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ft 偷心

第38章 諾力的計劃

Chapter Summary

你們翹首以盼的一章

諾力倚靠着石牆幾乎隐沒在拐角陰影處連燃燒的火把都無法照亮。諾力站姿随意視線垂落地面——假如有人留意到他那人會以為這瘦長的奇怪矮人在想事情。

不過諾力不是在想事情——他在聽。

諾力之前從守衛們那裏獲取的消息難以置信。和大多數仆人們一樣守衛們常常被忽視所有人都很容易忘記他們的存在因此守衛們看到和聽到大量他們不該知曉的事情。此外就連最忠誠最謹慎的守衛都無法避免與同伴們聚集起來分享某些他知道的消息一個拙劣的玩笑一聲咕哝一句緊張兮兮的悄悄話——任何一樣都足以讓諾力連點成線。

比方說就現在門口的守衛們幾乎毫無顧忌地讨論着大殿裏正發生的事。飛賊比爾博·巴金斯的審判是索林登基後在伊魯勃發生的第一件大事而且扣人心弦。不走運的是沒有聲音能穿透王宮大殿的厚牆門外的守衛們完全無從知曉審判的情況。

另一方面諾力倒不在意。實際上他對審判結果沒有興趣。

而且審判令諾力緊張緊張到足以願意待在外面盡可能遠離陪審團和刻在石碑上的律條——他們令諾力皮膚發癢。他實在想不通哈比人怎麽能适應不過諾力必須承認巴金斯大人早就證明了自己的勇氣不止一次。勇敢沒錯不過基本算不上一個飛賊。諾力從未輕信比爾博·巴金斯會是個貨真價實的飛賊。然而就像諾力慣常做的那樣他謹慎地保留意見諾力只是在心裏默默認同索林在此事上的看法——比爾博·巴金斯的确看起來更像雜貨店老板。

這無關緊要。最終雜貨店老板将要因偷竊罪受審而曾踏入袋底洞的諾力沒有預見到此事。誰會想到那個曾在夏爾家中招待他們的不起眼小矮個會處于這般關注的焦點

矮人們大批湧進大殿一支精靈使團在早上抵達就連瑟蘭迪爾也為哈比人說了好話。諾力吃驚于索林居然允許此事。不過瑟蘭迪爾的陳詞終究并未幫上巴金斯大人多少忙沒有哪個頭腦正常的矮人會認為與一名精靈的友誼是誠信的證明。巴德的發言倒有效得多那人類用憤怒但不失高貴的舉止和講述巴金斯大人如何因背叛他的朋友們而萬分痛苦的故事打動了陪審團。盡管人群中有可惡的聲音質問巴德是否願意歸還分給人類的那份寶藏來換回哈比人但巴德的陳詞依然受到很高的贊賞。

包括諾力在內的矮人們也提供了證詞。波佛和歐力的發言最為慷慨激昂但是巴林的話征服了觀衆巴林證詞中不加掩飾的指責令索林都低下了頭。朵力和德瓦林更冷淡些但他們并未令比爾博面對的形勢惡化。

很難說清甘道夫發言的效果是好是壞。巫師贊揚了比爾博·巴金斯的勇氣以及他拯救矮人和他們頑疾的決心然後他嚴厲地陳述山之心邪惡的力量。他還暗示了其他更黑暗的東西令觀衆們好奇又害怕得發抖。不過最終被甘道夫的言論說動相信哈比人無辜的人就和确定哈比人不過是巫師手中一枚棋子的人一樣多。

依然這無關緊要。

矮人法律嚴苛無情——諾力深知這點。伊魯勃的習俗甚至比藍山的都更為嚴厲。偷竊是最嚴重的罪行之一尤其是考慮到比爾博偷的是索林的東西他們曾一起跋涉數月、以及哈比人與遠征隊有一紙合同約束的事實給比爾博的行為蒙上更深的陰影。

正如門口的某個守衛剛對他的同伴說的那樣關鍵是半身人從山下國王手裏偷走了東西。

任何人都能發言支持或反對被告人只要他接受在法庭上作僞證的後果。這不僅關乎保住證人的腦袋而是看重榮譽正直的渴望比起小偷矮人們更痛恨背棄諾言的人。這意味着無論他們說巴金斯大人的品格與行為多麽高尚偉大所有被陪審團質詢的人都不得不說比爾博·巴金斯偷了山之心。他承認了。

這便是重點。波佛說了歐力說了輪到諾力時他也說了就連甘道夫都說了他環顧四周仿佛有意挑釁觀衆。他們都重複着同樣的話一遍又一遍。那是遠征隊每個矮人目擊的事人類和精靈們知曉的事。索林暴力的反應甚至都不受重視——陪審團中許多矮人恐怕都覺得面對這種背叛自己也會做同樣的事。畢竟那些矮人沒有一個像遠征隊那樣了解巴金斯大人。

這是主要問題比爾博是哈比人。在旅程一開始他們都無視飛賊僅僅因為他不是矮人。他們花了很多時間以及面對幾條座狼後才學會欣賞他以及接受他們與比爾博之間的文化差異。一群老邁頑固的矮人怎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改變他們的看法呢鐵足丹恩作為陪審團團長或許對比爾博頗有好感——如甘道夫之前所說然而假如其餘陪審團成員反對哈比人的話就連丹恩可能都無法改變有罪裁定。

而索林無能為力。諾力一直好奇國王何時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索林何時明白了他對複仇的渴望把套索套在了他們的脖子上現在他們都被系在這令人厭惡的審判上每個人都參與了判決。

矮人國度中的審判總是始于宣讀指控罪名。丹恩宣布比爾博因偷竊受審然而背叛這個詞在旁聽席中口口相傳。他們都清楚危及的是什麽是索林作為山下國王的權威——比爾博·巴金斯挑戰了王權而這會令陪審團的判決愈發嚴酷。确實伊魯勃的律法是用來判決懲罰被告而不是确定他是否有罪。審判最後一部分留給控辯雙方發言的傳統将關注焦點轉移到所犯的罪行本身而不是它的結果上。比爾博或許會提醒陪審團他的動機但那将會是針對索林的話。一個哈比人針對山下國王——這不可能是好事。

其實諾力理解審判的必要性。伊魯勃依然孱弱是個從廢墟上建起的王國大量謠言散播着索林和他作為國王的行為。假如索林想讓伊魯勃成為重生的王國而不只是他流亡族人的另一個避難所他必須承認古老律法的延續性。索林的王權正在某個極其狹窄的邊緣上行走離失足深淵一步之遙他的威望他的權力與伊魯勃聯系在一起。大部分矮人願意認可他作為戰士的威猛并且他們知道他是藍山民衆的優秀領袖。然而伊魯勃有所不同它是他們驕傲和尊嚴上一個未愈合的傷口他們需要一個能令伊魯勃繁榮興旺、而不僅僅是存活下去的人。因此古老律法必須被遵守而比爾博·巴金斯将是穩固王國的代價。

門打開了而歐力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匆忙離開大殿。一個守衛似乎即将詢問歐力審判的情況不過諾力馬上來到他弟弟身旁沒等歐力開口便抓住他的胳膊。諾力把歐力推到走廊深處四下張望确保周圍沒人。年輕的矮人臉色蒼白身體因為憤怒而發抖。諾力捏捏他的肩膀但沒說話等着歐力恢複平靜。

“國王”歐力總算吐出話來。“我要揣他該死的屁股。”

“你不會希望有人指控你威脅國王的”諾力嘲諷道。

歐力朝他惱怒地丢了個眼刀然後搖頭。

“你真該去聽聽他說的話”他嘀咕。“我還是沒法相信。那時輪到索林發言。你知道我們都說過比爾博的善心還有他怎樣在去伊魯勃的旅途上幫助我們。而索林肯定了我們的話。他說……他說哈比人比我們更懂得生活的真谛。”

“真有詩意”諾力幹巴巴地評論。

“我本以為索林會撤銷指控”歐力承認。

“他不能那麽做。你沒在你那些個法律書裏讀到過嗎”諾力責備他。

“我知道可我還是希望……我不知道是什麽可我沒料到這個看起來比爾博曾在他們去河谷鎮時與索林談過并且承認了自己有罪。”

“他早在正門城牆上時就承認了”諾力打斷他弟弟。“要是他最近又對索林重複了一遍那有什麽區別”

“你不明白”歐力反駁。“比爾博之前承認拿走了山之心可他總宣稱那是他拯救我們避免與人類和精靈的戰争、或是在伊魯勃餓死的計劃的一部分。但這次不同比爾博向索林承認他在那之前就偷走了寶石就在史矛革離開孤山的時候。出于對它美麗的貪念。

諾力哈哈大笑。他察覺到歐力震驚的目光不過他忍不住。

“太諷刺了”諾力苦笑道。“差點因貪婪發瘋的國王想以同樣的理由判處飛賊。”

“駭人聽聞”歐力嚷道。

“确實”諾力同意“不過若是比爾博真的告訴索林那話他也不能抱怨自己将要遭受的事。”

“你怎麽能那麽說”歐力表情受傷嘶嘶道。

“某人應該認清現實”諾力聳肩。“比爾博處于失去雙手的危險中。他本該不會犯蠢到去和索林讨論山之心。”

“他很誠實”歐力反駁道。

“他将會是沒有雙手的老實人。你覺得怎麽樣弟弟”年長的矮人惱怒地說。“現在法律站在索林這邊比爾博的行為是偷竊。除非山下國王在說謊。不過如果比爾博告訴索林時他倆正在河谷鎮獨處那要證明他真的說過那話可能更棘手些”諾力沉吟随後搖搖頭。“不過就算那樣也是一個國王的話針對一個飛賊的。“

“就算那是真話又怎樣只是片刻的軟弱”歐力回答。“我們清楚山之心能對人心起的作用。我們當真可以因此責怪比爾博”

“這重要嗎法律會責怪并判處他”諾力下了結論。

“索林無權揭發比爾博”他的弟弟堅稱。“我沒法忍下去了。我沒法再在大殿多呆一秒鐘聽比爾博不得不發言去回應索林的指控。我本以為比爾博要暈過去了——當他受邀發言時他臉色白得吓人我想他當時在發抖。索林的話令觀衆們極其激動我們也很驚訝。然而我們知道山之心的厲害我們看見過它對索林的影響當時我們都被瘋病控制了不是嗎”

“告訴我比爾博說了什麽”諾力回道。

“他站起身看着陪審團随後開始發言。但在那之後他發言全程都盯着索林。有一兩次我以為索林幾乎要落荒而逃”歐力坦言。“比爾博發言時聲調平靜高貴但那就好像他在鞭撻索林一鞭子又一鞭子。我本來指望比爾博會辱罵他——你知道比爾博什麽樣他彬彬有禮然後突然他會朝你的自尊放箭。”

“可比爾博決意要對索林保持忠誠對嗎”諾力打斷道。“辱罵國王他更可能唱起贊美索林的頌歌。我估計他肯定了索林所說關于他坦白的事。”

“我不明白”歐力斥道随後肯定了諾力對于比爾博選擇的猜想。

“你之前說過比爾博很誠實”諾力評道。

“我們肯定能做點什麽”歐力嘟哝。

諾力看出他的弟弟因為審判上事态急轉直下而焦急煩惱。不過他準備盡可能不在此事上浪費唇舌——我們必須處理此事。無論他們多喜愛比爾博·巴金斯——而諾力非常喜愛詭計多端的半身人——這場審判将決定哈比人的命運。他們必須服從判決只要他們準備繼續待在伊魯勃的話。

顯然諾力除外。

諾力從未以誠實為榮而忠誠在很長一段時期裏對他來說毫無意義。諾力從索林的征途中發現能擺脫某些不甚愉快的處境的機會而索林的計劃似乎魯莽大膽十分對他的胃口。此外朵力和歐力早就加入了遠征隊。

然後在旅途中諾力對整個遠征的看法慢慢轉變了。他開始相信索林或許是贏得他忠心的那種領袖。索林有那麽嚴重的缺點被他的傲慢和固執影響頗深——然而他對目标的渴望如水晶般純粹又像岩石般堅定。諾力本以為自己會不屑一顧這種傻瓜可他沒有。相反他開始逐漸喜歡上這些隊友。諾力幾乎準備永遠效忠于山下國王了。

不過假如這包括判處比爾博·巴金斯砍手之刑諾力會回到面對權威時更有創意的階段。

換句話說諾力自有計劃。

他沒想要和其他矮人交流的計劃包括極少量打鬥和大量詭計接着是從伊魯勃逃往密林尋求瑟蘭迪爾保護的計劃。他吃不準比爾博是否會反對這主意——畢竟半身人從未試圖逃跑而就連遠不如諾力具備洞察力的矮人都無法忽略比爾博的動機。不過最後他期望按照矮人法律會失去一只或兩只手的現實将會令哈比人更傾向于迅速逃亡。

諾力的計劃不包括甘道夫。一開始他以為巫師會幫助他。對哈比人施魔法對不好吧大概甘道夫可以朝他們所有人施魔法然而他似乎對了解諾力安排比爾博從伊魯勃逃跑的隐晦計劃不怎麽熱心。甘道夫說了什麽別違背比爾博的意願——比爾博确實想要面對審判而他們應該接受。胡扯諾力想。甘道夫從不鳥任何人的意願他的話對諾力沒有作用。

“你知道些關于索林和比爾博的事”甘道夫前一天這麽對他說。

諾力對甘道夫的猜測不置可否。他不需要。他早就明白對巫師來說每個詞都代表另一個意思。這次沒有說出口的問題是那麽為何你覺得索林會讓比爾博被判刑

在諾力看來答案很簡單。首先索林在此事上無能為力只要他有意保住自己的王位。國王與哈比人上床與否并不重要最終索林将要扮演他的角色。在這場戲裏他們都在扮演各自的角色。比如比爾博是殉道者只需一雙慧眼就能明白是為什麽——哈比人想向國王證明自己正如他過去一直做的那樣。而索林無法寬恕哈比人即便他渴望他。

他變成了一個技藝高超的飛賊雜貨店老板巴金斯。山之心不過像個幼稚游戲比起比爾博掠奪走山下之王的心、頭腦和注意力的方式。顯然索林清楚這點。索林不可能允許這個這無關山之心這關乎索林的命運索林能接受一個哈比人贏得那麽多年來只記挂于伊魯勃的那顆心嗎有時候諾力好奇在索林幾乎于城門之上殺死比爾博時那究竟是因為山之心還是因為索林被自己的感情背叛。

諾力最終并不覺得索林殘忍。這場審判是索林作為山下國王必須履行的職責。而當諾力在扮演自己那部分戲份時他甚至十分欣賞。

甘道夫都沒費心建議諾力不要說出真相。沒錯諾力本可以走進大殿向人們揭發國王将那囚犯當做了情人這對比爾博會有什麽好處哈比人會被懷疑勾引了索林以便動搖他的王位或是挽救自己的雙手。就算沒有那樣的事陪審團都對哈比人沒有好感。因此諾力發完言立刻離開大殿沒就自己所知索林對飛賊的喜愛說一個字。

“你知道些關于索林和比爾博的事”諾力回答甘道夫。

“我知道比這場審判更可怕的事”巫師最後說道。“比在城門上控制住索林的還要黑暗的陰影。不過它們遲早都會被驅散。”

“驅散陰影”諾力重複。“我曉得每道新的光線都會産生一個陰影。”

“說得很對”甘道夫妥協道他看起來疲憊無力。“我們努力選擇不那麽邪惡的。”

“我只知道眼下的邪惡”矮人反駁。

總之諾力決定甘道夫不能包括在內。他不想被包括他有其他打算但諾力吃不準巫師在整件事上的觀點。有時甘道夫似乎太過遙遠好像他過去曾見過這樣的事。有時他似乎比龍症發作的索林還要鐵石心腸。

所以最後拯救巴金斯大人的任務落到諾力頭上。

諾力甚至不能牽扯到遠征隊其他矮人因為他清楚自己的計劃意味着——流放。他怎能把這個加諸于他的弟弟他怎能要求波佛或巴林去選擇離開他們曾為之奮鬥的家園不這要求不公平。他是唯一可以忍受被驅逐的人唯一在加入遠征隊時不相信這場征途的人。變成将要與伊魯勃斷絕關系的人很公平諾力提醒自己。

“結束了”歐力嚷道打斷了諾力對計劃的沉思。

沒錯大門已經打開人群正湧進前廳和旁邊的走廊。大部分是矮人但也有少數幾個精靈高傲地站在人群中不過不是瑟蘭迪爾——但有許多矮人還有非矮人被在前廳徘徊不散的人們困在大殿裏。的确還需要一段時間這一大群興奮過度的矮人才會散去他們現在正交流着各種對審判的看法開始争執以及為賭約付錢。因此導致的喧嘩震耳欲聾不過諾力習慣了矮人們吵吵嚷嚷的舉止——他沒用多長時間便分辨出了人們亂哄哄的談話中重複最多的那個詞。歐力也聽到了并且臉色慘白。

這時他們突然看到了甘道夫。他正用法杖甚至尖頂帽子驅趕擋道的矮人。歐力抓住他哥哥的手臂諾力發現自己正被拽向甘道夫也因此被四周的人群推推搡搡。甘道夫正在大殿門口——他身後的情況似乎比前廳還要糟糕。諾力瞥見丹恩正與瑟蘭迪爾交談随後他幾乎被推到甘道夫身上。巫師扶住了他不過諾力拍開甘道夫的手。而他準備和巫師談一談假如河谷鎮的巴德沒有搶先一步的話。

“甘道夫我求你”巴德聲音反常得高亢。“你必須和他談談。”

“覆水難收”甘道夫幹巴巴地回答。

“發生了什麽”歐力插話他臉色白得像紙。

“當該死的山下國王是原告時你還指望什麽”巴德朝歐力厲聲說。

這讓諾力想要揍那人類一拳、割下他的錢袋、然後逃走。很容易逃脫。不過諾力控制住自己。歐力只是茫然地盯着巴德随後再次看向甘道夫。

“有罪”巫師道。

“懲罰是”諾力咬緊牙關問。

他們明白。他們都在重複。整座孤山都回蕩着那個詞。

“驅逐(exi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