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晚上,吃過飯後,暫時失去工作權力的周枕月有些無所事事。
穆雪衣在陽臺上拼積木,她就坐在穆雪衣身後,幫忙把積木從箱子裏找出來。
兩個人只是拼,也沒怎麽說話。
拼了一會兒,周枕月忽然開口:“之前一直忙工作,都沒發現你的生活這麽單調。”
穆雪衣漫不經心地一笑:“為什麽這麽說啊?”
周枕月:“每天就吃吃飯,睡睡覺,玩玩這種無聊的東西。”
穆雪衣把一塊長方形的積木卡進凹槽,輕嘆:“我也想上班啊,畢竟我也是岸陽財大畢業出來的學生,好幾個同學現在都做上高管了。如果當年爸爸沒有叫我來卧底……”
說到這裏,她猛地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飛快地瞄了一眼周枕月的表情,嗫嚅半晌,故意說了句玩笑話打掩飾:
“……沒、沒準我比你還厲害呢。”
周枕月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又遞了一塊積木過去,“想上班的話,我可以給你找個職位。”
穆雪衣笑了笑:“真的呀?”
“嗯。”周枕月低頭看向積木箱,“剛好,公司前兩天有個保潔退崗了。”
穆雪衣動作一僵。
她不太确定地問:“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對麽?”
周枕月擡起眼,對上穆雪衣有些慌亂的目光。
“難道你還真想當保潔?”她輕輕一笑,還是帶着點譏諷,“也可以,反正你還欠我幾百萬,保潔每個月三千,五年就是十八萬。你工資全部上交,我可以按比例給你把合同時間縮短那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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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雪衣張了張嘴,幹脆閉口不說話了。
她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以前和阿月好好在一起的時候,還沒發現她是個這麽毒舌的人。
周枕月見穆雪衣埋着腦袋悶悶地按積木,慢悠悠地說:“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壞人,總是欺負你?”
穆雪衣抿了抿唇,擡起眼,目光仍然溫軟:“沒有,我知道你的氣還沒消。如果換做是我,我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消氣的。”
周枕月:“嘴上這麽說,心裏怕不是這麽想的吧。”
穆雪衣柔柔一笑:“真的沒有。說實話,這次回來,我一開始确實是一門心思想與你複合,但現在覺得……只要你能放下那些心結,就算我們沒辦法再在一起也無所謂了。阿月,我不在意你為不為難我,我只希望,你別再為難自己。”
周枕月捏了捏手裏的積木。
半晌,她低着眼問:“‘我們沒辦法再在一起’這件事,對你來說是無所謂的嗎?”
穆雪衣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當然想和你在一起了。”
她頓了頓,又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不論我們以後在不在一起,我都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
“……”周枕月笑了一下,把積木扔進箱子裏,“你知道對我來說,什麽才算好好生活麽?”
穆雪衣搖頭:“我不知道。”
周枕月扶着地站了起來,向浴室走去。
背影端正地走遠了,才模糊地回道:
“……不知道就別亂說。”
晚上,兩個人洗漱好,分別躺在床的兩頭。
氣氛自從拼積木後就一直是沉默的。
黑暗中,穆雪衣悄悄回過頭看向那邊。
周枕月好像已經睡着了。
雖然她們躺在同一張床上,可穆雪衣并沒有覺得她們之間的距離比前一天近多少。
以前來老宅的時候,她都特別喜歡這張大床,因為可以在上面連着打好幾個滾。可現在她對這床的尺寸有點不滿了。
太大了。
她和阿月之間……好像隔了很遠很遠。
穆雪衣很輕很輕的喚了一聲:“阿月?”
周枕月沒有應聲,似乎是睡熟了。
于是穆雪衣小心翼翼地往那邊蹭了蹭,又蹭了蹭。她試探着把手伸到了周枕月的被子裏,沒敢握整只手,只用食指勾住了周枕月的小拇指。
過了一會兒,她張開手,整個掌心都裹在了那根小拇指上。
肢體與肢體的接觸,真的能給人帶來很紮實的安全感。
她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以後的事,可至少現在,她能把她握在手中。
穆雪衣閉上眼。這麽多日子以來,她第一次這麽踏實地進入夢鄉。
時間慢慢過去。
穆雪衣的呼吸逐漸變得緩慢而均勻。
周枕月睜開雙眼,輕輕轉過頭,在黑暗中望着枕邊的人。
也不知道為什麽,穆雪衣睡着時總是皺着一點眉。清瘦的下颌因為平躺終于堆起了一點軟肉,加上她只捏着自己小拇指的動作,讓她看起來像個睡前沒讨到糖的幼兒園小朋友。
周枕月極輕地笑了笑,合上眼。
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縱容,任由那只越過三八線的手像八爪魚一樣箍在自己的小指上.
周豐年的老朋友新開了座游樂園,給了幾張免費暢玩的VIP票。老爺子肯定不會錯過這種撮合孫女孫媳婦的機會,早飯後找了個機會,硬是把票塞給了穆雪衣。
周枕月雖然不太喜歡那種吵鬧的地方,但為了老爺子高興,也就和穆雪衣一起去了。
因為是周末,不是小艾的工作日,所以穆雪衣臨時充當了周枕月的司機。
周枕月平時只坐後排,但今天破天荒地坐了副駕駛座。
往日從來不注意路的她今天一直在看路,時不時就會說一兩句:
“紅燈。”
“轉彎了。”
“變道,掉頭。”
“看車。”
穆雪衣本來挺會開車,周枕月弄得她反而開始緊張,轉向燈都打錯了兩次。
終于抵達了游樂園,周枕月下車時淡淡地說了句:“回頭給你配個司機。”
穆雪衣不知道該咋解釋:“我水平真沒這麽爛……”
周枕月打斷她:“你有幾個命,這麽漠視交通安全?”
穆雪衣想到周枕月這麽重視交通安全八成是因為那次車禍,也不敢再推拒了。
游樂園入口處有租自行車的地方,周枕月看見了,便對穆雪衣說:“這地方太大了,租兩輛自行車吧?”
穆雪衣有點為難:“這個……我不會騎自行車。”
周枕月掃視了她一眼,“那倒也是,四個轱辘的都駕馭不好,更何況是兩個轱辘的。”
穆雪衣也沒生氣,只是笑了笑,“我不像你們,小時候都學過自行車。六歲那年,爸爸教姐姐的時候我在一邊看過,可是自行車這種東西光看也看不會。後來長大了,也就再想不起來學了。”
周枕月看着她,眉頭微微蹙起。
穆雪衣埋着頭,一邊走路一邊看地,腳尖緩慢地起伏在晨起的陽光裏。
別的孩子都有家長扶着自行車後座的童年,而她,似乎只能這樣靠自己一步一步走過。
周枕月叫住她:“等等。”
穆雪衣駐足,回過頭,“怎麽了?”
周枕月說:“你過來。”
她帶着她去到自行車租賃處,租了一輛自行車。
周枕月扶着車把,向穆雪衣遞去:
“我教你。”
穆雪衣一愣。
回過神時,心裏填上了滿滿當當的溫暖。
她動作有些猶豫,遲鈍地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握住車把。
周枕月說:“跨上去,我幫你扶後座。”
穆雪衣聽話地跨上車座,抓緊車把。看着身下這輛簡約的成人自行車,她笑了笑,輕撫車的前架:
“我還記得姐姐那輛車的樣子,粉粉的,有兩個後視鏡,爸爸拿紅絲帶給後視鏡上系了好大的蝴蝶結。姐姐每次騎,還會戴一個和車子一樣粉的頭盔。”
周枕月眉尾一挑:“你的意思是,要頭盔才肯騎?”
穆雪衣小聲咕哝:“不是……”
周枕月:“那就騎吧。”
穆雪衣:“那……你一定要在後面扶好。”
周枕月:“我會扶好的。”
穆雪衣顫巍巍地蹬了一下地,晃晃悠悠地騎了起來,她能感覺到周枕月在後面幫她保持車子的平衡,可她還是忍不住問:“阿月你在扶嗎?”
周枕月的聲音近在咫尺:“我在。”
她騎得稍微快了一點,可還是搖晃得厲害,又馬上問:“阿月你在嗎?”
身後又是同樣的回答:“我在。”
于是她騎得更快了一些,漸漸的找到了一點平衡的感覺,已經分辨不出後面有沒有人在扶了,明明騎得還不錯,可心裏莫名一陣恐慌,忙問:“阿月你在嗎?”
周枕月說:“我在。”
穆雪衣想到小時候看爸爸教姐姐騎自行車時的情形。
一開始爸爸确實會扶着後座,可姐姐騎起來後,爸爸就會悄悄松開。姐姐問起,爸爸也會騙她說在扶。
她想到這裏,全身汗毛倒豎,猛一個急剎,急忙回頭。
周枕月還在後面。
她沒有像爸爸那樣偷偷走開。她還是彎着腰,兩只手都在緊緊地握着她的後座。
看她突然停了,周枕月問:“怎麽停了?”
穆雪衣額角都滲出了一層汗,“我、我怕你沒扶了……”
周枕月直起身子:“我說在扶,就肯定在扶。”
穆雪衣的心髒還處于高度緊張的跳動中,一時半刻無法收拾自己那無處安放的恐懼與不安。
她明明知道周枕月是可以信賴的,可仍舊沒有辦法放心地把自己完全地交付給周枕月。
這與愛不愛無關。
這是刻在骨子裏的自禦本能。
周枕月看穆雪衣那恍惚的雙眼,輕輕地把車柄從穆雪衣手裏拿了過來,“算了,不學了。”
穆雪衣呆呆地看着周枕月。
半晌,她才開口問:“那……我還是不會,怎麽辦?”
周枕月跨坐上自行車,腳下娴熟地一蹬,踏板反轉一圈到适合起步的位置。
“上來,”她說,“我帶你。”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我的生日哎,在晉江寫文六年,頭一次趕上正在更新的時候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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