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肉林、美人相逐的氣氛的,今天不知是不是大病初愈胃口不好的緣故,竟然覺得周遭氣氛有些膩味。
刺耳的伴奏樂,濃烈的香水味,美少年們不斷扭動的曼妙腰肢,無一不強烈刺激着人的感官。打定主意要放縱一把的某人卻如何都提不起興致,他甚至極其掃興地想起了簡揚那小王八羔子,想起他在家裏唱主演電視劇的片尾曲,想起他發絲間彌漫的皂角香氣,想起他在自己身下神情淩亂的樣子。
左子晟煩躁地甩甩頭,想把那些東西從腦袋裏甩出去,卻終究排糠障風,與簡揚有關的一切都在腦海中愈發清晰。
“小魚兒怎麽去了這麽久還沒回來?”他念叨着站起身,三兩步出了包房的門,剛想囑咐守在門口的女侍者去找找小魚兒,就聽得身後隔壁包房的門口傳來一個他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那人音量不高,左子晟卻聽得很清楚,“小姐,麻煩把蛋糕送過來吧。”
左子晟急忙轉過身,卻連個背影都沒抓到。無疑,簡揚就在隔壁包房裏,還打算和什麽人一起吃蛋糕;不過左子晟并不打算進去找他,那會折了左老板的面子。可當左子晟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在隔壁包房的門口了,手裏還攥着複古造型的房門把手。
左老板對自己的定力有點失望,金屬質地的房門把手都被他掌心的溫度焐熱了,左子晟也沒有推開門。不遠處走來一個推着餐車的女侍者,大抵就是來送蛋糕的了。左子晟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某一年他生日,簡揚一口口喂他吃蛋糕的畫面:他還記得那塊蛋糕很大,兩個人根本吃不完,但是他把奶油塗遍簡揚的全身,還抹了很多在那炙熱的甬道裏,冰得簡揚身體一縮一縮的,他都記不清那晚做了多少次……反正最後蛋糕一點都沒剩下。
想到這些,左子晟再也承受不了“簡揚要和別人一起吃蛋糕”這個問題,推開房門就走了進去。
屋裏有男男女女十幾號人,一個個衣香鬓影、傅粉施朱,見有人進來還以為是女侍者來送蛋糕,沒想到進來個大男人。簡揚那個反應慢半拍的助理小莫還喊了一句,“喲吼~!蛋糕來……诶,左總?您怎麽來了?”
小莫舉着叉子扭頭望向簡揚,簡揚也不明所以地看向小莫,“你看我幹什麽,我可請不動左總。”
左子晟抱歉地對衆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錯包間了,打擾了。”不過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這時候已經有心思剔透的開口挽留左子晟,管他是因為什麽進來的,能逮着左老板攀談兩句、小酌幾杯也算賺到了。“喲,那以後這樣的錯您可得常犯,走錯也是緣分,要不左總一塊兒坐下喝兩杯?”
左子晟樂得就坡下驢,故意在沙發上靠簡揚比較近的位置坐了下來,笑容可掬地挨個和來敬酒的人碰了杯。
B市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很多事部分人知道,部分人不知道。比如左子晟和簡揚這點事,一屋子裏有的人知道簡揚這些年一直跟着左子晟,也有消息靈通些的聽說倆人最近好像散了,還有些閉塞的壓根兒不知道這倆人有過瓜葛。
第一種人這時候自然刻意将簡揚身邊的位置讓出來給左子晟,第二種人往往要先察言觀色、按兵不動,第三種人最為危險,一般會成為狀況制造者。這第三種人之中的佼佼者當屬坐在簡揚另一側的男人,他像是沒看到左子晟殺人的眼光一樣,操着一口夾雜南方口音的生硬普通話,占着簡揚聊個沒完。左子晟幾次想撿個話頭和簡揚說句話,都沒能插上嘴,氣得只能一杯杯往肚子裏灌酒。
蛋糕推進來後,女侍者準備好刀叉、碟子,适時地請簡揚來切蛋糕。簡揚站在蛋糕車旁邊,先對着衆人淺鞠了一躬,他拿過話筒,緩緩地開口,“今天非常感謝各位能在百忙之中參加這個小型的慶功宴,《最長情的告白》能夠獲得網絡票選和評委打分的雙料第一,除了編劇組、聞導和所有演職人員的共同努力,全賴在座各位的提攜和幫助。”
左子晟眼神掃過屋裏的一圈人,只有幾個為數不多的導演和演員他見過幾次,剩下全是生面孔,包括那個對着簡揚雙目放光的南方人。左子晟正琢磨着該想個什麽辦法擠兌這南方人兩句再把他從簡揚身邊弄走,就又聽得簡揚開口道,“我第一個要感謝的人就是恒堔集團的肖總,恒堔集團的贊助能那麽快落實到位幫了劇組很大的忙,貴公司的宣傳策劃團隊更是讓我的經紀公司都自嘆不如。千言萬語都只一句話,謝謝您,肖總。”
包房中不太明亮的燈光從各個角度投射到簡揚精致的臉上,更顯得輪廓分明,又比白日裏添了幾分妖冶性感。左子晟的目光死死地黏在簡揚身上,直到簡揚切下第一塊蛋糕,遞給了方才讓左子晟火大的那個南方男人。
姓肖的自簡揚手中接過蛋糕碟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指腹碰到了簡揚的手指,并且遲遲不肯松開。“阿揚你這樣說就太見外了,能夠有你這麽優秀的演員和你們那麽專業的制作團隊幫Ronto珠寶做宣傳,我開心都來不及啊,哪還要你謝。自從你那個微電影在互聯網上首播之後,不僅Ronto在大陸的門店每天都爆滿,香港、臺灣甚至韓國的店營業額也都飙升了。我現在才知道什麽叫做相見恨晚啊,我管理Ronto這個品牌好多年了,最近業績上的大幅突破連董事會都驚動了,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
左子晟這才結合上下文聽出來這個南方人原來是恒堔集團的二世祖肖明俊,心說恒堔那麽大規模,他老子也不過才讓他管個賣戒指的品牌,就敢把主意打到老子的人身上來了?
簡揚客套地謙虛了幾句,肖明俊又說,“無論如何,我都想對阿揚表示我的謝意。所以,我想以個人名義送你一份禮物,請你務必收下。”
肖明俊今晚的口氣一直有些暧昧,時時刻刻追逐着簡揚的熱切眼神也太過明顯了些。他的性向早已對外公開,若表露心跡的對象是別人,此刻恐怕早就有好事者推波助瀾吹口哨了。偏巧左子晟泰山地坐在這兒,旁人便是再想看熱鬧,也不會冒險去觸左子晟的黴頭。
簡揚也意識到了肖明俊過分的殷勤,可是這年頭出錢的是大爺,他不能太拂贊助商的面子,也只能裝傻裝到底。
肖明俊從公事包裏取出一個扁盒,拿到簡揚面前緩緩地打開,裏面躺着一條男士挂墜項鏈。
“哇!”小莫沒忍住,叫了一聲。
簡揚看了看那條項鏈,也不怪小莫會叫。他在心裏暗暗地嘆氣,櫻桃大小的球形藍寶石,外面還環了一個白金鑲藍鑽的圈,一看就價值不菲,這肖公子可真會給人出難題。
簡揚在心裏繞了幾個彎,接過項鏈笑道,“喲,這個藍寶石質地可真好,Ronto的珠寶材質真是無可挑剔。這個造型是地球嗎,寓意也挺好的,Ronto享譽全球,肖總可得給您的設計師加薪。不過送給我好像太貴重了,肖總這是打算簽我當Ronto的代言?”
肖明俊指着那顆藍寶石道,“這粒藍寶石從開采到切割,都是我全程參與的,旁邊這些碎鑽都是我一粒粒挑出來然後親手鑲嵌上去的。這跟代言沒有關系,如果你想代言Ronto我當然求之不得,但是這條項鏈——我已經強調過了——是我以個人名義送給你的。”
簡揚覺得自己頭都大了,好不容易把暧昧的氣氛化解了一些,肖公子卻像唯恐天下不亂似的越說越直白。
簡揚又笑了一陣,才在心裏大略想出一個解決方案,“肖總,要不這樣吧,改天我帶着經紀人去您辦公室,到時候咱仔細談個方案,把您的大作好好展示一下。正好我接下來要給兩個雜志拍照,《告白》後期也追加了很多宣傳活動,還有很多展示機會。”他邊說邊不動聲色地把項鏈盒子合上,推到了肖明俊懷裏。
肖明俊性子直爽年紀又輕,心裏繞不過這個彎來,他似乎還有一肚子的話,手上也不住地把項鏈往簡揚懷裏遞。
這回簡揚還沒說話,有人先坐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想看左老板炸毛嗎?那就留言啊,鮮花啊,康忙甜心們,我知道你們在的!
chapter 07 開悟
左子晟并不想和肖家人發生沖突,雖然在他眼裏肖明俊就是個二傻子,那也是肖家的二傻子。他舉着酒杯擋在了兩人中間,笑道,“這不是恒堔的肖公子嗎,公事就工作時間再談,喝酒就開心點喝酒。來,我敬你一杯。”
“好好。”肖明俊想也沒想就拿起自己的杯子把酒幹了,“您稍等一下,我這裏還有點事。”
左子晟與肖明俊說話的工夫,簡揚已經脫身去切蛋糕。肖明俊顧不上莫名來敬酒的左子晟,只匆匆敷衍一下就追着簡揚去了。
左子晟立刻跟了上去,還不等肖明俊開口,就先搶白道,“說來我也有幾年沒見到肖公子了,上回見面好像還是肖老太爺的壽宴,那時候你還在讀大學,沒想到一轉眼就這麽英俊成熟了。”
能參加肖老太爺壽宴的,大小是個人物,肖明俊這才轉身仔細打量起與自己搭話的人。在确認自己對此人确實毫無印象後,才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先生,我此前不常到大陸來,怕是有眼不識泰山了,您是?”
左子晟友好地伸出手,“立中實業,左子晟。”
左子晟想要擺出精英範兒的時候,從來都是這樣張狂又不失穩重,簡揚不由得瞥了他一眼,心中百味陳雜。曾幾何時,這是他最愛的樣子。
肖明俊愣了愣,才回握住左子晟的手,他心中微愕:傳說中眼高于頂的左子晟居然主動對別人示好?他又不是巴菲特,難道左總鐘意他?
不過肖公子很快發現了,左總鐘意的另有其人。
兩人不過才聊了幾句就熟絡起來,肖明俊雖然沒忘記來大陸前他父親叫他多結交些高朋的囑咐,心裏卻還是将簡揚看得更重,每與左子晟說幾句話便要回頭看看簡揚,生怕他跑了一樣。
可是簡揚不僅沒落跑,發蛋糕的空當還時不時地朝兩人的所在之處望一眼,笑容意味不明。
左子晟也不知他是在看自己,還是在看肖家那個二傻子。打左子晟進門簡揚就沒怎麽拿正眼瞧他,卻一直和肖明俊談笑風生,左老板沒有足夠的自信認定簡揚是在看自己。為了防止簡揚當真看上肖明俊,左子晟又出了個損人不利己的招。
他親熱地攬過肖明俊的肩膀,“你既然來了B市,就該好好感受感受咱B市人都是怎麽玩兒的。我看這邊也進行得差不多了,老兄在隔壁還開這個包房呢,你信得過老兄,跟我過去瞧瞧,清一色的漂亮小男孩,要什麽樣的都有。”說完還了然地沖他眨了眨眼,“別跟我說你不喜歡。”
肖明俊臉色微紅,他為難地推卻說,“左總,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今天我這裏真的……這樣,改天左總時間方便了,我請您去打球。”
左子晟正要把隔壁包房的奢靡景象再繪聲繪色地描述一番,就見簡揚款款走來。左子晟伸出一只手去拉他,卻被簡揚不着痕跡地繞了過去。
“肖總,我們剛才聊到哪裏了?”簡揚似乎剛喝過酒,兩片薄唇泛着隐隐的光澤,笑容明豔動人。
肖明俊受寵若驚,“聊到……聊到項鏈!”
“說到項鏈我想起來了,明天《最長情的告白》劇組會去錄制一個娛樂節目,您覺得我戴着這條項鏈會不會很有宣傳效果?對了,我還不知道您親自設計的這條項鏈叫什麽名字……”
肖明俊雙眼中的愛意滿得幾乎要冒出來,他盯着簡揚漂亮的眼睛有些激動地說,“赤道之愛,它的名字叫赤道之愛。”
愛你MLGB!左子晟在心中怒吼。他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脆弱的氧氣罐,忍耐已然到了極限,分分鐘就能發生殺傷性的大規模爆炸。
偏偏簡揚還絲毫不知收斂,他接過那條“赤道之愛”端詳了一陣,一颦一笑都似挑逗、似勾引。周夫子早就說了,慢藏誨盜,冶容誨淫;模樣美如簡揚,刻意掩飾都還難免引人注目,他再故意眉目傳情一番,還有誰能招架得住?
肖明俊看看簡揚又看看項鏈,試探道,“阿揚,不如……我幫你帶上吧?”
簡揚頓了頓,而後燦然笑道,“好啊。”
肖明俊打開項鏈的環扣,剛把手擡起來,手腕就被左子晟握住了。他的手用力到青筋突起,臉上卻還堪堪挂着僵硬的笑容,“肖公子,我勸你把東西收起來,今天這事錯不全在你,我不想追究。”
肖明俊被他捏得有點疼,但更多的是功虧一篑的懊惱與憤怒,“左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左子晟用五成的力氣把肖明俊推開,對簡揚說,“我的脾氣你最清楚,別逼我發火。”
簡揚側過臉來揚着下巴對左子晟嗤笑了一聲,“是啊,可是我的脾氣你一點都不清楚。”
包房的空間本來就不大,方才三人之間情緒的暗湧衆人還可視而不見,這會兒肖明俊已經被左子晟推了個踉跄,大夥卻是不能再裝糊塗了。可是看着左子晟緊繃着的臉,誰也不敢貿貿然強出頭來勸架。
只有簡揚還能一臉雲淡風輕,他對衆人欠身笑道,“今天酒不好,喝一點兒就醉,我看大家也都累了,不如就到這裏吧,有機會咱們再聚。”
小莫機靈地一邊送客,一邊幫客人們把帶來的随身物品一樣一樣送到他們手上。待到包房裏只剩下他們四人時,簡揚對小莫說,“今天你最辛苦了,沒喝酒吧?沒喝你就把車開回去吧,我搭肖總的車。”
小莫看着表情如忿怒金剛一般的左子晟,正猶豫着要不要問一句“Are you Sure”,左子晟那頭就先給了反應。他拽着簡揚後退了兩步,“黑更半夜的,你跟着他車想去哪兒啊?哪兒你也甭想去,跟我回去!”
簡揚對肖明俊抱歉地說,“你看,左總好像真喝醉了。”
肖明俊糊塗裏夾着明白,“能不能麻煩小莫把左總送回去,我的司機要送我和阿揚兩個人。”他說着,便走過來拉簡揚。
明明手離簡揚的胳膊還有一米遠,左子晟便怒不可遏地沖過來把他推開,“你他媽敢碰他一下試試?!”
肖明俊沒站穩,一下撞到了身後的香槟塔,還盛着香槟未及發給賓客的一大摞高腳杯“嘩啦啦啦”摔碎在地,香槟也或多或少灑在他身上。
這一下沒把肖明俊惹怒,簡揚倒是發飙了。他狠狠甩開左子晟,轉過身來怒目而視,“你他媽發什麽瘋,我跟誰做什麽跟你有什麽關系?”
左子晟揪住簡揚的衣領吼道,“老子是你男人!”
簡揚擡手就給了左子晟一耳光,“你不配!左子晟,你他媽不配!”
左子晟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他指着肖明俊問,“他就配嗎?!我睡了你七年,你今天才來說不配?你是老子包下來的,出來賣你還嫌棄上金主了?!”
與方才面對肖明俊時的笑容不同,簡揚對左子晟始終面色冷漠,被左子晟侮辱了兩句後,卻忽然露出了笑容,“我是出來賣的沒錯,可人往高處走啊,我甩了你換個金主還不行了?配不配都是我說了算,左子晟,我稀罕你的時候你是塊寶,現在我煩你了,你連棵草都不如。”
左子晟看着簡揚忽明忽暗的表情,聽着他字字錐心的話,忽然覺得胃再疼都沒有心疼。把人心塞進碎紙機裏,大概也不過就是這般滋味。
世家出身的肖明俊似乎已經有些聽不下去倆人的對話了,他想拉起簡揚,又怕再與左子晟發生肢體沖突,只好低聲說,“走吧,阿揚,我叫司機把車子開出來。”
簡揚拉開左子晟揪住自己衣領的手,轉身要走。腳下似乎踩到了一塊高腳杯的碎片滑了一下,身子立時向前傾斜下去。
“小心!”小莫一邊大叫一邊沖過來扶簡揚,可惜他距離太遠,根本夠不着人。
左子晟心知不好,趕忙沖上去用自己的身子護住簡揚的頭和上身,結果便是兩人一齊摔倒在地上。
簡揚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裝厚實的面料足以抵擋地面上大部分的玻璃碎片,況且他又大半個身子被左子晟護在懷裏,因而只有□□的腳腕處傳來一點刺痛。
“阿揚,你怎麽樣,受傷了沒?”肖明俊緊張地過來攙扶簡揚。簡揚卻滿心都是左子晟的安危,方才倒下時頭頂上傳來的悶哼聲着實令他擔心不已,“小莫,你快點把我扶起來,左子晟好像傷着了,別碰着他。”
左子晟在下邊聽見簡揚聲音中的焦急,頓覺周身的疼痛都緩解了不少。不過臉上傳來的清晰痛感讓他有些擔心自己的容貌,雖說他一直認為男人不是靠臉吃飯的,可是卻不能否認男人都喜歡臉好看的;姓肖的雖然是個二傻子,卻是個貨真價實的小白臉,簡揚會不會因為他破了相而嫌棄他呢?在這樣紛亂複雜的思緒中,他被簡揚扶了起來。
“怎麽紮得這麽深?!小莫快去把車開到門口,左子晟得送醫院!”簡揚的眼中波光粼粼,似乎是左子晟久未見到的心疼。
左子晟把手搭在簡揚肩膀上,想仔細看看他動人的表情,卻發現右眼皮壓着眼睛,如何都睜不開。他下意識地擡手去摸,嘴裏罵道,“操,不是瞎了吧……”
簡揚拍掉他不老實的手,嚴厲道,“別亂動!小心感染!”
左子晟只好用一只眼睛看簡揚,他把簡揚上下打量了一遍,見這小王八羔子全須全尾兒的沒受什麽罪,還能活蹦亂跳的關心他,頓時覺得被玻璃片再紮幾下也值了。
簡揚匆匆跟肖明俊告了別,就架着左子晟往外走。其實左子晟只有臉和手傷得比較嚴重,腿腳上輕微的劃傷完全不影響走路。可是他并沒有提醒簡揚,就這麽舒舒服服地半靠在那人身上,聞着久違的氣息,順便吃吃豆腐。
左子晟美得路都不看了,反正睜着一只眼也累,他索性兩只眼睛都閉上,全靠簡揚帶路。
才走了沒多遠,原本急匆匆的簡揚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左子晟聽到一個有點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誰的聲音,“左總,您剛剛去哪兒了,粥好了,我給您盛上晾着呢。”
左子晟睜眼一看暗叫不好,是小魚兒!他不在包房裏好好待着跑出來亂晃什麽?!小魚兒站在左子晟左邊,中間還隔着一個簡揚,大約沒看見左子晟受了傷,還試圖勸他回去喝粥。
左子晟正想着改找個什麽理由把這事圓過去,簡揚就把他放開交到小魚兒手裏了,眼神中也再不複方才的關切和柔軟。“你們左總受傷了,人我交給你,建議你們先去看個急診,粥啊湯的,都帶到醫院去喝吧。”
左子晟趕緊掙紮着撲回簡揚身上,“不行,不行!簡揚,我眼睛疼,什麽都看不見,你不能把我交到不認識的人手裏!哎呀呀,流血了流血了,好像又流血了!”他死死地拽着簡揚,也顧不上疼不疼,只用力地把傷口往簡揚臉上蹭,生怕簡揚看不見那些血似的。
“哎你別動!有的傷口上還帶着玻璃碎片呢,你還想傷得更嚴重點嗎?!”
小魚兒這才意識到左子晟受了傷,忙乖巧地上前去扶,“我來扶,左總您傷哪兒了,我送您去醫院吧。”
左子晟已經大概摸清了簡揚吃軟不吃硬的脾氣,他把小魚兒推到一旁,頭枕在簡揚頸窩,往死裏撒嬌喊疼,還危言聳聽道,“簡揚咱快走吧,我右眼沒知覺了,好像真瞎了……”
簡揚這回沒說話,不過也沒表現出心疼,只扶着他又往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左老板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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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割心
上了車,左子晟想躺在簡揚腿上,簡揚卻把雙腿疊在一起,插着肩看窗外。左子晟湊過去摟他,手還沒夠着他修長的脖子,簡揚的聲音便冷冷飄了過來,“演夠了嗎,左老板?”
左子晟的手僵在原處,簡揚轉過頭來斜睨着他,哼笑道,“幾天不見沒想到左總還學會了苦肉計,可惜演技太浮誇,裝得不太像。”
“我......”左子晟有苦說不出,他雖然故意博了簡揚同情,但受的傷也确實不輕。給他這麽一說,手上、臉上、肩膀上的傷口,全都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
“小莫,前面靠邊停一下,讓左總下車。”
“啊?”小莫驚訝得猛踩了一腳剎車,剛才急得要哭出來的是誰啊?再說以簡揚的性格,即便是個不相幹的人,傷成這樣,他也不會把人扔在路邊的。
“揚哥......”他想提醒簡揚一下左子晟的傷。
“他好着呢,用不着咱們操心,停車吧。”
既然簡揚心意已決,小莫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他跟了簡揚這兩年,也對這位的脾性摸了個八、九不離十,脾氣是好是好,但是很固執,一旦決定了就十頭牛都拉不回。于是小莫緩緩把車停在了路邊,還貼心地打開了門鎖。
“下車吧,左總。”簡揚淡淡地下了逐客令,神情漠然地看着路邊堆積成小丘的落葉。
“哈,哈哈。”左子晟怒極反笑,他咬着牙點點頭,對簡揚伸出大拇指,“行,簡揚你他媽真行!”漸漸腫起來的右眼愈發睜不開,讓左子晟看起來猙獰而狼狽。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左子晟幹脆利落地下了車,狠狠摔上車門。
見他走遠了,小莫才轉過身來問簡揚,“你真不擔心……”話沒說完,小莫就閉上了嘴。
簡揚頭頂着副駕駛的座椅靠背雙手捂着臉,聽見小莫說話才緩緩擡起頭來,清亮的雙眸眼圈通紅,濃密如羽扇的睫毛上沾着淚珠。
“揚哥……”小莫不知道說些什麽來安慰他才好。
“怎麽可能不擔心?可是我必須讓他走,不然最後慘的是自己。他胃病犯了,我沒忍住去醫院看他,結果撞見他跟一個男孩在病房裏卿卿我我;他因為我和別人起沖突,還受了傷,我急得跟什麽一樣,可是當那個MB從隔壁包間裏走出來的時候,我就像被活生生抽了一個耳光。小莫你知道我當時什麽感覺嗎,我就覺得我跟那MB也沒什麽兩樣,都是出來賣的,只不過我做的是虧本買賣,賣了身還賠了心。”簡揚說話時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時不時露出自嘲地笑容,眼淚卻順着眼角流個不停。
簡揚給小莫的感覺一直都是極內斂的,心裏有事從不說出來。小莫雖然知道他和左子晟的關系,也依稀能感受到簡揚對左子晟的感情,但從簡揚嘴裏聽到他和左子晟之間的事,這還是第一次。都說越是隐藏情緒的人心思越細膩敏感,小莫以前從未見簡揚在演戲之外的時候哭過,也不知這回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刺激。
他抽了幾張面紙給簡揚遞過去,“揚哥,別這麽說,你在左總心裏肯定跟別人不一樣,說起來他今天會受傷,還不是因為保護你。”
簡揚一邊擦眼淚一邊笑,說話時鼻音很重,“是了,當時那屋裏就我這麽一個小情兒,他倒是還顧得過來。小莫,這種男人你不明白的,狗改不了吃屎,左子晟改不了花心。”
回去的路上,小莫放了一點舒緩的音樂,車子也開得十分平穩,簡揚靠在後座上卻一直沒有睡着。
到小區門口時,簡揚讓小莫把車停了下來,“車還是你開回去吧,明早還是讓司機開保姆車過來,改天我再到你家去拿。”
小莫點點頭,“那揚哥你早點休息,明天早上八點四十我到你家樓下等你。”
簡揚下了車,朝他揮揮手,信步走向小區深處。深秋的夜風拍在臉上很涼,但還不至于刺骨,簡揚張開雙臂把整個身子打開,希望夜風能把身體裏與左子晟有關的一切都吹出去。
進了電梯後,整個人都因剛才那陣夜風的洗禮而更加清爽了,混亂的大腦也因為不再思考跟左子晟有關的事清明了不少。他甚至有些好笑地想,如果秋風真的從他的腦海和身體裏帶走了跟左子晟有關的一切,他待會兒應該去稱個體重,說不定70公斤只剩下70斤了。
不過弗一出電梯,他就頭疼地發現剛才的冷風白吹了。
本應在醫院看急診的某人此刻正靠在他家門口,用一只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衣服上斑駁的血跡已經幹了,傷口處卻還是隐隐有新鮮的血滴滲出來。
左子晟見簡揚來了,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不會回去找姓肖的小子。”
簡揚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漠,“我是回來拿換洗的衣服的。”
左子晟面色一沉,“姓肖的在樓下等你?老子找他去!”說罷就拔開腿要走。
“他不在樓下。”簡揚的話制止了左子晟,“我等會兒自己過去找他,作為我的上一個金主,你不是最應該清楚我的職業素養和服務質量嗎?我一直都是上門服務的。”
左子晟趕忙鉗住簡揚的手腕,“不許去!”
簡揚冷笑一聲,“左老板是工商局的麽,還不讓人做生意了?”
左子晟拉着簡揚的手腕讓人撞進自己懷裏,“夠了簡揚!說這些作糟踐自己的話就那麽讓你好受嗎?你只是為了讓我聽了難受吧,沒錯,我确實難受。可我難受還不是因為在乎你?而你故意讓我難受也是因為在乎我吧?”
左子晟原以為自己這番推心置腹的告白好歹能讓簡揚有些動容,沒想到簡揚認真地說,“你真誤會了,左總,我沒拿話糟踐自己,這就是我的第二職業。你包了我七年,是我第一個大客戶。”
這回左子晟是真氣得說不出話了,“好……好……好……”他一連說了幾個“好”,才找回一點理智,“你反正就是出來賣是嗎,我買,老子買還他媽不行嗎?”
簡揚滿不在乎地說,“行啊,不過我往後三年都排滿了,你可以預約三年以後的。”
左子晟臉色又灰又白,跟沒印字的報紙一樣,“沒事,我出價高。不管別人給你多少錢或是許你什麽好處,我都給你翻一倍。除此之外……”左子晟放慢了語速,仔細觀察着簡揚的表情,“我只包你一個人,再不在外面胡來。”
說完這話,簡揚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左子晟卻哽咽了。這一晚上他受了傷又丢了人,不過他過得并不虧,因為他認識到兩件重要的事——他認清了自己有多受不了別的男人染指甚至觊觎簡揚;同時也明白了簡揚有多厭惡他的花心。他無法形容自己有多麽後悔這七年的所作所為,七年間他有無數次機會修正錯誤,卻因為各種各樣的狗屁原因被自己揮霍殆盡……明明曾經,那樣接近幸福。
他狼狽地吸了吸鼻涕,看向簡揚,“簡揚,我雖然混賬,但是不糊塗,我知道自己虧欠你什麽。”
“行,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就沒什麽可委屈的了,咱們兩清了。就這樣吧,左子晟,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簡揚說完,垂着頭繞過左子晟去開門。
左子晟跟過去握住簡揚的手腕,“你真要去找姓肖的?”
簡揚沒有回答他,“你去醫院吧,傷口不能再耽擱了。”
左子晟也摸不清簡揚到底是不是真的約了肖明俊,他皺着眉頭意志堅定,“我今天晚上哪兒也不去,什麽也不幹,就看着你。”
簡揚扭過頭來看他,“你看得住我?”
左子晟笑道,“我就是兩只眼睛都瞎了,也不至于看不住自己的人。再說現在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咱倆要真鬧起來讓街坊四鄰看見,明兒就得見報。我是無所謂,你也無所謂?”
簡揚知道自己比無賴比不過這個男人,于是又問,“那你的傷怎麽辦?立中實業的左總死在我家裏,一定能踢下娛樂版所有頭條。”
“我叫黃醫生直接帶着東西到你家來了。”說完看看手表,“大概還有二十分鐘就到。”
簡揚嘆了口氣,無奈地把門打開,“進來吧。”
左子晟挂上流裏流氣的笑容,一個閃身擠進了門。簡揚的這套房子他之前只來過幾次,大多是為了簡揚第二天早上上班方便。簡揚很愛幹淨,工作再忙,屋子也收拾得井井有條。以前兩人同居時,也是簡揚當家理紀,大事小情管家都是向簡揚請示,左子晟是不管事的。所以鹿鳴苑這房子雖然比玫瑰宮那裏小了很多,布置的風格、東西擺放的格局卻與玫瑰宮的房子如出一轍,連空氣裏都仿佛飄着簡揚的氣息。
左子晟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