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穆雪衣要走五天,葛薇濃就等于放了五天的假,開開心心地回家和林可妮泡在一起。
她們來了岸陽以後,就挑了個附近有小吃街的小區租了間公寓。
小區挺老,外面看是灰撲撲的,老年人居多。但好在有電梯,設施都很全。
主要是便宜,這地段城管懶得管,周圍拉推車賣小吃的小販很多,晚市熱鬧極了。下了班,買點烤串啤酒,日子非常惬意。
穆雪衣兌現了她的承諾,讓林可妮進了穆氏旗下的一家酒店,還是做前臺經理。
老本行,做得熟,工資又比以前高了一倍,林可妮很滿意。
穆雪衣早上走的,下午林可妮下了班,一進門,葛薇濃就拉着她,說:
“可妮,我們去吃火鍋吧。”
林可妮摘下落着浮雨的帽子抖了抖,“你今天閑了?”
葛薇濃:“嗯,這幾天都閑了。”
林可妮:“閑着也多記挂一下雪衣,她一個人在穆家,除了阿宴,也只有你能聊上兩句。她病都沒好完,你得……”
葛薇濃上前抱住林可妮,大狗狗一樣,趴在她肩上。
“我知道了,你怎麽還把我往外推的?”
林可妮笑着捏捏葛薇濃的臉蛋,“雪衣是外人啊?她是我們的朋友,人家幫了我們那麽多,你不也得多多幫襯一下?”
葛薇濃:“我都明白,但是這幾天确實是用不上我了。”
林可妮:“怎麽說?”
葛薇濃:“她和周董事長兩個人一起去臯川了。她們要過二人世界,不叫我跟着。”
“……衣服還沾着雨,先別抱了。”
林可妮推開葛薇濃,把外套脫下來挂在門口的衣帽架上。然後拉起葛薇濃的手,和她一起坐到沙發上。
“雪衣現在這個樣子,和周總單獨出去,不見得是個好事。”
葛薇濃皺眉:“為什麽?她們有很多誤會,就應該有個機會在一塊兒說明白了啊。”
林可妮嘆氣:“她倆要是那種能把話說明白的性格,至于到現在都沒在一起嗎?雪衣心裏有愧,肯定事事都遷就着周總。可是周總被抛下兩次,恐怕她自己都說不明白是恨多一些還是愛多一些。你說,她倆湊一起,能好好溝通嗎?”
“……其實,雪衣只要肯放下手裏的一切,回到周總身邊,嫁給她,做周家的夫人,就什麽事都沒有了。不用再在穆國丞身邊步步為營,殚精竭慮,弄這麽複雜,就為了那一點家産……”
葛薇濃說到這裏,也嘆了口氣。
林可妮遞給葛薇濃一只蘋果:“虧你在她身邊這麽久,還不懂她真正的想法。”
葛薇濃接過蘋果咬了一口:“……什麽?”
林可妮:“之前有一個晚上,我和雪衣深入地聊過。其實她對那些家産從來都沒什麽興趣,她想扳倒她爸爸,坐上穆氏董事長的位置,是為了把實權奪過來,除去她爸爸再對付周氏的所有可能。”
“她的初衷從來沒變過。從頭到尾,她逼着自己治療,逼着自己站起來,爬上去,根本不是為了自己。”
“她是為了保護周總啊。”
葛薇濃含着蘋果,有一兩秒忘了咀嚼。
林可妮繼續說:“你看雪衣她現在很堅強的樣子,其實過去那一年,她偷偷哭過不知道多少回了。”
“她嘴上說着,如果周總不再愛她了,那她就默默保護她,和她做沒有交集的平行線。可是她心底害怕得不行,她特別怕周總真的不愛她了、不肯原諒她了。她對她自己的恨,怕是要比周總對她的恨深好幾倍。只是她不說,你們又有誰能看得出來呢?”
葛薇濃鼓着裝滿了蘋果的腮幫子,良久,才模糊地嘆道:
“我還以為是一個悶葫蘆,原來……是倆悶葫蘆。”
林可妮曲起手指敲了敲葛薇濃的膝頭,“你有空給她打個電話,問一問路上什麽情況。有些事,你都不清楚,更別說是周總了。周總連她過去一年有雙相障礙和抑郁都不知道吧?”
葛薇濃愣愣點頭:“好像确實是不知道。”
林可妮:“你就這樣把沒痊愈的雪衣單獨放出去了?不知道怎麽說你。”
葛薇濃:“那我趕緊給周總打個電話,和她說一下。”
“別,”林可妮拉住她,“你可以關心,但是不要去插手。萬一雪衣有自己的考量,你別好心辦壞事。”
葛薇濃想了想,“那我就打個電話問一問路況?”
林可妮:“嗯,這個可以。”
于是葛薇濃拿起手機,撥通了穆雪衣的電話。
等待接通的時候,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踱步到窗邊,看向窗外的大雨。
岸陽總是這樣。
濕漉漉地浸在雨中,水霧迷蒙。
難得晴天。
包子和面條沒有開封,放在儀表盤的上方,已經變冷了。
霧氣凝結的水珠布滿了塑料袋內壁。
包子看上去已經被捂得太濕,不能吃了。
穆雪衣在半個小時前下了車,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撐着傘,說車裏悶,想在外面透透氣。
她沒有走遠,就站在二十多米外的一棵大樹下。
雨被風吹斜了,刮濕了她的褲腿和鞋子,她也不在意,只是低着頭看腳下的水窪。
她不是在鬧脾氣,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調節一下情緒。
剛剛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但有些事,她确實怪不了別人。
是她自己選的路,就算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理解她,她也得硬着頭皮走完。
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
穆雪衣把手杖靠在樹幹上,取出手機,看到是葛薇濃的來電。
“……阿濃?”
她放在耳邊,勉強笑了笑。
“難得給你放長假,怎麽還主動打電話過來?”
葛薇濃:“這不是雨季到了,大半個南方都在下雨。你們在路上,我就想關心一下,看路程順不順利。”
穆雪衣垂了垂眼,“挺順利的。”
葛薇濃:“可妮托我囑咐你,天色晚了,趕夜路可要小心啊。”
穆雪衣彎起眼:“好,幫我謝謝可妮。”
葛薇濃猶豫了一下,問:“那個……周總有沒有氣你啊?”
“你說什麽呢?”穆雪衣很自然地輕笑,“她怎麽會氣我,別亂說。”
葛薇濃:“沒氣你就好。你看到我塞在角落裏的藥了吧?那是可妮幫忙裝的,她叫我和你說,撐不下去了記得吃,別總顧忌着周總的感受,也得顧忌顧忌你自己的情緒……”
雨滴在樹葉上積蓄久了,滴滴答答地落在傘上。
遠處煙囪裏的濃煙才冒出來,就淹沒在了細密的大雨中。
穆雪衣看着雨景,葛薇濃的叮囑在耳邊漸漸模糊。
她只聽到有人在念念叨叨地說話,說的是什麽,卻怎麽都聽不進心裏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
再回過神時,電話已經被挂斷了。
或許是她太久沒有回應,那邊以為信號不好,就結束了通話。
……明天再找個時間回給阿濃解釋吧。
穆雪衣按滅手機屏幕,放回口袋裏。
腳已經凍僵了。
經過剛剛那漫長的出神,心态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早點回去,盡快趕路才好。
穆雪衣揣着這樣的想法,正要轉身回車上,沒想到才一扭過頭,鼻尖就撞上了一片溫熱的嘴唇。
手裏的傘也和對方的傘互相撞上,沒拿穩。
傘落下去時,激起的水花濺了滿臂。
周枕月一把握住穆雪衣細瘦的胳膊,穩住她的身形,傘向前一傾,穩穩罩在了對方的頭上。
她大半個後背暴露在雨中,不過幾秒,那一片布料就被淋成了深色。
穆雪衣愣愣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熟悉的臉,腦中忽然空白了一瞬。
周枕月低聲說:“我沒有偷聽你講電話,我過來的時候,你的電話已經被挂斷了。”
穆雪衣低下頭,避開周枕月的目光,“……沒事,你聽到也沒關系。是阿濃。”
周枕月沉默了一會兒。
忽然擡起胳膊,把穆雪衣抱進了懷裏。
她把鼻尖埋在穆雪衣微濕的卷發中,抱在對方背後的手指在輕輕顫抖。
良久,她長長嘆出一口氣,用只有自己能聽清的聲音喃喃:
“……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穆雪衣連着眨了好幾下眼,才忍住眼眶的酸澀。
周枕月輕聲問:“我剛剛那麽說,你生氣了麽?”
穆雪衣:“沒有,我沒有生氣。”
周枕月:“你為什麽不生氣?”
穆雪衣撐起一個勉強的笑:“你一開始又不是這樣的。你本來是個很溫柔的人,是我害你變成了現在這樣。我欠你的,怎麽還敢和你生氣呢。”
周枕月收緊胳膊,把穆雪衣牢牢抱在懷中,眼眶微紅。
“其實……我不是沒有想過,你是真心實意為我做的這一切。”
“可我總是不敢相信,你真的……會有這麽在意我……”
“阿月,你我之間的信任,我之前摔碎過一次,補了一次,如今又摔碎了一次。”
穆雪衣無奈地苦笑。
“你不願意再相信我了,我認。”
“我做的孽,我都認。”
“這都是我的報應,我只怪我自己……欠你……欠得太多太多了。”
在這一瞬,周枕月突然有了一閃而過的篤定。
——雪衣是愛她的。
——堅定而赤誠地。
——愛着她。
她低下頭,眼一垂,看到在穆雪衣右肩偏後的位置,平時頭發披着的地方,有一個剛剛在車上做那事時留下的吻痕。
周枕月緩緩閉上眼,覺得身心都好累。
累到多思慮一秒,都是痛苦。
“雪衣,不管以後我們會怎麽互相折磨,至少在這五天,我們……做回最開始的戀人吧。”
“這五天,我們倆都假裝這些年什麽都沒發生過。你好好愛我,我也好好愛你,就像最開始那樣,好不好?”
世事多艱難,歲月不相饒。
凡人肉軀,穿行于其中已是不易。
總要……
給彼此一點喘息的時間。
穆雪衣艱難地咽下喉嚨裏的哽咽。
但還是帶了一點哭腔。
“……好。”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ouy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souy、橙南舊事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餘生太陽2個;怪妹妹AhLian、就是一株小小草、lythrum、陳陵、hahaha、家住北罰山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cleanliness 50瓶;47361750 40瓶;橙南舊事30瓶;AI追星20瓶;北行12瓶;趙粵老婆、南岸、篠詩子、竹子10瓶;42619280 7瓶;電影館裏的耗子5瓶;如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