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環環相扣
蘇錦之只想冷笑,容姑母是什麽樣的人她最清楚不過。即使與陳皇後明面上再不和,容姑母也定然不屑于做這些卑劣和沒有任何意義的事。
如今的局面看似是一盤環環相扣的死局,卻好像僅僅只有一個解決的法子,那就是蘇家、皇後一黨聯姻。畢竟此事最初是由容昭儀巫蠱詛咒先太子,也就是陳皇後英年早逝的大兒子引發。
但現在還沒有人能拿出蘇家通敵叛國的實質性證據,且聖上抓他們也只是為了三司審查并沒有直接勒令抄家,但難保一路上沒什麽有心人栽贓陷害。只要陳皇後肯在三司會審前轉過頭在聖上那兒為他們蘇家說點話,耳根子軟又顧念舊情的聖上肯定會對蘇家寬宏處置。
這樣一來陳皇後便成了蘇家的大恩人,即使是在外人眼裏這層盟友關系也是牢不可破。再者說,眼下這種局勢蘇家也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即使陳皇後只是讓她嫁給阿晗為妾她也得感激涕零跪着接旨。
蘇錦之在冰涼的地磚上坐不住,起身在周圍找了些散發着黴臭味的稻草鋪在地上。
正當她忙好一切重新坐回地上時,蕭若晗帶着兩個随從來看她了。
“錦之兩輩子加起來,也沒過過這種不見天日的日子吧? ”他立在鐵門外,望向裏頭灰頭土臉的她目光定定道。
蘇錦之嗤了一聲,拍拍衣擺站起身冷笑道:“呵,阿晗兩輩子加起來也沒用過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吧。”
蕭若晗眼眸微眯,擡手緊緊抓住鐵欄沉聲道:“這原來非我本意,你也明知此時的境況并非真的山窮水盡。”
蘇錦之面無表情。對呀他還留了一條生路給她選,那就是嫁給他。
兩人目光交彙,無聲對峙。
“不管你的執念有多深,原先犯過的錯我絕不會再犯。我也不會再抛棄任何一個我愛的人,包括阿宸。”蘇錦之先開口道。
蕭若晗也笑了,語帶威脅話中有話道:“你也應該清楚雖然蘇家只是關押待審,但其中可供有心人操控的空間并不小。即使你們有通天的本事,眼下也到不了陛下面前。”
“你還是不了解我。”蘇錦之直視他的眼睛毫無畏懼道:“你已經不是從前的蕭若晗,但我也已經不是從前的蘇錦之。這一次,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決心。”
“好、好。”蕭若晗拍了拍手,并不着急:“那我們就拭目以待。”看看她能嘴硬到幾時。前世她能為家人嫁給他,他就不信這一次她可以狠下心來。
蘇錦之轉過身子面朝牆壁不再理他,蕭若晗一甩袖子帶着手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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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之深深嘆了口氣将腦袋靠在粗糙的牆面上。
狠話雖然放出去了,但接下來的路并不好走,一旦明天三司會審開始她就不能再回頭了。阿晗能幫她重生她心裏當然是千萬個感激,但若是此次為條件逼她嫁給他那便觸及到了原則問題。裹恩脅迫,她絕不會妥協。
蘇錦之揉揉咕咕叫的肚子,挪了挪個身子換了個舒适的姿勢,閉上眼睛為明天的三司會審養精蓄銳。
“姑娘、姑娘?”
睡意朦胧間,蘇錦之好似聽到有人在壓着嗓子急促喚她,她睜開眼就驚訝的看見一個丫鬟裝扮的人提着盒吃食站在她身邊。
蘇錦之看了眼被悄悄打開的牢門,身子往後頭退了退,蹙眉警惕地對着那丫鬟道:“你是何人?”能偷了鑰匙在這大半夜避開獄卒悄悄把牢門打開,定是不簡單。
“姑娘莫怕,我是九公子的人。”那丫鬟将蕭非宸的貼身玉佩作為信物交給蘇錦之手上道:“九公子讓姑娘換上我的衣服先逃出去,接應姑娘的人已經候在外頭了。”
“你是說我換上你的衣服跑出去,你穿着我的衣服留在這兒?”蘇錦之依舊眉頭緊蹙,不過那丫鬟身形與她确實相像,臉也像個七八分,若不是親近熟悉的人,乍一看确實難分別。
那丫鬟點點頭,悄悄往外頭看了眼,催促蘇錦之道:“姑娘可要快些了。”
蘇錦之沒有動,又問:“我若跑了這罪名可就坐實了,那我的家人呢?”她檢查過信物是對的沒有問題,但她不太理解阿宸為什麽這麽做。
“九皇子殿下另有安排,但他對姑娘承諾定會保蘇家人平安的。”她原是掐好時間的,再拖下去很快就會有獄卒來巡邏,丫鬟語氣也有些着重了。她明明是來救這蘇姑娘,沒想到這蘇姑娘竟然還在同她問來問去。
“他的心意我明白,蘇家敗落這些天也只有他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幫我。”蘇錦之将蕭非宸的玉佩塞回那丫鬟手中道:“不過眼下也還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坐實蘇家有通敵叛國的行為。你回去吧,我不走。”
“姑娘你若是不走我同九公子可如何交代呀。”那丫鬟頓時着急了。
蘇錦之垂眸,喃喃自語道:“這麽多年我從未為他做過什麽,就讓我試一次吧。”
“什麽?”丫鬟沒懂蘇錦之的意思。
“沒事。”蘇錦之擡頭笑了笑:“你回去便同他說,讓他相信我一次。切記不論明天三司會審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出頭。”
“姑娘、姑娘……”那丫鬟還想再勸,可牢外已傳來了兩三個獄卒的腳步聲,蘇錦之趕緊讓那丫鬟快快出去。
丫鬟和巡查的獄卒走後,蘇錦之拿起方才那丫鬟留下的吃食默默吃起來。
明天還有場惡戰,吃飽了才能撐到最後。前一世都是他在為她付出,這一次就試試讓她來保護他吧。
*
蘇家祖上有開國之功,歷屆先祖均是戰功赫赫,甚至曾有三位死後配享太廟。
為保證審問的公正性,這次審問蘇家的規模也算近幾年來最高的了。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各派出麾下大半精銳,命大理寺寺卿為主審,以非對外的形式于翌日辰時正式展開。
公堂之上,被分開關押的錦之一家終于得以重新見面。
所幸爹爹的精神狀态還可以,牢獄對他頗為敬重。只是鈴兒被吓壞了眼睛哭得腫腫的,倒是年紀最小的景冉終于像是個小男子漢一樣不僅不哭不鬧反而還安慰姐姐。
時辰已到,大理寺寺卿裴珩手中驚堂木一敲,三司會審正式開始。
“蘇澈,你因征戰招惹鞑靼人報複,長子慘死于鞑靼人之手,且發妻朱氏驚聞此噩耗難産而亡。說,你對朝廷可有怨憤?”
這話對于一位一生精忠報國、滿腔熱血的将軍來說實在太過傷人。
蘇錦之頗為擔心的看向爹爹,就見爹爹剛開始虎目一瞪,随後搖搖頭像是被氣笑了,嗓音洪亮響徹大殿道:“蘇某是個粗人,但最起碼也知道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害我妻兒的是鞑靼蠻子,我恨朝廷做什麽?”
蘇澈道:“妻兒慘死,我當然心中苦悶大恸。可若是我不戰,還會有千千萬萬人的妻兒慘死鞑靼鐵蹄之下!再者說我這麽多年浴血沙場渾身上下二三十條傷疤,若是我怨憤朝廷,那就是對我之前所做一切努力的否定,我蘇澈還有何顏面茍活于這世上!”
都察院禦史開口道:“任你大義凜然,但在你家中後院搜出的刻有鞑靼圖騰的令牌該如何解釋?”
此言一出,蘇澈和蘇錦之等人皆是一震。
蘇澈一愣,怒極道:“膏以朗煎,蘭由芳凋!這定是賊人栽贓嫁禍!”
蘇錦之心下明了,陳皇後怕是要來真的了。都察院和刑部都有陳皇後的人,先是令牌一藏栽贓嫁禍,接着三司會審馬上就給蘇家的罪名蓋棺定論。他們蘇家甚至連喊冤的地方都沒有,滿滿一殿的官員,實則都是心知肚明的擺設。
果然只聽刑部侍郎接着道:“你又有何證據證明這令牌是賊人栽贓嫁禍的?”
蘇澈一時語塞。
都察院禦史見狀冷笑道:“蘇将軍,雖然我們敬重您,但既然沒有證據證明這些東西是栽贓的,那您就脫不掉這通敵的嫌疑。我勸您再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蘇錦之勾唇笑了笑眸光直視堂上的三法司,開口道:“此事與我爹爹無關,他并不知情,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錦兒你在胡說些什麽?!”蘇澈回頭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女兒。
“姐姐……”鈴兒和景冉也拽了拽錦之的袖子,吓得不知說什麽。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官員皆是猝不及防、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全然震驚。他們原本只是受了陳皇後的命令吓唬吓唬蘇家人,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将蘇家的罪定死。畢竟蘇家旁系衆多,在朝堂上的關系盤根錯節,對當下政局的影響還是很大的。而且他們手頭也沒有确鑿的證據,這令牌也可以是栽贓。
但天能曉得這蘇家大女兒竟然通通一口氣認了,這可是通敵叛國的重罪,是要誅九族的!她這是瘋了嗎?
“通敵叛國,我認。”
蘇錦之沒有理會其他人震驚的目光,繼續擡頭面無表情道:“但這種大事肯定不能只有我一個人獨自做。我還有好些個同夥兒,只有面見了聖上我才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