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半個月的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梁夏在這種幸福的日子裏只覺得一眨眼,就到了盡頭。
他不知道慕容靜軒到底有沒有愛上他,還是依舊喜歡蓮兒?
但這半個月,他對自己的呵護備至,梁夏寧可相信他是真的喜歡上了梁夏這個人,盡管他只是個戲子。
但無論他是喜歡杜心蓮還是梁夏,他知道自己明天都一定要走。
就像他當初鬥不過恭親王一樣,恭親王也鬥不過那個人。
那個人親自出馬,說連杜心蓮也進不了恭王府大門,用狠話斷絕自己的希望。
那個人說的、做的一切都很明白,梁夏或者杜心蓮都非走不可。
事實上,梁夏也有想過自己這一走,到底是走向陽關路,還是上了奈何橋?
可是,不管哪條路,他知道此生此世他和慕容靜軒的緣分已盡。
梁夏看着手上的女紅,想織個香囊留給他紀念,雖然比不上那些繡坊師傅的漂亮,但也是自己一片心意。
他親親幾乎快完成的香囊,繡上最後一針,再把桃花瓣放到香囊裏。
前天,那個人親自給他栽了桃花樹。
他靠着他的肩,說要和他一起看花開花謝,直到白發蒼蒼。
可是,他只能失約了。
咿呀一聲,那人進房了。
梁夏藏着心意,揚起臉對着情人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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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靜軒瞧他雙手交叉背後,暗暗笑着,他梁夏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真把他恭親王的威名抛在腦後?這點小腦筋哪裏瞞得過他。
「笑這麽開心,今兒有什麽喜事?」
「我見着你就歡喜。」梁夏邊說,邊紅了臉。
「今兒怎說起情話?不害臊了?」慕容靜軒想将人擁入懷中,卻被躲了開。
「等等,我今兒有東西要給你。」
「什麽東西?」慕容靜軒挑眉裝傻。
「你先閉上眼睛才給你。」梁夏紅着臉命令。
慕容靜軒寵溺的揉揉他的發,坐到了椅子上,方便他給他戴上。
梁夏見他坐下閉眼,輕吐了口氣,幸好他坐着,要不他可比自己高了一顆頭。
他紅着臉,将香囊挂上他的脖子,見那人眼睫動了動要睜開,連忙雙手遮住他的眼。
「先說了,不許笑。」
「好,我不笑。」慕容靜軒聽了就笑出來。
梁夏惱了道:「你這不是笑了?」
慕容靜軒連忙忍住,面無表情的開口道:「這樣行嗎?」
「這還差不多。」梁夏嘟囔着松手,頓了一會,扭捏害羞的開口,「我親手織的,我知道不漂亮,可是是我的一份心意。」
慕容靜軒一見光明,就迫不及待拿起挂到自己身上的香囊仔細端詳。
那香囊繡得很粗糙,除了夏字清楚之外,慕容靜軒猜素白上那一點點招人的粉紅,大概就是桃花花瓣。
就梁夏那點縫補衣服的功夫,這樣的成品已經算是不錯,何況他還因此把十指弄得千瘡百孔,這份心意是再好的織功也繡不出的。
本就知道這小東西的存在,看它逐漸成形,還以為拿到手之後不會有感動的感覺。
他想做點感動的表情,但香囊在手上熱得燙手,卻一點表情、一句話也給不了。
他不覺得自己是容易讨好的人,可是這份微薄禮物,從他手上交給自己,到底還是被感動了。
他的夏夏織了好些天,他的夏夏十指上都是紮傷,他的夏夏那麽努力的瞞着自己,只為了要給他驚喜,光是這些,他就已經感動得不得了。
梁夏不安的看着只是盯着香囊看卻不發一語的男人,從他的表情讀不出任何情緒,他不知道這才是平常的慕容靜軒。
那個人見人怕的恭親王,在他面前,都盡量讓他這個情人看懂自己的臉色,因為他發現這麽做,梁夏才不會太怕他。
要是在外人面前,他的情緒都跟孩子一樣赤裸裸,早不知死千萬次了。
可現在他卻不是故意讓梁夏緊張,只是忽然不知道要怎麽表現自己的感動。
「你……是不是不喜歡?」梁夏深吸一口氣,白着臉,膽怯的開口問。
「我很喜歡。」慕容靜軒淡淡的回答。
梁夏看他的表情卻不是如此,腦子一熱,向前想扯下香囊。
「不喜歡就算了,沒關系的,我知道……」
慕容靜軒一把抱住他,不讓他動。
「噓,讓我抱一下。」
梁夏委屈的在他懷中紅了臉、紅了眼,慕容靜軒曉得他的心情,但也只是無聲的拍撫着他的背。
好半晌,慕容靜軒開口了,嗓子幾分沙啞。
「夏夏,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是真的喜歡。」
「你騙我……」
「沒有,我只是太喜歡了。」
「你別這樣,你真的不用騙我,我自己知道。」梁夏黯然的想掙開他的懷抱,卻反被抱得更緊。
「不是的,夏夏,你聽我說,我是真的很喜歡。」
如果他抱自己有多用力,就表示他有多喜歡,那麽梁夏感覺到了,只是……
「你怎麽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不,我是太高興了,夏夏,高興到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跟你說。」慕容靜軒一頓,「要怎麽說呢,這是夏夏給的禮物,呵,夏夏親手織的,你親手織了禮物給我,是給我的,夏夏。」
梁夏聽他翻來覆去講同一句話,覺得有些奇怪,這個人該不會感動得語無倫次了吧?
梁夏這麽一想,覺得實在太可能了,熱淚盈眶的抱住他。
「笨蛋,又不漂亮,你幹什麽就傻了?」
「這是夏夏給我的呀。」
慕容靜軒輕輕拉開他,拿起那只香囊,對着梁夏說道。「你看,這是桃花瓣,我猜得不錯吧?這是夏夏的夏字,你看這香囊,是夏夏親手織的。」
他忽然擡起眼對着梁夏一笑.那笑容有些不自然。
「夏夏,我真喜歡。」
梁夏撫着他微微顫抖的嘴角,摟住他脖子,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個男人的情緒被自己逼到了極限。
「靜軒,答應我,一生一世都別拿下它,生不離,死同衾。」他抱着他,就讓這只香囊替他守着這個誓言。
「我答應你,我跟夏夏……生不離,死同衾。」慕容靜軒低啞的開口。
「靜軒……」梁夏哽咽的喚着他的名。
「夏夏,我今天溫柔不了,你要忍忍。」慕容靜軒打橫抱起他。
「沒關系。」梁夏靠在他胸膛。
慕容靜軒冷着臉,粗魯的撕裂他身上的衣衫,俯身在他耳邊道。「夏夏,我喜歡這個禮物,自當回送你一個。」
「沒關系,你喜歡就已經很好了。」
「不,一定要的。」他吻着夏夏的側臉,「這樣吧,我給你一次犯錯的機會,你錯了,我原諒你一次,卻是下不為例,若同樣的錯再犯第二次,我會打斷你的腿,讓你爬也爬不出我的手掌心,這樣你明白嗎?」
梁夏點頭道:「明白。」
可惜,他不會有犯錯的機會了,過了今晚,他跟他只能來世再見。
梁夏在他進入自己時痛哭失聲。
「靜軒,答應我,來世還要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慕容靜軒粗魯的抽動着,含着他的嘴。
「永生永世,你都是我的。」
「靜軒,我愛你。」
慕容靜軒驀的吻住他的嘴,瘋狂索求若他,想奪走他所有的氣力,也想耗盡他所有精力,更想要藉由這場瘋狂的歡愛證明什麽,告訴梁夏什麽。
他将梁夏翻來覆雲的折騰,抱着懷中幾乎要承受不住激情的梁夏道:「夏夏,你明日若起不來,就好好睡,我今天是控制不了自己了,夏夏。」
梁夏只是瘋狂的在他身上搖頭、扭腰,扯着嗓子吟哦尖叫,慕容靜軒今晚的愛太瘋狂,他幾乎快失去氣力與意識。
「靜軒……再來……別放開我……」
盡管如此,梁夏也不斷向慕容靜軒索求疼愛,最好能死在、癱在慕容靜軒身上,那就不用去面對明天的離別。
慕容靜軒不負所望的狠狠愛着他,像要将他揉進身體裏一樣的用力抱緊他,像要進到他身體最深處一樣的沖撞他。
但在這種瘋狂的交歡裏,慕容靜軒的眼為欲望而赤紅,為梁夏而溫柔,卻也始終保持着一點清明。
那點清明,透徹得叫人膽戰心驚。
密牢裏,成人胳臂粗的鐵鏈是千年寒鐵所制,分別鎖住了男人的四肢,牢牢的困在密牢正中央。
他全身是血,混着膿液、鐵鏽味和焦臭的味道,讓進來的男人忍不住嘆了口氣。
「同瑞,你怎敢背叛王爺?」曹槐質問這個一起受訓練的黟伴,見他被折磨成這樣,終究于心不忍。
同瑞困難的睜開眼,對他露出苦澀的笑容,「我是罪……罪有應得,你別讓王爺知曉你對我同情,王爺他、他不會放過你的。」
他的嗓子受傷,嗓音粗啞,每一個字都痛徹心扉。
「同瑞,你快跟王爺說皇上究竟要你辦什麽事,說不定王爺會饒你一命,若先讓王爺查出來,你絕不只如此。」曹槐握住同瑞雙肩,苦口婆心的勸道。
「我不能說。」同瑞閉上痛楚的眼道。
「為什麽不能說,王爺對你恩重如山,你心裏到底有沒有一絲感念?你明知公子對王爺的重要,你還帶皇上進王府,你知不知道幸好公子無恙,否則你、你……」曹槐真是氣急敗壞。
「我、我知道王爺恩重如山,同瑞今生已錯,願來生做牛做馬相報。」
曹槐還想說什麽,鐵門被推開,來人正是慕容靜軒,他拍了拍手,刺耳的掌聲震得兩個人絲毫不敢妄動。
「說得極好,瞧瞧我看到什麽,曹槐,你跟同瑞倒是兄弟情深。」
話落,鐵鏈聲接着響起,是同瑞激動的結果。
「王爺,錯在我一人,曹槐只是來問話。」
「我知道,只是他明知我脾氣,為什麽要冒險進來問話?」慕容靜軒悠哉的坐到密牢裏唯一的太師椅上,一眨眼,鐵門又被打開,另一名暗衛端了一杯茶進來。
暗衛正要退出去,卻被喚住。
「等等,把曹槐帶出去,讓他在隔壁歇歇,他恐怕需要冷靜。」
「是。」那人伸手點了曹槐周身大穴,曹槐也不反抗,就讓那人把自己扛出去。
「王爺……咳咳咳……」同瑞過于激動,反而劇烈的咳起來,最後咳出了鮮血。
「這是桃花茶,夏夏最喜歡桃花。」慕容靜軒淺笑的品了口茶,「同瑞,為了捉出你,倒是費了本王好大的苦心。」
同瑞還是咳着,困難的喘息。
慕容靜軒擱下茶,站起身,走到同瑞身邊。
「五年前,本王奉旨剿了青龍會,你可還記得?」
「奴才記得。」
「本王一直很好奇,青龍會如此隐密,皇上怎麽會知道總壇隐于何處,甚至還要本王親自帶兵剿滅?本王當時毫不留情的滅了青龍會,皇上是不是很訝異?本王親手創立的青龍會,怎麽舍得一夕之間親手毀滅?」
他撫摸着同瑞滿是傷痕的肩續道:「同瑞,本王毀去青龍會的傷心,跟毀掉你是一樣的。本王那時候想了很多,想來想去卻覺得只有自己人出賣本王才有可能,可這到底是誰?本王對你們每個人都推心置腹,也知道大家對本王忠心耿耿,本王不能因為一個猜忌,毀掉你們對本王的忠心。要知道養個人容易,養個忠心的人有多耗費苦心。
「同瑞,本王猜不到原來你竟然喜歡他?」慕容靜軒低笑,「本王一直在想應該用什麽法子查出內賊?不能再拿青龍會來賭,可到底有什麽能讓他想再對本王出手?本王好一陣子流連青樓,想不到卻讓他開了金口,要本王節制。真可笑,連這種事也要幹涉,你說那人存着什麽心,不過,既然有了眉目,本王就姑且一試。
「要讓那人相信,就如同要本王相信自己愛上杜心蓮一樣困難,可是一旦連本王都能騙過自己,又有誰騙不過?當本王開始對杜心蓮表示好感,他卻突然派本王到遠在千裏之外的縣城視察,這代表什麽?代表他落網了。」慕容靜軒清冷一笑,「本王回京之後,和杜心蓮的感情發展得極為順遂,然後瞧瞧本王看見什麽?本王看見這位杜姑娘竟在本王書房裏翻起東西來。啧啧,這可不是件好事?」
慕容靜軒撫着他的臉又道:「在本王和杜心蓮相愛這段時間,果然不出所料,我在青樓裏的人全被鏟除,這一切都真相大白,确實有這麽個人,一五一十的出賣本王行蹤。同瑞,你們床上都在商讨什麽?當他勾引杜心蓮的時候,你的心不痛嗎?」
同瑞沒有一絲傷痕的俊臉,頓時慘淡發白。
「同瑞,你跟了本王這麽多年,難道不曉得本王最恨背叛?難道不曉得誰替他打下半壁江山?誰替他穩固政局?他恩将仇報,想掌控本王的一切,你居然也跟他攙和一塊兒,一同想讓本王成個廢人?傻瓜,本王能替他疊起屍體站到頂端,也能讓他一夕之間失去一切。」
聽到此,同瑞心如死水,動了動嘴,輕聲開口,王爺,皇上他……沒有這個意思,只是王爺權勢傾天,皇上在高位卻處處受限,說穿了……皇上只是自保。」
慕容靜軒輕輕的笑了笑,「都到這地步了,還為他說話,本王已經發過誓不跟他争帝位,這還不夠?你跟在本王身邊這麽多年,難道還不明白本王對皇帝之位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
「王爺,皇上只是臺面上的皇帝,真正大權在握的卻是王爺您,就算在祖宗祠堂前發過誓,在萬民前許過諾,這是功高震主,如芒在刺。」
「本王知道,他要本王去剿滅青龍會,就是在提醒本王他才是皇帝,他要本王生,本王才能生,他要本王死,本王不能不死。」慕容靜軒背着手回到太師椅上。
「這倒勾起本王興趣,本王一生争權奪勢,說來可笑,本王也尋不到其他嗜好。人這一生多寂寥,本王到底也不是要眼皇上争什麽,只是覺得難得兄弟之間玩一場,可終究……」慕容靜軒嘆了一口氣,「本王這是贏了。」
「同瑞,這三年來,你可好過?」
同瑞渾身一顫,垂眼不語。
「其實青龍會一事,這三年的懲罰也夠了。自從他見你睡到了本王床上,你在他床上就受了不少苦。想想,其實那倒也沒什麽。被心愛的人誤會、輕視,卻有口難言,眼睜睜看他在你面前與他人歡好,百般寵溺其他人,卻将你視如畜牲,這滋味不好受吧?可是你又不能告訴他,他的所作所為已為本王知曉,百般護着他的自尊心,可真難為你了,原來一切也該結束。」
慕容靜軒話到此,停了半晌,忽然将手中茶杯擰了粉碎,同瑞閉了眼睛,知道現在才是真正算帳的時候。
「但你為什麽要将夏夏卷進來?」幕容靜軒冰冷的眼,此時卻覆上一層淺淺薄光。「沒錯,本王是存心利用夏夏,因為本王想要知道你跟他究竟學乖了沒有,誰知道,人性薄弱,竟禁不起這輕輕一試,你到底還是背叛,他到底還是疑心。你可知道若不是夏夏,讓你們這麽逼着本王,本王早就如你們所願,打算傾城一亂為紅顏,鬧個天翻地覆,反正自古以來英雄為美人神魂颠倒,乃至瘋狂奪權篡位,也不是稀奇的事。如今他皇位安坐,同瑞,你以為是為什麽?」
慕容靜軒突然捉緊他下颚,忿忿的道:「你該記得那日,本王嚴厲囑咐過所有暗衛,夏夏之令,視如我令,如此明示,你居然無視?夏夏他何錯之有?枉我因他放過你們,你們竟然恩将仇報,想将他帶離本王身邊?那麽幹淨的人,笑起來多漂亮的人,你們卻讓他天天流淚?」慕容靜軒閉着眼,握拳搥了一下心髒,「本王該有多舍不得。」
他緩緩睜開眼,眼底冷光閃爍。
「枉費本王以為你學乖了,卻想不到又是你背叛本王。同瑞,你要本王怎麽辦?你難道不知道他要了夏夏想做什麽嗎?」
正在此刻,原敬進來。
「王爺,公子醒了,急着要見您。」
「走。」慕容靜軒意義不明的看了同瑞一眼後離開。
半睡着的梁夏,在慕容靜軒坐到床邊時驚醒過來,他撲上前,抱着慕容靜軒。
「靜軒、靜軒……」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還讓原敬急匆匆到丞相府來?」
「我害怕,我做了惡夢。」梁夏死死抱着慕容靜軒,小手不斷在他身體上下摸索着,确定他是否完好無缺。
慕容靜軒憋着笑,捉住他的手。
「夏夏,小急色鬼,又不害臊了?」
梁夏一愣,轉過頭看向周圍的下人,紅着臉彈開慕容靜軒的懷抱。
「你混帳。」
「得,又是我混帳。」慕容靜軒揮手讓人退下,然後将梁夏擁入懷。「看在混帳為你趕回來,別氣了好不?」
梁夏恨恨的拿起他的手,拉開衣袖,用力咬他一下。
慕容靜軒看他孩子氣的舉動,只是憐愛的親親他的嘴角。
「氣消了沒?」
「靜軒,我害怕。」梁夏失神的撫摸着自己的齒痕。
「怕什麽?」
「我夢到你被斬首,因為你沉溺戲子、荒廢政事、丢盡皇家顏面。」
慕容靜軒一愣,既心疼又好笑。
「歷代王爺中,我還沒聽過誰是為這種罪名而死。」
「我怕,我真伯。」梁夏哭紅的紅腫雙眼又流下淚來。
「夏夏怕我死?」
「怕,我不想你死。」梁夏環住他脖子,靠在他胸膛,聽他沉穩的心跳聲。
「夏夏,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想想再答,你的答案對我而言很重要。」慕容靜軒笑得極其溫柔。
梁夏吸吸鼻子,認真的對着他點頭,「你問吧,我一定認真回答你。」
慕容靜軒笑着蹭他鼻子道:「沒這麽嚴重,大不了你說得不好,晚上就讓我為所欲為。」
梁夏紅了臉,雙眼眨了又眨,神色慘淡,吶吶的回個好。
慕容靜軒舍不得的揉着他的發問道:「這問題很簡單,你是想和我同為這世上最尊貴之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還是想和我當平凡夫妻,興來游山看幹水,意起暖酒賞花月?」
梁夏不假思索的回答:「若可以,你是王爺,我不必當王妃,只要跟着你就好;你若是平常人,我也只願長伴左右。」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只是問你想住王府,還是尋常百姓家?」慕容靜軒親親這惹人愛的家夥。
梁夏看了看他道:「尋常百姓家。」
慕容靜軒靜了一下,然後開口問:「為什麽?那裏也許沒有錦衣玉食,沒有下人女婢,你我要自食其力,出門沒有轎子坐,沒有畫舫游湖,喜歡什麽也不能随意買,冷了沒有王府裏這些上好的蠶絲,衣衫也沒有現在的好,布衣粗食,你願意同我吃苦?」
「是的,靜軒,因為那裏沒有那麽多規炬,沒有高得吓人的牆,咱們可以出去玩,不怕別人想殺我們,不會有皇帝砍你的頭,也不會有人對王爺旁邊跟個戲子而給你臉色。去一個沒人認識秋海棠的地方,沒人認識慕容靜軒的地方,只要我可以跟着你,不用離開你,吃苦算什麽。」
梁夏捉着他的手,垂眼訴說自己此刻的真實心情。
「沒有錦衣玉食,我不打緊;沒有下人女婢,就讓我來伺候你;沒有轎子坐,咱們正好可以散步,沒有畫舫游湖,卻可以自由自在的走遍千山萬水。我喜歡的是你,其他的沒有也沒關系,天冷了有你抱着就很溫暖,即便衣衫沒有現在的好,過去也是這麽穿着。靜軒,你說得那些都不是問題,只是你從小就是尊貴的王爺,這些日子……怕不是你所想的。」梁夏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慕容靜軒鼓勵的看着他。
梁夏被鼓勵着,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帶着勇氣,幾分羞澀的開口。
「你的千山萬水、風花雪月,如果沒有銀子,就會很苦很苦。詩詞裏的逍遙沒有銀子,根本沾不上邊,每天要辛苦的工作,哪有時間天天膩着賞花喝酒?靜軒,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你身分尊貴,如果要興來游山看千水、意起暖酒賞花月,還是留在王府裏的好。」
「夏夏怕我吃苦?」慕容靜軒捧着他的臉,「我真高興,夏夏心疼我。」
「我說這些話,你不生氣?」梁夏紅了臉,他伯慕容靜軒氣他看不起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別擔心,我怎麽會不懂你?」
「你懂就好,不過為什麽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夏夏,我對你動心,我喜歡你,自當為你負責,未雨綢缪。」
梁夏一聽,全身僵直,眼淚滴答的落下。
「別哭,怎麽又哭了?」
慕容靜軒吻去他的淚,調侃的道:「我确定你是水做的,十成十的把握。」
「你別對我這麽好。」
慕容靜軒笑了道:「我只對你好。」
「可我怕我報答不了。」
「你乖乖留在我身邊就是報答。」慕容靜軒抱着梁夏,「夏夏,給你講個故事。」
「好。」梁夏順着他,依在他懷裏,越近離別,越珍惜和慕容靜軒相處的每一刻。
「從前有個小男孩生在人吃人的家族裏,為了活下去,他習慣争權奪勢,也愛上權力的滋味。他自小聰明,天生的權謀之才,從小到大吃虧偶有,但總無傷大雅,而且總能從對方身上讨回百倍、千倍。
「高處不勝寒,陰謀詭計、争權奪勢的游戲他膩了,有時候勝利也代表着一種孤獨。在此時,他戀上了一個如花一樣漂亮、如花一樣純真的人,忽然覺得自己過去從沒有這麽明亮過。這如花一樣漂亮的人,讓他覺得這人生還有其他可追尋的東西,譬如哄着如花一樣的他,直到天荒地老。」慕容靜軒親親專注的兔子眼,「說完了。」
「說完了?」梁夏不無驚訝,頓了頓,「難道……」
慕容靜軒靜待他的反應,梁夏不很确定的看着他。
「你是在哄我睡覺嗎?」
慕容靜軒愣了下,開懷大笑道:「我的好夏夏,你真是個妙人兒。」
梁夏嘟着嘴,有點疑惑道:「難道不是嗎?我還以為你要跟我說你的故事,不過你說的這故事也是不錯,白首偕老,多好。」
慕容靜軒憐愛的吻着他的眉梢道:「傻瓜,我就要和你白首偕老。」
梁夏黯了臉色,他如何開口,此生已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