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淩雲宗內,各大長老在宗主殿中聚集一堂
元存和元川站在門口等候,小孩昨夜鬧騰的不行,又是想玩紙牌又是抓着元川問沈空知去向的,搞得一晚上都沒睡好。
這會兒裏頭你一言我一語的讨論聲傳出來,讓小孩更困,元川索性便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睡了。
元存正靠在他身上睡的正香,小手還緊緊攥着他衣角,卻忽然聽前面又傳來了腳步聲。
原本這天是重要的日子,就連外門弟子都沒被通知來練功,一個個下山玩去了。
可柳若歌帶着趙星河一臉嚴肅走來的架勢卻叫元川心底一跳,他不想吵醒元存,但還是不得不伸手攔住兩人。
“見過若歌仙尊和星河仙尊,今日淩雲宗開內會,師尊吩咐了不見客。”
他沒壓住聲音,元存還是被吵醒了,睜着一雙茫然的眼眸看柳若歌,然後有些口齒不清地問了一句:“仙尊,沈仙師找到了嗎?”
前段時間柳若歌和師尊在孤寒峰大打出手的事情整個宗門都聽說了,他也不例外。
不過雖說心底對于難得冷漠的柳若歌有些畏懼,可也抵不過想要知道詳情的欲望。
柳若歌也沒必要跟個小孩置氣,何況眼前這人一直偏向他師弟,索性便搖搖頭道:“沒有。”
聽兩人說完,趙星河也憋不住了。
他撇撇嘴道:“這次來不是為了別的事情,只是同蕭掌門詢問一下四宗大會之事,倘若現在不方便,我們可以在偏殿等,還麻煩你進去通報一聲。”
“這......”元川為難了一陣,最後還是點點頭道:“那好吧,元存帶兩位仙尊去偏殿休息,我去同師尊說。”
元存揉揉眼睛,然後松開他的手點點頭。
等轉向兩位仙尊時臉上已經帶上了甜甜的笑:“仙尊這邊請一一”三人離開以後,元川才緩緩進了宗主殿,然後跪坐在了宗主上座的桌邊。
此時蕭長夙和淩元塵正同幾位年長的長老商量着四宗大會的出發時間,因為蕭落雁一直在打岔的緣故,殿內氣氛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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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長老,你的意思我理解,可你的腿好了還未半月,如今參加四宗大會恐怕不太方便。”淩元塵是和蕭長夙同一陣營的。
他的話說完以後,旁邊一位留着長胡須的白發老人也開口勸道:“今年并非太平,還是按照往年的隊伍去吧。”
這個提議一出來,立馬得到了大多數長老的支持。
人界安生了這麽多年,他們也逍遙自在慣了,并不想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坐在這探讨。
換句話來說,倘若蕭落雁不是當年被宗主抱回來的孩子,也不是掌門的姐姐,他們絕不會在這多費口舌。
但蕭落雁卻依舊窮追不舍:“我身體已經好全,不勞各位長老操心,此次前去四宗大會不過也是想見識見識,何必這樣大的反應。”
她這話說的不太留情面,淩元塵臉色逐漸暗了,也不想同她争辯。
而蕭長夙早就說過不再管她的事情,這時候看見元川替自己倒完茶水還未離開的模樣,便知道他有話要說。
見到此狀,他便随意道:“既想去便同去罷,但倘若你因為身體緣故跟不上隊伍,斷然是不會停下來等你的。”
蕭落雁表情扭曲一陣,像是有些不服氣,但最後還是咬着牙點頭。
解決完這件事情,長老們便也陸陸續續地告退。
蕭長夙坐在位置上沒動,只擡眼看元川,示意他開口。
“師尊,清瀾宗的若歌仙尊和星河仙尊來了。”元川帶完這句話後看見自己師尊面色一變,又趕緊補充一句:“他們已去偏殿等候,說此次前來不是為沈仙師的事情,而是同您商讨四宗大會。”
蕭長夙聽了後面這句話表情才算好了一些,點點頭便站起身準備離幵。
可走到一半卻被蕭落雁給擋住了。
女人素日面上的平和溫婉蕩然無存,此時滿是陰鸷和冷笑:“我的好弟弟,聽聞前段時間你同清瀾山的柳若歌在孤寒峰大打出手,難不成是因為那個姓沈的?”
“與你無關。”蕭長夙眸色冷漠,愔字如金。
蕭落雁的表情變得更加冷了,可最後居然還是強忍着扯開嘴角笑:“你這種人就該得到這樣的待遇,求之不得才好,讓你也嘗嘗孤寂的滋味!”
說這話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已然是有些病态了。
宗主殿的人走的已經差不多,蕭長夙索性便讓元川在門口等待,獨自一人面對這個曾經是他姐姐的女人。
“蕭落雁,我不欠你什麽。”
面前的女人聽後笑了笑,纖長的睫羽微微顫抖,紅唇卻是緊緊抿着。
“你當然不欠我什麽!我們甚至都不是親姐弟,可你也太狠了!不過是因為我同你表明心跡,你便将我推下懸崖毀了我一雙腿,即便現在還回來了又如何,我最好的年華已經過去了!”
蕭落雁有些失控,眼底滿是血紅,怒目圓瞪注視着眼前人,居然是顯得有些可怖。
假設是原來的蕭長夙聽了這些話興許還會感到幾分愧疚和自責,可現在卻覺得十分可笑。
那個時候他根本沒有聽清楚蕭落雁說了些什麽,只感覺身體中仿佛有一股火在四促亂竄,頃刻間便将他的理智盡數埋沒。
從前他以為是自己失心瘋了,可前些時間同淩元塵無意間說起這件事情,才知道這是某種藥物的作用。會制藥的宗門有很多,可能制作出這種奇效藥的除了淩元塵一脈,便只剩下京城方家。
原本他是不想戳穿蕭落雁這件事情的,可現在自己想清楚了來龍去脈,卻也不想再任由她責備自己。
“蕭落雁,從前你同方旸達成協議,想要在那時候令我失去理智。”蕭長夙眸色微沉,再度垂眸看向女人時眼底已是一片麻木:“但你料不到,方旸對我有意,他并不願讓你同我一起,便将你的藥換做了一種紊亂心智的藥物。”
“我為何忽然暴走,你的雙腿究竟是被誰害的,現在心裏有數了嗎?”
他說到這心底的憤怒越發旺盛,不自覺便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還有沈空知,先前方旸想要害死他,難道不是在你的驅使下?”
“你手上沾的人命夠多了,你可曾料到沈空知手握長生丸的秘方。要說回來,還是他救了你這雙腿,倘若沒有他,你恐怕如今還是個廢人!”
“你今日下場還不算太慘,至少曾經被你間接害死的人還在不知情的時候救下了你,甚至多給予了你幾百年的壽命。”
蕭長夙說到這裏聲音已經逐漸從強壓怒火變成了低吼。
“你該知足了!”
他說這些話時,蕭落雁步步後退,最後居然是有些僵硬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從未見過蕭長夙這副失控的模樣,大多數時間他都是一副冰冷但卻也與世無争的姿态,就好像遇見了多麽讓人驚愕的事情都能波瀾不驚。
可是為什麽當他提到了那個人時卻失控成這樣?
她不敢想原因,也害怕去想那個原因。
看着蕭長夙眼底的仇恨和憤怒,她才第一次感覺到狼狽和無措。
這種有什麽東西要從自己攥緊的指縫中溜出去的感覺,讓她感到心驚。
蕭長夙吼完那些話以後也逐漸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可他依舊克制不知自己劇烈起伏的胸膛和滿腔怒火。
對于蕭落雁他已經仁至義盡,現在說這些也再無意義。
他轉身想要離開,可卻在邁出殿門時聽見自己的身後傳來顫抖的聲音。
“你愛上他了,是嗎?”
愛、這個字眼是蕭長夙從前不敢觸摸和想象的,他不認為這是一種好的情感。
可是當這種感情和沈空知連在一起時,他卻奇跡般的平息了怒火,心底只剩下濃烈的思念和愧疚。
“是。”他說。
“我愛上沈空知了。”
這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情感缥缈而又奇怪,他甚至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那種利用的感情已經變了質。
可能是沈空知第一次主動投入他懷中顫抖地要哭的時候,也可能是在玄躍想要對沈空知動手,他第一次失控和暴怒的時候。
可心底濃烈的愛意和無法抑制的渴求不會騙人,他離不開沈空知,也無法放棄他。
他回答完這一句便徑直出了門,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于是便也錯過了蕭落雁垂在地上的雙手,和逐漸充斥恨意的眼神。
魔王宮。
“什麽,你說要把那座雕塑搬回淩雲宗!”
鳳峪的聲音宛若一道響雷在魔王宮上炸開,似的外頭看門的魔衛都忍不住側耳貼在門上聽聲音。
“小點聲,嚷嚷什麽!”鳳邬只覺耳中一陣鳴叫,擡手在自家弟弟額頭敲下一個爆栗。
鳳峪驚呼一聲,捂着額頭嗷鳴一聲便可憐巴巴地坐在旁邊不說話了。
沈空知有些尴尬地看他一眼,察覺到不只是鳳峪,就連鳳邬和玄鳴的眼神都有些怪異以後,才無奈地解釋道:“這是昨夜那雕塑同我說的,他同蕭長夙是同一人,或許合體以後能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第55章 鳳峪剛想說話,卻立馬接受到了哥哥的警告眼神,于是便又熄了聲音。
鳳邬收回眼神,輕咳一聲道:“這雕塑是我們魔族的鎮族之寶,而且同先輩有關,斷然是不能動的。”
他說完以後注意到沈空知失望的眼神,又好奇問道:“沈仙師确定自己不是出現了幻覺,我鎮守魔王殿多年,從未聽過雕像說話。”
“對啊美人,我們魔族有很多瘴氣的,或許你是不小心吸入瘴氣過多所以半夜做的噩夢。”鳳峪捂着額頭也摻和了一句。
沈空知搖頭,篤定道:“這不是幻覺,我親眼看見一縷黑煙從中竄出,繼而幻化成了蕭長夙的模樣。”
說完以後他又想起什麽似的,一拍桌激動道:“對了!第一次鳳峪帶我去魔王殿看雕像時他便出現過,但是我和他當着鳳峪的面說話,待他離開以後,鳳峪卻說自己什麽都沒聽見。”
此話一出,鳳邬狐疑地轉頭看向一臉心虛的鳳峪,沒忍住又在他頭上用力一敲:“你未經我允許就已經帶人進了魔王殿!”
“鳴鳴鳴哥,我錯了__”鳳峪捂着頭上兩個大包眼淚汪汪,趕緊往旁邊坐了一些,遠離自家暴力哥哥。
“按照沈仙師所言,只有你才能見到那幻想,并且同他對話。”玄鳴忽然開口,然後直勾勾看向沈空知:“不如沈仙師帶我們去看看?”
沈空知微微一怔,他自然是沒什麽問題的。
可昨天晚上那黑霧消散的很快,也不知道今天還能不能出來。
他正思考着,不經意擡眸,卻發現鳳峪和鳳邬都有些贊許這個提議的模樣,只好攤攤手無奈道:“我可以去試試,但是他并不是每次都會出現。”
其他三人也并不是很在意他說的這句話,看樣子只是想驗證一下他話語的真是性。
沈空知知道自己倘若現在拒絕的話,才會引起他們的不信任,于是便也沒有說太多,索性帶着他們起身去往魔王殿。
分外莊嚴的殿中點着擅香,在外頭烈日陽光撒入下配上那詭異的黑色雕塑倒是有幾分奇怪。
玄鳴走進去後便捂住了口鼻,甕聲甕氣道:“你們魔族人居然還點這種東西,難不成信佛?”
“習慣而已,據說先輩喜歡。”鳳邬本就對他沒什麽好感,便也并未同他說太多。
這已經是沈空知第三次走進魔王殿,每一次進來時都有一種被盯上的感覺,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暗處看着自己。
而這一次也是一樣。
“你在嗎?”
他開口,繼而期待地擡眸看向昨天夜裏黑霧出現的劍柄位置。
四人的動作十分協調,都齊齊擡頭看着雕塑。
倘若古代有無人機俯拍技術,一定能拍攝下此時此刻這副有些搞笑的畫面。
不過顯然幾個人都沒察覺到,這會兒專心致志地仰頭盯着雕塑,像是要将它盯出花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鳳峪率先艱難地開口了:“怎麽還沒出現?我脖子都酸了。”
“我都說了,不是每一次都會出現的。”沈空知有些無奈,可雙眼卻還是很期待地看着那位置。
沒過多久,玄鳴先低下頭。
他有些難受地揉着脖子,繼而搖頭道:“我不等了,脖子疼得慌,還總感覺背後涼涼的。”
鳳邬等了這麽久也沒了耐心,無奈輕嘆一聲拍拍沈空知的肩膀:“我們還是先回去商量一下如何通知人界的事宜吧。”
說完以後三人都轉身離開,魔王殿內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沈空知一人。
其實他這麽擡着頭看除了脖子酸眼睛也有些疼,等了這麽久還沒出來索性便也打算放棄了。
可正當他疲憊地揉着脖子想要轉身離開時,卻忽然眼睜睜地看着眼前的大門砰的一聲關上。
黑暗并未維持多久,下一秒風聲掠過,一左一右長柱上的油燈便亮了起來。
他還未反應過來,便看見一縷黑煙蹿了下來,停滞在他面前,緩慢地形成了魔王的臉。
“你__”沈空知蹙緊眉頭,正想說話,卻忽然感覺一道涼意貼在了自己唇上。
那是由黑煙幻化成的手指模樣,魔王的臉逐漸貼近,眼神又黑又沉。
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可今天卻多了幾分暗啞:“小道士,你剛才那眼神把我給看硬了。”
沈空知:“……”
他先是臉一紅,很快反應過來伸手要抽他,卻又忽然想起自己根本觸碰不到。
“你、你果然跟蕭長夙一樣不要臉!”
說這話的時候他氣憤無比,可面前的黑影卻是笑了出來。
魔王伸出修長的手指晃了晃,義正言辭道:“按理說他的不要臉是從我的身上繼承,所以是他像我而不是我像他。”
“......”沈空知也是第一次聽人強調自己更不要臉的,這會兒居然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
等好不容易緩和過來,他才別扭地後退一步,然後抱臂冷漠問道:“你剛才為什麽不出來?”
說到這個時魔王戲谑的神情立馬收了起來,表情變得沉重起來。
“剛才有一道我很熟悉的氣息,我不能讓它發現我。”
沈空知也認真起來,忙問:“誰?”
“玄折君,多年前和我同歸于盡的妖王。”
“玄折君?”
既然這樣說了,那就只能是在一個人的身上。
玄鳴是妖族人,更是玄躍的弟弟,難怪他這樣奇怪地忽然來魔族跟他們通風報信,難道是還有什麽別的計劃?
正當沈空知這麽想着時,卻忽然聽魔王若有所思地說:“不過那氣息并不是從他身體中傳出來的,反倒是暫時寄宿在其中的客人一般。”
“你的意思是玄鳴的身體裏住着玄折君,他正在和玄鳴公用同一個身體?”沈空知震驚無比。
魔王點點頭,并沒有隐瞞他,只是語氣變得惆悵起來。
“沒想到當年殘魂被收集起來的人并不只有我一個。”
沈空知聽得雲裏霧裏,可同時卻也感覺到不對勁起來。
他蹙緊眉頭,半晌才将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可你和他同歸于盡,分明是不能有轉世的,為什麽你有轉世,他卻沒有?”
這句話像是瞬間點醒了魔王,他的表情也是一變,然後試探着問:“或許是他還沒找到?”
“怎麽可能,他有兩個兒子幫忙,總比你找的更快。”沈空知輕哼一聲。
魔王無奈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本尊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麽會有轉世,分明魂魄俱毀是無法進入輪回的。”
“那我還能相信玄鳴嗎?”沈空知問完這句以後,又補充道:“他們不讓我把雕塑帶走,那我必須要把蕭長夙帶到這裏來才能讓你跟他一起合體嗎?”
魔王眼睛一亮,顯然是只停進去了後面那句話。
“你願意帶着我的話,我就可以跟着你一起走了......”“我?”沈空知神色恍惚一瞬,“我沒打算要去四宗大會,我本來是打算自己一個人離開的。”
魔王不解,在他的周圍繞了一圈:“你要去哪?這種拯救蒼生的事情不是你最愛幹的嗎?”
“我根本沒想過。”沈空知無奈地嘆息一聲,幾乎想要将自己真正的身份告知他。
可是很快想到自己可能會被當成腦子有問題的人被丢出去,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就在他內心糾結時,魔王終于退了一步:“那你帶我去四宗大會和蕭長夙合體,然後我放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如何?”
“真的嗎?”他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相信。
說來奇怪,面前這人長得和蕭長夙一模一樣,可是具體說起來他卻感覺好像是兩個人一般。
“你确定你和蕭長夙合體以後,不會被他的理智所侵占?”
魔王篤定點頭,唇角盡是志在必得的笑:“你可別忘了,我比他強大很多,要說誰占領身體,那也該是我才對!”
沈空知這才相信了一些,點頭道:“那我該怎麽做?”
魔王搖搖頭,然後輕輕閉上雙眼:“你什麽都不用做,在這乖乖站着就行。”
話音落下,一道白色的強光自他為中心散發出一陣刺目的光暈。
沈空知被逼的不自覺合上雙眼,可那亮光卻還是格外刺目,于是他又将手抵在自己的眼前。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縷涼絲絲的東西竄上他的右手腕,緊接着又泛起一陣疼痛。
下一秒,光線和聲音盡數消失,魔王殿內安靜地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沈空知再度睜眼,這才發覺自己右手腕上出現了一條紅色的細繩,上面還吊着一只金色的扇形墜子。他有些好奇的撥動一下,然後将手腕貼在自己唇邊,小聲問:“你在裏面嗎?”
沒有任何回應。
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都像他的一場幻覺,只有手上莫名出現的紅繩證實着那些話語的真實性。
他沒有再試圖喚醒魔王,用寬大的袖口将那墜子遮住,這才長嘆一口氣轉身推開了魔王殿的大門。外頭幾縷陽光竄入,傾灑在雕像上時,卻映亮了那俊美面容上不知何時出現的幾條細細裂縫。
第56章 幾日後,淩雲宗同清瀾宗同行離幵京城,前往四宗大會往年舉辦之地一一乾坤樓。
淩雲宗只有蕭長夙和蕭落雁帶着一行弟子,而清瀾宗這一次卻是毫無保留。
從趙星河道柳若歌,甚至連許久未出關的四長老阿春都跟上了隊伍。
元存同元川一起坐在馬車中,手上抓着自己最愛吃的綠豆餅,可圓圓的臉上卻滿是憂慮。
“師兄...”他聽着外頭馬蹄的清脆聲響,還是沒忍住用油叽叽的手扯了一下元川的袖口。
元川看着自己被染上油漬的灰色衣袖,沒忍住蹙緊眉頭嘆口氣,最後忍了忍還是沒發作,只冷冷道:“幹嘛?”
元存委屈地扁扁嘴,然後将自己的髒手在腿上蹭了兩下,小聲嘟囔道:“我能不能去故師兄的馬車上?”
“你說什麽?”元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想去找故師兄玩。”元存說着,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着,很是期待道:“我還沒和阿春仙尊說過話呢,她長得好帥啊!”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外頭的蕭長夙便掀開門簾鑽了進來。
“師尊__”倆小孩立馬止住了聊天的話音,異口同聲地喊了這麽一句。
蕭長夙點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在坐穩以後扭頭看向元川。
“想去便去吧,順便打探一下沈仙師的消息。”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然後眼眸幽深地看向元存:“這個不用師尊教你了吧。”
“好,徒兒明白了!”元存眼睛一亮,接着便高高興興往馬車外爬。
趙星河就騎着馬在不遠處,看見那小孩手腳并用地在疾行馬車上站穩腳跟的模樣,忍不住搖搖頭。
他拉緊缰繩放緩速度,等到了同元存平行的位置,才開口問:“小屁孩,你跑出來做什麽?”
“星河仙尊,我想去你們的馬車裏。”元存說着張開手,俨然是一副大咧咧要他抱的姿态。
趙星河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他在太陽光下還沾着點點油光的手,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別露出嫌棄的表情吓人。
興許是因為山路颠簸,元存在這時候沒站穩。
一個趔趄人就要栽倒在趙星河身上,他死死盯着那雙快要觸碰到自己的手。
電光火石間,可憐的趙仙尊終于騰出一只手,抓着那小孩的腰帶一甩便将他給扔在了自己左側的馬車上。
砰的一聲響,讓馬車裏的人都是一驚。
故重安原本正和柳若歌說這話,聽見聲音以後面色瞬間冷峻起來。
他上前将簾布掀開,卻在看清楚馬車前一臉茫然的小元存時松了一口氣。
“故師兄,我過來找你們玩啦。”
元存好不容易反映過來,看見故重安朝着自己伸出手,趕緊拉着他進了馬車內。
因為遠行的緣故,馬車都是特意打造的,裏頭很是寬敞。
左邊坐着一臉戲谑搖扇子的柳若歌,右邊顯然是故重安原本的座位。
元存小心翼翼地擡頭,先是觸見一雙黑色的長靴,繼而是黑灰相見的衣袍,系在腰間的月牙玉佩。
緩緩往上,一張精致但冷漠的女性面孔映入眼簾,那人面無表情,腦後插着一根簡約的白玉簪子,整個人利落而又幹淨。
“阿、阿春仙尊,我是......”元存看着那張臉一下子失了神,連自我介紹都說不清楚了。
“他是蕭長夙的徒弟,叫元存。”柳若歌搖搖頭,直接轉頭看向阿春,幫元存說了。
“對,我叫元存。”小屁孩平日都是不可一世大大咧咧的模樣,現在見着一個冷豔風的美人,卻是害羞成這樣。
柳若歌向來是最愛說的,這會兒自然搶先笑道:“小元存,你盯着我師妹都要流口水了,怕不是喜歡這型?,,“若歌仙尊......”元存的臉頰有些詭異的紅了。
這反應一出來就不只是柳若歌要起哄了,就連故重安都眉毛一挑,有些訝異起來。
眼看着元存的臉越漲越紅,處于話題中心的當事人阿春終于無奈搖了搖頭。
她先是輕嘆一口氣,繼而擡起手随手一指自己身旁的位置:“坐這,別站着。”
等元存紅着小臉在阿春旁邊坐下,故重安總算收回了自己驚愕的表情,從旁邊找了些甜食給他吃。
同時柳若歌也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繼續方才被打斷的話題。
“按理說小七已經很多年未下過山,前些時候去妖族已經算是意外了,這次能跑哪去還真說不準。”
故重安輕嘆一聲,然後才說:“其實在回來時師尊不小心被魔族人掠去,所以現在也算是都去了一趟。”
此話一出,沉默許久的阿春卻是忽然開了口:“小七去過魔族?”
“那時候師尊似乎是同蕭掌門争吵,便獨自一人去街上,結果被魔族傳送陣送到了拍賣場。”故重安回憶着那天的場景,心底還能泛着微微緊張和擔憂。
“我和蕭掌門順着傳送陣找到拍賣場,這才得知師尊被魔族的二殿下鳳峪買走的消息。”
“後面我們去魔王殿将師尊救了出來,此後便再也沒提起過。”
柳若歌聽完以後點點頭,然後說:“既然如此,小七去魔族的概率幾乎為零。”
阿春眸色微沉,思忖片刻後道:“倒也不是沒有可能,那二殿下雖然頑皮,但魔王卻還算講義氣。”
“你同他認識?”柳若歌問。
“幾面之緣。”阿春颔首,淺棕色的瞳孔毫無波瀾:“先前下山歷練路過一次,遇上鳳邬時同他大打出手,但他輸給了我。”
旁邊吃糖塊的元存聽後倒吸一口氣,看向身旁女人的眼神越發崇敬起來。
很快他又看看阿春雖然纖細嬌小卻十分勁韌的身材,又偷摸摸捏了一下自己肉乎乎的手臂,表情一下子失落起來。
“他輸給了你?”柳若歌滿臉不相信,“怎麽可能?”
他自己的師妹,實力如何難不成他還會不清楚嗎?
阿春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這會兒眼底閃過幾分笑意,無奈道:“我同他比的是赤手空拳,并未用靈力和術法。”
“咳咳咳……”
此話一出,旁邊的故重安倒是先咳嗽起來。
他也不是幸災樂禍,只是回想起當年師尊同他說柳若歌兒時被阿春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故事,一時間有些憋不住笑。
柳若歌注意到他的表情,臉立馬沉了下來,同時口中暗罵一句。
“死沈空知,什麽事都往外說!”
“丢死人了!”
等笑的差不多了,阿春眼底的笑意也逐漸消散,這會兒踢踢柳若歌的腳,便道:“四宗大會結束以後,我去魔族尋小七,你去妖族找找。”
“我都不想參加什麽四宗大會了。”柳若歌一臉無奈看向窗外,滿臉都是不耐煩。
阿春卻不以為然:“倘若小七在還輪不着你,就當為小七努努力,代他奪得榜首。”
柳若歌很想問句師妹是否想要我命,可半晌還是搖搖頭。
沒多久,他又将視線放在了故重安身上,鄭重其事拍拍他的肩膀,然後語重心長道:“重安啊,你師尊不在,你定要取得榜首,将那蕭長夙打的屁滾尿流,為你師尊報仇!阿春也點點頭:“三師兄總算說了句正經話,我支持你。”
故重安:“……”
魔族內。
鳳峪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聽着旁邊幾個人規劃的路線,只感覺自己頭都大了。
“我是魔王,斷然不能離開,所以鳳峪便跟着玄鳴一同前往四宗大會的地點,一到地方立馬同四大宗門的人說這件事情。”
鳳邬說完以後也不管旁邊自己弟弟一臉沒睡醒的模樣,直接轉頭看向沈空知。
“沈仙師,你也一同去吧。”
“我就不......”沈空知搖搖頭便要拒絕,可旁邊的玄鳴卻忽然開口:“倘若你不去的話,恐怕蕭長夙會第—個不相信。”
鳳峪聽到這裏總算來了精神:“不僅僅是蕭長夙,還有他的徒弟,你不也招惹了清瀾宗的人嗎?只怕那時候我們兩個要直接被打出去才對!”
沈空知其實原本是打算好自己處理完這些事情就一個人離開的,瞬間尋找一下有沒有回去的方法。
可是如今這兩人這樣一說,而他同時想起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這玩意,心底又逐漸動搖了。
鳳峪沒再給他考慮的時間,直接将他脖頸一攬,便道:“行了,明天一早就出發,我絕對保護好美人!”
“你行嗎?”
沈空知看他一眼,最後還是小聲嘟囔一句沒說太大聲。
而這邊參加四宗大會的隊伍剛找了個客棧休息下,故重安剛将元存抱下馬車,便見他邁着小短腿朝着隔壁馬車跑去。
元川跳下去以後看見他,皺着眉頭說:“慢點,別摔着。”
後面的蕭長夙雖然沒開口,但視線卻從清瀾宗的人身上掃過,繼而垂眸看向元存,眼底帶了些探究。
“怎麽樣?”
他正以為元存會一臉郁悶搖頭時,卻聽那小屁孩聲調絲毫未降低,大聲說:“我聽見了,若歌仙尊讓故師兄将師尊打的屁滾尿流!”
蕭掌門一怔,繼而滿臉黑線。
第57章 客棧門前的氣氛霎時間寂靜下來,故重安尴尬地往後退了半步沒說話,阿春也輕咳一聲轉頭看向遠處。柳若歌略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然後大咧咧走過去拍蕭長夙肩膀。
“咳咳...蕭掌門,我就是說着玩的,畢竟男人不能說不行,我只是讓重安認識一下,什麽叫真男人!”幾人站着大眼瞪小眼,蕭長夙眸色深沉地看着他們,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轉過身去,進了客棧。
等那壓迫感極強的身影消失在客棧大門內,柳若歌才長舒一口氣。
“柳師叔,您出汗了。”
旁邊的故重安看着他額角泛着的光亮,沒忍住說了這麽一句。
這話說完,柳若歌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但阿春卻沒忍住勾起唇角笑了。
趙星河剛從馬廄過來,看見幾人這副模樣,也是頗為無奈地搖搖頭。
自己這群師弟師妹,一個個平日正經的不行,可湊到一起卻立馬暴露了本性。
次日清晨,兩大宗門的人收拾好出了門。
與此同時,大陸另一處山脈也逐漸開啓,其中竄出一道金紅色的光影。
速度之迅猛幾乎讓眼睛都捕捉不到,可實際上飛出去沒多久便逐漸慢了下來。
沈空知和玄鳴坐在鳳凰鳥的背上,起初只覺得高,後面速度慢下來以後看得更加清楚反倒沒有了這種恐懼。
乾坤樓無論是距離魔族還是妖族都十分遙遠,幾乎是建設在四大宗門中間,呈現包圍模樣的一座山。
這麽趕了幾天路,鳳峪原本想要逞強的心也随着魔力的逐漸消逝逐漸散去。
約莫行了一半路程,三人便換成了馬車。
沈空知和玄鳴坐在馬車內,只聽着外頭車夫和鳳峪的交談聲,逐漸有些昏昏入睡。
對面的玄鳴全程阖着眼,也不知究竟是真的睡着了,還是不想同他說話。
他盯着玄鳴眉心的那道紅印看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