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随着季節的變化,這一年也到了年末。
每年的年末,周氏都會組織員工開一場家宴,每個員工可以帶一個家人參加,白天觀看舞臺演出,晚上所有人聚在一起吃晚宴。公司也會在家宴上準備很多大獎,玩游戲抽個獎發發福利。
往年周枕月只會在晚宴最後出來一下說幾句總結,但今年,她破天荒地從早上九點就跟着大家坐上了去往演出場的大巴。
因為董事會的高管們一般不會參與這個環節,所以置辦活動的人也沒有準備專門的大巴,周枕月只能挑一輛和員工們坐在一起。
市場部的大巴裏,不少人帶的都是孩子,車裏鬧哄哄一片。傅倩雖然和周枕月差不多年紀,但孩子已經五歲了,她要和宋傑點人數,就叫穆雪衣幫她帶孩子。
那孩子是真的皮,嚷嚷要喝酸奶,喝一口吐一口,故意吐到車座墊子上。穆雪衣一個沒看住,他就又吸了一口奶,朝後排的薛小白吐出去。
穆雪衣忙抽出餐巾紙遞出去:“薛主管,對不起對不起。”
薛小白沒生氣,笑道:“沒事,小孩子嘛,淘氣一點也正常。”
穆雪衣看他說沒事,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小男孩身上。
薛小白趴在前面的椅背上,看着照顧孩子的穆雪衣,笑眯眯地問:“小穆,你以後想生個男孩還是女孩?”
穆雪衣沒仔細聽他說話,随口回:“都行。”
薛小白啧了一聲:“怎麽能都行呢?當然是生個男孩比較好了,男孩可以傳宗接代啊。”
盡管穆雪衣并不同意這個說法,但薛小白怎麽想又不關她的事,就敷衍地嗯了一聲。
薛小白笑得更樂呵。
在他看來,穆雪衣都願意和他讨論未來生男孩還是女孩了,肯定早就喜歡上他了,就是臉皮兒薄,還不肯主動表白而已。
人頭點好了,傅倩把她兒子接了回去,大巴也馬上就要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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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雪衣是部門裏職級最低的,所以別人都坐在前面,她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薛小白轉過來問她要不要陪她坐,她禮貌地拒絕了。
剛剛那孩子把她吵得一個頭兩個大,一個人倒還清淨。
車裏正吵吵嚷嚷一片熱鬧時,外面忽然有人敲了敲已經關上的車門。
司機師傅把車門打開,只見小艾拎着兩個包快步走了上來,對車裏人壓了壓手,示意他們都安靜。
沒過兩秒,周枕月就慢慢地走了上來。
一時間,除了那些看不懂人際關系的孩子,所有人都瞬時安靜。
已經坐好的衆人連忙手腳慌亂地站起來,統統朝周枕月低下頭問好:“周總好!”
雖然他們工作就挨着周枕月的辦公室,但周枕月畢竟是公司的最高領導者,這些普通的員工除了每天或許能和她打個照面外,沒有任何進一步接觸的機會。
誇張一點說,周枕月能出現在這個車廂裏,給他們的感覺跟神下凡了差不多。
小艾說:“大家都坐吧,周總就是來蹭個車,都別太緊張哈。”
說是不讓緊張,怎麽可能不緊張。宋傑和傅倩主動起身,把第一排的位置讓出來,恭恭敬敬地請周枕月坐。
周枕月卻婉拒了,徑直走向最後一排。
她臉上淡淡的也沒什麽表情,很随意地往穆雪衣身邊一坐,似乎只是随便挑了個座位。
“開車吧。”她輕聲說。
大家都有點拘謹地坐了回去。要是周枕月坐在第一排,他們或許還能輕松點,現在周枕月坐最後面,那感覺跟上學時班主任坐後面一樣,渾身上下就寫滿了三個字:
不敢動。
車子啓動了,車窗外的景物開始由慢到快地後退。
第一排。
宋傑一直覺得哪裏怪怪的,想了半天,想不出哪裏不對勁。
好久以後,他猛地一拍腦袋,問身邊的傅倩:“你看周總脖子上那條圍巾,是不是小穆之前在辦公室織的那個顏色?!”
傅倩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他:“你是不是年紀大了糊塗了?灰色圍巾多稀奇啊?”
宋傑摸摸自己禿頂的腦袋,不解地皺眉:“是麽……”
“對你們這種直男來說,口紅色號都分不清,圍巾顏色你還能分得清?”傅倩冷哼一聲,“要是讓周總知道你把她跟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文員聯系到一起,小心你的職位。”
宋傑馬上閉了嘴,不再說了。
最後一排。
穆雪衣小心翼翼地觀察前方,見沒人看後面,才從兜裏掏出一封昨晚新寫的情書,飛快地扔到了周枕月的膝蓋上。
周枕月垂下眼,不緊不慢地拿起來,用食指和中指将裏面的信紙抽出來,展開。
她才看了兩行,就從口袋裏拿出鋼筆,擰開筆帽,把信紙放在膝蓋頭開始圈點。
穆雪衣在一邊悄悄看着,看到周枕月把她寫的大段大段話圈出來,心疼得不行。
她知道,周枕月圈出來的地方是要全部删掉的。
圈得差不多了,周枕月在信的末尾寫了一句話,輕輕遞過來。
穆雪衣又鬼鬼祟祟看了眼前面,接過信紙,見周枕月寫道:
“比前幾次有進步。”
誇張的是,旁邊還寫了一個數字“55”,數字下面劃了兩道杠,就跟老師批作文時寫上去的分數一樣。
穆雪衣拿着這不及格的“成績單”,嘆了口氣。
她拿出自己身上的圓珠筆,在周枕月的批語下面寫:“一大早就給我個不及格,早上吃的包子都不香了TAT”
寫好後她又偷偷把信紙遞給了周枕月。
周枕月單手拿着,看到那句話,唇角微微勾起,用鋼筆在紙上又寫了什麽。
沒一會兒,信紙又被傳了回來。
穆雪衣打開信紙,看了一圈,沒找到周枕月剛剛寫的東西在哪,紙上還是她剛剛穿過去時的樣子,并沒有多出什麽句子來。
她不禁把信紙又擡高了一些,眯起眼,仔仔細細地再找了一遍。
看了好一陣,她終于找出不一樣了。
剛剛寫着“55”的地方,第一個“5”的下面被重新描了一遍,描成了“6”,于是,分數變成了“65”。
穆雪衣盯着那個“65”,眼睛笑得彎彎的。
她在那個分數旁邊又寫下:“這已經是我的文筆天花板了,真的實在沒法再進步了。”遞給周枕月。
周枕月擱在膝頭寫了回語,遞還回來。
問句下面,清秀的鋼筆字跡還泛着未幹的墨水濕痕:
“寫到100分水平的時候,就和你複合。”
捏着信紙,看着上面周枕月寫下的“複合”兩個字,一股暖意從她的心底緩緩升起,在心頭一絲一點地散逸開,細微卻溫柔的溫暖,就像車窗外還沒完全從朝霞裏升起的橙色初陽。
她忍不住咧開一個大大的笑,認真地寫了一個好,後面畫了十個誇張的感嘆號。
周枕月又把紙拿過去,寫道:“晚上抽獎環節,一等獎是iPad Pro,二等獎是挂燙機,三等獎是星巴克的新款網紅杯子,你想要什麽?”
周枕月在寫的時候穆雪衣盯着紙,看到她寫完那句“你想要什麽”,穆雪衣脫口而出:“我要杯子。”
她說完馬上意識到了自己不該說出聲,慌忙向前看去。
還好,她聲音很小,前面孩子們鬧騰,也沒人聽見。
周枕月像是笑了一下,折起信紙,疊成一個小小的塊兒,放入了胸口內側的口袋裏。
劇場在岸陽南郊,大巴走了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停車以後,所有人都站起來,乖乖等着周枕月和小艾先走,等那尊佛走了以後他們才開始陸續下車。
周枕月走後,宋傑悄悄問穆雪衣:“剛剛周總坐你旁邊,有沒有和你說什麽?”
穆雪衣很誠實地搖頭:“沒有。”
嚴格來講,周枕月确實沒有和她“說”什麽。
薛小白湊過來,說:“小穆,你別害怕,周總她雖然人挺嚴肅,但應該不會讨厭你。”
穆雪衣禮貌地笑:“謝謝薛主管,我沒有害怕。”
薛小白:“沒事,你不用掩飾,別說是你,我這一路也是冒一身冷汗。女孩子家家的別那麽逞強,害怕可以告訴我。”
穆雪衣:“……”
穆雪衣不想和薛小白多聊,故意落在隊尾,一個人走。
可耳根子還沒清淨一會兒,宋傑又有意無意地蹭了過來,和她并行走着,笑呵呵地說:“小穆,我看小白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
穆雪衣笑了笑:“宋總監,我有對象的。”
宋傑驚訝地打量她:“看不出來啊,從沒聽你說過。你告訴小白了嗎?”
穆雪衣點點頭。
她早就告訴薛小白她有對象了,可是薛小白說,從來就沒見過她對象來接她下班或者送過禮物,肯定是她編出來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總不能告訴薛小白,那個她“編造”出來的人就坐在他們隔壁的董事長辦公室吧。
宋傑搖搖頭,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又沒結婚,還是再慎重考慮一下。小白條件那麽優秀,明年估計就能升經理了,你那個對象條件能有他好麽?我勸你呀,趁還來得及趕緊分了,和小白在一起多好,人家房和車都是現成的,你嫁過去都不用一塊兒還貸款。”
穆雪衣有點哭笑不得,“……謝謝您啊,但我和薛主管真的沒有任何可能。”
宋傑都急了:“你怎麽這麽倔呢?你對象有房有車嗎?不用還貸嗎?有小白有錢嗎?”
“我……”穆雪衣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嘆了口氣,“算了,您想怎麽覺得就怎麽覺得吧。”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雪衣掉馬甲了嗎?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