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陪她到底
“事到如今,還有誰能回的去!”
蕭若晗冷笑,那聲極度憤恨的呵斥将蘇錦之一下拉到她死前的那一幕。當初阿宸也是用這種語氣同她說:“沒有人能回的去了,我也回不去!”
原來即使時空能倒轉回到過去,人也不可能回到原來的樣子。都面目全非了,她求的所謂回到從前的模樣,只不過是她一直想自欺欺人的逃避。
她對阿晗的內疚是因為她知道阿晗也是被迫成為帝王、被迫成為他不想成為的模樣。所以即使當初她被陳皇後下了藥,但她仍勸自己不要去怨恨阿晗,因為她明白阿晗也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他們都是被操縱擺布的。可她何嘗不也是被這世道逼成她不願成為的樣子,她不想嫁給阿晗、不想天天提心吊膽活的這麽累,可這世道又有誰對她內疚過!
“錦之,你跑不掉的,這是宿命。”蕭若晗如是道。
蘇錦之不停搖頭,看着此刻渾身上下充滿戾氣的蕭若晗,明明是熟悉的面孔,可此刻卻完全判若兩人。原來的阿晗雖然仁懦敏感,但心中一直向往溫暖和善良。可眼前這個人卻讓她捉摸不透,讓她害怕。雖然還是從前那般俊朗的樣子,可蘇錦之卻覺得他深不可測,像是已然歷經滄桑一般。
“你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蘇錦之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所有絕望與掙紮,原來再次與故人相見,終歸只能融于一聲無盡蒼涼的笑。蕭若晗望着她道:“你根本不知道在你走後那些年,我究竟經歷了什麽。”
蘇錦之一怔。她記得她死前特意和阿宸說過不要再找阿晗的麻煩要保他一生無憂的,她相信阿宸不會食言,可為何阿晗又會變成這般模樣。
“我們能一起回來,就證明我們二人是心意相通的。”蕭若晗抓住蘇錦之的肩膀,不容拒絕,嗓音如令人發顫的噩耗般落在蘇錦之耳邊:“回來吧,錦之。”
蘇錦之一把揮開蕭若晗的手。她蘇錦之偏偏不信命!她可不管什麽怪力亂神,也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麽事,既然命運給了她這一次重新再來的機會,她就要過好自己要過的人生。
“阿晗,你給我聽好了!”蘇錦之咬牙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嫁給你,當初是你母親拿蘇家所有人的性命威脅我!我也從始至終沒有愛過你,從前是、現在是、未來也不會更改!不論是你母親還是你,這一次,誰也不能再操縱我!”
“不可能。”
蘇錦之的話像一把把刀子一樣紮向蕭若晗心口,蕭若晗不相信:“我也是費盡許多辦法才知道,每個人死後都會有一魄留在生前最喜歡的東西上。只要在幻夜臺将心意相通的二人生前最喜歡的東西一起焚燼,就可以開啓九轉定坤陣。你生前最喜歡的是你從不離身的那塊紫玉,我最喜歡的是你送我的那支金鼎狼毫,這些都沒有錯。既然九轉定坤陣能開啓,我們定然是心意相通的!”
蘇錦之猛地推開蕭若晗,對他道:“如果是你幫我重生,我很感激。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陣法是什麽東西,但是我自己什麽心意沒有人能比我自己更清楚。我确實喜歡那塊紫玉,但那是因為這塊紫玉是阿宸在我及笄那天送我的。而且你的話本身就存在矛盾,你都說是生前最喜歡的,難道你死後還能用你的意念操縱所謂的陣法嗎?”
蕭若晗剛想解釋,可蘇錦之推開他之後就逃似的往回跑,根本不聽蕭若晗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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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夜焚燼的除了那兩樣東西,還有我自己……”
蕭若晗默默看着蘇錦之飛快逃離他的身影苦笑。幻夜臺在奉靈山,是蕭家的皇族祭臺,只有皇家最重要的祭祀占蔔才會開啓問卦而且每個登基的帝王只能以自己的血使用一次,之後再以血使用便會失效,他便是以自己為生祭開啓陣法。可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明明陣法已經成功了,可錦之還會說出這樣的話?
“如你所見,她并沒有與你心意相通。”蕭非宸走出街角,來到仍不願接受這一切的蕭若晗身邊。
“不可能!”蕭若晗怒瞪蕭非宸:“我早将你挫骨揚灰了,你不可能有任何東西留在幻夜臺!為什麽你也會重生!這不可能!”
“我如何得知,或許真的是上天垂憐吧。”蕭非宸聳聳肩,他是真的不清楚他是如何重生的,他也只知道他死前發生的事。
蕭非宸斂了神色對蕭若晗正色道:“看在你幫我們重生的份上我讓你見她一面。可是現在你輸了,你與她的心意并不相通,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你接近她。”
“你算什麽東西,你又為她付出過什麽!”蕭若晗攥住蕭非宸的衣襟,卻被蕭非宸輕而易舉的掀翻在地。
蕭非宸不再與這個已陷入瘋魔的人争辯,轉身去找錦之。
蕭若晗雙手捂着頭緩緩蜷縮緊身體,嘴裏仍喃喃念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耗盡了一生,即使被折磨的和行屍走肉一般時也沒選擇放棄,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
過了許久許久,當安靜的街道再次人聲鼎沸,蕭若晗漸漸爬起身望着蘇錦之和蕭非宸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個近乎瘋狂嗜血的笑。
就算是這個結果又如何。他是他們當中活了最久的人,知曉未來所有事情的走向。這一次,所有欺辱過他的人都必須死!
*
蘇錦之一路逃命一般飛奔,她想逃的不止是蕭若晗,還有這怎麽甩也甩不掉的宿命。直到蘇錦之跑到喘不上氣快窒息了才搖搖晃晃的倒在街邊的一個青石臺階上。
當初重生之時,她還狂喜以為她那一世艱苦只是一場噩夢,醒來就好了。可如今她才知道原來那一切都曾是真實存在過的,爹爹死了、四弟死了、林娘也死了,她與阿宸終是不得善終。
她好怕即使他們重生了,但世界仍會按照之前的軌跡進行,她還要經歷至親之人一個個離開她的痛苦。她終其一生想逃脫的宿命,就像牢牢刻在她骨血中一般永遠也掙脫不了。
蘇錦之抱緊膝蓋将自己縮成一個球,渾身卻仍是止不住的發抖,冷到眼淚都開始一顆顆掉下來。
枉她剛回來的時候還自信滿滿打算大幹一場,堅信蘇家和她所愛之人都能得以保全。原來這些事情根本沒有她想的這麽簡單,阿晗知道她所有事,她之前花了這麽多年精心所做的籌謀都是白費功夫。她接下來究竟應該怎麽做……
正當蘇錦之迷茫絕望時,一雙熟悉的靴子走過來靜靜停在她面前。
蘇錦之擡起頭,只見阿宸一手提着個與他冷傲氣質完全不符合的肥兔子花燈,低頭對她道:“怎麽還和個小孩子似的,找不到路就哭鼻子。”
對啊,她可不就是找不到路了麽。
蘇錦之像看見最後一根浮木一般不顧一切起身撲向蕭非宸懷中。那一瞬間街上的人似乎都消失了,雲不再動,仿佛連時光都無聲定格,世界只剩下他們二人。直到聽見他熟悉有力的心跳聲,蘇錦之才覺得這一切都不是夢。
其實當蘇錦之向蕭非宸撲來的時候,蕭非宸直接被蘇錦之頭上戴着的幂籬結結實實扇了一大嘴巴子,只是蘇錦之沒注意到。
感受到懷中小家夥渾身顫抖,蕭非宸伸手揉揉蘇錦之的腦袋安慰,一邊悄悄在她頭頂咧了咧嘴确定那半張臉是不是還有知覺。
蘇錦之過了許久才漸漸冷靜下來接受眼前的現實。蕭非宸在等,他在等蘇錦之開口。但蘇錦之最終卻是擡頭笑着對他道:“剛剛人太多扭到腳了,有點疼。”
蕭非宸嘆了口氣。她永遠是這樣,有什麽事都放在心裏,不願意給任何人添麻煩也從不會去主動信任任何人。
“那我來背你吧。”既然蘇錦之不願說,他也就不再追問。他可以繼續等她依賴信任他,反正都已經等了兩世了也不急于這一時半會兒。
蕭非宸蹲下身将花燈遞給蘇錦之,蘇錦之點點頭從他身後抱住他的脖子跳到他背上。
“我們去放花燈吧。”蘇錦之在蕭非宸肩上探出腦袋,目光望向人來人往滿是笑靥的人群道。
“好。”
蕭非宸背着蘇錦之往護城河的方向走去。他背着蘇錦之,蘇錦之拿着她喜歡的花燈,周邊皆是歡聲笑語、燈火璀璨,蕭非宸忽然有種很踏實的感覺,恍惚間覺得這條路他們可以一直攜手走到老、走到頭。
終于來到摩肩接踵的護城河畔,蘇錦之和蕭非宸一起捧着那只又白又胖的兔子花燈将它緩緩放入河面中。
蘇錦之松開手的時候忽然問了蕭非宸一句:“你說放了花燈,我們就真的能一起走到最後嗎?”
一河的燭火搖曳,映得蘇錦之的臉蛋紅彤彤的,眸子像他愛看的星星一般明亮。
蕭非宸唇角微彎,對着她的眸子認真道:“花燈我不确定,但我可以。”
蘇錦之笑了,趁四周沒人望向他們的時候飛快用幂籬遮着臉親了一下他的側臉以示獎勵,随即就馬上扭過頭推着水中的花燈讓它順着水流飄向更遠的地方。
蕭非宸在旁邊看着她撥弄花燈的身影,眉眼微合。
這一次他一定會找回她眸中曾失去的光彩,不論結局如何,這一世,他都陪她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