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母親的美貌與高挑,不僅臉生得俊,身材也是一副偉岸骨架。穿起手工剪裁的老式西裝,比洋人還多幾分風流韻味。他在宴會廳進門處的反光玻璃牆上粗略照了照,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嗯,不錯,比那姓肖的小子強。
往裏走了走,左子晟更高興了,簡揚還沒到,肖明俊那小子一個人來的。他潇灑地端起一盞盛着香槟的高腳杯,大大方方地走到肖明俊跟前與衆人寒暄問好,“喲,肖公子也在啊,怎麽就一個人?”話雖這樣說着,臉上卻一絲驚訝也沒有。
“是......左總啊,你好。”肖明俊沒有左子晟那麽厚的臉皮,尴尬的情緒仿佛還停留在上回見面時。
旁邊有位眼裏不出氣兒的貴婦,也不知是哪家的太太,不知道左肖兩人的情敵關系,還打趣肖明俊道,“咱們肖總啊,最近正為情所苦呢。”
又有人見左子晟臉色不對,便拉了那位太太一下,肖明俊不願在情敵面前輸陣,便也為難地說,“朱太太快別拿我取樂了。”
朱太太還不甘心,笑道,“這有什麽的,年輕的時候誰不這樣。你們倆又都生得英俊,我看着比電影還養眼呢。”
這話左子晟不愛聽了,誰們倆?簡揚只能跟他左子晟并稱“你們倆”“我們倆”“他們倆”!于是勾着嘴角蔑笑道,“養眼是養眼,只可惜肖公子這回演了個配角,還是不太讨喜的那種。”
他這話說得很不客氣,朱太太雖有幾分八卦心,卻又不免覺得這人有些失禮,神色也跟着冷淡了幾分。她打量着左子晟說,“喲,您知道些內情?我以為爺們兒都不愛打聽這些的。”
左子晟喝下一口酒,緩緩地說,“我也是當事人,哪兒用得着打聽?肖公子看上的,正是我的人。我跟家裏那位好好的,肖公子殺出來要橫刀奪愛,您說這往人頭上添綠的角色是不是不太讨喜?”
肖明俊立刻伸着脖子辯駁道,“我是跟你公平競争的,你不過早認識了他幾年,卻也不能證明什麽!況且,那天若不是你......受了傷,他講不定就與我回去了!”他一急,普通話裏就夾雜了粵語,還險些要冒出英文來。
左子晟就是抱着豁出去給簡揚順氣的心思來的,也顧不得近些年來在社交圈子裏奠定的良好形象了,冷笑道:“跟你回去?哼,你們才認識了幾天,他要是這時候跟你走,那就是對我左子晟始亂終棄!老子好歹讓他睡了七年,他能提上褲子說走就走?!”
這幾句話真可謂是語驚四座,連肖明俊都愣住了,“左子晟在下面”這個認知讓教養良好的他甚至忽略了左子晟粗俗的遣詞。
撺掇着別人始亂終棄,這個定位确實有失君子風範,肖明俊覺得自己的形象從拿着劍為愛決鬥的古代騎士一落千丈至與正妻争風吃醋的外室,頓時沒了方才的氣焰。衆人也頗感尴尬,不疼不癢地寒暄了幾句之後便各自散去坐下了。
舍棄臉面打退情敵的左子晟正得意着,卻見方才八卦的另一位當事人攜着一個身穿長拖尾晚禮服的女人親密地走了進來,正是簡揚和他的緋聞女友謝天琪。
左子晟又驚又怒又怕,登時出了一頭的汗。
金童玉女一對璧人自進了門便被衆人圍住,左子晟擠不進去,又不能故技重施用對付肖明俊的辦法對付個女人,只好忍下這口氣。好在拍賣會很快開始了,衆人紛紛按照席卡上的名字坐定,左子晟不意外地被安排在與簡揚同一張桌子前。
只是簡揚左手邊坐着謝天琪,右手邊坐着另一個男明星,左子晟只能隔着一桌子菜和一大盆鮮花遙遙望着簡揚。更可氣的是,如果簡揚沒瞎就不可能看不到同坐一桌的左子晟,可是自進門他都沒有看過左子晟一眼,就仿佛這個耀眼的家夥完全不存在一般。
想着自己沒臉沒皮地要往簡揚身上貼,一天到晚想他想得要發狂;對方卻冷心冷清地視而不見,六尺多高的大男人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幾分小女兒家的委屈與心酸。左子晟扁了扁嘴,又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次拍賣會的拍品都是各個明星們捐贈的,其實大多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全靠捧角的富商們把價格擡上去,再将所有價款刨除手續費後作為善款捐給山區兒童。左子晟大略看了看拍品清單,還真是五花八門,比如某某體育明星的球拍,某某男明星的一幅畫像,謝天琪的一支舞……等等;自然,還有肖明俊送給簡揚的那條叫什麽“經線之愛”或是“緯線之愛”的破項鏈。
左子晟随便拍下了幾樣不起眼的東西,終于等到了壓軸出場的“赤道之愛”。他瞥了隔壁桌上的肖明俊一眼,對方果然正虎視眈眈,左子晟朝他鄙視而明确地嗤笑一聲,而後轉過了頭。
他才不會像三流偶像劇裏的冤大頭一樣,跟個大SB似的與另一個更大的SB競相擡價,然後以一個匪夷所思的價格把一條破項鏈拍下來戴在女主角的脖子上。當然,如果只通過這樣一個簡單地方法就能抱得美人歸,他也沒必要舍近求遠;但簡揚卻不是偶像劇裏傻白甜的女主角,若一條項鏈就能打動他,左子晟也不至于愁成這樣。況且,這破項鏈還是姓肖的設計的,左子晟怎麽可能讓它出現在簡揚身上?
也不知是Ronto的品牌效應還是簡揚的人氣帶動,競拍“赤道之愛”的買家很多,價格一點點擡了起來。随着價格越擡越高,大部分競拍者頗有風度地放棄了競價,最後竟只剩下肖明俊和簡揚本人。
肖明俊是個紳士,又對簡揚有意,自然不會跟他為難。見是簡揚在與自己競價後,立時停止叫價,隔空做了了“請”的手勢,便将項鏈讓給了簡揚。
最終拍得項鏈的簡揚站起身向大家鞠躬致意,肖明俊也激動地鼓着掌走到簡揚身邊,似乎想說些什麽。左子晟等的就是這一刻,他也站起身急忙走到簡揚身邊,在無數雙眼睛面前拉住簡揚的胳膊,親了他一口。
速度之快讓簡揚根本來不及躲閃。
淡定如簡揚,也愣了數十秒沒動,左子晟卻美滋滋地笑着問他,“親愛的,你拍下這條項鏈是送給我的麽?”
簡揚緩緩地扯下左子晟抓着他胳膊的手,又端起高腳杯抿了一口酒,才複又轉過頭來看着左子晟。左子晟知道他是借着方才那些小動作在想應對辦法,不過他堅信簡揚在如此短的時間裏想不出太合适的答案。沒想到簡揚出口的話更是離譜,“本來是打算拍下來送給肖總的,既然左總要了,那我就再拍個別的送給肖總吧。”
此時,名流貴族們已經低聲地開了鍋,要議論的點太多,都不知要先八卦哪一條好了。
左子晟還氣得不知道怎麽把簡揚頂回去,肖明俊卻先有些腼腆地開口了,“不,不用的,阿揚。左總……左總他畢竟跟了你很多年,讓他受委屈你心裏也會不安,我理解的。”
伶俐如簡揚,一時也沒聽懂肖明俊含混不清的意思,他匪夷所思地看了看肖明俊,又如臨深谷地看了看左子晟。左子晟這才靈機一動,替肖明俊解釋道,“你驚訝什麽,肖總也不是外人,你睡了我七年這事還不能跟他說了?”
簡揚聞言臉綠得跟小白菜似的,他也顧不得什麽風度、臉面了,趁着大家被下一件拍品吸引了目光,拉起左子晟就往外走。
作者有話要說: 左老板是攻,小簡是受,你沒看錯....
左老板是故意扮小媳婦兒
chapter 12 示弱
左子晟雖是被簡揚拽着走,臉上得意的笑容卻是一直沒斷,嘴上賤兮兮地念叨着“慢點”,心裏卻因為簡揚的反應美得冒泡。
簡揚終于在快到安全出口的時候停了下來,他有些粗暴地把左子晟推在牆上,“你都跟他們說了些什麽?”
“說咱倆好了七年啊,至于誰上誰下這事兒吧,我原本也不是特別堅持,你要想試試在上面也不是不行啊。”左子晟插着褲口袋靠在牆壁上,無賴地看着簡揚。
簡揚氣得喘了許久,才将将把情緒穩定下來,“左老板這麽說,大概已經猜到明天的娛樂新聞會怎麽寫了吧?你財大氣粗不在乎別人怎麽說,出了這個事,你還是左子晟,別人還是一樣求你辦事找你做生意;我呢,簡揚的名聲會一落千丈,我成了睡着富商上位的下三濫同性戀,黑我的帖子會滿網都是。您這是想踢我出娛樂圈的意思?”
“只要咱倆甜甜蜜蜜的,你最多是出櫃了,那麽多出櫃的男明星,都被踢出娛樂圈了?國外的先不說,中國不是也有唐先生和張先生的一段佳話嗎,沒見有誰罵他倆的。”
簡揚冷冷看了左子晟一眼,“張先生最終不堪精神上的重壓跳樓了,死者為尊,說難聽話的當然少。左老板是也盼着我去跳樓好成全這一段佳話?我看有點難,就是我真被你逼死了,也馬上有無數的漂亮小男孩前赴後繼……”
左子晟聽不得他說那些死啊活得,惡狠狠地打斷道,“說得什麽話?!故意曲解我的話有意思嗎,簡揚你是不是有病?!”
簡揚想了想,認真地說,“最近睡的人有點多,我還真沒檢查過。不過跟你睡的時候肯定沒病,這點我保證。”
左子晟聞言猛推了簡揚一下,簡揚猝不及防,一下靠到了對面的牆上,左子晟忙欺身上去以手臂壓住他的前胸。“惹火我就讓你這麽痛快?”
簡揚歪着頭看他,“難道你不信我跟別人睡了?”他說着便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無所謂地說到,“正好昨天是跟一個白人模特,要不給你看看?”
原以為左子晟會劈手奪過手機狠狠摔在地上再踩幾腳,沒想到那脾氣火爆的男人竟只是雙目通紅地看着簡揚,眉眼之間盡是委屈與心痛。簡揚一怔,左子晟已經松開壓制着他的手臂将他死死地抱在了懷裏。
“別給我看,我不看。簡揚,別再折磨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你走之後家都不像家了,玫瑰宮那兒我都不敢去住。我以後不會再有別人了,他們怎麽看我怎麽說我,我也都不管,我就只想跟你好好過。”左子晟把臉埋在簡揚頸窩,濕熱的液體在沾到簡揚的脖子後迅速冷卻,連簡揚都不敢相信,游戲人間的左子晟會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發抖。
“左子晟......”簡揚很看不上自己的心軟,卻還是忍不住擡起手輕拍左子晟的後背。
也不知過了多久,左子晟哭夠了才偷偷擦去臉上的淚,強自鎮定着站直了對簡揚說,“你要非讓我看,我就看。”
簡揚被左子晟突如其來的脆弱哭亂了心,早忘了剛才随口扯的慌,不由得露出了真實情緒,愣愣道,“什麽?”
左子晟的眼睛微腫,多了幾分與他而立高齡不相合的可愛,“我說那個你跟別人拍的......視頻,你如果非要我看,我就看。”他的聲音裏有剛哭過的人獨有的哽咽,說到簡揚和別人的事,丹鳳眼中才褪下去的紅又一點點泛了上來。“你不就是想讓我難受嗎,那就來吧。我明白兒告訴你,看你跟別人好就是最讓我難受的事,用這個來折磨我最好不過了。別說是......跟你上床,旁的人就是碰一碰你的手我都想撕了他。可是我不攔着你......簡揚,這回我讓你折騰個夠,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可勁兒讓我難受,你就是讓我跪着看你跟別人演活春宮都行,這都是我欠你的!可是,可是你不能不要我,等你打夠了、罵爽了、折磨痛快了,再回到我身邊就好。只要我沒讓你弄死,你就別想甩了我。”
望着左子晟眼中的孤注一擲,簡揚不免動容,卻也只是垂下眼簾藏起情緒,淡淡地說,“哦,好像删了,我好歹是個明星,那種東西要是流出去也不是鬧着玩的。”
左子晟的面色這才緩和了些,他慣會察言觀色,見簡揚的氣場與前幾回不同,便生了幾分得寸進尺的心,剛湊上來想一親芳澤,走廊那頭便傳來不合時宜的腳步聲。
左子晟原想無視路人的打擾,卻不想來人竟是個相熟的,正是上午才語出驚人的邸冠京。
“冠京?”左子晟微愕,“你也來拍賣會了?剛才怎麽沒見你?”
邸冠京越走越近,一身米色西裝倒像是順着窗外的月光落到人間的仙君。“我在樓上的會議室有個會,看見簽名冊上有你的名字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你正......”陰柔的月光照在玉一般的人暧昧的笑容上,簡揚頓生一種被別人潑了一身污水的錯覺。
被打擾好事的人皺了皺眉,“要是有事就明天到公司再說吧,我......”
邸冠京笑着打斷,“都這個時間了我還能有什麽公事,不過是來找你喝兩杯。正好簡揚也在,不如一起吧,子晟身邊其他人我都不是很聊得來,倒是跟你一見如故,大明星不會不賞光吧?”
簡揚除了單獨跟左子晟在一起時,向來面子薄,這會兒見了邸冠京雖然感覺頗不自在,卻一時也想不出個婉言謝絕的理由來,只好尴尬地笑着應承下來。
往常左子晟和邸冠京喝酒時确實偶爾帶着晚上要一起過夜的人,他既打動了心思以後都跟簡揚一個人過夜,一時倒也沒覺得帶簡揚去跟邸冠京喝酒有什麽不妥。
只是簡揚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
邸冠京說自己沒有開車過來,簡揚又是坐保姆車來的,三人只得由坐左子晟的車去酒吧。行至車子跟前,邸冠京拉開副駕駛的門,卻讓左子晟坐了進去。
簡揚被迫和來意不明的邸冠京坐在一起,不禁更覺尴尬。左子晟幾次三番回過頭與簡揚說話,都被邸冠京言笑晏晏着插了進來,仿佛他們三個全是一家人般親密無間,堵得左子晟好不郁悶。
終于挨到酒吧,三人随意地找了個卡座坐下,邸冠京讓左子晟坐中間,又親熱地拉着簡揚坐在左子晟左邊,自己則坐在左子晟右邊。三人離得很近,近到左子晟張開雙臂就能把左右兩人一同攬進懷裏。
簡揚往遠處坐了坐,與左子晟之間空出一個人的位置,依稀看見邸冠京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對他笑得意味不明。
左子晟朝簡揚的方向挪了挪,簡揚便再退了退;左子晟又要追過去,簡揚卻伸出手臂來抵住了他,“我已經坐到邊上了。”
左子晟讨了個沒趣,自己坐回原來的位置,興致缺缺地灌酒。連喝下兩杯正舉起第三杯時,邸冠京按住了他的胳膊,“一個人喝什麽悶酒呢,上回不是自己都說了要仔細着自己的胃嗎?這麽快又忘了?”
都說傷心酒容易醉,果不其然,左子晟在拍賣會上就喝了不少,來到酒吧又連灌兩大杯,這會兒頭已經有些暈了。他放下杯子又瞄了簡揚一眼,而後累極一般靠在了椅背上。
這時經理帶過來三個幹淨漂亮的男孩,揀着空隙在三人身邊坐下。經理聽說左老板帶着兩個朋友來了,原本是想叫上十個八個的,但又聽他們只坐了卡座沒有要包房,大概是略坐坐就走,便沒有把排場做得很大。
經理是個四十左右歲的中年男人,一副金絲邊眼鏡架在鼻梁上,看上去雖然說不上特別紳士但絕對不像拉皮條的,至少……至少像個嫖客吧。
他笑得很得體,微弓着身子對左子晟說,“左總,您都快兩個月沒來了。我還當時哪兒做錯了惹您不順心了呢,要真丢了您這麽位貴人,我這碗飯也端不下去了,直接跟我們孫總辭職得了。”
左子晟原本想告訴經理往後再來是不會再點少爺了,借以向簡揚表明一心從良的堅決,但想着剛才連坐他近一點也不願,便也懶得表現了,只揮了揮手說自己喝多了讓經理趕緊退下。
坐在左子晟旁邊的少爺細心地伸出手去給左子晟按太陽穴,“左總累了就在我腿上躺一會兒吧,您別看我瘦,腿上可軟了。”
邸冠京在旁邊叫好,“你倒挺懂事的,模樣也可口,是他喜歡的類型,叫什麽名字?”
少爺眉眼彎彎地看了邸冠京一眼,剛要答話,左子晟便轟蒼蠅一樣把他的手推開了,“去吧去吧,都去他那兒吧,我不用人陪。”
簡揚見他還算規矩,便沒有跟自己身邊的少爺做什麽戲,只跟他笑着說了說話。左子晟卻伸長了手拍了拍那少爺,“你,去,也去陪他去,這兒也不用人陪。”
簡揚沒攔着那孩子,嘴上卻問左子晟,“你怎麽就知道我不要人陪了,我還就正缺人陪了。”
左子晟一下躺在簡揚腿上,醉意朦胧的眼睛仰着臉看他,“我,我陪啊,我這不是來陪了嗎?”
簡揚見左子晟似乎是醉了,才沒再給什麽冷臉,反倒對着他迷迷糊糊的樣子笑了笑,唇邊眼角盡是□□。
簡揚這一笑,左子晟卻險些落下淚來,他笑着忍住淚意,伸手勾住簡揚的脖子索吻。簡揚沒有吻他,卻也沒有推開他,只是一下一下用纖細而有力的手指輕輕耙着左子晟濃密的黑發。
左子晟很是受用,精神不覺間也跟着放松下來。人一懈怠便有些敵不過兇猛襲來的困意,漸漸地合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因故不能更新,求諒解,周日更新~!
chapter13 最愛
左子晟再度醒來時天似乎還沒有完全亮起來,大概時間還早,他慣有宿醉之後早上睡不着的毛病。昨晚喝的酒種類太多,他最近身體又乏,竟然到此刻還覺得頭腦昏沉。身旁的呼吸聲很均勻,左子晟不由得彎起嘴角伸手去摸了摸旁邊的人,兩人依偎着在初冬的清晨暖暖哄哄的睡着覺,實在是件再美妙不過的事。
旁邊的人很是前面,左子晟一動便被吵醒了,好脾氣地低聲問他,“醒了?是不是要喝水?”
左子晟閉着眼翻了個身把那人攬進懷裏,舒服地“嗯”了一聲,算不上什麽回答。不過他這一摟就感覺出不對了,雖然身量差不離,但懷裏的人決計不是簡揚,說不上哪裏不一樣,但他就是能憑借隔着睡衣的觸感覺察出來。再一想方才的聲音也不是簡揚的,左子晟是因為貪戀那只言片語的溫柔才迷迷糊糊沒有多想的。
難道他又睡在別處了?!昨天簡揚才剛給了他幾分好臉色,左子晟可不敢在這個緊要關頭橫生枝節,立時驚得一下睜開了眼,險些從床上跳起來。
萬幸睡在他旁邊的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而是正用一雙桃花眼盯着他的邸冠京。
“冠京?”左子晟抓了抓一頭亂發,不可思議地坐起來。雖然對方是不可能會“出事”的人,但兩個非直男大清早從一張床上醒來,還是讓人有些尴尬。
至少左子晟是尴尬的,他認為邸冠京也應當尴尬,兩人雖沒有好過,但年少輕狂時也胡天胡帝地睡過幾次。大了之後大家都沒在提起,也就漸漸淡忘了,左子晟也不知怎麽就在這個暧昧的早上想了起來。
邸冠京擡手撐着頭側卧着,不僅不見一絲尴尬,還如夜色裏的妖姬一般笑着問他,“渴不渴?”
左子晟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只好閑聊着緩解尴尬,“還真有點渴了。”
邸冠京優雅地起身,“我去給你倒水。”
左子晟也跟着起身,“我自己去吧,你倒賢惠。”
邸冠京搶在他前面,竟比左子晟還像是這個家的主人一般。他推門出門,不一會兒親自端着水杯進來了,“都忘了,這麽早家裏哪有人起來。不過你家裏的管家跟阿姨都不錯,每次留宿你家吃的早飯都不完全一樣。”念叨完左子晟家裏的瑣事,邸冠京又把水杯遞到左子晟手裏說,“喝吧,我一直都這麽賢惠的。”
左子晟終于忘了起床時的尴尬,笑道,“不如我們家簡揚賢惠,李管家是原來就在的,吳阿姨卻是他從家政中心親自選來的;還有你愛吃的那些早飯,也都是他一次次安排的。”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好脾氣如邸冠京卻霎時冷了臉。左子晟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怎麽了你?這是成了誰家小媳婦兒了,說一句不賢惠還不愛聽了?”
邸冠京這才和緩了些,出口的話卻是着實讓左子晟吃了一驚,“怎麽不賢惠了,我能容下他,也能容下你身邊一切的莺莺燕燕;他呢,恐怕連我一個都容不下吧?”
邸冠京這話跟他在總裁辦公會上的彙報一樣,信息量很大,不過左子晟卻先關心了另一樁事,“昨晚上我怎麽回來的,你沒跟他說什麽吧?”
邸冠京好笑,“當然只說你醉了我送你回家,讓他不用擔心。他也就那點肚量,我要真說出點什麽來,他豈不是又要跟你鬧上一陣。”
左子晟這才把懸着的一顆心放下來,邸冠京的話,說一遍他就懂了。憑良心講,方才那一席“能容人”的言論若是出自簡揚之口,左老板确實要欣喜若狂。不過也只是狂一陣子罷了,日子真要過下去,大約還是得踏實些。
他原先因為成長經歷,感情觀頗為不正,簡揚與他鬧了這一回分手他才漸漸有些回過味來。人這一輩子會看上好多人,因為名利地位、因為身段面容、因為才華氣質,甚至因為□□刺激。然而最愛的只能有一個,這“最愛的一個”往往不是一見鐘情看出來的,而是朝夕相對處出來的。有了他,你也依然會愛上別人,可是跟他一比,連愛不愛好像都沒那麽重要了。
所謂“最愛”其實是把“愛”這樣世上最抽象的東西,具象到一個人身上,從而将愛升華。自此,那個人就代表了愛,并且超越了愛。從前,左子晟确實貪心不足,不管多喜歡簡揚也還是惦記着享齊人之福。可自從看到簡揚被人觊觎甚至有可能被人搶走,他才漸漸覺出愛情自私的本質,獨占欲本就是愛情最原始的部分。換句話說,他的親親小簡揚容不下別人,恰恰是因為愛他。
自然,壓抑着這份愛的本能,眼睜睜地看他左擁右抱,是愛情的延伸部分——忍耐。
左子晟心中百轉千回了一陣,忽然開口,“冠京,我沒想到你還存了這個心思。”
邸冠京也絲毫沒有剛剛表白過的羞怯,落落大方道,“我只是等你收心。簡揚不錯,你要是喜歡就留在身邊吧,我反正這麽多年也過來了。不過他倒似乎不願意受這份委屈了,我看不要也罷,你如果偏就喜歡小明星,我再親自去給你物色幾個就是了,橫豎不會比他差。只是有一點,這玫瑰宮你往後別再帶人來了,不願意住酒店就在外面買套公寓,你也不差那個幾個錢。”
饒是左子晟這樣的風月老手,也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最後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冠京啊,咱們這麽多年朋友了,兄弟這回拉你一把你也不用謝我了。打今兒起忘了這些事,左子晟這老王八羔子不适合你,他早讓簡揚那小王八羔子把魂兒勾去了。”
邸冠京沒羞也沒惱,像是早就料到這個答案一般,淡定如老僧。“嗯,你這反應倒跟我想得差不多,不成就不成吧。”
左子晟點點頭,“你能這麽想最好,走吧,我看你也不困了,起來洗個澡一塊兒到翡翠園吃個早茶吧。”
盡管昨夜睡得很晚,邸冠京白皙幹淨的臉上卻不見絲毫的倦意與疲态,他的眼睛亮得像狼,卻又媚得像狐,笑成一條線時更顯得睫毛濃密。“我也不白吃你這頓早茶,你不是想把簡揚哄回來嗎,我主意有一肚子,你只管挑一個就夠用了。”
正要出門洗澡的左子晟先是一怔,随即滿意地笑起來,拍打着邸冠京結實的手臂說,“這才是兄弟!你用這間浴室吧,我去簡揚那屋洗。”
邸冠京也笑,笑得情真意切,又狡黠可愛。直到看着左子晟出了門,那點可愛才漸漸褪去,眯成縫的桃花眼中只剩狡黠。
《馬背上的王朝》拍攝接近尾聲,簡揚的大部分場景都已結束,只還差幾個補拍的鏡頭。有位國際上知名的設計師邀請簡揚去米蘭看時裝秀,簡揚又剛好要在阿維尼翁和尼斯一帶拍一組寫真,于是跟劇組請了十天假去歐洲。
在米蘭看秀時小莫是一直跟着簡揚的,可是他要參加文化經紀人職業資格的考試,兩人便在米蘭分道揚镳,小莫提前回國,簡揚則坐上了飛往南法的航班。經紀公司又在法國當地給他找了兩個華人助理,可惜只在工作時幫忙照顧,人也要等到了拍寫真的那一天才能見到。
雖然是國外航空公司的航班,簡揚還是習慣性地坐下就戴着眼罩睡覺,直到飛機停下才睜眼,白白錯過頭等艙的好吃食。
中間轉機一次坐上另一架飛機後,簡揚睡得就不那麽沉了。經濟艙的客人登機時有個人在他旁邊坐下,大約是航空公司賣票賣超了,調劑過來的。他沒有多想,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空姐過來詢問是否需要來一杯德國黑啤的時候,旁邊那人用德語說了些什麽。簡揚想起轉機地點是德國,航空公司似乎也是德國的,好像可以借機嘗一嘗正宗的德國黑啤。才想到這裏他就難以置信地想起了方才旁邊那人聲音中詭異的熟悉,他猛地扯掉眼罩,左子晟果然正面帶微笑并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簡揚連問他為什麽在這兒都省了,只說,“我是真有工作,明天阿維尼翁古城、後天尼斯海岸,沒工夫陪你鬧。”
左子晟見簡揚臉色中有無奈卻沒有不悅,便漸漸放下心來,“誰要跟你鬧,我也是來工作的。”
簡揚氣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左老板出來工作,少說也要帶兩個高管三個助理,而且阿維尼翁是個小城,還真沒什麽值得左老板親自出馬的大買賣。“那你在阿維尼翁待幾天,住哪兒?沒那麽巧偏偏跟我住一家酒店吧?”
左子晟板着臉故作冷淡,“這小地方一共就兩家五星級酒店,那可說不準。”
簡揚則比他更冷淡,雙腿交疊着端坐在那兒,仿佛法國古城的雕像,“行吧,那請左老板先入住,我避開你去另外一家就是了。”
左子晟瞧着他那故作驕矜的樣子真是愛得渾身都被蜂蜜泡過了一般,又怕他真生了氣,忙長手一伸把人攬進懷裏,頭頂着簡揚的頭笑着讨好,“我早就訂好套間了,離你拍照片的景點很近;車也找好了,明早送你過去。”
簡揚從他懷裏逃出來,歪着頭斜睨着眼前得意的男人,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左子晟也不強摟,只看着他傻傻地笑。最後簡揚被他笑得也忍不住破功,“噗嗤”笑了起來。
空姐過來送啤酒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兩個清秀英俊的亞洲男人含情脈脈對視着傻笑的溫馨畫面。她輕聲說着打擾了,把兩瓶打開的啤酒和兩個杯子都遞給了左子晟。
空姐走後,簡揚看着透明瓶子裏液體粉嫩的顏色問左子晟,“你要了什麽?”
左子晟倒了一杯遞給簡揚,“這是德國最常見的果啤,有的含酒精有的不含酒精,我要了不含酒精的,怕你喝了酒暈機難受。嘗嘗,我記得你好像喜歡西柚口味的東西。”
簡揚舉着杯子一飲而盡,舔了舔嘴唇,笑着說,“挺好喝的。”
濕潤而鮮豔的嘴唇泛着水澤和西柚的香氣,左子晟看得直發愣,他下意識地湊近了那兩瓣冰涼而柔軟的唇,聲音低啞,“讓我也嘗一嘗?”
簡揚卻躲開他,給他也倒了一杯遞過去,“喝吧,喝完了說不定就能想起來喜歡西柚口味的那位是誰了。”
他這樣一說,左子晟自然知道自己畫蛇添足賣弄錯了,再捶胸頓足暗恨自己沒事找事也是亡羊補牢為時晚矣,也不知又要小心翼翼地讨好多久才能博回芳心。
作者有話要說: 獨占欲是愛情最原始的部分,忍耐是愛情延伸的部分,所以小甜心們,判斷你是否愛一個人或者一個人是否愛你,可以拿這兩條作為參考标準衡量了一下。
左老板這個人,以前不知道什麽是愛,現在知道了,一旦認定了他愛簡揚就會無條件對簡揚好的。生活卻不是小說,一個人是否愛你很容易檢測,可是他會如何對你,你們能否好好相處,卻只能靠自己體會。如果有人以愛之名給你痛苦,那麽請千萬離開他,給自己留條活路。
by 文寫得不咋樣還特別愛講道理的碎碎念大官人
chapter 14 求婚
左子晟來得匆忙,時差沒有調過來,加之昨天因為說錯一句話被簡陽拒絕了共進晚餐的請求,更是難受得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半夜時好不容易累極要睡着,卻被一個噩夢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