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了,慶賀之
了。
她回不去了。
她只是——走了。
就那樣,結束了。
克萊蒂娜真正清醒了。她用力揉揉臉,又狠狠地甩甩腦袋,才對阿爾說:“怎麽又回來了?”
阿爾鄭重地把一個小袋子交給克萊蒂娜:“這個給你。”
“嗯?”克萊蒂娜表示疑惑。
“出走資金。”阿爾正色說。
“哈?”
“不用客氣!”阿爾非常大方,“我還能找爸爸要呢,我的建議是:如果你要離開,除非你爸爸媽媽認識到錯誤,否則一定別回來。”
“……你幹過?”克萊蒂娜問。
“朋友幹過,不止一個。”阿爾說,“我的經驗是,第一天他們會暴跳如雷,第二天他們就開始擔心了,第三天你就可以放心地被他們找到了——他們會滿足你一切要求的,哪怕是你想要新出的火弩箭2代。”
克萊蒂娜笑出聲來。她短暫地猶豫一會,沒有把錢袋還給阿爾:“謝謝,我一定會把錢還給你的。”
自覺幫到了人,阿爾也頗為高興,他沖克萊蒂娜揮揮手:“沒什麽,你都借我掃帚了,好了,我要去飛魁地奇了,你真的不來?”
“不,”克萊蒂娜堅定地拒絕,“我想要一個安穩點的下午。”
“那好吧。”說這一句話的時候,阿爾已經向魁地奇球場跑去了。
克萊蒂娜連忙站起來,沖他的背影喊上一聲:“你的東西我很快就會還給你的!”
“你可以多用用,沒關系!——那些我都熟悉了!”阿爾的聲音也遠遠地傳來。
一個學生要怎麽在非節假日離開霍格沃茨?
當然,家長的請假和校長的字條是最完美的東西。可是如果沒有這些呢?
那麽也許——一個不為人知的,小小的秘密通道?
晚上十二點,披着隐形衣的克萊蒂娜來到四樓走廊的半中腰,這是靠近格蘭芬多的一處走廊,走廊盡頭立着一位獨眼駝背的女巫雕像。
希望是真的,這個世界已經被蝴蝶了那麽多,就別再蝴蝶了吧,也該給穿越者留條道路啊……克萊蒂娜咬咬牙,抽出魔杖敲擊雕像:“左右為難!”
雕像立刻開啓了,黑洞洞一塊,像是随時能猛地竄出什麽危險的東西一樣,叫人心生不安。
克萊蒂娜有點發毛,但幾乎立刻的,她一咬牙跨進雕像內部,如自己猜測地那樣滑行了好長好長的距離,才落到平直的地面。
“熒光閃爍。”克萊蒂娜咕哝着,微光亮起,照亮她周圍一米的地方。克萊蒂娜用魔杖照亮前方,在彎彎曲曲的通道中行走着,不時忐忑地看一眼地圖,又看一眼身後……
很長很長的時間,當克萊蒂娜發現自己面前出現了樓梯,當克萊蒂娜順着樓梯頂開一扇地板們,當克萊蒂娜出現在放滿雜物的地窖裏,當克萊蒂娜從這間房子的窗戶悄悄溜出去,當克萊蒂娜看見閃爍星星的深藍色夜空——
克萊蒂娜軟軟地坐倒在路燈下。其實這次行動并沒有什麽不容易的地方,但她的心髒依舊加足馬力一樣地狂跳着,就像準備着要跳出喉嚨那樣……
深秋了。夜晚的涼風吹在臉上,像針刺一樣地疼痛,克萊蒂娜靠在路燈下,望着自己頭頂靜靜懸挂的路燈好一會,突然爬起來走到巷子角落的陰影裏,動作利索地從隐形衣底下掏東西。
兩只腳綁着腳的貓頭鷹,兩封早就寫好的信,一截繩子還有一個袋子。
克萊蒂娜将身上的隐形衣以及活點地圖用袋子裝好,把寫給阿爾的信放進去,再系上繩子綁在其中一只學校貓頭鷹的腿上,接着幹脆利落地把這只貓頭鷹放了:“在我還你錢之前,那把掃帚就放在你那裏抵押着吧……格林德沃家族的人應該不至于要拿回去吧?”
克萊蒂娜有點不放心,但想想就要要拿回去自己也做不了什麽,索性不管了,只抱起另一只屬于自己——嗯,屬于“克萊蒂娜”的貓頭鷹,将另一封給格林德沃夫人的信系到它的腿上。
褐色的貓頭鷹不滿地用嘴啄了啄克萊蒂娜的手指。
克萊蒂娜帶着些沉重摸摸停在自己胳膊上的貓頭鷹,她的目光更多地落在已經綁上貓頭鷹左腳的信件上。
這封信在三天前就寫好了。
促使她下定決心離開霍格沃茨的,其實并不是今天格林德沃夫人的那一巴掌,相反,是記憶裏格林德沃夫人對克萊蒂娜的感情。
一個母親對女兒毫無保留地疼愛。
克萊蒂娜知道這樣的感情,她得到過,又失去了,能體會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彌足珍貴的東西。
所以她當不了“克萊蒂娜”。
永遠都當不了。
那麽,她的決定應該能被人接受吧?她離開格林德沃家裏,不再出現在他們面前,就相當于,他們的女兒已經死了……
克萊蒂娜看着自己寫的那封信,在這封信裏,她不諱言自己是另外一個人,也把她所有的想法都告訴格林德沃夫人了——但她其實是有點兒茫然的,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但她還能做什麽呢?也許什麽都不說,保持緘默,作為“克萊蒂娜”活下來才是最好的決定?
……是的,“最好”的決定。
但決不是最“正确”的。
絕不是。
克萊蒂娜沒有再想下去,她覺得自己有點兒可笑——都已經從霍格沃茨出來了,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步了,還想走得應該不應該?
她揚了揚手,貓頭鷹呼一下,振翅飛向天空。
“就這樣吧。”
她對自己說。
就這樣結束吧。
“後來呢?”斯內普難得地問了一句,不是因為對克萊蒂娜感興趣,而是阿爾——給克萊蒂娜“出走資金”的阿爾毫無疑問地牽扯進這件事情了。
“後來?”因為阿爾不得不摻和進這件事情的哈利一度焦頭爛額,他沒好氣地說,“後來我去逼問阿爾,那個小傻瓜居然一點兒都不知道,我們找了差不多一個月整,才終于找到了人。格林德沃夫人當場就抱着人大哭起來。”
斯內普挑挑眉:“真不叫人意外。”
“我也覺得,”哈利笑起來,“雖然她說自己不是克萊蒂娜,但她有克萊蒂娜所有的記憶,她能體會克萊蒂娜所有擁有過的所有感情……”他想起了自己。
“怎麽了?”斯內普問。
“我在想幸好我沒有父母。”哈利說。
“誰都有父母。”斯內普不認同。
“說的也是。”哈利聳聳肩,“詹姆和莉莉。”
斯內普因為前一個名字擰起眉頭,他換了個話題:“阿爾呢?你打算怎麽教訓他?”
“我是想教訓他來着,”哈利說,“如果你不每次他一鬧就給他加隆的話。”
“……”斯內普。
哈利又說:“說起來以前他每次鬧你,你好歹還讓他看看關于魔藥的書本,再做做實驗,這一回看他那興高采烈又有點忐忑的樣子……你終于承認他沒有遺傳到你的魔藥天賦啦?”
“……”斯內普。
斯內普沉着臉不說話了。
哈利瞅了對方一會,突然壞笑着湊近:“生氣了?”
斯內普繼續沉着臉不說話。
哈利親一下,不說話。
再親一下,還是不說話。
再再親一下——
“哈!——”突然颠倒位置的哈利驚笑一聲,扶住斯內普的肩膀,“我覺得我們可以去卧室——阿爾會過來!”
“讓他滾出去。”斯內普毫不猶豫地回答。
哈利說:“你确定?阿爾最近心情可不太好,雖然格林德沃夫人把克萊蒂娜接回去了,但因為在霍格沃茨發生了太多事情,格林德沃夫人決定讓克萊蒂娜再回到德國——”
“昨天他還一臉興奮地跟人玩掃帚,并說要争取在二年級開頭加入魁地奇。”斯內普平靜地指出。
“是這樣嗎?”哈利擡頭想了想,接着無可奈何地說,“那也許是生活在繼續的緣故。”
“他已經十一歲了,”斯內普不滿地說,“不是小孩子了。”
話裏的意思是哈利可以不用管他那麽多。
哈利笑起來,白牙閃閃:“是這樣?那我們關注一點兒別的吧……比如另一個孩子?”
“一個小斯萊特林,小毒蛇,小蝙蝠,繼承我們斯內普先生魔藥天賦的未來魔藥大師——”
“……”
“樂意之至。”
故事已經結束。
但生活還在繼續。
永遠、永遠。
作者有話要說:嗯——好啦,番外基本放完了,定制裏頭應該還會酌情再加一些,至少會多一個肉番吧。那些就暫時不放上來了……不管怎麽說,這篇文也算有始有終,對于大部分書友來說,這一章是真正的完結,作者也該下臺一鞠躬了。
謝謝大家的支持。
非常感謝。
有機會我們江湖再見。
Severus Snape(八)
我已經很久沒有放松地為已經已經确認效果的魔藥調整配方、改變口味了。
這當然——是的,這當然——不是為了那個小鬼!
所以當我不耐煩地打開房門卻發現在外頭敲門的居然是那個小鬼的時候,我不會承認……好吧,我知道,我确信自己能感覺到,隐秘的快樂從心底升起。
當然,這件事并不需要被除我以外的人——任何人——發現。
現在是晚上八點半。在讓他進來時我特地注意了一下時間。我讓他到沙發上坐下,他沒什麽精神地應了聲,耷頭耷腦的活像競争地盤失敗了的小動物。
根本不需要花費多少想象力,我猜出他是為了波特一家。
接下來的對話證實我的猜想。他告訴我莉莉為了他屢次涉險而大發雷霆——說實話,關于這個我一點兒也不意外。因為我……
好吧,是的,我沒有必要欺騙我自己。我也是這樣,對于這種情況,我也感覺由衷的惱火和憤怒,只是我沒有表現出來,因為我不确定,這究竟會不會使他對我心生厭煩。
可悲又可憐的現狀。
我并沒有讓自己太多的沉浸在這樣的無意義的情緒中。我注意到他提到了鄧布利多——或者是我提到了——但總之,顯而易見,他給鄧布利多的信任超過了其他任何一個人。
我感覺到由衷的不愉快。這或許非常無稽,畢竟這和我所期待的根本是兩種不同的感情。
但對于戀愛中的人來說,嫉妒并不需要理由不是嗎?
……
哦,梅林啊,‘戀愛中的人’……我真不想承認,不過他們的腦袋大概真的都被驢給踢了,包括我。
不然我為什麽會在他提到鄧布利多的時候感覺厭煩,又在他邀請我一起去參加庭審的時候瞬間高興起來呢?
不過他接着說了什麽?
關于莉莉?該死的,梅林知道,就算那個時候,我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沉迷……畢竟當初,我可還只把目光放在和我同齡的異性身上!
我發誓我感覺到由衷的不耐煩,但我不得不解釋,該死的不得不,然後——
等等,稍微等等,我是不是聽錯了?
一瓶增齡劑?
他想幹什麽?我希望不會是我想到的那個,那太可笑……對,可笑,荒唐了……
No!Shit!
他只有十二歲!究竟是誰讓他滿腦子奇怪想法的?我發誓會給那個人好看的,我一定——
“不是第一次。”他用一種無辜的神情看着我。
有那麽一瞬間,我發現自己無言以對。假使早知道……好吧,這個想法簡直可笑了,我應該為自己當初的行為——當初的混蛋行為——負責任。
但這絕不意味着我應該跟他繼續讨論目前的話題!
絕不!
這個月的25號是庭審的日子。
那一天去的人很多,鄧布利多也親自到場。某種程度上來說,也許那個小鬼的選擇是對的,鄧布利多确實能做許多事情……至少比詹姆?波特多。
也許我該往好的方向想,雖然在那個孩子心中最重要的不是我,但也不是我無法容忍的對象,比如一個波特。
一個小時的庭審變得漫長無比,緊緊閉合的桐木門抗拒任何窺視。我開始感覺不耐煩,并且随着時間的推移,這樣的不耐煩漸漸變成忐忑和擔心……
會出什麽事嗎?我不受控制地想。盡管理智告訴我并不會出任何事情,我們——那個孩子——手上的證據足以讓他安安穩穩地度過庭審而不受任何懲罰。
可我還是……這樣的擔心簡直可笑又毫無道理,我希望一切都只是我的胡思亂想。
但并不是。
不,不是庭審出了什麽問題,事實上從那個孩子出來時臉上的笑容可以看出,庭審進行得非常順利。
真正的問題是在庭審後出現的。
一個人和那個孩子擦肩而過。
一個黑發黑眼的英俊男人。
Tom Marvolo Riddle。
Lord Voldemort。
陰雲在這一刻,籠罩天空。
1995年8月30日,一個近兩年來最特別的日子。
他回來了。
他說不再離開。
梅林知道,在聽見這一句話的時候,我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一個美麗而虛幻的夢境。
但他就坐在旁邊,微挑着眉,笑得高興又得意。
屬于少年特有的青澀氣息環繞着我,溫熱的體溫從他接觸的地方源源不絕地傳遞過來。
這不是夢。
我想我的反應有點大,因為那個孩子很快就快活地笑起來,湊近我,親吻我。
是水一樣的觸感,輕緩甘美。
我舍不得放手,但理智告訴我最好快點放手,如果不想做出什麽不應該做出的事情的話——但如果是那個孩子主動呢?不行,我不能這麽想,他還沒有成年……但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不能再用那個孩子稱呼他……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必須義正詞嚴地拒絕他……但反正不是第一次……哦,混球!你應該感覺到羞愧,那一年他只有六歲!——等等,“靠自己的手不如靠我”?……
梅林啊,真的夠了,你贏了,禽獸都不如的家夥才會把送到嘴巴旁的食物推走——該死的我發誓他一定不知道我想這一天想了多久——
這種只在最隐秘的夢中才會出現的情景輕易将我虜獲。
我不想回憶自己是怎麽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但我确實……好吧我确實完全沉迷了,以至于到了第二天,霍格沃茨的貓頭鷹飛進窗戶将新學期的書單丢下來後,我才醒悟到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麽。
湯姆?馬沃羅?裏德爾……我有不祥的預感,我只希望這樣的不祥不要來得太快。
但很顯然,梅林從不聽我禱告。
我真不該相信那個小鬼有足夠的自制力,假使那個人真的有他說的那樣可怕,那他怎麽敢——他怎麽能——自己單槍匹馬,在沒有人的地方與其決鬥!?
究竟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并且可笑的是這件事并不是由他告訴我,而是聽那些學生閑聊時候聽見的!
啊哈,看看我都聽見了什麽?
“雷文斯從樓梯上滾下來。”
“臉色蒼白得就是個死人。”
“雷文斯和波特一起走了。”
“然後看見了裏德爾教授從樓上走下來。”
“波特整個晚上就在休息室裏進進出出了。”
“沒人看見雷文斯走進休息室。”
要不要讓我來猜一猜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和裏德爾在走廊上相遇,裏德爾簡單的兩句挑釁就讓他跟裏德爾去沒人的地方——決鬥或者單方面的壓制,什麽都好,反正他失敗了,像個喪家之犬一樣滾下樓梯,被波特撿走……
一個波特。
他知道我最讨厭什麽,是不是?可在這樣的時候,他還是寧願找一個波特……是的,是的,我最讨厭的人是他最親近的人,他們靈魂上的羁絆使我無法指責他,可這究竟有是多麽諷刺!
……又多麽讓人無能為力。
他為難的看着我,告訴我說他只是不願意讓我看見他虛弱的樣子。
我絕望又憤怒。
憤怒是針對他的,絕望卻是對着我自己。
我沖他冷笑,和他争吵,再甩門離去。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他開口給我理由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原諒他了。
是的,我知道,只要他還願意給我理由,哪怕這個理由再怎麽荒誕不經,我都會立刻原諒他,我沒法責怪他……
我愛他。
Ever。
接下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沒有理會他,他也一樣。偶然的目光交彙裏,我能看出他隐藏得不算太好的歉意和愧疚,我想橫在我們之間的并不只有憤怒,還有一些比憤怒更為嚴重的事情。
再一次交談是在火焰杯挑選勇者的晚上。
臨近清晨的時候,我從大禮堂回來,卻意外的發現那個小鬼就坐在我門前昏昏欲睡……
幾乎立刻,我的怒火被點燃了,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他總是學不會好好的照顧自己呢!——
我壓抑着語氣問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什麽也沒說,但他湊上來親吻我,輕柔又纏綿……一個用慣了的半點不新鮮的招數。
但正如我之前所說的,我愛他,我沒法真正生他的氣。
從來沒法。
接下去的事情順理成章。
我占有他,懷抱他,我問他究竟為什麽不願意來找我。
他告訴我說假使找不到呢?
假使有一次,找不到呢?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沒有完全清醒,就這樣用微微的茫然的眼睛注視我,眼底仿佛還帶着一丁點兒的微笑……
我想承諾。我願意用生命來承諾。
但那雙翠綠色的眼睛看着我,清澈而睿智。
于是所有的聲音都湮滅于虛無。
我想我們都清楚,盡管這已經是最重的承諾了,但總有些事情,就算願意用生命去承諾,也無濟于事。
随後,鄧布利多從壁爐中出現,讓我和哈利去校長辦公室。
但伏地魔竟然也在辦公室裏。
我看向哈利,他眼底掠過驚訝和警惕,顯然事先并不知道有這一回事。
鄧布利多讓我們坐下,緊跟着提出伏地魔的建議——“由哈利來協助裏德爾教授處理三強争霸賽事宜”。
鄧布利多到底在想什麽!?
但更讓我不明白的是那個傻瓜在想什麽!他竟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他剛剛才在伏地魔手上吃了大虧——我幾乎要脫口制止了,可是他們都看着我,鄧布利多,哈利,或者還有伏地魔?他們都在看着我,洞悉一切的,懇求的,憐憫的……就仿佛,什麽都不懂的,只有我一個。
我能做什麽呢?
我什麽都不能做。
我無法忽視他懇求的目光,更無法忽視那懇求目光之下的堅定。
我早應該了解到,只要是這件事,只要是涉及到伏地魔的事情,所有的問題在那個小混蛋腦袋裏就不再是問題了,至于我所在意的他的安全,又算什麽呢?
……我想我不應該感覺憤怒,從兩年前開始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他也從不對我諱言。
這只是我和他在一起的前提條件。
我只是……感覺,無能為力。
這件事就這樣敲定了。鄧布利多随後單獨找了我。很好,就算他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他,我希望他能給我一個真正的理由,讓我确定他的安排确實有所價值。
但出乎我的意料——是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鄧布利多找我并不是為了解釋他的行為,而是在提要求。
他說西弗勒斯,我希望你能讓你們的關系被裏德爾知道。
他怎麽敢——?難道他以為我會像那個傻瓜一樣大腦放空地任由他擺布?
我們需要取信于他。坐在我面前的老人又說,他的眼睛閃爍着光芒,我想我讨厭這樣的光芒,固然睿智,卻顯冰冷。
我需要他相信我們,相信他得來的情報。
聽上去倒是有些道理。但我确信自己只想粗暴的把他趕出去,并且我一點兒也沒找出我的私事和這件“有道理”的事之間的聯系。
但鄧布利多——這個老混蛋——我從沒覺得他這麽讓人讨厭——又說,這件事确實沒有價值,但它有意義。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伏地魔并不全如哈利所說的那樣。那位老人這樣說,我們需要做一些事情,來确保情況不會脫離控制。
我需要你的幫助,西弗勒斯。
這不是為我,是為了哈利,是為了其他許多無辜的人。
以及,那位老人最後說,我記得你曾經向我申請過一項研究,是關于被命名為“心想事成藥劑”的魔藥……是嗎?
我最終妥協了。
如同鄧布利多暗示的那樣,我特意讓人看見……那個孩子毫不在意。他毫不在意,他握緊我的手,安慰我,柔聲向我保證不會有任何事情。
我無地自容。
那段時間我幾乎無法面對我自己,我開始悄悄回避他,他似乎有所發覺,偶爾看着我的目光也滲入了一些疑惑,但更多的依舊是信任。
他始終信任我。
我想這件事我真的做錯了,但世界上之于我們的真正悲哀恐怕不在于做錯了但無可挽回,而是明知錯誤,卻不得不做。
事情的變化比我預料得更快。在三強争霸賽開始那一天的晚上,我和鄧布利多來到戈德裏克山谷的波特家。我想這是我最近數年來最狼狽的一個夜晚了。
這個晚上,我知道我最重要的人身上發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但無能為力。
這個晚上,我的隐私在最糟糕的情況下被曝光。
這個晚上,這個晚上……他掙開了我的手。
他離我而去。
我想我會永遠記得這一天。細白的雪花從天而降,對角巷深長的街道在夜晚的籠罩下幽深扭曲,他背對着我,在黑暗與孤寂中越走越遠……
獨自一人,離我遠去。
接下去的事情,我早有預感。
那個孩子開始回避我。
在上課叫起他,貓頭鷹他,或者直接去找他……沒有任何用處。他似乎鐵了心的不和我做任何接觸,而我其實……
是的,我其實沒有資格拉住他的手。如同那天晚上最後湧上我心頭的荒蕪:我曾背棄他,因而我将永遠失去他。
這真是最深的夢魇的,但事情還遠遠沒有到達這個地步。相比他的态度,我其實更擔心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想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他從不遷怒,哪怕是對無關緊要的旁人。可是那天晚上卻動作劇烈的躲開莉莉的碰觸……究竟是什麽事情,讓他幾乎失控?
一直到聖誕節,我都沒弄清楚這件事情。
那個孩子依舊躲着我。
我不再試圖找他,只用貓頭鷹把蜘蛛尾巷的鑰匙郵給他并告訴他這個聖誕節我會留在霍格沃茨。
我希望他能回蜘蛛尾巷。
……好吧,我看着敲響十二點鐘聲的挂鐘苦笑。我并不希望他回蜘蛛尾巷,我希望他能來這裏,來霍格沃茨的魔藥辦公室,我在等他,他知道我在等他……但他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呢?
他根本沒有原諒我。
只有一個人的魔藥辦公室顯得空曠又冷清。壁爐裏的火焰已經熄滅,只剩星點的火紅還在黑色的木炭間閃爍。
時間滴滴答答地踱步向前。我坐在沙發上不曾動彈。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我并非對結果還有什麽奢望,我只是沒有站起來的想法,我想我其實還在等待,等待着明天,等待着往後……
我在等他。
12月25日淩晨一點五十八分。
我清清楚楚的記得這個時間,梅林啊,我真不敢相信,在我放棄希望的那一刻,高坐雲端的魔法之神竟願意回頭眷顧于我!
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他像之前一樣,看着我,靠近我,對我說聖誕快樂。
假使神明真正存在,我必将成為您最忠實的信徒。
我們一同坐下來。我很快發現他并沒有真正釋然,他盡管回來,但并不願意同我靠得太近。這無所謂——是的,這無所謂——只要他願意回來,我已經心滿意足。而這些憑空而生的距離,我想時間足以将它抹消。
聖誕節接下去的假期裏,他一直和我呆在一起。
我感到高興,但除了高興之外,更多的擔憂開始浮上我的心頭。
我發現他在抗拒旁人的碰觸,不是我的,是每一個人的——我不得不聯想到那一天晚上,他躲開莉莉的手的一幕。而除了這個,他的胃口似乎變得糟糕了,就像是之前困于未知的詛咒那樣……這個發現讓我不安,我試圖和他說一說這個,但他只一味的回避,直到我告訴他如果他非要這樣的話,那就從哪裏來滾回哪裏去!
他終于妥協了,願意和我談一些事情。
感謝梅林,我想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剛才那一瞬間,我究竟有多麽恐慌。我無法不去猜測,如果他一語不發,如果他真的離開……
唯有感謝。
接着他說話了,他說了要告訴我的事情,是——
……
嗯……我想我大概是……聽錯了?
但是他說他有了孩子。
我想那一刻我的腦袋裏一定塞滿了只會尖叫的曼德拉草,我居然問他是不是我的……
他沒有生氣,幸好他沒有生氣,他只是一臉的尴尬,然後低聲說“沒有第二個人選了”。
我一定……噢……梅林我,我以後一定不再詛咒你了,我會成為你最忠實的信徒的,是的,必須是最虔誠的……
總之,那一剎那,我的腦海裏真的出現了尖叫聲。
高分貝的、無意義的、悠長又嘹亮的尖叫。
我簡直像個傻瓜!
我連白鮮的用法都記不得了,還無意識地翻找整個書櫃,就為了印象中的那本有關熬制無副作用魔藥的魔藥書……天知道這些東西在學生時代我就已經完全掌握了。
但這是他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必将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
隐秘的快樂自我心底升起。
可這樣的快樂轉眼就被現實的陰霾沖垮。
哈利還在上學,他的家人對我們的關系深惡痛絕,還有伏地魔……對了,伏地魔。
Lord Voldemort。
我不該忘記他,我想哈利也沒有。并且哈利難道會因為有了孩子就放棄對抗伏地魔嗎?
他并不會。我了解他,就像我了解我自己。
于是所有快樂都如潮水一樣褪去。
于是我向他詢問你想要它嗎?這個孩子。
他的答案如我所料。
在許多時間裏,在幾乎所有時間裏,他總将別人的幸福置于自己之上。
如此善良。
如同光明。
不過他接着說了什麽?
他說他要自己一個人去聖芒戈?這個真的夠了,我知道自己是個混蛋,但我想我還沒有堕落到心甘情願當混蛋的階段。
——我怎麽可能讓他自己去?
——那是如此的艱難而痛苦。
我和哈利去聖芒戈的事情很快被波特知道了。
說實話我并不意外這個,我只是對他的指責感覺可笑——我和人去聖芒戈産檢所以背叛了哈利?他甚至沒有多看一眼我陪伴的人的名字?一如我對他的評價那樣:他的思維從來如此精彩!
但我不能和他鬧翻。到了現在,他已經不止是我的死敵,還是……還是……好吧……我承認……不,我想我不承認……但總之……可惡,他是哈利的長輩,是我未來伴侶的長輩……
……我的長輩?
夠了,不用考慮了,我一輩子都不會承認這件事情的,一輩子!絕不!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補上最後Severus完結章。
Severus Snape(九)
波特和布萊克在午餐之前離開了。真是明智的決定,他們拯救了四個人的胃口。我不無嘲諷地想着。
然而出人意料,這天晚上,波特再一次出現在蜘蛛尾巷,他是來帶走哈利的。
我當然有信心哈利不會跟他走,但我想這輩子我都不會對一個波特有哪怕一丁點的好感。但我們最後還是去了戈德裏克山谷。
我愛他,我希望他幸福,我的快樂不能建立在他的痛苦和犧牲上。
那是他的家,他理所當然應該回去。
并且其實……在那裏我固然不自在,但并非讨厭。
這不是因為莉莉,是的,當然不是因為莉莉。只是那種氣氛,輕松的,愉悅的,溫馨的……就算作為一個游離在外的旁觀者,我也并不讨厭。
這是一場成功的拜訪。
雖然哈利沒有表現出來,但經過這個晚上,他确實放松了很多。
回去的時候,我們一起走在山間小路上,他突然問我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孩子。
不,當然不是。
沒有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會拒絕自己和自己心愛的人的孩子。那是他們感情的見證,生命的延續。
我只是……在害怕。
我不敢想象,這種情況下,還執着于伏地魔的他會遇到多少危險,而假使……
我無法承受,我不能冒着失去他的危險留下這個孩子。這只是一個孩子,哪怕以後我再也沒有機會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血脈也無所謂。
我永遠無法割舍的只有一個人。
是他使我明白,我也被人深愛。
一個月的時間短暫得就像床上的一次睜眼和閉眼:閉上之前,剛是開頭;睜開之後,已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