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鎖在身邊
蕭非宸在送蘇錦之回家時對她說了一句:“之之,你要知道你不是完人,你照顧不了所有人,也不能替所有人做決定。”
蘇錦之也不知道蕭非宸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停了半晌,忽然想起方才阿晗說過的話,就也莫名其妙的問了蕭非宸一句:“傳說每個人死後都會有一魄留在生前最喜歡的東西上,阿宸你最喜歡的東西是什麽呢?”
“只有你。”蕭非宸撓撓腦袋想了半天,最後還是很坦誠的說道。
額,雖然這個答案蘇錦之很滿意,但感覺還是有些不對勁。她又追問道:“那你最喜歡我的什麽?”
這個問題更刁鑽困難了……蕭非宸又想了好久才道:“你的眼睛。特別是看着我的時候像星星一樣亮。”
“算了當我沒問。”看來阿宸和阿晗說的陣法是沒什麽關系了。阿晗方才說的陣法是要将心意相通的二人生前最喜歡的東西一起焚燼,但那時她早死了好些年了,難不成阿宸還能把她的眼珠子挖出來燒了。
蘇錦之回屋後輾轉反側了整整一夜,一閉眼就能想起阿晗憤恨猙獰的樣子,想起前世所經歷的一切絕望。
她不懂她和阿晗為什麽會重生,也不知道她死後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才會讓謙和的阿晗變成現在這般捉摸不透的模樣。她只覺得她像個溺水窒息的人一樣在進退兩難的苦海中逐漸沉落深淵,而她試圖想伸手拼命抓住什麽,卻終究是一次又一次的絕望。
當她以為自己好不容易有一次重來的機會,可現實卻狠狠給了她當頭一棒。
既然阿晗也是重生,那他就應該和她一樣擁有前一世的記憶。可要命的就是她當初因為嫁給阿晗但不愛他而一直心有虧欠,畢竟說直接些她對阿晗也只有利用,利用阿晗正統的身份保蘇家平順讓她當上皇後。
所以當阿晗登基後他又經常受阿宸的打壓孤立無援時,她幾乎将自己麾下所有的勢力都如實告訴了阿晗,包括她在宮中埋得極深的幾個死士,畢竟自她嫁給阿晗起阿晗的權勢以及地位就已經緊緊和他們蘇家的興衰榮辱鎖在一起。
她琢磨不透現在的阿晗,也不了解眼下的時局。她不敢輕舉妄動,重生的機會如此難得她格外珍惜,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再體會身邊之人一個個離她而去的絕望與孤獨。
蘇錦之太陽穴疼的厲害,一宿幹坐到天亮,又和以往在深宮中無數個夜一樣失眠。
一大早鈴兒和景冉就在院外練劍。蘇錦之站在月洞門內尋聲望去,就見這倆毛孩子兩張小臉滿是怨念揮着劍砍鵝毛,而爹爹蘇澈則一直站在他們身後拿着柳條監督他們。
蘇錦之失笑。
爹爹現在賦閑在家沒事做,天天就盯着三妹和四弟的劍術和兵法功課,似是想把這十幾年來缺位的父愛一次性補回來。然而這份父愛好像太過沉重,鈴兒和景冉已經好幾次悄悄跑過來委屈巴巴的問她爹爹到底什麽時候能回前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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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兒像是實在受不了了,一把将手裏頭的劍丢掉傷心的哭了起來:“我不學了!我明明是個女孩子為什麽學劍!我不要起這麽早!我不要曬太陽!”
“撿起來。”蘇澈黑了臉,指着劍厲聲道。
景冉停下動作,縮縮腦袋在一旁看着不敢插話。
“我不,憑什麽!我想像別家的小姐一樣天天吃吃喝喝玩玩!我們家又不比別家差!”鈴兒哭的更厲害了,一下将她這幾個月的心酸委屈徹底爆發出來。
蘇澈并沒有上前安慰鈴兒,依舊指着地上的劍讓鈴兒撿起來。
爹爹也确實有些揠苗助長了。
見二人僵持不下,蘇錦之實在不忍心見鈴兒這小哭貓的模樣,正想從門後走出來上前勸勸爹爹,未料爹爹卻突然先松了口,蹙着眉頭對鈴兒道:“鈴兒,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說別家的小姐可以天天吃吃玩玩,那你二姐呢,她可有像別家千金一樣成日于閨閣玩樂、天真無憂?”
蘇錦之腳步一頓。鈴兒抿着唇不說話。
蘇澈道:“你想問憑什麽,那你二姐她又憑什麽!”
蘇錦之忽然感覺心口有些脹,又有些發酸。自從大哥死後她與爹爹便都彼此心有芥蒂鮮少交流,原來這麽多年來……爹爹一直都是理解她的。
見鈴兒仍是有些委屈,小嘴撅得老高,蘇澈道:“鈴兒、阿景,爹爹說這些話的意思是想讓你們明白,正是因為蘇家比別家都好因此面對的威脅也更多。你們所有吃的、用的、花的銀子都不是天上白白掉下來的。你們不承擔,是因為有人替你們承擔着,但這并不代表你們就應該安然享之。”
蘇錦之微垂的羽睫輕輕顫了顫。
“既然你們現在沒有能力保護你們的二姐、保護整個蘇家,那麽最起碼就要先做到保護好自己。壞人是不會因為你是個女孩子就不拿劍往你身上紮窟窿,只有你手中的劍可以保護你和你想守護的人!”
鈴兒自知有愧,一聲不吭的俯身撿起劍繼續在紛紛如雪的鵝毛下練劍。
景冉跳到鈴兒身邊,扯着稚嫩的嗓音大聲喊道:“我是男子漢,我也要保護二姐和三姐!”
為所愛之人,無所畏懼,所向披靡。
蘇錦之忽覺眼眶有些濕潤,她從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以愛之名,為了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她才一步步掙紮着走到今天。家人與愛是她源源不斷的動力,也給她推翻一切重新再來的勇氣。
就算知曉她所有勢力和所有布局又如何,大不了她全部推翻重新再來。
蘇錦之沒有打擾在院外練劍的三人,邁步轉身回屋,她心中再無不安和患得患失,垂眸沉下心來重新思考。
蘇家功高蓋主、陳皇後的逼迫日益加緊、阿晗知曉未來朝堂所有走向,眼下的局勢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對蘇家都非常不利。若想打破現在的僵局,必須引入新的事件。
蘇錦之思量再三,最後還是打算去朱姨母母子住的京郊宅子探探。
畢竟上一世這個所謂的阿佑弟弟給她的教訓實在太沉重,她始終覺得這家夥是個不安定因素,早收到她眼皮子底下管控她心裏頭才踏實。
用過午膳後,蘇錦之便帶着亦桃還有兩個長相可人的丫鬟柳柳、瑤瑤前往她曾為朱姨母母子租的京郊宅子。
或許是因為前幾日的不歡而散,朱姨母對蘇錦之始終持防備态度。直到後來阿佑從書房出來,蘇錦之笑着将那兩個丫鬟介紹給阿佑道:“我爹爹在家也時常記挂阿佑弟弟,前些日子姨母還同我說這京郊別院太過冷清呢,這兩位丫鬟都是心靈手巧的人兒,我便放她們在這兒幫姨母一起照顧阿佑弟弟可好,也算我這做姐姐的盡了份心?”
朱姨母蹙眉看着眼前這倆小丫鬟,一個叫柳柳的媚骨天成、另一個叫瑤瑤的也是明媚可愛,阿佑正處于準備科考的關鍵時刻,這分明是來亂他心神的。朱姨母便不悅道:“我們這兒的髒活累活怕是會委屈了這倆丫頭,錦之還是哪來的送回哪兒去吧。”
那個長相柔媚的丫鬟似是有些委屈,默默擡頭看了坐在太師椅上的阿佑。阿佑正好也在随意打量那兩個丫鬟,兩雙眼睛對上時阿佑忽然心裏像是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那媚眼如絲的眸子像是帶了小鈎子似的,勾的阿佑渾身癢癢。
“娘,姐姐也是出于好心。”阿佑抿了口茶将心頭的癢稍稍壓下了些,勸他娘道:“你看現在天氣涼,你都手都出凍瘡了,讓兩個丫鬟留下來幫幫你我也能安心些呀。”
朱姨母還是不肯,但阿佑再三保證留下那兩個丫鬟只是為了他娘,再加上蘇錦之又在一邊不停推波助瀾,那倆丫鬟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離開別院前,蘇錦之再次悄悄囑咐那倆丫鬟:“把他們盯牢了,這小子若是敢對你們不軌,直接把他打到他娘都認不出他來再報告我。我不論你們用什麽法子,必須讓他參加不了這個月末的科考。”
柳柳與瑤瑤領命。
蘇錦之和亦桃剛從朱姨母那兒出來天就下起傾盆大雨,蘇錦之和亦桃急匆匆躲進一個山下的小亭子裏等雨停。
可這雨下了半天也沒變小的趨勢,蘇錦之接下來還約了幾位官人在岳荔酒樓相談要事,淋成落湯雞的模樣總是不得體,亦桃便先回朱姨母那兒拿兩把傘來,蘇錦之在亭中等亦桃回來。
然後正當蘇錦之擡頭望着雨點拍打亭中飛檐時,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是蕭若晗。
怎麽又是他。蘇錦之微微蹙眉道:“你還是想打阿佑的主意?”
蕭若晗走到蘇錦之跟前将他手中的傘收攏,笑了:“我只想打你的主意。”
瘋子。
蘇錦之面無表情。她不想和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再在這地方待下去,便想不顧外頭的傾盆大雨獨自走出亭子去找亦桃。
而正當蘇錦之與蕭若晗擦肩而過時,蕭若晗忽然表情有些詭異的喃喃念了句:“既然回不去,把你永遠鎖在我身邊也好。”
蘇錦之頓時腳步一停,不知為何眼前忽然發黑身體就不聽使喚的漸漸倒了下去。
阿晗的傘中有蹊跷,他竟對她用迷藥!
蕭若晗抱住蘇錦之昏迷的身體,冰涼的手指輕輕扶上她的臉,終于心滿意足的嘆了句--
“錦之,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