給人看到了,周大總裁的冷面精英人設不就全崩了?”
她嘴上這麽說,手還是很輕柔地把面包遞到了周枕月嘴邊,小心地喂她吃。
周枕月咬下一口面包,細細咀嚼。
咽下之後,她才開口:“就是因為這裏沒人認識我,才叫你喂。”
穆雪衣:“原來你也怕丢面子。”
周枕月:“我當然怕丢面子。”
穆雪衣:“那在我面前,你就不怕丢面子了?”
周枕月:“‘裏子’都被你看完了,‘面子’還重要麽?”
穆雪衣呀了一聲,“我沒聽錯吧,月姐姐在和我開顏色腔?”
周枕月泰然自若,“清者見清,濁者見濁。”
兩份奶油蘑菇湯端上來了。
等服務員擺好盤子,轉身走遠了,穆雪衣才不慌不忙地接話:
“講道理,你把我的‘裏子’看完了才差不多。你的‘裏子’,我可是一點都沒來得及探索呢。”
周枕月拿湯匙舀了小半勺奶油蘑菇湯,很文雅地嘗了一小口。
“……今晚就讓你探索。”
她極輕地說。
穆雪衣才喝進去的一口湯嗆在了喉嚨裏。
“咳……”
果然。
悶着騷,可比明着騷吓人多了。
吃過了飯,兩個人又在附近閑逛了一圈,小賣部裏買了些零食。又逛去稍遠一些的菜市,買了些別人挑剩下的菜和肉,給明天的夥食做準備。
因為菜市确實比較遠,穆雪衣問這邊的鄰居借了一輛自行車。
她還是不會騎沒有輔輪的自行車,于是,她就坐在後座上,抱着周枕月的腰,看着周枕月慢而穩地蹬踏板。
自行車把上的鈴铛時間久了,就算不按它,路稍微颠簸一點,它的內部零件也會發出“叮叮當當”的碰撞聲。
這段路有些不平,雖然周枕月已經騎得很慢了,但整個車連着人還是在起起伏伏。
鈴铛也一直在響。
铛啷啷——
铛啷啷——
穆雪衣似乎看到了她和周枕月的晚年生活。
有一套普通平凡的小房子。
閑了去喜歡的餐廳吃飯。
吃完飯,就騎着一輛有一點舊的自行車,去采購明天要吃的菜和肉。
腦子裏只想着:
明天該做什麽菜呀?
屋子裏有一點髒,一會兒回去,得要一起打掃衛生才行啊。
今天的天氣好,晚上應該能看見星星。
她們可以一起坐在秋千上,一邊回憶有趣的往事,一邊像小孩兒一樣數着那些怎麽數也數不完的星星。
這五天……
要是可以像一輩子那麽長,就好了。
“吱呀”一聲,她們已經回到了小院,周枕月停下自行車,回過頭溫聲說:
“你去開門。”
穆雪衣戀戀不舍地松開周枕月的腰,下了車,拿出鑰匙。
周枕月很體貼地問:“光線暗,看得清麽?”
穆雪衣彎下腰,眯着眼盯鎖孔,“……好像有點黑。”
周枕月坐在自行車上,單腳撐着地,打開了手機的電筒功能。
隔着一段距離,仔細地把光打在鎖眼那裏。
有了光,穆雪衣開鎖就順利很多了。
回到家,她們把吃的放進冰箱,大概收拾了一下屋裏和院子裏的灰塵,再去鋪晚上要睡的床單被褥。
整理裏屋時,周枕月看見角落裏放着一只上了鎖的大箱子。
又大又重,古樸的棕褐色,面上落了一層薄灰。鎖上的鑰匙孔很小,看樣子,能開這把鎖的鑰匙并不在穆雪衣給自己的那串備用鑰匙中。
周枕月随口問了一句:“這箱子裏裝的是什麽?”
穆雪衣很随意地答:“一些生活上的散碎東西,回岸陽前拾掇屋子,把那些亂七八糟不好收的都放在了一起。”
周枕月又看了兩眼那箱子。
看上去……确實就是個普通儲物箱。
只是一個不重要的小插曲,很快就被抛在了腦後。
一通忙下來,已經快要到了十點。
路上趕了一天半,下午又買菜買了,都有些累。
兩個人洗了澡,換上幹淨的衣服,一起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
深夜寂靜,清風微涼。
風一吹來,就拂動滿架花藤綠葉,發出撲簌的悅耳聲音。
秋千椅子是有靠背的,周枕月懶懶地斜靠着,胳膊搭在靠背後面。穆雪衣躺在她的肩上,窩在她的懷裏。
一條毯子蓋着她們的大腿,不至于着了涼。
“……其實這個地方已經很偏了,但東面有一座青木山,比這裏還要偏。在那座山上,有一個手藝很好的木匠師傅。偶然一次,我去山裏閑逛,碰見他在院子門口洗他雕好的木具,只看了一眼,我就知道,他做木活兒做得頂好。”
穆雪衣慢慢地說着回憶裏那些事。
“然後我就問他:秋千可以做麽?他說:可以呀。于是我在他那裏定做了咱們現在正坐着的這個秋千架。做好以後,讓阿濃領了好幾個搬家師傅,費好大的功夫才從山裏搬出來。”
“當時是我親自畫的圖紙,這秋千上的所有雕紋都是我自己設計的,所以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這個秋千。我買下這個房子,大部分原因也都是想要留下這個秋千。就算以後沒什麽時間來了,也是真的舍不得。”
周枕月嗯了一聲,“這個秋千确實很漂亮。”
穆雪衣看着天上的星星,唇角一直微微笑着。
“那時候我就想,以後一定要把你帶過來,我們一起坐着,搖啊搖,搖啊搖……”
周枕月輕笑。
“搖一搖就讓你這麽開心?”
穆雪衣閉了閉眼,忽然問:“哎,你白天說的那件事,還作不作數啊?”
周枕月:“什麽事?”
穆雪衣把臉在周枕月胸口蹭了蹭,壓低了聲音。
“你說,今晚可以讓我……探索一下……”
周枕月撫上穆雪衣的側臉,輕輕捏了捏。
“我說的話,當然都作數。”
她摟住穆雪衣的肩,想要起身。
“那我們進屋去。”
可她才直起一點腰,就被穆雪衣按了回去。
“幹嘛要進屋?”低啞的聲音,随着風,流入耳畔,“你不想知道……為什麽我坐在這個會搖一搖的秋千上,會這麽開心麽?”
周枕月怔了怔,眉眼很快柔軟下來,小聲問:
“你想在秋千上?”
穆雪衣沒有回答。
她直接拉開了周枕月的睡袍,俯首下去。
周枕月扶住她的胳膊,毫不反抗,任由對方嘗試着攻城略地,予求予取。
才開始一點點,穆雪衣卻突然停住了。
她仰起頭,眼底濕漉漉的,欲言又止。
半晌,她還是問了出來:
“這五天之後,你會後悔嗎?”
周枕月抿着嘴唇淡淡地笑。
她抱住穆雪衣,在她耳邊,輕柔地一字一句說:
“……小丫頭,別想太多了。”
穆雪衣被周枕月抱着,望着薔薇藤上那朵将開未開的花苞,晃了晃神。
棕色的瞳仁仿佛晚霞裏的夕陽。
即将要在一天之中唯一有機會日月同天的那點時間裏,看見她的月亮。
她閉上眼。
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這人身體的每一寸。
溫熱而水潤的嘴唇。
冰冷細膩的觸感。
她吻過她,抃風舞潤般。
燕子在風中飛翔,神鳥在大雨中起舞。
所有的一切,都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歸屬。
越來越重的喘息,“嘎吱嘎吱”不停搖晃着的秋千。
周枕月咬着自己的手背,只覺得滿天星河都在翻滾扭曲。
她像是躺在一片單薄的孤舟上。
随着海浪,搖擺,起伏,産生了眩暈的錯覺。
慢慢的,慢慢的。
她的身體像是變成了大海。
海的深處,有海妖在空靈地歌唱。
宛轉而悠揚。
穿過層層水波,将最玄妙惑人的一段回憶縫入她的記憶。
船會觸礁,人會迷失。
冰山會碎裂,魚群會瘋狂。
曲調的律動,随着海浪的搖晃,高低迎合。
晃得越高。
律動就越深入人心。
越來越深……
越來……越深……
恍惚中,周枕月模模糊糊地想:
幸好。
幸好雪衣買下了這個房子。
留下了這架秋千。
幸好……
幸好她跟着她,來到了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評論區依舊掉落50個紅包!
(hhh沒錯五一這5天假每天都發50個紅包,謝謝一路追更的小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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