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問自己,愛不愛
☆、問自己,愛不愛
江璿睿是個言出必行,說到做到的人。自那個夜晚,我再沒有接到他的任何一通來電。不要問我為什麽沒有主動聯系他,因為我也想不明白。總是在一次又一次對着他的號碼發呆之後,輕輕按下鎖屏鍵,悄然萎靡。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情怯”,他走進我心裏,我退到心門外。
反反複複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我沒想到居然會接到二姐的電話,她可是從來沒有一次主動找過我。接通電話我們幾乎同時開口:
“二姐,有事嗎?”
“三男子,你在哪兒?”
我們又同時停頓後,二姐接着說道:“給你打電話一直打不通,我來看你了。”
“真的嗎?”大學讀了快六年,第一次有家人來看我,我忍不住興奮道,“宿舍信號不太好,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我在江璿睿家,你過來吧。”
什麽!這真是一個奇妙的組合,我二姐加江璿睿,十足十令我意外。
“你怎麽會在他家?”
“找不到你,我就聯系他了。”二姐輕描淡寫一帶而過,又急急催我,“你快過來吧。”
“這樣……要不,你打車來我學校,東西帶的多……”
沒講完,電話被二姐撂斷,再打,已經是欠費停機提示音。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算算現在是上課時間,帶着點僥幸心理,我趕到江璿睿家。
接連兩個寒暑假沒有回過家,許久不見的二姐沒有太多變化,只是大概旅途勞累,她顯得有些憔悴。一向寡言少語的她見到我沒多說什麽,遞了條圍裙,帶我走進廚房,要我給她打下手。
望着流理臺上各種蔬菜肉類,我猜她可能想拿出她最引以為豪的廚藝,給我,還有江璿睿做頓家鄉菜。這說明,一時半會我走不了了,不免忐忑又故作随意地問:
“江璿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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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今天工作安排多,會到很晚,估計不會回來了。”二姐把洗好的魚放置在砧板上,一點點地片出無刺的魚肉,刀工細膩,要非常小心專注。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二姐就開始負責一家的晚飯。她手藝特別好,春節的團圓飯,也能一手包辦,還可以讓凡是吃過的人贊不絕口。
二姐性格溫良,夾在強勢的大姐和叛逆的我中間,一直本本分分,是最聽爸媽話的孩子。畢業後沒多久就聽從爸媽安排,嫁給了相親認識的二姐夫。他們一個是研究所的小科員,一個是小學老師,和所有世間的小夫妻一樣,過得平平淡淡,穩穩當當。
她不善言談,跟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是想平凡簡單地過日子,每天都為家人做一桌豐盛美味的飯菜,我想應該實現了。二姐長得并不出衆,可在廚房這一方屬于她的自由小天地裏,她時時顯得神采奕奕,自信迷人。
看她從容不迫的忙碌着,我入了神,似乎隐約聽見她說了句什麽,卻沒聽清,又問了問,她才放下手中的活路,對我微笑,
“我離婚了。”
“啊!”
聞言我徹底傻掉,手裏削好皮的土豆滾落到地上,也沒有知覺。二姐表述這件驚天大事的口吻,像聊雨天帶傘出門一樣,太平常不過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她撿起土豆,拿到水池邊細細清洗,慢慢說道:“你姐夫有外遇,被我發現了,裝模作樣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諒他。爸媽,大姐,大姐夫都勸我算了,給他一次機會。我考慮了三天,沒答應。”
“從小到大我就一直過着順其自然的生活,對未來對生活沒有太多的憧憬,爸媽的建議安排,全部照單全收,沒有任何自己的想法。我不像大姐,有能力做出爸媽滿意的決定,所有事都能由自己做主。也不像你,倔得像頭牛,不想做的事寧願挨打挨罵,也不屈服。
“我原以為這樣挺好,懂得知足,沒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直到發現你姐夫瞞着我,和他初戀情人在一起大半年,他告訴我,和我在一起沒有生命的激情,我才發現,人應該活得更自我一些,我不怪他,我也想重新開始新的,不一樣的生活。”
以前在家裏,我惹禍,大姐立功,二姐總是扮演着一個存在度很低的角色,永遠不出挑,不出錯。我的印象裏,不記得她有哪個眼神表情專屬于她,過目不忘。可是現在,她每說一句話,眼睛裏都透着淡泊睿智的光,不同以往。
“二姐……”
她将一大把青菜遞給我,會心一笑,“三男子,我來找你,不是來訴苦的,只想放松心情,讓你好好陪我到處玩玩兒。我從來沒有旅游過,也想體會一下‘腳在地獄,眼睛在天堂’的感覺,好嗎?”
揚起手裏滴水的菜葉,我高聲回應:“好!”
一頓可口的晚飯,我們沒有再提不開心的話題,二姐卻主動打開了讓我糾結的另一個話題,
“三男子,你和江璿睿在談戀愛吧?”
嘴邊的筷子一停,我心虛地說:“沒,沒有啊。二姐,你從那兒聽說的呀!?”
“不是聽說,是直覺。”她放下碗筷,走到我身邊坐下,“雖然是親戚,但我和他并不熟悉,他很可能根本不知道我是誰。可今天下午,我給他打電話,說是你二姐,他連問都不多問就去火車站接我,把我帶到這裏,還說最近工作忙,暫時不回家,我可以随便住。
“我說我給你做頓家鄉菜,他馬上又帶我去超市,時不時地提醒我,你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我讓他回來吃晚飯,他推脫的表情和你剛才問我他為什麽不在家的表情一模一樣。二姐不傻,他對你有沒有感情,我看得出來。”
二姐眼光犀利,短短相處看得太透徹,我無從反駁,只能嘴硬,“沒有啦,大家本來就是親戚,出門在外也不容易,互相照應是應該的。”
“武勝男。”二姐直呼我的全名,我又看到一種前所未聞的肅然,她理了理我的鬓邊碎發,說,“我不知道你們是吵架,還是怎麽了,單純覺得,有些事是需要面對,才有機會解決。一旦錯過,就再也回不去了。”
“嗯。”
“所以,你對他呢?愛嗎?”
太多人說我們在一起,可從沒一個人問過我究竟愛不愛江璿睿,包括我自己。愛,當然是愛的。但有多深多濃,能不能不顧一切,心甘如怡,能否像他對我一樣,我也不知道。
面對二姐的問題,我沉默了。她将我攬進她的肩膀,撫着我的背,聲音輕柔:“不要緊,不用回答我。你自己想好了,告訴他。”
“好。”
此後,二姐再沒有提到江璿睿,我們并肩坐在一起回憶往事聊未來。她說她想開一個小餐館,給客人做“家”的味道。我說,未來遙不可及,沒想過。或者,其實是不敢想……
二姐來的第二天晚上給我打電話,說訂好了南方小島的來回機票酒店,五天四夜,讓我一定陪她去。我怎麽可能不答應,和她約好第二天機場見。
坐在宿舍的床上一件一件收拾行李,我有點心不在焉,腦海裏又湧入那晚的江璿睿。他眉目之間流淌的滴滴愛戀,說的每一句話清晰地猶在耳邊。當時遲鈍不覺,現在想來,是汩汩悸動,心口酸脹的疼。
咦,怎麽手指也刺刺的疼呢?我低頭,一滴血珠子立在指尖,鮮豔的紅色。忙将手指含進嘴裏,不濃不淡的血腥味擴散在口腔,我像被一道閃電擊中,驟然一幕畫面回閃出現——被林曉曉打得流鼻血的我坐在床邊,江璿睿跪在我面前,用冰毛巾替我冷敷。
當時我曾想,如此的細微呵護,這輩子,我可能再也遇不到。
對啊,江璿睿,錯過你就是一輩子!
沒再有一分一秒地猶豫,我拿出手機按下江璿睿的號碼。盡管時間已經來到深夜,我仍心懷期待,像等待黑暗盡頭,第一道曙光來臨。
“喂……”
“江璿睿,我愛你!”鼓足勇氣,我用盡生命的力量,喊出心聲。急速的心跳好像已經竄到我嗓子眼兒,如咚咚鼓擂。
手機那頭再沒了動靜,我等得心急如焚,終于響起鈍鈍的男聲:“歡迎使用自動語音表白應答系統,英語應答請撥一,普通話應答請撥二,如需人工服務請稍後再……”
“文哥!”
“武勝男,江璿睿在棚裏錄音,一時半會兒沒法接你電話。幫你轉達吧,我本人走婉約路線,怕表現不出你剛才氣勢如虹的霸氣。”
“……”
關鍵時刻出烏龍,那邊還有閑心耍我,這回臉皮是被我丢到家了。穩住情緒,忽略掉文哥的隐隐笑聲,人生何處不丢臉,我自若無事地說:
“文哥,既然我殺傷力太大,那別告訴他了,我怕他工作分心。”
“這個嘛——我覺得吧——怎麽說好呢——”
他故意磨磨蹭蹭半天,勉為其難答應我,口氣立即急轉直下,質問我是不是家暴他家花樣少年江璿睿,害得人落落寡歡。
以文哥疑神疑鬼的個性,不管說什麽,都能被他強加聯想,所以我幹脆道:“我們倆口味重好這個,不行啊!?”
婉約派的文哥不啰嗦挂斷電話,我氣一洩,一頭紮進枕頭裏,打算捂死自己一了百了。問蒼天,問大地,我的情路要不要這麽坎坷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