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酒醒之後
☆、酒醒之後
一夜不長,夢魇不斷,人事交錯。
前一刻,是我與徐陌舟的初見,他背襯夕陽而來,絕世清俊。後一個畫面逼近入眼,又變成江璿睿那張漾開頑劣笑容的臉,卻唯有雙眸深邃。
忽而跳轉,回到那日他立于橋頭,白衣訣訣,情傷赴死的模樣。我竟然化身被他癡戀的女人,于河邊暗自垂淚傷心。
再後來,叼着煙鬥,蓄起胡須的中年黃尚走到我面前,大聲喊卡,數落我用情不專,水性楊花,惹來圍觀好事者窸窣嬉笑。我定眼一看,身穿大圍裙的李宇宙與公主扮相的尤麥菜菜子也相擁身居其中。他們同時舉起左手,兩枚巨型鑽石對戒在陽光裏熠熠生輝。
我被閃得頭暈眼花,揮舞雙手試圖遮擋刺目的光,耳邊突然由遠及近,漸聞漸強一個聲音,尖利分裂,如一把鈍斧劈竹,
“On my god,你這又是在幹什麽?!”
條件反射直坐而起,幾經艱難我才睜開眼,意識依然處于混沌狀态。恍恍惚惚間,對了好久的焦距,我終于看清床尾站着的兩個人。
一個是穿得驚世駭俗,驚得花容失色的文哥,一個是捂嘴偷笑完,擺出副“人贓并獲”得意模樣的黃尚。
迅疾閉眼,我又利落躺倒回床裏。
太幻滅,太虛假了,我一定還在做夢,對,做夢……
“你——你——你——你給我起來,武勝男!”
文哥早年一定練過花腔,四個“你”字唱得高亢婉轉,我随着他的“曼妙”呼喚,再次晃晃悠悠起身,慢吞吞呢喃:
“這是夢,這是夢,這是夢……”
突地,對面厚重的落地窗簾被唰一下拉開,陽光頃刻直瀉滿室,亮堂堂刺得我擡手去擋。指縫間,瞧見滿臉盛怒的文哥站在窗邊,指着窗外青天白日,沖我大喊:
“天亮啦,北京時間上午十點一刻。夢什麽夢,白日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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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我望向窗外,果然日上三竿,跟夢裏李宇宙無名指上的大鑽石一樣閃耀,人一下子就清醒了。指着莫名出現在面前的文哥和黃尚,我疑惑地問:
“你們怎麽會在這兒?”
文哥雙手叉腰,不屑于回答。黃尚倒笑得陰恻恻,拿那雙晶亮的黑眼珠子斜睨我,老謀深算地道:
“昨晚給你打電話,我估摸着你這家夥有貓膩,一早起來就往這兒趕,正巧在樓下碰見文哥。”
“哦,”我聽懂點頭,細想不對,一拍床面挺直身板,“我是問你們怎麽進來的?”
“文哥有鑰匙。”黃尚随即答道。
“還好我有鑰匙啊!”文哥痛心疾首地握拳錘掌,好似阻止了一場末世浩劫般感慨萬分,“不然,我不知道要被你們兩個年輕人瞞多久,太有損我業內王牌經紀人的光輝形象了。”說着他又踱起步子,
“禁忌戀,不倫戀,姐弟戀,明星助理之戀,有話題有爆點,我必須要好好籌劃一下。打匿名電話給報社爆料,不好。故意讓狗仔拍到曝光,不好。微博互動傳情,也不好……”
什麽王牌經紀人,怎麽越聽越覺得他像王牌間諜,無事生非,挑破離間啊!
我剛張嘴欲解釋,黃尚先語重心長地拉扯開來,“武勝男,我一直以為你會抱着徐陌舟那顆大樹當吊死鬼。想不到你居然開竅了!”他不客氣大咧咧往床邊一坐,朝我飛揚濃眉,眼波暧昧,
“不錯嘛,近水樓臺先得月,年輕的肉體感覺如何?”
見他坐下來,我這才注意到大床上除了我,再沒有別的年輕肉體,不禁茫茫然看向走近的文哥和身旁的黃尚,
“江璿睿人呢?”
他們不答,同時擡手指向床的另一邊。
我困頓費解,照指引方向,探出頭,駭然。江璿睿環抱枕頭,像煮熟的蝦子似的,蜷着身子在地板上睡得正香。
細看之下,我發現江璿睿有雙天生笑弧的唇。睡着時,自然上揚的嘴角像總有好夢陪伴般,惬意甜美。
他昨天是和衣入睡,這會兒襯衫的扣子全開,隐約可見光潔胸脯和平坦小腹。如此秀色可餐,引人遐想,一時間招致我仨人聚攏圍觀。
“他怎麽會睡到地上去了?”我悄聲問。
文哥睇我一眼,依然聲音尖銳地說:“這得問你自己。”
我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也不在意,“知道我為什麽會有鑰匙了吧。因為我們家璿睿睡眠好的跟嬰兒一樣,雷打不醒。哎呀!”他忽然渾身一顫,翻出蘭花指戳我,咋呼道,
“都怪你,害我差點忘了正經事。趕快把他叫醒,有個千載難逢的試鏡機會從天而降,我絕對不能讓他錯過。快快快!”
他一催,我立刻下床蹲在江璿睿身邊,用田間地頭才聽得到的嘹亮嗓音吆喝一句,
“着火啦!”
可江璿睿果然如他所說,睡得安穩,連眼皮都沒抖一下。
文哥輕蔑搖了搖手指,接着氣沉丹田,喊了句,ACTION。江璿睿蹙眉哼唧了一聲,翻了個身,仍舊沒醒。
“奇了,平時這招最管用,今兒怎麽不好使了。”文哥納悶,埋怨的小眼神又紮向我。眼珠子囫囵一轉,酸溜溜,滑膩膩地問,
“你們昨天晚上是不是……”
我一個激靈,擡手打住他的話。想告訴他其實是因為江璿睿昨晚喝多了,話到嘴邊又生生咽回來。
酒這東西從古到今就是最觸手可得,又正大光明的媚情之藥,我要是說他喝醉了,不定文哥又得想歪到哪裏去了。
不能說,我低頭專心投入,嘗試各種方法試圖喚醒睡美男。
喊完了自然災害,喊中外美女。江璿睿就在我聲聲高,字字慢中,保持睡姿,巋然不動。
黃尚似乎對這項艱苦而卓絕的工作産生了濃厚征服欲,甚至是與我抗衡的競争意識,于是積極主動參與其中,言語威逼,又從生化武器數到滿清十大酷刑。最後,不知他靈感何來,冒出句,
“武勝男為情自殺啦!”
我都來不及啐他,江璿睿竟有如詐屍,陡然睜眼。眸光清亮,既不模糊也不惺忪,不差分毫地直直朝我投來。
我吓得身子一凜,他已經利索坐起,面罩烏雲,劈頭蓋臉沖我一通罵:
“武勝男,你晚上睡覺鬼上身,還是跳大神?哭哭笑笑,又叫又嚷的,連着把我踢下床好幾次。我就想不明白了,明明這麽大一張床,居然不夠你折騰!怪不得腦筋死呢,是不是從小到大,睡覺的時候沒少練鐵頭功?也不對啊,怎麽老是我被踢下床,你睡成死豬,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教訓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說不出話。文哥忽而俯身護着嘴,小聲道:
“忘了告訴你,他起床氣特別大,忍一忍,忍一忍。”
他不提醒倒好,一說話反而把我的戰鬥力徹底激發了。忍什麽忍,叔叔和嬸嬸都不能忍。
“你以為我想跟你睡一塊啊!是誰昨晚上抱着我死不撒手,對我又親又啃的。又是誰可憐巴巴說冷,說難受,求我別動的。踢你下床已經算我善良了,沒直接把你腳踹到窗外,你現在該謝謝我。”
他聽得臉皮一紅,氣鼓鼓地瞪我,文哥擱旁邊站着,請他冷靜冷清。黃尚也來扯我胳膊,說含蓄含蓄。
火藥味正濃,他倆一勸無疑等于火上澆油。江璿睿麻溜站起來,居高臨下俯視還蹲着的我,
“你不知道我喝醉了嗎?意識不清,做過什麽說過什麽,統統不記得了。親你?抱你?你确定我不是把你當下酒的醬豬蹄啦?別自作多情了!”
我也站起來,“你才自作多情!你昨兒怎麽死不承認喝醉了呢?酒醒了就推得一幹二淨,合着我一黃花大閨女白讓你睡了親了。”
“不然怎麽着?你再把我睡回來。”
“想得美,你得負責!”
“怎麽負?娶你呀?”
“我看行。”
乖乖,這話可不是本人說的。正處于兩軍對峙,聞言我和江璿睿一同轉頭,眼風削過今天第二次語出驚人的黃尚。
他被我們盯得毛骨悚然,咽着口水硬把話又扯圓呼了,“我看行——不通。瞧你們的樣子也不像真發生了什麽。即便發生了什麽,大家都是成年人,還可以坐下來慢慢談嘛。談着談着,興許就把戀愛談出來了呢,皆大歡……”
“行了,黃尚。”擰着眉頭打斷他越扯越遠的話,我冷靜下來,對江璿睿說,
“本來也沒發生什麽。既然你都說你是喝醉了,我們不如接着當什麽事兒也沒發生過吧。”
他目不轉睛看着我不開口,面色沉寂地好像我這個提議太複雜,需要嚴肅對待,反複論證。
好半天,他冷哼一聲,大步走進浴室,發洩般用力甩門。
“嘢,他哼什麽?”明明吃虧的是我好不好,他擺哪門子譜兒啊!
“根據一般情況,這種話應該男人先說比較合理。”黃尚摸起下巴答道。
文哥擰巴着兩條小細腿,也跟着搭腔:“嗯,沒錯。你剝奪了一個男人夢寐以求不負責的權利。”
是這樣嗎?我要好好想一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