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魏潇頓時就閉上了嘴。
阮棠這簡直就是把“你說的都對, 但你不是他,所以我就是雙标”這種話都明明白白地說出口了,他要是還不識趣地閉上嘴, 又能怎麽樣呢?
但少年畢竟年紀還小, 多少有些沉不住氣,閉上嘴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到底又忍不住地輕哼了一聲:“這麽好命!”
這麽好命,家境優渥、父母和睦,和喜歡的女孩子從小一起長大, 雖然看起來還沒有真的在一起,但毫無疑問一直都是心上人眼裏最特別的存在。
這是什麽人生贏家!
他本來就五官硬朗、帶着點痞氣, 這時候板着臉、不屑又不滿地翻了個白眼, 看起來就顯得有些兇相。家裏現在只有他們兩個單獨在, 阮棠卻也沒覺得害怕,見他這樣反倒覺得更顯得稚氣,笑着搖搖頭,轉頭去冰箱裏拿了一份布丁出來。
布丁做得很精致,一份才丁點兒大。魏潇滿臉嫌棄地接過了, 又嘀嘀咕咕地嫌這玩意兒甜膩, 手上和嘴上卻一點都不含糊, 沒幾口就吃得幹幹淨淨, 盛布丁的小瓶子看上去光潔得就跟被貓舔過似的。
阮棠實在沒忍住, 一下子笑出聲來。
少年警惕擡頭, 一見她笑,頓時就也跟貓似的一下子炸了毛,自以為很兇地龇牙咧嘴試圖吓唬她。
沒過兩秒,一頭頭毛都給人揉亂了。
少年捂着自己的頭頂, 又想掙紮又不敢動手——或許,其實也沒有那麽抗拒,見阮棠沒揉兩下就又收回了手,甚至目光還跟着她白皙好看的手指游移了一下,這才終于克制地收回了視線。
“如果你缺少母愛,我是幫不了你了,”阮棠知道他的境況,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他的念頭,這話一出口,就見對面的魏潇渾身都僵了一下。她只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現,依然還笑盈盈,“如果,你想要朋友,或者 ……”
阮棠說着,停頓了一下,又過了兩秒才終于找到了一個勉強還算合适的措辭:“來自于比較年長一些的女性的關心,那我倒是可以盡量滿足。”
一貫吊兒郎當的少年漲紅了整張臉,眼見着紅暈甚至一路飛快地蔓延到了脖子,不自覺地睜大了眼睛試圖反駁:“我沒——”
他才說了兩個字,撞進對面女孩子清澈又通透的杏眼,忽然就又像是被戳破了的氣球,氣勢一下子散了個幹淨,卻還要努力維持着自己最後的一點點面子:“算了,你說是就是吧。”
即使在這種時候,她說的也是“盡量”。他懂她對于“盡量”的定義——就是盡可能,但又量力而行。确實是很溫柔很善良的大小姐,但又并不會傻到不懂得拒絕——和他那傻白甜又柔弱短命的母親并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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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媽也能這樣,就算當初一開始瞎了眼,後來還是可以下定決心早點離婚,或許就不會是現在的結局了。
人都不在了,想東想西還不都是白費功夫。少年在心底了嗤笑了一聲,就聽女孩子輕軟的嗓音又在問自己:“家裏阿姨真的回老家過年了?”
魏潇了一聲。家裏那個阿姨老家好像挺遠的、交通也不太方便,反正他也無所謂每天吃什麽、魏程又從來不來這裏,他幹脆前幾天就給阿姨放假、讓她早點回老家過年去了。
“願意的話,有空可以來我家吃飯,”阮棠輕聲道,“來的時候提前和陳阿姨說一下就好了。”
她語氣輕柔卻很随意,不是刻意的關懷、當然也更不是同情,好像就是親朋好友之間很自然的一句邀請而已。
魏潇含含糊糊地了一聲,也不知道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阮棠也沒再問,見他緊接着就站起身來要走,把他送到門口,沖他揮了揮手。
少年回頭,像是剛才的對話都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和平時一樣用漫不經心地姿态笑嘻嘻地沖她揮手:“姐姐再見!”
阮家大門才剛關上,對面應家的門就開了。
應覃已經放下了書包、脫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和牛仔褲出來,面無表情地徑直就往阮家門口走。
魏潇一看他這樣就忍不住挑釁,撥弄了一下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用格外誇張的語氣唉聲嘆氣:“唉,好好的發型都被她搞亂了。”
雖然沒指名道姓,但他明擺着剛從阮家出來、阮家現在又只有阮棠一個人在,指的是誰毫無疑問。
應覃腳步微頓,終于舍得施舍一點視線——微微偏頭,目光落在魏潇……的頭頂。
他依然面無表情,盯着對方的頭頂看了一會兒,又繼續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
簡直是“目中無人”這個詞成精了。魏潇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想着剛才女孩子說起“你不是他”時候溫柔的神色,頓時就更不爽了,用完全可以讓對面聽到的音量繼續自言自語:“阿姨都回老家了,幸好姐姐叫我去吃飯,要不我只能流落街頭了。”
下一秒,瞬間就又接收到了來自于對面的注視。
畢竟有年齡差距,中學時期又正是青少年長個子的時候,應覃的身高其實還是要比魏潇高出那麽一點點,但實際肉眼看起來,卻并不是太明顯。兩人的視線幾乎在同一水平線上相接,魏潇最先忍不住,沖他露出了一個明顯帶着挑釁和炫耀的表情。
應覃看了過來。
他眼睛很大,而且是大衆認知裏公認多情的桃花眼。但因為總是沒有表情和情緒,瞳仁看起來就黑得格外純粹,顯得他外貌更加精致。說實在的,搬過來大半個月,魏潇對這位鄰居的印象,也一直都是阮棠身邊乖巧無害的小跟屁蟲,再加上他長相是屬于漂亮那一款的、身板兒看起來也挺單薄,就覺得他渾身上下都沒有任何攻擊性。
但此時此刻,他忽然打了個激靈。
他的瞳仁還是很黑,但忽然就顯得有些幽深。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居然會讓他有一種如芒在背的不安和緊張感。
兩人錯身走過的時候,應覃終于開口說話了——
“你可以來我家吃飯。”
怎麽說呢,雖然臉上沒有表情、語氣也沒有起伏,但魏潇還是在這話裏聽出了一點微妙的不情願的情緒。
他可不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有好到對方會主動邀請自己上門吃飯的程度。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阮家父母經常不在,他要是去阮家吃飯,就是單獨和阮棠吃飯。與其這樣,還不如勉為其難把他帶回應家,雖然不怎麽想見他,但好歹可以減少他和阮棠之間接觸的機會。
為了不讓別的男人接近自己的心上人,于是幹脆就換成自己上陣多和他待着——沒看出來,是個狠人。
魏潇肅然起敬。
這麽想着,他就更忍不住要去挑釁、讓對方不痛快了。少年人笑着了一聲:“應少這麽熱情,看來和大家說的似乎有點出入嘛。”
應覃沒理會他這句話,停下腳步,轉過頭,視線終于又落在他的臉上,冷冷淡淡地補充了一句:“有忌口和喜好可以發給我。”
這算什麽意思?
魏潇一下子愣住,等到他反應過來、連忙回頭去看的時候,應覃已經敲開了阮家的門進到屋裏去了。少年有些驚訝,又有些受寵若驚,還夾雜着一些難以形容的情緒——敷衍客套,或者再直接一點,只是想警告他遠離阮棠的話,是壓根兒不會專門來問他的忌口和喜好的。所以,大少爺居然是——真的想要邀請他上門吃飯,并且确實還想着要好好招待他的?
确實和大家說的有些出入——他來了南城不久,已經無數次聽說了阮家的大小姐如何優秀奪目,偶爾也聽說了一些有關應家的事。大多對應家少爺的評價,都是安靜孤僻,不好相處、沒有朋友,再刻薄一點的,會說他性格孤傲、目中無人。
但似乎……實情并不是這樣的。
南城好像也沒有那麽讓人讨厭——他想,唯一讓他難以忍受的就是,南方的冬天實在是太冷太冷了,要不還是每天換着去鄰居家蹭口熱飯吃好了。
……
應覃進了阮家。
阮棠拿了三分布丁——自己吃一份,剩下兩份都是給應覃的,他對甜品一向都很熱衷,好在本來單份量就小,多吃一份也不過分。
少年輕輕咬着甜品勺,小聲開口:“你叫他來吃飯。”
語氣委委屈屈,可憐巴巴,又帶着明顯的醋意。
——自從那個相互依偎着看電影的下午之後,他們之間的氣氛,确實有了什麽微妙的變化。
他剛才不在,這會兒又知道了,顯然是剛才魏潇出門以後跟他說的。阮棠大概能猜到那是一副什麽場景,頓時有些無奈:“他的處境不是很好,年紀也小,又還挺可愛的,我就……”
剛說完“可愛”兩個字,少年的眉頭就簡直都要能打成結了——阮棠趕緊描補:“當然沒有你可愛。”
應覃無聲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見她看起來不算很敷衍的樣子,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視線卻還是直勾勾地黏在她身上。
阮棠沒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結果沒想到又引來了少年新一輪的注視和委屈,以及……慢吞吞的開口:
“你剛才也摸他頭發了。”
作者有話要說:
請問如果逼退(你想象中的)情敵?
弟弟:我請他來家裏吃大餐。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