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近處的樹已經被周枕月和葛薇濃禍禍完了,這次出去砍樹枝,葛薇濃和林可妮不得不走出了比較遠的距離。
太粗的樹幹她們是砍不動的,只能去砍薄脆的分枝。有時候遇到還沒長大的小樹苗,葛薇濃會直接連根拔起來扛在肩上。
葛薇濃拔了第二棵樹苗後,林可妮忍不住開口:
“那個……樹苗還是別拔了,我們多砍點樹枝就好。等過幾年,樹苗能長成大樹呢。”
葛薇濃愣了一下,“……那我給它種回去。”
林可妮笑着阻止了她,“沒關系的,已經拔了的就帶走吧。等雪停了,我們再過來這邊,多種幾棵樹作為彌補。”
葛薇濃抿了抿唇,把下巴埋進領子裏。
她的眉眼明明是很冷豔的,長發也是大開大合的波浪卷。唇形薄銳,颌線利落。這樣的長相,連街邊最跋扈的混混也不敢沖她吹口哨。
可是她這張冷峻的臉,此刻卻因為林可妮的一句“我們”,變得柔軟了。
葛薇濃忍不住去想,她是什麽時候開始對林可妮有好感的呢?
回憶翻湧起來,總帶着更陳舊的灰。
她雖然在岸陽穆氏工作,但她的老家其實是在北方。
父母去世得早,她一個人到南方的岸陽闖蕩。能爬到現在的位置,對她這個孤身闖蕩的外鄉人來說,真的非常不容易。
在岸陽太久,她的腦海裏,屬于北方的那部分記憶慢慢的,逐漸淡成了過期的電影票。
你知道你看過這麽一場電影。
可是,你好像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這場電影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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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進溫泉山莊時,林可妮把那張名牌遞給她。
她聞到林可妮的手腕上,有一種很特別的香。
像是……
小時候,媽媽用的那種,最廉價的,最不起眼的皂角粉。
皂角粉廉價,這股香卻不廉價。
清冽而溫柔的香,帶着一點點陽光的暖意。像兒時在院子裏奔跑,穿過木衣架,不小心碰到才洗好拿出來晾曬的床單的時候,鼻尖環繞的那股味道。
那場無論如何都想不起內容的電影,忽然間,因為這抹香,添上了顏色。
林可妮的身上,有故鄉的溫度。
葛薇濃不覺得自己對林可妮的感情已經深入到了“愛”那一層,她覺得充其量算是喜歡,有好感。因為她太思鄉了,所以才想要不斷地多貼近林可妮一些。想和對方有更多的聯系,做知己,做摯友。
要是能再親近一點,有那麽一兩場的露水情緣,也不錯。
她仍然覺得,人該以事業為重。
愛情,始終不過是癡人才會淪陷的羅網。
如果……她能保證自己對林可妮一直都只有一點點的喜歡……
那應該就不算是癡人了。
林可妮蹲在樹的旁邊,本來是在撿樹枝,卻低着頭開始團雪球。
鼓搗了一陣,她起身轉過來,捧着一個剛剛捏好的雪人,微笑着遞給葛薇濃。
“給你。”
她頓了頓,眼睛垂下,又輕聲喊:
“阿濃。”
林可妮說話帶着北方人的兒化音,她說“阿濃”的時候,聽起來是“阿濃兒。”
……真好聽的鄉音。
葛薇濃心裏一顫,忙伸出手去,接過那個雪人。
她隔着手套摸了摸雪人,小聲說:“好漂亮。”
林可妮笑道:“我妹妹也喜歡堆雪人,但她堆不好,就總纏着我給她堆。”
葛薇濃雙手合攏,握牢雪人,淺淺一笑,“做你妹妹,一定很幸福。”
林可妮:“做你的妹妹才幸福,阿濃兒看起來就是很會保護小孩子的樣子呢。”
葛薇濃得了誇獎,眼尾微彎,有點開心。
林可妮轉身後,她小心地打開登山服最外側接觸不到體溫的口袋,把雪人謹慎地裝了進去。
從下午挨到天黑,又挨過一晚。
天亮了黑,黑了亮。
還是沒有救援隊的消息。
大雪一直沒有停。
時間,也從大年二十九,走到了大年三十。
因為前一天屋頂修好了,所以昨天晚上大家睡得都還不錯。
早上穆雪衣一睜眼,就看到周枕月坐在磚爐旁邊在煮早餐。
見穆雪衣醒了,周枕月望着她,淺笑着說:
“除夕快樂,雪衣。”
坐在門旁邊的林可妮也笑着對她說:“木耳小姐,除夕快樂。”
葛薇濃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腳邊蹲着一個可愛的雪人。她應該是怕雪人在屋子裏化了,所以把它擺在淋得到雪的雪地裏。
她也回過頭,對穆雪衣說:“除夕快樂,二小姐。”
穆雪衣不禁笑起來,對她們挨個回:“新年好,新年好。”
“看你還挺開心的樣子,一點都不像遭災的。”
周枕月一邊說,一邊用一本薄薄的書做扇子,把磚爐裏的火扇得旺旺的。
穆雪衣直起身子,在厚重的棉服裏伸了個懶腰,滿足地嘆了口氣。
“唉。說真的,要是有足夠的食物和一個像樣的房子,我還真的想一直躲在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有喜歡的人,還有朋友,和朋友喜歡的人,安安靜靜的,無聊的時候剛好還能湊桌麻将。”
林可妮忙說:“木耳小姐,不要亂說。”
穆雪衣笑了:“可妮,你怎麽知道我說的‘朋友’,指的到底是你,還是阿濃呢?”
葛薇濃都沒敢回頭,就悶着頭玩那個林可妮送給她的雪人。
周枕月主動給了她們臺階:“不用分得那麽清,咱們這一關能熬過去,大家都是朋友。”
林可妮:“不敢,您和木耳小姐都是上層階級的人,我只是個服務業者,實在是沒資格和你們二位交朋友。”
“階級?”周枕月輕笑,搖搖頭,“這兩個字,哲學書上剖析得夠徹底了。我不多說什麽。但是林小姐,經歷過這兩天,起碼在我,雪衣,你,阿濃之間,實在沒有必要再拿階級這種東西來分疏近了。”
臺階上的葛薇濃微微偏過頭,看了一眼周枕月,抿住嘴唇。
林可妮是個明白人,周枕月這麽一說,她便點了頭,含着心底裏漫上的微笑:“我懂了,是我淺薄了。”
看着氣氛有點凝重,穆雪衣幹咳一聲,主動提起另一個話題:
“今天除夕哎,好歹是過年,咱們雖然落難了,但年也得過嘛。阿濃,我給你的年貨清單上不是有那種可以拿在手上玩的煙花棒嗎?快拿出來。”
葛薇濃沒有動,繼續玩她的雪人,“那個還是入夜以後玩比較有意思吧。”
穆雪衣一挑眉:“哎喲,我現在叫不動你了?”
葛薇濃唇角輕彎,說:“周董事長不是說了嗎,我們不分階級,都是朋友。”
穆雪衣指着葛薇濃,對周枕月說:“阿月,你看看!”
周枕月把煮好的早餐端過來,彎腰時順手摸了摸穆雪衣的頭,“看什麽啊?”
穆雪衣:“她不聽我的了,你得賠我一個助理。”
周枕月:“行啊,回頭把小艾給你。小艾比你這個聽話多了。”
穆雪衣由衷地點頭:“這倒确實是。”
葛薇濃:“……”
其他人起得早,早就吃過飯了,所以這早餐只有穆雪衣一個人吃。
今天這頓不是泡面,只是一些熱湯。穆雪衣就沒有讓周枕月喂了,自己拿着勺子一點一點慢慢喝。
她喝湯時,林可妮先是走出去,和坐在臺階上的葛薇濃說了會兒話,而後周枕月也走了出去,站在門口在看着什麽。
那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聊天。
外面風大,穆雪衣也聽不清她們在聊什麽話題。
過了一陣子,她差不多吃完了,周枕月走了進來,從磚爐裏取了一根尖頭燒黑的粗樹枝。
穆雪衣忙拉住她問:“你們在做什麽呢?”
周枕月:“我推你出去你就知道了。”
周枕月抱起穆雪衣,把她放進輪椅裏,然後推她到了門口。
林可妮見她來了,笑道:“木耳小姐,我們在說,今天除夕,要不給這破房子弄個春聯?可是呢又沒有春聯紙,周小姐就說,可以拿燒焦了的樹枝在門兩邊的牆上直接寫。”
周枕月在穆雪衣的輪椅前蹲了下來,平視着她,問:
“你想寫什麽對聯?”
“這可為難我了,”穆雪衣苦笑,“阿月,你也知道我的文學素質水平。臨時叫我想副對聯,這比我當年高考沖重本線還難。”
周枕月只是溫柔地笑:“沒關系,你随便寫一個上聯就行。”
穆雪衣想了想。
“那……”
她握起拳,靈光一閃地輕砸膝蓋。
“有了,上聯就叫——”
“穆二小姐覺得周董事長煮的紅燒牛肉面很好吃。”
周枕月:“……”
林可妮:“……”
葛薇濃:“……這……居然也叫對聯……”
周枕月無奈地笑了笑,還是起了身,拿燒黑的木棍在門的右側,寫上了穆雪衣的“曠世上聯”——
【穆二小姐覺得周董事長煮的紅燒牛肉面很好吃】
寫完後,穆雪衣一臉開心的對葛薇濃說:“阿濃,你來對下聯。”
“這還需要專門對?”葛薇濃有點無語,開玩笑一樣随口對了下聯,“那就‘葛大保镖覺得可妮經理撿的爛木頭柴火很好燒’。”
穆雪衣轉頭對周枕月說:“阿月聽到沒?快寫上。”
周枕月嘆了口氣,站到門的左邊,寫上了這副春聯的下聯——
【葛大保镖覺得可妮經理撿的爛木頭柴火很好燒】
葛薇濃:“……”
林可妮都忍不住笑出聲了。
穆雪衣很貼心地說:“剩下橫批,交給阿月你來寫吧。”
葛薇濃倒提起興趣了。
她真好奇,不知道周枕月得靠什麽樣的才華,才能用一個橫批拯救這副弱智春聯。
只見周枕月稍加思索後,扶住門框,伸長了胳膊,在門楣上,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寫下了八個端正大字。
葛薇濃眯了眯眼,用手揚去眼前的浮雪,觀賞着這副對聯的最終效果。
上聯:【穆二小姐覺得周董事長煮的紅燒牛肉面很好吃】
下聯:【葛大保镖覺得可妮經理撿的爛木頭柴火很好燒】
橫批:【四位仙女到此一游】
葛薇濃小幅度地翻了個白眼。
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搜救隊找到這裏時,她必須得用圍巾把自己的臉裹成親媽都認不出來的程度。
作者有話要說:阿濃:你的才華呢??
周總:見笑了,沒那玩意兒
明天就出雪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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