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穆雪衣拼了一天的積木,拼得腰疼脖子酸,花花綠綠的說明書看得她都快色盲了。也不知道那合作商從哪弄來的這麽大一盒,七千多個積木塊,按她的速度估計得要拼上一個禮拜。
從太陽升起拼到太陽落山,她也只拼完了一小部分。
在這期間,周枕月一直在裏間忙事務,偶爾會走出來倒杯水。她們之間基本沒有什麽交流。
但這種距離的保持竟意外地沒有讓穆雪衣感到任何不安。
她知道有個人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呼吸着,忙碌着,空氣中除了陽光與灰塵的味道,還有那個人按動鼠标與鍵盤的細碎聲音。不必用言語的交流來緩和根本就不尴尬的氣氛,就算一句話不說,心裏也覺得無比踏實。
穆雪衣能隐約感覺到,周枕月好像開始允許她再一次進入她的生活了。
當年,周枕月剛剛答應做她女朋友時,和她說過這樣一段話:
“我大概知道其他人談戀愛是什麽樣子,但我一個人待慣了,還不适應有另一個人在我身邊。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你需要陪着我吃飯,陪着我工作,和我寸步不離,直到我的潛意識和我的身體都開始習慣……生活中多了一個你。”
穆雪衣放下手裏拼了一半的零件,揉了揉酸痛的脖頸,看向玻璃門後周枕月模糊的影子。
曾經她也這樣,陪在周枕月身邊無數個午後。
她本來覺得,如果周老爺子知道真相後不允許她們再在一起,她也能釋然離開。可是現在……
玻璃門又被推開,周枕月拿着水杯走出來,去茶幾邊倒今天的第十二杯水。
穆雪衣望向她彎腰的背影,看着她襯衫袖口挽起後露出的半截小臂,看着她食指上的玉戒指和玻璃杯碰在一起的樣子。
手下意識握成了拳,堅硬的積木棱角深深陷入掌心。
真的……好舍不得。
“咦,雪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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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豐年的聲音突然從樓下院裏傳來。
穆雪衣忙從地毯上爬起來,由欄杆上向下望,見周老爺子拄着拐杖剛剛回來的樣子,臉上紅通通的很精神。她第一時間問好:“爺爺好!”
周豐年滿臉高興,揚了揚手杖:“哎你怎麽想起來……”
周枕月不知什麽時候端着水也到了陽臺,站在穆雪衣身邊,遠遠地打斷了周豐年的半句話:“爺爺回來了。昨天吃過飯,您不是和我說想見見雪衣?”
周豐年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哦……哦!對,沒錯。”
他擡起手杖指了指一樓,爽朗地笑:“正好,老錢給我送了一筐上好的閘蟹,剛剛叫後廚拿去蒸了。月牙兒,帶雪丫頭下來一起吃。”
穆雪衣忙說:“我去廚房幫忙吧。”她又問:“阿月,除了閘蟹,你還有什麽想吃的菜?”
周枕月抿了口杯裏的水,“沒有。”
穆雪衣望向樓下:“爺爺,你還想吃什麽?”
周豐年樂了:“瞅瞅,我孫媳婦就是賢惠!哈哈哈,別忙活了,廚房裏倆廚子呢,也沒你待的地兒。你倆先下來吧,老錢的夫人給打包了一些己做的刀魚餃子,還熱着,咱們先吃。”
周枕月回裏間把己的工作收了尾,等穆雪衣收拾好滿地的積木零件,兩個人一起下了樓。
空曠慣了的老宅一下熱鬧了,老爺子很高興,叫人把餐桌挪到了院子裏,還泡了一壺己最好的茶葉。
等兩個人坐下了,周豐年拉住穆雪衣的手,笑眯眯地說:“雪丫頭,聽說昨天是你的生日,我也不知道你們小姑娘喜歡什麽,”說着,他拿出一個很厚的紅包塞到穆雪衣手上,“給你包了個紅包,買點己愛吃愛玩的。”
穆雪衣忙推拒:“不用了爺爺,您前幾天不是才給我發了個大紅包……”
周豐年佯怒:“诶,那怎麽能一樣。之前那是給你轉賬,今天這是包的現金,寓意不一樣!拿着,圖個好兆頭。”
周枕月幹咳了一聲。
穆雪衣見周枕月暗示己,也不敢再拒絕,小心地收下,說了好幾句謝謝。
周豐年給穆雪衣盤子裏夾了一只餃子,轉頭用耐人尋味的語氣和周枕月說:“昨天老錢的兒子也回來了,記得吧?小時候抱過你的那個小錢叔叔。前段時間他剛剛上任市長,手邊一大堆事務,忙得不得了。忙成那樣,他還得操心他那小兒子的婚事,當官的得多加小心,不敢大操大辦,禮金單都不敢寫,怕落人話柄。但是這樣的話,日後又不好回禮……”
周枕月咽下口中的餃子,淡淡地說:“皮兒厚了。”
周豐年啧了一聲:“你別岔開話題。”老爺子用筷子敲了敲盤子邊緣,“你和雪丫頭的婚事,打算拖到什麽時候?”
穆雪衣差點噎住。
周枕月只是吃,像是沒聽到的樣子。
周豐年又轉向穆雪衣,笑着拍拍她的手,“丫頭,我都想好了,等你嫁過來,就搬進老宅來,宅子裏空房多,看上哪個就收拾出來給你們做婚房。過門以後,你要是想上班,就叫月牙兒在公司給你找個職位。不想打工的話,我過幾套樓到你名下,你看你是收租子還是己開個小公司,都随你。如果懶得折騰,也可以閑在家裏,沒事陪老頭我去打打麻将逛逛公園。”
周枕月皺了皺眉,“爺爺。”
周豐年學她剛剛故意充耳不聞的樣子,直接忽視了她,只看穆雪衣,“你覺得怎麽樣啊?”
穆雪衣低着頭夾盤子裏的刀魚餃子,不敢答應。
周豐年對她越好,她就越害怕。
怕有了太美好的憧憬,就無法再在殘酷的現實中茍活。
周枕月插嘴:“爺爺,別逼她。我們有我們己的安排。”
周豐年嘆了口氣:“我還不知道你,悶脾氣,又愛拖。三年前我就是放開手叫你們己做主了,結果呢?你要是能早點把她娶回來,還能鬧分手嗎?”
這時候,蒸好的閘蟹端了過來,周枕月就勢岔開了話題。
周豐年看她不想多提,長嘆一聲,也就沒再多說了。
吃飯時,周豐年專門戴上了老花鏡剝螃蟹,剝好了就分給周枕月和穆雪衣,己都沒吃幾口。穆雪衣也給他剝,可老爺子說他不愛吃。
說着不愛吃,卻把每一個蟹殼的汁水都嗦幹淨了。
穆雪衣突然想到小時候那些雜志上寫的老俗雞湯故事,父母總是為了把好吃的留給孩子,撒謊說己不喜歡吃。
周家不缺這點吃的。不過,把最好的食物留給最疼愛的小孩似乎是每一個長輩刻在血液裏的本能。
說來也可笑。
她從未在親生父親那裏汲取到過的“親情”,竟在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周豐年身上汲取到了。
吃過飯後,周老爺子拉着她去看電視:
“今晚就別回去了,咱們看《亮劍》看到十點,你就去月牙兒房間睡覺。家裏新毛巾牙具多得是,要換衣服,就穿月牙兒的。”
這是穆雪衣意料之外的發展,她第一時間看向了周枕月。
周枕月瞥她一眼,說:“爺爺既然留你,你就答應吧。”
穆雪衣嗫嚅道:“那……我另收拾個房間睡。”
周豐年說:“別的屋子全是灰,收拾起來怎麽都得好幾個小時。……再說,你們不是都和好了嗎,怎麽回了家反而還分居?”
穆雪衣怕老爺子察覺到異樣,只得硬着頭皮答應了。
周枕月倒一直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似乎不怎麽在意這即将到來的特殊一晚。
飯後,周豐年拉着穆雪衣看抗戰片時,周枕月陪他們坐了一會兒就回樓上繼續忙公司的瑣事了。老爺子一邊看劇,一邊和穆雪衣聊己當年在軍隊的那些往事。
一般小年輕不會愛聽那些飛機坦克的故事,但穆雪衣不一樣。她很喜歡聽故事,不管是戰争故事還是童話故事,她都愛聽。
老爺子講得很痛快,講完後滿足地感慨:“真好,已經很久沒有人願意聽我這個老頭說這麽多話了。”
穆雪衣把削好的水果遞給老爺子,随口問道:“阿月平時不聽嗎?”
周豐年笑了笑:“她太忙了,沒有時間陪我。從我退任董事長後,她幾乎就沒怎麽閑過了。”
穆雪衣附和:“我也覺得她好像比三年前要忙很多。”
周豐年:“她是個負責任的好孩子,我當年管理公司也沒有像她一樣事事親力親為。這幾年她除了喝酒應酬,就是坐辦公室處理公司事務,坐辦公桌坐久了,腰椎都坐出了點毛病。我經常看她揉腰。”他頓了頓,聲音輕了一點,“你們年輕人精力好,但是做那事的時候也要注意一點,別叫她用太費腰的姿勢,睡之前你也記得幫她按按腰。”
穆雪衣一下子臉通紅,“我……”
老爺子似乎還不知道。
她……和周枕月還沒有發生過那種關系。
之前她們在一起做過最出格的事,也不過是周枕月在吻她時解開了她內衣的第一個扣子。她握住周枕月的手後,周枕月就再沒有行進過了。
電視劇看到了十點,老爺子發困了,十分準時地放了穆雪衣回去。
穆雪衣看電視時過一會兒就看一眼挂鐘,她當然不反感陪老爺子,可也希望時間過快一點。可真的到了十點,她又猶豫了,甚至開始希望電視劇能再來兩集。
好像……還沒做好和周枕月獨處一夜的準備。
她們今晚會睡在一張床上嗎?
阿月的房間……有幾床被子啊?
不知為何,穆雪衣腦中莫名出現了那次接吻。
沒有開燈的黑夜,白天才曬過的柔軟床單,只能橫過來蓋住兩人腹部的被子。周枕月壓在她身上時那種無處可逃的窒息,在她唇邊輕咬的齒尖與吻過的濕痕,探入她睡衣的手指,以及貼住她後背最敏感處的冰涼玉戒指。
她想得越清晰,心跳就越快。
穆雪衣甩了甩腦袋,把腦子裏的胡思亂想都甩開。
她深深吸一口氣,埋着頭一步一步回到周枕月的房間。
到門外時她停了一下,握住門把手,醞釀了好一陣子。
終于,她鼓起勇氣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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