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仙尊被擄走啦初秋時節,清瀾山
一陣鼻酸。
未等他反應過來,男人如烈酒般醇厚低沉的嗓音已然在頭頂帶着戲谑的意味緩緩響起:“師弟如今這副模樣,恐怕去了那地方也無法盡興吧。”
聽出他說的是什麽意思,沈空知狠狠從他懷中退出來,用一雙被疼痛染上淚花的長眸瞪着他。
然後自顧自地穿好長靴,站起身來想要瞪着一臉茫然的蕭長夙說話,卻發現自己比他要矮上小半個頭。
面前的人性格就像個小孩似的,可此時如墨一般的長發披散在腦後,眼底閃動着不滿的光,這時候鴉羽微垂,眉如遠山的模樣卻是叫人有些挪不開眼,只讓人感到倨傲清絕。
可蕭長夙就是忍不住地起了些別的心思,這會兒看見沈空知憤恨地轉身離開,心裏居然開始想象起他做其他事情的模樣。
這樣一個氣質清絕的人,哭起來的時候會是個什麽模樣呢?
他站在原地饒有興致地想象了一番,等發覺自己心底升騰起些許不對勁的情感時才驟然回神,發現自己是有些色令智昏起來。
再好看又有什麽用,等他得到了長生秘方後,這人終歸要由他親自抹殺。
想到有那麽一天,蕭長夙由衷地感到惋惜。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就屬紅秀樓門口最熱鬧。
穿着大紅大紫紗裙的姑娘們揮舞着手帕,只需要身姿曼妙地在門口站上一會兒,便有男人笑着被迎進去。
沈空知出門的時候習慣性戴上紗帽,這時候大老遠聞見那有些刺鼻的脂粉味,一時間有些心虛起來。
別說這一世了,上一世他生活在科技發達的現代社會,作為一個長相俊美氣質出衆的帥哥,他卻也是個小處男,向來恪守規矩從沒來過這種地方。
雖說到了古代嫖娼不犯法,可是看着想象着那溫香軟玉,他卻感覺也許那并非是一種享受。
相比于他,蕭長夙卻是大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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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五官深邃英挺,這時候搖着價值不菲的折扇走在大街上,雖說表情疏離淡漠,可那時不時掃向街邊的眼神也足夠讓那些賣香包首飾的小姑娘心蕩神馳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沈空知的不自然,這會兒他便微微勾唇探身輕聲道:“師弟,你不會是從沒上過街吧,我怎麽感覺你很緊張?”
那聲音就跟毒蛇在背後吐芯子似的,讓沈空知立馬背後發毛,然後冷聲回嗆:“你師哥我身經百戰,從不緊張!”
“哦~”蕭長夙聞言意味不明地點點頭,眼底劃過一絲戲谑和玩味。
第6章 又笨又不會說話的蕭掌門“俗話說得好,春宵一刻值千金,兩位仙師能來咱們紅秀樓,簡直是蓬荜生輝啊~”
老鸨紅姨是遠近聞名的好口才,這時候拍拍手樓上便有人騰出了房間,接着幾位穿着輕薄紗衣的站在二樓的扶攔邊上,巧目倩兮地嘻嘻笑着。
沈空知微微仰起頭來,視線從那幾張粗略看去別無二致的面容上掃過,有些尴尬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這會兒算是明白什麽叫做自己給自己挖坑,旁邊的蕭掌門正輕搖着扇饒有興致地盯着他,繼而聽見紅姨的話,又掀起唇角笑道:“師弟可有看中的人選?”
這話帶着濃濃的嘲諷意味,引得沈空知不禁白眼伺候他。
話說在他看過的那本仙俠小說中,男主蕭長夙本是英俊潇灑冰冷無情,而且是吸引妹子注意力的絕佳存在,為什麽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卻是這樣一個不知廉恥的無賴?
“......”看見面前身着白袍一臉淡漠還有些輕蔑的神情,蕭掌門微微眯起眼眸,薄唇微張道:“莫非師弟是怕了?”
“蕭掌門想太多了。”沈空知回過神來,看見他的表情心頭就要來氣,索性便微微仰頭掃了一眼,然後利落地指了一個看上去還算比較腼腆的紫衣女人:“就你了。”
話音落下,他便目不斜視地邁上臺階,朝着那敞開的包間走去。
而在他大咧咧跟着紫衣美女徑直走進房間,然後轉頭過來關門時,卻看見底下方才還站着搖扇的蕭長夙,此時的表情卻是完完全全地沉了下來,看起來極其不悅。
那眼神若是化為實質的話,恐怕早已化為刀刃紮進他心髒裏頭去了。
沈空知一哆嗦,連忙将門給關上遮擋住他似有深意的眼神,等房間陷入寂靜以後才開始疑惑起那人為什麽不高興。
莫不成是因為自己一不小心點了他看上的姑娘?
就在他苦苦思忖時,卻忽然感覺自己的身後貼上一處溫軟,與此同時那有些刺鼻的脂粉味也竄了過來,頓時讓他感覺有些上頭。
“我靠!”
沈空知扭過頭去将那抱住自己腰身的女人一推,然後在觸見那解開衣帶後裸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膚時,腦子登時嗡嗡作響。
“仙尊,奴家名為紫雲,今日能夠伺候仙尊,乃是耗盡畢生福氣,紫雲定好好服侍仙尊。”
說着,她又是一臉嬌嗔地撲了過來。
而這會兒除開藥性還未揮發完全,還有沈空知措手不及的原因所在,他居然一時不察被那渾身嬌軟的女子給推倒在了床榻之上。
“姑娘你誤會了,你真的誤會了,我就随便來轉轉,現在該回去了——”沈空知這會兒已經是後悔無比,伸手就要推她。
可這紫雲雖然看着柔弱無骨,實際上卻還挺重的,這時候往他的腰上一坐,格外妩媚地一咬下唇,俨然一副魅惑妖豔的姿态。
“我知道,修仙之人來做這檔子事總歸有些束手束腳。”紫雲一邊說着,一邊用纖纖玉手輕輕扯開沈空知腰際的系帶,“沒關系,仙尊可以躺着不動,奴家好好侍奉仙尊~”眼見着自己的衣襟被敞開,而那小手還在朝着自己亵褲摸去,沈空知登時腦海中一陣轟鳴,同時不知從何而起生出了許多力氣,腰間一用力翻身,猛然将那正柔柔笑着的紫雲姑娘反手摁在了床上。
就在這一瞬間,身後的房門被驟然踢開,緊接着門口傳來了許多姑娘的驚嘆聲。
沈空知愕然一回頭,才發現房門是被蕭長夙踢開的,而除開他以外,門口還站着好幾個探頭探腦的青樓姑娘,這時候看向床榻的表情滿是探究,更有的女子眼底居然還有着隐隐的......妒忌?
正當他懷疑自己是看錯了時,身下的紫雲看見自己那些姐妹的表情,立馬開心地開始了表演。
只見她玉手一擡柔柔的勾住沈空知的脖頸,而另一只手已然是浮上了他裸露的胸膛,接着嬌媚羞赧地拖長音說道:“哎呀~仙尊好着急啊,人家都害羞了——”沈仙師:“......”衆女子:“!!!”
房間內霎時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在這尴尬之際,蕭掌門搖着扇子緩緩開口:“方才進門是想問問師弟是否介意配着這些姑娘先玩幾把紙牌,原以為師弟不會這樣着急,可沒想到......”他說到這故意頓了頓,然後故作愧疚地說:“是我太沖動了。”
沈空知表情無語地看着他,心底的想法已經爆炸了。
大哥,你既然覺得尴尬,為什麽還不出去啊?為什麽還要帶着一大票姑娘在門口看啊!你看我的眼神,我是被逼的啊!
他腦海中這麽想着,可實際上卻還是強忍着勾起唇角冷硬一笑,然後推開紫雲的手坐起身來,順勢将自己的衣襟腰帶歸回原處。
“蕭掌門,我知道你愛慕紫雲姑娘許久,今日并非我刻意與你搶人,只不過是幫你試探此人是否值得而已。”他說着,将自己的紗帽戴在頭上,然後表情凝重的走到門口拍怕蕭長夙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我已經幫你試探完了,紫雲是個熱情的好姑娘,你抓緊時間跟她訴說你的心意,我就先走了。”
說完,他又轉向外面一票表情驚愕不明所以的女人,然後微笑着搖搖頭:“像蕭掌門這樣癡情的人現在可真是不多了,又笨又不會說話,還得我來幫他做僚機。”
他這麽寥寥的幾句話,已經勾勒出了一個高高在上掌門暗戀青樓女子,因為性格古板不敢告白的苦情故事。
外頭的女子雖然都生活在這糜亂的地方,可心裏都是抱着有了足夠的銀兩後便為自己贖身的想法,這時候看見世間竟然有這樣癡情之人,頓時都開始豔羨和嫉妒起來。
“紫雲,快答應蕭掌門。”
“傻丫頭,你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紫雲聽得雲裏霧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就變成了蕭掌門的心上人。
在她的心中,身為淩雲宗的掌門,蕭長夙是讓無數人敬仰的存在,怎麽可能......她此時隔着不大的房間,眼含淚光地與表情冰冷的蕭長夙對視,然後哽咽半天還是微微搖頭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都為之驚愕的話語。
“蕭掌門,恐怕紫雲要辜負你的一番心意了,因為紫雲心中已有愛慕之人,無法與你共赴此生。”
她這句話說出口以後,蕭長夙臉上的不悅才總算是消除了一些。
“因為紫雲真正愛慕的,是那位身着白衣的仙師!”
話音落下,蕭掌門的表情再次變冷,而某位正打算趁着人多偷偷溜走的白衣仙師也驟然受到了衆人驚訝和譴責的視線掃射。
第7章 體力不支的蕭掌門熙攘喧鬧的紅秀樓陷入死寂的一瞬間,沈空知感覺自己那顆急切想要逃離的心瞬間碎成了塊塊。
而與此同時,對面手上拿着袖帕的紅姨反應過來,然後故作動情地用帕子擦拭幹淨眼角那莫須有的淚花,接着驚嘆道:“沒想到英俊完美如蕭掌門,也會被自己所鐘愛的女子辜負,如此看來,我們大家都應該将傷心的事情抛之腦後,好好的享受在紅秀樓的快活日子。諸位說是不是啊——”這一段三角戀已經是将樓上樓下地客人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此話一出便引來了一陣熱切的回應。
“紅姨此言甚是有理,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各位爺,紅杏給你們滿上~”沈空知:“......”能這麽婉轉地把這處鬧劇演變成為這樣的效果,也算是紅姨兢兢業業幹了這麽多年,磨練出來的特異功能吧。
待他從樓下重新喧鬧起來的氣氛中抽身出來,一轉頭便對上了蕭掌門戲谑的神情。
心虛就在一瞬間自心頭湧起,沈空知尴尬一笑,想要轉身離開,卻被一只寬大有力的手攥住了手臂。
那力度實在是太刻意,讓人一時間難以抵抗,細細還能品出幾分逐漸加深力道的感覺來。
“進去好好說。”蕭長夙對上他吃痛的神情,緩緩掠起唇角輕笑一下,原本俊美的面容上徒然顯現出幾分暴躁。
感覺出他像是在強忍怒氣,沈空知這時候也不敢再招惹他。
畢竟自己只是個靈力盡失,空有一副令人驚豔皮囊的小可憐,要是把面前這位給惹急了,他可真怕自己被丢在這出不去。
想象一下自己也穿着騷紫色紗衣站在紅秀樓門口,然後揮着手帕說“爺進來玩呀”的畫面,他已經忍不住開始用腳扣地板了。
進了房間關上門,沈空知剛才在外面看了半天戲,這時候腳都酸了,正想去坐着休息會,卻忽然被一只手抓住手腕大力一扯。
“你有毛病是不是?”沈空知這會兒真忍不住了,擡起眼眸不悅地瞪向蕭長夙,然後怒道:“至于嗎,不就開了個玩笑嗎?”
蕭長夙被他面上一閃而過的厭惡神情給刺了一下,頓時也有些生氣:“你覺得我是在氣這個?”
“不然呢!”沈空知蹙緊眉頭與他對視。
正當房間內劍拔弩張的氣氛逐漸凝滞時,忽然有一道詭異的哽咽聲在空寂中傳出來。
兩人警惕回頭,發現衣衫不整的紫雲姑娘還捂着嘴眼含熱淚地看着這邊,俨然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沈空知:“......”蕭長夙:“你怎麽還在這?”
聽見這毫不客氣地問話,紫雲的抽泣聲一頓,然後無辜地紮着水光氤氲的眼眸跟兩人對視:“奴家還沒來得及出去,兩位仙師便迫不及待地進來了。”
這詞用的......沈空知感到一陣頭大,恨不得拉個黑板過來給她上上課。
蕭長夙對于這一點倒是很幹脆,直接拉開門不客氣地說:“那你現在出去。”
紫雲恐怕也沒見過這麽不憐香惜玉的追求者,這時候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在衆人面前拒絕了他的示好,所以現在以兇狠的态度掩蓋自己心中的難過。
她還想要說些安慰的話語,可下床以後一擡眸,便看見蕭長夙冷淡中還帶着不耐煩的眼神,頓時又退縮了,只好捂着敞開的衣襟小步哭泣着出了門。
誰知她只是剛從房門中踏出去,便聽見那門被大力關上,接着便猛然響起一陣身體撞擊在門上的聲音,像是有人被重重的摁在門上一般。
她的動作頓時凝滞,錯愕扭頭間,裏頭又傳來聲音。
“你TMD,知道有多痛嗎?”
紫雲:“......”她的腦海中頓時浮現了許多的想法,例如“原來兩位仙師是這樣的關系啊”和“他們到底在幹什麽呢”的感嘆疑問,但很快又歸于失落中去。
沈仙師一襲白衣俊雅清絕,她本想做帶領他從高嶺之上走下來的人,可沒想到......他居然是個斷袖。
到這裏她已不敢再想,捂着唇便哽咽着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此時房間內的兩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別人的眼中已然成了什麽模樣,沈空知吃痛地蹙緊眉頭,伸手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肩膀,看向蕭長夙的眼神依然是沒了方才的掩飾。
蕭長夙看着面前之人鴉羽微垂眼尾微紅的模樣,心中的暴怒登時消散了六七分,但回想到沈空知方才差點逃跑的模樣,卻又是幾分煩躁湧上心頭。
“有話就說,我臉上有花啊這麽盯着!”沈空知不想同他多說話,這會兒連最基本的人設也懶得維持,只有些委屈地揉揉自己泛着劇痛的肩膀。
蕭長夙尴尬地回神,然後撇開臉刻意不看他此時緊咬下唇脆弱不堪的模樣,然後冷然道:“我只是想警告你,我放過清瀾宗的要求是你随着我回宗,倘若你中途逃了,我回去同你師兄再次宣戰也是我一句話的事情。”
他這句話讓沈空知頓時回憶起這個恥辱的交易,他狠狠瞪向蕭長夙,然後冷冷回答:“我知道了,不跑了便是。”
說完以後未等蕭長夙回話,他便又補充一句:“誰讓你事情這樣多,明明路途不遠還中途停下來,我看是你打了一架乏累了,沒想到蕭掌門的體力也不過如此。”
他這話說到後面帶上了幾句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譏諷,使得蕭長夙神情越發晦暗不明起來。
深邃雙眸微垂,緊接着他低笑一聲,輕輕地說:“我體力不過如此?”
沈空知聽見這一句有些狐疑地擡眸看向他,卻在觸見那臉上的冷笑時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第8章 被欺負的小屁孩不過是短短半個時辰以後,沈空知便對自己在青樓中那一番年少無知的話語感到了深深的懊悔。
後悔的時候他正腳踩着一柄長劍,身後男人的寬闊胸膛抵着他的脊背和腰身,他的腿在寒風瑟瑟的半空中打着顫,恐懼之下只能将身體的中心放在身後之人上。
而就在他絕望地思考究竟還有多久才到淩雲宗時,耳畔後卻傳來蕭掌門有些欠揍的低沉嗓聲:“沈師弟,既然你都說了不着急,恰好我精力充沛,倒也不至于半途上沒氣力,我們便連夜趕路吧。”
話音落下,當沈空知捏緊拳頭想要揍人時,卻又聽他多嘴說了一句:“若是害怕的話,允許你轉過身來抱着我。”
“......”沈空知默默翻了個白眼,然後将全身的力氣都放在了用腳指頭摳緊鞋底的動作上,接着閉上眼睛沒有再說話。
要他向蕭長夙求助,做夢!
深夜的風總是格外冷,因為也不需要做什麽的緣故,沈空知獨自抱臂美麗不過片刻,便感覺有些瑟瑟發抖起來。
與此同時,困意也悄然在腦海中攀升。
他沒忍住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中感覺身體有些失去平衡,但很快脊背便貼上了一處溫熱的胸膛。
在這樣寒冷的風中,那一處顯得像是個滾燙的火爐,幾乎是壓根反射性的選擇,他便恍恍惚惚地轉身抱住了那勁瘦的腰身,然後把臉埋進那人肩上,便舒舒服服地去會周公了。
而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蕭長夙表情一滞,等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已經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好以後,才終于緩緩垂下眸子。
沈空知一雙眼熬得通紅,這時候借着月光也能窺見眼皮上幾分薄紅,叫蕭長夙不由得心頭一顫。
他不敢再看,只得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前路和大片深藍色夜空上。
而沒過多久,一只手便緩緩覆上了纖細柔韌的腰身緊了緊。
夜風靜靜吹拂,鄉鎮的油燈盡數滅了,一時間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自己和懷中熟睡的人。
-這是沈仙師到了這個世界唯一不是睡到自然醒的一天,他睜開疲憊的雙眼,只看見一個穿着灰色練功服的小豆丁站在自己面前,手上還拿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張肉嘟嘟的小臉上滿是惡作劇過後的快樂。
看見沈空知睜開眼,他還有些驚訝地退後了兩步,小臉上崩潰的表情讓沈空知覺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果然,不過是半秒鐘以後,小屁孩痛徹心扉的哭聲便響徹了整片山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沈賴皮醒了——”沈空知:“......”因為離得近緣故,那聲音竄入他腦海中就跟魔音繞耳似的,久久無法消散。
但他也着實不想哄小孩,這會兒便打量四周打算看看自己被蕭長夙扔哪去了。
站起身才發現自己睡在一大摞稻草上面,原本華麗漂亮的白底金絲繡花道袍都被弄髒了。
“士可殺不可辱!”沈空知咬牙切齒地拍幹淨自己的衣服,然後扭頭狠狠地瞪向那還在哇哇大哭的小孩,怒道:“這是哪?”
小孩被他吓得一瞬間止住了哭聲,然後一臉難受地打了個嗝,牙齒都肉眼可見地戰栗着,然後故作兇狠說:“嗚嗚嗚你、你要是敢欺負我的話,我會告訴師尊和師兄的!”
沈空知聽見這句話便知道自己八成是到了淩雲宗,只不過......這小孩年紀看着不過八九歲,居然就已經拜了師尊,看樣子是有點靈根啊。
這麽想着,他又看見那小孩用灰白色的袖口在鼻子下面抹了一把,接着上面便泛起了晶瑩的光。
“......”他沉默片刻,然後很誠懇地想,能養出這樣的徒弟,想來那個所謂的“師尊”也不是什麽愛幹淨的人。
當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胡子拉碴渾身繞着蚊蟻的摳腳大漢時,天空之中忽然傳來一聲迅猛的穿破聲。
“咻”得一聲,沈空知反射性錯身閃開,等錯愕回神時,才發現方才自己站着的位置依然立着一把銀白色的長劍。
上頭綁着一條與之格格不入的雙魚玉佩,那下頭還用紅色流蘇點綴着,不禁讓沈空知看的眼睛疼。
就在他要擡頭去尋找刺殺自己的真兇時,一眉目冷清渾身破爛的少年腳踏長劍破風而來。
“大膽,敢欺負我師弟,找死!”
第9章 古代賴子沈仙尊這天太陽挺大,沈空知眯着眼擡頭看,只見一個穿着和小屁孩同款灰色衣袍的少年腳踩長劍落在自己的面前。
他像是剛從哪個山洞裏出來的野人,頭上的長發蓬松淩亂到打結,眉心點着一顆圓圓的紅印,除了一張還算标準帥氣的臉,渾身上下就沒什麽看得下去的。
旁邊剛剛還被沈空知吓到不敢動彈的小孩一看見這少年,便是大哭着跑過去,等躲在了少年的身後便開始耀武揚威。
“師兄,就是他欺負我,你快将他打飛到天上去!”
元川執着長劍将師弟護在身後,眸間涼意逐漸升騰,可在看清楚對面長身玉立的人是誰時,卻一瞬間愣在了原地。
沈空知這會兒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在外人看來像是十足不悅的模樣,可實際上他的心底已然是在設計逃跑的路線。
當觸見那少年方才還氣的要殺人眼神變得猶豫和挫敗時,他才終于意識到什麽,然後憋着将要上揚的嘴角道:“大膽!區區黃口小兒膽敢對長輩不敬!”
總算輪到自己裝逼,只說一句話怎麽夠。
早在剛才那少年說出師弟那個稱呼時,沈空知便明白這兩小孩輩分都比自己要低上不少。
雖然他這會兒不太想落個為老不尊的名號,但教育一下小輩,應該也沒什麽毛病吧。
想到這,他表情變得冷酷,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透露出幾分騷包的冰冷,正要開口。
“沈仙尊,方才那番話是我師弟童言無忌,還希望您不要同他計較。”元川執着劍微微低頭,然後又轉身看向那還有些不滿的小屁孩,語氣冷漠道:“元存,跟沈仙尊賠不是。”
敢情這兩人是兄弟啊。
沈空知正這麽思考着,便見那叫元存的小孩不情不願地抱拳鞠了一躬:“沈仙師我錯了。”
他這麽說完,還未等沈空知說一句話,那元川便迅速地點點頭,然後看也不看他又是一低頭:“仙尊,我師父說了讓元存在這看着您,還讓您醒了以後去宗主殿找他。”
沈空知:“......”這小孩是真沒把他放在眼裏還是性格就是如此,為什麽全程跟他說話都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就連元存的道歉他都還沒接受,這做師兄的就直接代替他這個當事人原諒了他!
這誰能忍,沈空知當即就冷了臉,薄唇微張輕蔑道:“我看你師尊是管教無方,方才你師弟見我醒來張口便喊的稱呼可是大不敬,本來我作為長輩也不該如此斤斤計較,可這樣下去何成大統,莫不是你們師尊都不管你們?”
元川聽了他這番話表情變幻一瞬,接着還是那副低着頭不在意的模樣。
“回禀仙尊,師尊素來教育我們要實話實說,不能做虛僞心機之人。”
“你這意思是,本仙尊就該受着這個稱呼?”沈空知這會兒是真有些氣惱了,細長的眼眸一眯。
這時候陽光正盛,頭頂的大樹縫隙之間竄出幾縷金光,有細長一條恰好落在他微微蹙緊的眉心,宛若一道修成金丹大能才有的印記。
元川難得擡頭看上這麽一眼,頃刻間居然被眼前這清冷嚴厲的一眼給看的不禁失神片刻。
清瀾宗沈空知之名,在這塊地界可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曾經名動一時,後來為了救同宗門的師兄而靈丹俱毀,雖然因為總是追着他們師尊糾纏名聲變得極差。
可他這張臉卻是真的沒法挑刺,即便是元川這麽一個不過十六七周歲的少年也能夠辨別出來的驚為天人。
愣怔片刻,元川發現自己居然一不小心看傻了,反應過來頗為狼狽地低下頭,然後冷冷解釋道:“數月前您在我們山下的酒肆買醉,喝了許多桂花釀,可最後卻一直賒賬直到那酒肆夥計都已經記不真切。”
“先前您同元存借了十個銅板,當日說好了幾日後親自來歸還的,可元存到時間去找您時,您卻以孩童不可觸碰錢財為緣由将他打發走,直至今日都還未歸還。”
“還有......”“好了!”沈空知聽得臉一陣青一陣白,已然是沒臉面對右下角這個用憤懑神色死死瞪着自己的小屁孩了。
他輕咳兩聲,然後轉頭看向自己方才睡的茅草堆,高貴冷豔道:“行了,時間不早了,這些事情我們改日再議,你帶我去見你師尊吧,正事要緊。”
元存小聲嘟囔:“哼,分明就是心虛了......”因為這篇空地相當安靜的緣故,這會兒沈空知聽得清清楚楚,雙眸一眯朝他看去。
可威脅并沒成功,元川垂着眼眸将元存擋在身後,然後微微側首說了句“仙尊請跟着我”便轉身往前走。
這副顯而易見的維護勁頭讓沈空知有些不滿,可這是別人的地盤,卻也沒發說什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一會兒見到蕭長夙他非得問問自己留在這得做些什麽,能早走就早走。
真是太憋屈了!
欠了一身債的沈仙師絲毫不心虛,只一個勁地在心底哀怨自己為什麽要在盜版網站點開這本無比雷人的小說。
睡一覺醒來就變成一個仙風道骨的炮灰仙尊,雖說這人無論是臉還是名字都和自己原先一模一樣,可沈空知卻絲毫沒有感受到相似之處。
他是一條鹹魚沒錯,可這位地位不凡的仙師......恐怕就是古代版的賴子吧。
也難怪一個六歲小孩都喊他沈賴皮...腦海中思緒飄忽,等回過神來時沈空知才發現自己已經跟着元川走到了一排崎岖的石階上。
他上下打量一下,才發現自己剛才待的地方似乎是淩雲宗的高處,這會兒走到了階梯往下看還能窺見茂密樹叢間的練功空地和大殿屋頂。
這麽俯視一圈,那屋頂上仿佛都鋪着金箔一般在清晨陽光下散發着耀眼的光芒,倒是真比清瀾宗要豪華有格調多了。
正感嘆着從山頂下去,沈空知正打算四處看看,卻忽然瞥見一棵大樹之下坐着一個穿嫩粉色紗衣的女子。
她的眉眼看着有幾分眼熟,但卻說不準跟誰相似。
雙目交接之間,沈空知有些不以為然地撇開眼,卻在要離開時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女子突兀的問話。
“沈空知,你來做什麽!”
第10章 沈仙師的新工作這不太禮貌的問話聲讓沈空知有些敏感地蹙緊眉心,轉頭間神情已然變得疑惑。
“你認識我?”
女子原本平淡的神情在聽見這句話以後逐漸歸于不悅,她伸手将肩上被風吹落的樹葉輕輕掃開,目光再次落到沈空知身上時已然帶了幾分冰冷。
她這雲淡風輕的模樣讓沈空知有些不耐煩起來,逐漸有了想要扭頭離開的欲望。
可就在轉身的一瞬,那女子卻帶着怒意徒然開口:“沒想到沈仙師許久不見,居然是學會裝瘋賣傻了,我是誰難不成你會不知道嗎?”
沈空知:“......”姑娘,我是真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啊,要不我把原先在這個殼子待着的那人揪出來給你問上一句?
沈空知心裏這麽想着,實際上卻不敢,只好輕咳兩聲,悄悄側眸去看自己後方的兩個小孩。
元川接收到他的目光以後微微一怔,然後才不情不願地給他介紹起來:“沈仙師您真是貴人多忘事,這位是我們掌門的胞姐——蕭落雁。”
蕭落雁......沈空知盯着那表情憤怒的女人看了片刻,才終于明白過來自己為什麽會覺得她有些眼熟了。
原來是跟蕭長夙那個大傻子有幾分相似......想到這他忽然又想起那厮将他丢在茅草堆的事情,一時間面對蕭落雁也沒了好脾氣:“哦,然後呢?”
“......”蕭落雁長眸微眯,看上去有幾分不滿,但很快卻又咧開嘴笑道:“沈空知,你整天追着我弟弟,現在能到我們淩雲宗來做牛做馬,想必于你而言也是一樁美事吧,畢竟總算是能看見心愛之人了。”
沈空知原本已經想邁腿就走了,可是聽見她這番滿帶嘲諷的話語時,卻又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
眼前的女子穿着豔麗,一張姣好的面容上塗抹着些許脂粉,坐在一顆楓樹下的場景美的像是一幅畫,可那眉目間絲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譏諷卻分外刺目。
沈空知跟她對視着,心底的冷意越發強烈。
他冷着臉端詳了蕭落雁一會兒,然後忽然察覺到什麽,沒忍住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我看是你把自己弟弟看太重,才會覺得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和你争搶。”
這話一說出口,蕭落雁的臉驟然一紅,接着便是一聲怒喝:“胡言亂語!”
對于她的失态,沈空知既不感到幸災樂禍,也沒有解氣的感覺,只有些想笑地開口道:“既然你被誣陷了都要發火,為什麽不想一想你冷言冷語別人時,自己在其他人的心中是個什麽模樣。”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然後眸色一凜,冷厲開口道:“我只解釋一遍,信不信由你。我對蕭長夙并沒有分毫情感,若是說有什麽沖動的話,那也該是弄死他的沖動。”
話音落下,他已不想再多說什麽,不顧蕭落雁不可置信的視線掃射,直接便轉身離開。
元川和元存也有些愣怔地站在原地,然後看着樹下蕭落雁的表情錯愕無比,都不敢再說什麽,連忙快步跟上了沈空知。
看着前方身着白衣長身玉立站在溫林泉入口等待着的仙人時,元存小小的心忽然被震顫一下。
他沒忍住擡手牽着元川的大手,然後眨巴着小眼睛說:“兄長,沈仙師剛才好霸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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