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終曲第1部 分 (1)
Chapter Summary
司康餅及其他。
午茶時間到。
之前比爾博一直在花園勞作在溫暖的午後陽光下蹲在各色植物間。他的雙手因為幹活而有些粗糙褲子上和指甲縫裏沾着泥巴。他用打來的一桶井水把自己打理幹淨享受着井水的清涼哼着無名小調——他在想着即将到來的秋季。
夏季正逐日過去氣溫很快就會下降不少而比爾博想為之後的冬季儲存上盡可能多的夏季風味。因此他忙于貯藏一罐罐果醬和幹果給已經塞入儲物間的壇壇罐罐繪制标簽。然後就是秋收——南瓜将會長得肥大甜美可以端上比爾博的餐桌而他都等不及要去嘗試剛想出來的一種新食譜。此外霍爾曼先生還答應比爾博會在秋雨來臨前幫他做些小修小補的活。
哦袋底洞的主人腦子裏裝着好多事來避免胡思亂想
清洗幹淨後神清氣爽心滿意足的比爾博走去廚房。他還在努力斟酌哪種口味的茶配他新鮮烘焙的司康餅更好這時他聽見有人在敲大門。
哈比人皺起眉因為他沒在等任何客人午茶時間不請自來地拜訪鄰居是非常不妥的。不過比爾博不得不承認自從他回來後其他哈比人待他态度不同了。有時面對他時甚至暗含稍許不敬。這令人大為惱火比爾博時不時會借助于戒指來為自己的自尊心複仇——隐形是引發麻煩的絕佳方法。不過幾個月後比爾博變得厭倦自己的小惡作劇他決定不去理睬謠言和輕慢。
總之比爾博沿着走廊匆忙朝大門走去。盡管他的雙手已經洗幹淨他還是又在圍裙上擦了擦。哈比人一邊解着圍裙的結一邊喊
“來啦我來啦”敲門聲又重複了一次。
比爾博氣呼呼地打開門。那個結總算解開了他可以拿掉圍裙右手握着圍裙比爾博用左手去關門。他依稀意識到自己沒有成功什麽東西——一只靴子——擋住了門但這沒能阻止哈比人轉身煩躁地走向廚房。
沒法重新系上圍裙比爾博把它丢到一邊試圖把注意力放在準備茶水上。他從櫥櫃裏拿出水壺灌上水然後放到爐子上。他回過頭時雙手還在發抖——結果卻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廚房。比爾博深吸一口氣朝空蕩蕩的廚房皺起眉然後決定去擺好桌子。他鋪上白色桌布然後放好一小罐幾乎注滿的冷牛奶一大盤剛出爐還熱乎的司康餅一碗凝脂奶油和一碗草莓果醬。他甚至還用一只藍花瓶插上早先摘下的黃色金魚草——它們就一簇簇地長在袋底洞正面的窗底下——然後把花瓶放到桌上。
接着比爾博停了下來不知道自己該拿幾只茶杯。
一只他咬牙決定。放下茶杯時他差點打碎了茶碟。
水壺發出尖嘯把比爾博從錯綜複雜的思緒中吓了一大跳——大多數思緒都栩栩如生非常暴力。哈比人把水壺從爐子上拿走然後灌進茶壺。底部的茶葉在熱水中打着旋比爾博嘆了口氣。他朝走廊瞥了一眼随後抹了抹臉頰和前額朝自己低聲鼓勁。過了一會兒當比爾博感到自己的心髒不再有迸出胸口的危險他堅定地向大門進發。他不得不返回廚房放下還握在手裏的空水壺不過最終他還是到達了終點。
門還開着——不是敞開但足以令比爾博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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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爾博努力穩住握着門把手的手然後把門再開大點。他心裏默默記下要去重新粉刷一下門甘道夫留下的記號還留在綠色門面上并且晚上還會發光——肯定會引起在比爾博背後又一輪抱怨。
哈比人擡頭盯着那訪客。
“我迷路了。”低沉的嗓音讓比爾博脊背竄起戰栗——那種本不該有的戰栗在經過十八個月之後。“兩次”那訪客柔聲補充。
比爾博身體探出大門瞥見好幾個哈比人正偷窺着袋底洞門口發生的事。他們從窗戶或是花園窺看周圍陷入反常的寂靜仿佛他們正期盼能聽出哪怕一點只言片語在巴金斯大人——一個不再受人尊敬的哈比人——和他外地來的訪客之間。
該死的比爾博想。
随後他拽住訪客的上衣袖子把他拖進屋。好吧實際上在拖那個部分訪客給比爾博出了不少力任憑哈比人把他推進走廊。然而重要的是比爾博完全控制整個局面——盡在掌握真的。
“你在這裏幹嗎”一等門在身後關上比爾博嘶嘶問道。
他沒等對方回答轉而回到廚房——還有茶等着他呢不是嗎
比爾博用眼角餘光看到索林放下鬥篷的兜帽落到肩上露出他編好的頭發。看到這個比爾博幾乎是跑向他的茶壺。我要喝下午茶了比爾博執拗地想。他準備去吃塗滿凝脂奶油和果醬的司康餅然後他或許還會拿出煙鬥好好享受。索林出現在夏爾不會影響他的一天或是他的午茶時光。沒理由打亂他接下去下午的計劃沒理由用任何花瓶打破矮人的頭。
從廚房他聽見矮人沉重的腳步聲回蕩在走廊裏。比爾博坐到桌邊把茶壺舉到杯子上。
“你剛在我家門口幹嘛跟個傻瓜一樣站着讓我鄰居全瞧見了”哈比人怒不可遏地問。他把茶倒進杯子不過或許倒太多了因為當他要把茶杯舉到唇邊時熱茶溢到手指上了。他差點松開手而且沒能按下被微微燙到的受挫呻吟。不過他猜到索林的行動厲聲說“不要。”
他不是等待拯救的少女。他不需要索林對他燙傷的手指大驚小怪他不會接受。幸好矮人遵命了并且與比爾博和茶壺保持一段安全距離。肩膀低垂索林沒試圖做任何眼神交流他回答了哈比人的問題
“你沒邀請我進去”他簡短地說。
“好吧我本來打算把門拍在你臉上”比爾博翻了個白眼反擊。“不過你把靴子放進來了。”
索林看起來像個挨罵的孩童他把手放在背後仿佛不知道該放哪裏而且他還咬着自己下唇。
“我……我剛經過一段長途旅行”索林最後承認好像那會是把靴子放進別人門裏的好理由。
“那麽再旅行一次”比爾博冷淡地提議同時給茶裏加些牛奶——這次更小心了。“回伊魯勃去。”
索林的重心在雙腳間來回移動看起來比之前更尴尬了。他最好如此哈比人冷酷地想。
比爾博舉起茶杯呡了口茶——牛奶放少了他颦眉默念同時他從舉起的茶杯邊緣窺看矮人的樣子。
索林顯出所有長途旅行的痕跡。他衣服質地精良牢固但款式是旅人的剪裁而不是國王的。不過穿着深藍色鬥篷和綴着笨重銀扣的腰帶站在一間哈比人廚房裏的索林看起來就像矮人們慣常的那樣裝扮過于講究了。起碼他放棄了皮毛外套。無論怎樣很明顯索林的衣服最近剛洗過它們不止一點點破舊但很幹淨泥巴沾在索林的靴子和褲子上但他的鬥篷幹爽只是下擺有些泥點。索林的頭發也洗過了盡管不是油光發亮但編織整齊。
比爾博覺得索林發間的銀絲更多了。而且索林更為消瘦。或許對旁人來說不那麽明顯被矮人的寬肩和高傲的舉止分心但比爾博也看出蒼白皮膚下顴骨更鋒利的輪廓還有刻進索林骨子裏的疲憊。
“你的行李在哪”哈比人把茶杯放到茶碟後問道。
索林一聲不吭地承受了他的仔細查看不過他迅速回答道
“我在綠龍旅店租了房間把大部分行李留在那裏包括我的坐騎”他解釋說。随後索林的聲音壓得更低。“我不願看起來像是要逼你假如你……”
比爾博沒給他說完的機會。
“多明智呀你”他幹巴巴地評論。索林支吾着随後嘆了口氣。
“比爾……”
“別叫我的名字”哈比人打斷他。
但他因為說這些話而破音比爾博發現自己在臉紅。他為自己的行為羞恥。他本該能夠控制這個的就像他過去那樣自從他回到袋底洞後無數次做過的那樣。不過索林在過去十幾個月裏從未與他共處一室他從未如此靠近。比爾博在幻覺中都能聞到他的味道——雨水和木柴。
“回伊魯勃去”哈比人重複道集中注意力響亮清晰地念出每一個音節。
“就像我剛說過的”索林嘟囔“我不能。”
“你什麽意思”比爾博飛快地問。他耐心漸失——矮人怎麽能那麽愚蠢無視自己的存在和充滿期待的藍眼睛正在對自己做的事呢就連索林表現謙卑的努力都讓比爾博心煩。哈比人含糊地比劃了一下揮揮手好像那個簡單的動作就能把索林推出大門。“你應該知道回伊魯勃的路假如你不知道我會給你一張詳盡的地圖然後祝你好運接着……”
“我被驅逐了。”
比爾博的嘴猛地合上。
哈比人緩慢地拿起一塊司康餅用鈍刀切開。随後他給其中半塊塗上一層厚奶油再加上草莓醬。比爾博看到這個沒流口水絕對是個兇兆。不過比爾博還是咬下司康餅強迫自己咀嚼後吞下去。
他剛才聽錯了——沒有其他解釋。然而他的腦袋已經在重播索林的話。突然之間比爾博有些暈眩他依稀看到索林坐到桌邊挑了離比爾博最近的椅子——因此他倆的膝蓋幾乎要碰到了。比爾博想反對就像剛才索林試圖靠近或是叫他名字時那樣。不過這次哈比人舌尖發麻沒有詞從他唇間流出。
我要暈了比爾博想。他能感覺到腳趾刺痛和輕微耳鳴。
“你要昏倒了嗎”索林問。
矮人的嗓音充滿關切足以令比爾博頭腦清醒過來。哈比人從桌上拿開手趕在索林的粗手指能握住之前他沒漏掉索林的手指轉而緊張地捏住桌子邊緣的模樣。
“你那句話什麽意思”比爾博問。
“你臉色發白”索林輕語帶着對比爾博來說過頭的注意力端詳着哈比人。
“我不準備暈倒”比爾博唐突地宣布。他幾乎快要解釋說假如索林真的希望防止他昏倒的話他就不該坐得那麽近不過他搖搖頭只是說道“回答我。”
“好吧”索林答應了。“我退位了”他粗略地總結道。
“你……什麽什麽”比爾博結結巴巴。
“我放棄了王位”矮人點點頭進一步解釋“然後我被驅逐出了伊魯勃。”
哦比爾博要做的事不止是暈倒。首先他要暈倒然後一旦他醒過來他要扇索林巴掌。反複地。
“那麽現在誰統治着伊魯勃”比爾博發現自己在問。
“丹恩”索林答道。“他會成為非常出色的國王。我想他已經證明了那點他被我們族人廣泛愛戴而他掌管鐵丘陵的經驗足以預示他很快就會成為中土最受尊敬的統治者之一。而且你知道他的繼承者取的是我的名字譯注這個是真的丹恩的兒子的确叫索林大概是為了致意和補償沒能登上王位而讓丹恩撿了皮夾的索林·橡木盾”矮人補充道大概是希望能把比爾博從驚愕中搖醒。
“丹恩”哈比人重複好像他沒聽到其他話一樣。
“我的繼承人”索林撓着修剪整齊的胡子肯定道。
“我非常清楚丹恩是你的繼承人”比爾博咕哝。“可是他怎能代替你成為山下國王”
你怎能待在我的廚房贊美着他如何适合你摯愛的王位比爾博想問不過他不敢。
“像我早就說過的我放棄了王位”索林帶着罕見的耐心再次解釋。“假如我死在那場大戰中丹恩會代替我成為國王。”
“可你沒死”想到那個比爾博便發着抖反駁。
索林似乎留意到了而他的目光立刻軟化下來。
“我不能當國王”他湊近比爾博低語。“我當着國王的大部分時間裏都感覺我不适合那王位。假如菲力和奇力還活着我會無比自豪地栽培他們成為我的繼承者我會為他們留在王位上然後盡可能地等待幾年随後為菲力加冕一旦我認為他準備好接受這責任。他們将會作為命定的王子那樣被教導而菲力将會成為多麽傑出的君主”索林的目光落到自己的雙手而這讓比爾博很難不想去親吻他的臉頰和眼睑。“但他們的死改變了一切。丹恩是我的繼承人可他并不年輕或是缺乏經驗實際上在統治上他比我有經驗得多而且更喜歡政治和外交。我不過是個流亡國家的領袖。丹恩能顧好自己他不需要我而且他會成為比我好得多的國王。”
“別那樣說”比爾博脫口而出為索林貶低自己而痛苦。
聽到比爾博的聲音矮人似乎面露喜色。
“你很善良”索林道。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撫過比爾博的指節它們因為哈比人用力握着桌沿而泛白。“可那是實話我沒有子嗣可以培養為繼承人我也不需要妻子”矮人羞怯不安地暗示聲音低了一兩度。
比爾博因為索林的話而臉紅可他逼迫自己的思緒別跑到那個方向。他們不是在讨論那個他們只是在讨論這件——這件荒唐事
“你本可以在位許多年後再交給丹恩”哈比人說。他慢慢把手從索林手指底下滑走藏到自己大腿底下。“這是你與生俱來的權利不是嗎”
“是的”索林同意盡管他帶着認命的失望盯着自己空空的手。“而我之前決定踏上遠征因為那是我的責任我的血脈和我的過去要求我會人民收複伊魯勃。我做到了雖然要是沒有遠征隊我會失敗”矮人說比爾博猜到他更想說沒有你然後改了主意和措辭。“但統治伊魯勃是另一回事。從一開始我就想假如我沒有騙過自己的命運在我的外甥們沒能幸存的大戰中活下來會怎麽樣。在另一個故事裏我或許死了而菲力将坐在王位上。而在另一個故事裏我或許會長眠在我外甥們旁邊。”
比爾博對此發出一聲啜泣而他不得不扭開頭。
“我流亡了太久”索林稍稍遲疑後繼續說道。“自從史矛革襲擊伊魯勃那一天之後我孕育太多憤怒和怨恨無法成為好國王。如果甘道夫沒有來找我我或許永遠不會去光複伊魯勃怒火将會平息而灰燼将會代替我心髒的位置。當他跟我說起地圖往昔的火焰重新燃起我清楚我的責任而驕傲和貪婪推動我上路。”矮人等了一會兒直到比爾博重新轉回頭看向他随後他繼續道“我想為我的人民們建造家園我想對史矛革複仇我想為自己拿到山之心和我父輩們的寶藏。我完成了第一項任務第二項我失敗了榮譽屬于河谷鎮的巴德第三項幾乎耗盡我的理智讓我不适合去統治。”索林嘆了口氣手指敲擊桌面。“我身上潛藏着堕落和腐化比爾博。你最清楚不過。”
索林嘴邊流出他的名字令哈比人顫抖但矮人陰沉哀傷的語調讓比爾博體內什麽東西擰轉。他能感覺到索林渴望撫摸他然後被他撫摸他正體驗着同樣的需要——用手指在索林顴骨上移動然後滑下他的鼻梁再次去了解指尖下索林皮膚的味道。但比爾博保持靜止努力忽視索林眼中的期待。
“這不能解釋你在這裏幹嘛”哈比人慢慢地說。“不論我是否贊同你棄位的動機夏爾不适合流亡王室。”
“你真需要我告訴你”索林挑起眉毛問。可他皺起眉點點頭。“好你需要實際上這是你應得的。我來這兒是為了你比爾博·巴金斯。”
不公平比爾博想。他沒準備好聽到那些話用索林嚴肅渾厚的聲音。
“我想”哈比人咕哝試圖站起身“你現在該走了。”
這時比爾博頭暈起來廚房在旋轉。索林跳起來因此比爾博差點落到矮人已經伸出去要接住他的雙臂中。依偎在索林寬闊胸膛的念頭吓壞了比爾博于是他再次坐下來盡管像風中的樹葉一樣瑟瑟發抖。索林也坐了下來。
“從你對我退位消息的震驚程度來看我估計你沒收到我的信”矮人說語氣比他眼中的光芒所透露的要心平氣和得多。
“我收到了”比爾博反駁“然後我燒了它們。”
索林因而倒吸了口涼氣不過很快恢複自制。
“我吃不準那是否是壞事”他咕哝道帶着罕見的羞澀凝視哈比人。“我并不特別擅長寫信我擔心你可能會因為它們而更煩心而不是放松。我沒有将想法訴諸紙面的天賦就連在寫那些信時我也覺得它們太過平庸。”
“那麽你本該給你自己和渡鴉們省點麻煩的”比爾博評論。
“不我需要寫下來”索林不贊同“起碼可以緩和我的頭腦。我不得不嘗試給你解釋在審判時究竟發生了什麽。的确這嘗試很糟糕但我想就算你從沒看過那些信僅僅是它們的存在就說明你沒有被遺忘。”
“就我所知那些信封上或許還包括正式驅逐令的副本”哈比人答道又吃了一口司康餅——他還是感覺相當虛弱希望進食能幫他保持神智。
“五十一份副本嗎”索林問藍眼睛裏閃着微弱的笑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把它們收下後全燒了不過我清楚從你離開伊魯勃後我寫了五十一封信。頭一批比較短的幾封是你還在路上時寫的不過我沒立刻寄出去。直到我收到消息說你安全到達夏爾後才寄出去接下來我就一直定期寫信給你。”
“我希望你沒期待因此受到褒獎”比爾博說不願因為回想起那些信而受影響。把它們丢進火裏甚至都沒打開信封這很難但去看索林寫的話無論可能是什麽将會更難。過去幾個月裏信越來越少但比爾博拒絕承認那令他非常沮喪。“你其中哪封信有提到你會來夏爾嗎”他突然問。
“沒有”索林承認樣子極其尴尬。“我擔心你知道我的行程後會讓我發現你的房子空空如也而不是來見我。”
“哦總好過出乎意料不打招呼地出現在我家門口”比爾博哼了一聲。“矮人吶”
“上次我試圖解釋理由時你在字面意義上消失了”索林提醒他。
矮人顯然還在為寶藏大廳那一幕憤憤不平。就連比爾博也不禁感到十分不自在索林呼喚他名字的記憶還很鮮活可他用對待索林的粗暴語調努力淹沒那回憶。
“為何我還會想要再聽關于那事的一個字”
“我或許沒資格為我的決定辯解”索林答道“但你應該有權了解我的動機。”
“過了那麽久還有什麽關系呢”比爾博聳肩問道裝出無所謂的樣子。
“在聽過我說的話後你可以自己決定”矮人提議。
比爾博明白他可以拒絕。他在自己家而索林都算不上客人。比爾博沒有發出邀請他有權把矮人丢出袋底洞。一般的哈比人絕不會允許索林·橡木盾破壞生活軌跡的平衡不過一般的哈比人也絕不會和十三個矮人加一個巫師離開夏爾去旅行。
“那麽我要多備點茶”比爾博最後說推開椅子站起身。他沒有去看索林不過能輕易猜出矮人身形的輕松。“我估計我有需要。”
當比爾博準備再煮一壺水然後挑選茶葉時索林還是沒說話。哈比人越過肩膀朝矮人狠狠瞪了一眼。
“你在等什麽”他問努力忽略索林因為被抓到在注視他後臉頰如何變得更紅。“茶是給我的不是你。你可以說了鑒于你來這裏就是為了這個。”
假如索林因遭受的粗暴待遇而驚訝他也沒有表現出來。作為袋底洞主人比爾博暫時很難想出比剝奪客人的食物和飲料更明顯的表達怨恨的途徑了。任何嘗過比爾博司康餅的人都會由衷同意這點。不過矮人們頭腦更愚鈍或者索林起碼非常清楚自己犯的錯誤——所以他沒有抱怨然後遵從了比爾博的命令。
“對于你的審判我首要關心的”索林清清嗓子開始說“是保住你的雙手。我們曾讨論過許多次伊魯勃的律法以及它們對待竊賊如何嚴苛不過你當時大概沒發現自己在審判中的勝算機會有多小。二分之一的可能你會被判處偷竊罪然後失去雙手。我對這個可能越來越焦慮當我和丹恩還有甘道夫讨論時他們贊同我的觀點。”
“所以甘道夫和丹恩是你這不知道是什麽的勾當裏的幫兇”比爾博怨恨地插話。
“我欠他們情”索林回答。“因為如果沒有他們的支持你将會為我的愚蠢付出代價。甘道夫歸來後我開始痛苦地意識到自己讓你面對的險境。那天我向你提出撤銷審判而你拒絕了。你是對的——那将會危害我的王權甚至是丹恩的假如他沒有在這件事上與我争論的話。撤銷所有指控将會使伊魯勃陷入混亂并且破壞我的權威你在山裏不會安全而我将在我的人民回到孤山的頭幾個月就讓他們失望。”
“于是你決定對我撒謊同時密謀驅逐我”哈比人一邊朝茶壺灌水一邊接話。他慶幸自己背對索林這樣矮人就不會發現水溢出來了。
“那天下午我沒有說謊”索林辯解。“我想去相信我們找到了一個解決方法。可那天晚上在晚餐後甘道夫找到我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告訴過……”
“我讓他保證再也不會說起你”比爾博道。
“我理解”索林答道不過他顯然對此不太高興。“他确切的話現在不重要不過意思很清楚。他指責我濫用了你的信任和忠誠以及你被關押的處境。從許多方面說他完全正确我錯待了你而我們之間存在的東西被過去的行為和即将到來的審判嚴重地玷污了。”
比爾博沒有說話只是朝茶壺投入超過必要的時間和注意力。他不想坐到桌邊向矮人流露出因那些話引起的痛苦。玷污這就是索林對他們曾在伊魯勃共度的那些時光的看法比爾博并非對他們關系開端有多錯誤毫無認識——他有過十八個月來好好反思。
然而一旦回到夏爾比爾博也同樣直面他對索林持久不散的感情而他不需要坐在廚房的索林作為那些感情的力量的最終證明非常感謝。聽着索林貶低他們的過去則違背任何邏輯地讓他又憤怒又沮喪。
不過比爾博沒有打斷索林只是努力用正常的節奏呼吸。
“同一天晚上德瓦林也發覺了我和你的事”索林繼續說。“他和甘道夫一樣嚴厲盡管是因為其他理由。總之我們三人之間的讨論讓我确信另一個計劃的機會。之前我曾時不時地考慮過可我從未真正說服自己直到你在河谷鎮坦白拒絕取消審判還有甘道夫的斥責。”
“你是指驅逐我的計劃”比爾博咕哝。
“這從來不只是驅逐你”索林迅速回答。“但我之後會解釋。我贏得了甘道夫的支持随後你定下審判日期。你沒毀掉我的計劃但你……把它提前了而且我對那晚你和丹恩交談的樣子憤怒至極。我差點要去更改審判日期可甘道夫勸服我提早要好過拖延等待不會改變任何事。”
“實際上更早而不是更晚驅逐我的做法很仁慈”比爾博嘶嘶道。“起碼你的陰謀和謊言只需維持一周。”
“你以為我當時以及之後幾個月沒有後悔自己的沉默嗎”索林問自從抵達袋底洞以來第一次拔高嗓門。比爾博轉身直視矮人索林率先低下目光盡管雙肩緊繃。“我厭惡自己的不誠實。可我沒有其他辦法。我主動提出讓你和甘道夫一起離開伊魯勃還記得嗎你拒絕了。”
“我想要留下”比爾博火氣漸漸升起。
和你在一起他想可他沒有說出來。他不得不放下茶杯不然他或許會把杯子摔到牆上只為打碎別的東西連同他的心。
“你明白了嗎我沒有別的辦法”索林帶着無盡的哀傷堅持說道。“關鍵是審判将是巨大的風險。在甘道夫到達後第二天我和丹恩談過然後我把自己交到他的手裏。他承認預測審判結果十分困難但他确信假如陪審團決定以偷竊罪懲罰你他不可能操縱他們的裁定。有三件事令你的處境更糟你在正門上認罪、你的背叛、以及你是個哈比人。”
比爾博再次坐到桌邊。他喝着茶卻都沒在意味道但他還是心情低落得無法再去打斷索林。
“對第一點我無能為力因為有太多人聽到了你的話而且毫無疑問你從我這裏偷走了山之心。陪審團或許會被說服你是為挽救我們被包圍才那麽做但這也意味着承認你的背叛。換句話說你拿走山之心用來交換和平的事實将清楚表明你知曉它的價值并且你有意決定去瞞着我行動”索林解釋道。不過比爾博表情裏的某種東西似乎暗示他停下來然後他湊近哈比人。“我不怪你。就像你曾對我說過的你背叛我是為了忠于我即便我當時背叛了自己和自己的目标。可那些矮人會被他們對你種族的偏見影響就像我第一次踏進你家那樣。”
“你當時說我是個雜貨店老板”比爾博評論把自己都驚到了。
索林看起來對這次不那麽負氣的打斷很滿意。
“現在我願意用全然不同的昵稱叫你”他讷讷地說目光變得更加熱情。“不過我該先繼續講下去。最終只有一種方法可以确保你不受傷害說你行竊是被山之心的美麗所影響而不是有預謀的行動。這表明你是小偷但也減輕了你與巴德、瑟蘭迪爾甚至甘道夫共謀的嫌疑。每個人都清楚山之心的吸引力有多強烈比起長期密謀後的行竊落入它的掌控被認為不那麽嚴重。”
“所以你關于我坦白的證詞的确改變了審判結果”比爾博說。
“沒錯但不是你當時想的那樣假如我沒有說出來你很可能被判偷竊罪但你會失去雙手而不是在伊魯勃的位置。”
“那麽我就沒機會得到赦免嗎”
“赦免在我們的法律判決裏極其罕見”索林冷酷地承認。“有可能但可能性太小了我不能讓你冒那樣的險。另一方面驅逐你令陪審團滿意。丹恩說服他們接受了所有的好處你是偷了東西但卻是因山之心的美麗而蒙蔽了雙眼你是背叛了我可你将會被遣回西方。他們雙手不會沾染上某個曾幫助國王奪回王位的人的鮮血而同時他們也不用接受你在伊魯勃的存在。如你知道的他們甚至允許你拿走原先的那份寶藏。
“我不想要”比爾博厲聲說。“我都沒意識到那是什麽直到我們抵達比翁家。而且就在那時我都禁不住要把金子扔到之後經過的第一條河裏。”哈比人嘆了口氣喝完第三杯茶。随後他舉起手仿佛是阻止索林坐立不安。“我沒說我相信你的話但你剛才說那不止是關于驅逐我。還有什麽”
“你還記得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我跟你說的話嗎我和伊魯勃緊緊相連無法把自己全交給你”索林提醒比爾博。哈比人點點頭感到喉嚨因為回憶而發緊。“我希望我能從一開始就給你一切。你一直都應該得到比我準備或可以給你的更多”矮人讷讷地說。他的目光回避着比爾博的聲音因為斟酌詞語而掙紮。“在遠征路上我有時很享受去幻想邀請你留在伊魯勃。當時我沒意識到這渴望裏全部的意義但之後我明白自己将不得不去争取選擇你而不是他人的權利。我不想被迫政治聯姻然而我清楚把你留在身邊将意味着與法律還有我人民的期待抗争。我不瞞你這些想法令我更加後悔登上伊魯勃的王位。”
“可是你過去想要當山下國王”比爾博反駁。
“我過去始終夢想着加冕為山下國王”索林同意。“我以為那是實現我命運的唯一機會。從史矛革到來後我就再沒想過其他事情。”矮人頓了頓掃了眼比爾博然後目光停在廚房窗戶上。“然後你加入了我的隊伍。如果沒遇見你我或許從來都無法想象另一種生活方式即便沒有你的幫助我奪回了依魯博我會死在王位上而不是放棄它然後交給更适合的人我将會被對黃金的貪求侵蝕直到核心然後被我的驕傲石化。當我最終坐上王位頭頂感受着王冠的分量時我沒有喜悅唯有厭倦。”
“聽起來像是我毀了你的王位”比爾博酸酸地評價道。
“有人會這麽說”索林答道看起來挺愉快而不是被冒犯。“你教會我在這世界上有比黃金和權力更重要的事。你不逃避責任而我清楚你的勇氣和忠誠你來自西方的好孩子召喚出了我靈魂裏最好的部分。”比爾博臉紅起來雙手捂住了臉。他感到索林手指輕輕摩挲自己的手腕而矮人語調溫暖“你鼓勵我看清我真正的弱點這就那麽難以置信嗎和我的祖父一樣我落入龍病的魔爪中我明白在菲力奇力戰死、以及我在正門城牆上的所作所為之後我無法從王位上找到任何快樂并且我不适合統治。只要我繼續留在伊魯勃的王位上我将永遠遭受往事的折磨、面對被貪欲掌控的威脅。”
“你當時為什麽不跟我說”比爾博問。他雙手落到大腿上他在發抖。
“盡管我的頭腦時常重壓着棄位的想法我不敢。我害怕……”索林聲音哽咽不得不清清嗓子“我害怕我做不到。我害怕龍病和它過去攥住我的方式麻痹我的神智讓我對你狠心我害怕山之心和它對我可惡的力量我害怕我自己的寶藏和王位。因此我無法确定能否放棄伊魯勃并且不會遲早反悔。”
“你本該告訴我的”哈比人沒有退讓。
“我不能接受再次令你失望的想法那比欺騙你還糟糕”索林回答。“如果不能百分百确定我能信守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