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誰懂你無奈
日光晴好,這個冬季好暖和呀!
七公子推開門,仿佛從暖陽中走出來,他側耳傾聽:“尤大夫在嗎?”
尤良看着內閣的蕭妄頃一眼,蕭妄頃對他揮手示意他不要告訴念蘭澤他就在這裏。
隐瞞了念蘭澤他要去驗兵,其實他是來這裏治傷。
“在……奧,七公子,什麽事?”
尤良将屏風的簾子拉起一點,念蘭澤看不見,他看不到蕭妄頃就在對面的屏風之後。
“蕭殿下來過了吧?”
“沒……”對于這個聰睿的男子,尤良有點犯了結巴,居然有點結巴:“七公子,什麽事?”
“他來過吧?”念蘭澤溫柔一笑:“他的傷怎麽樣?”
尤良看着蕭妄頃一眼,再看看念蘭澤,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傷,什麽傷?”
故作不知道,尤良收斂了情緒:“七公子,你受傷了嗎?”
“不是我,是蕭大殿下!”
再看一眼蕭妄頃,尤良笑道:“不會的,他不傷別人已經是萬幸了。”
“我知道他已經來過這裏了,你別騙我?”
“你怎麽知道?”
念蘭澤溫柔似水:“我知道,我能感覺到。”
“傷不重,不過要好好修養。”
尤良轉眼看了一眼蕭妄頃,以及剛剛剮下來的毒與腐肉,心裏不知如何回答?
蕭妄頃的左手因遲來就診,毒物蔓延,已經無法拿起劍了。
這個年輕的少年将軍的左手已經相當于廢了。
“奧,平時要注意點什麽?”
“這是金瘡藥,不要沾水,左手不能拿重物,好好的休息,保持心情愉悅——”
後面那句話念蘭澤給當廢話聽了,誰敢讓他心情不好呀?
“我明白了。”
“七公子,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您?如果蕭大殿下從此成廢人,您該怎麽辦?”
“您別忘了,我也是個廢人。”
沉重的垂下頭,尤良道:“我明白了!”
廢人又如何,照樣可以一語定乾坤!
七公子有這樣的魄力,蕭大殿下依舊有這樣的魄力。
他們都是一類人,可以生,可以死,可以廢,也同樣一語定乾坤。
念蘭澤拿着金瘡藥走後,蕭大殿下從內閣裏走出,搖頭苦笑:“蘭澤就是蘭澤呀,太聰明了。”
“不是七公子聰明,是你太笨!”
蕭大殿下泛起疑惑:“什麽叫我太笨?”
“其實,當初你帶着七公子來尋醫,那個時候,他,已經深陷——只是,你不知道?”
經過幾番苦痛掙紮,兩人兜兜轉轉回到了最初。
“嗯……那我先回去了?”
“你不回去難道還想留下來蹭飯不成?”
“誰蹭你的草藥破飯,我的蘭澤還在等我呢?”
“那個,七公子拿的那個金瘡藥還沒有付錢!”
“誰是七公子?我不認識……”我只認識我的蘭澤。
這一唱一和,尤良徹底無語。
萬對月那種咬牙切齒的語氣讓念蘭澤至今還有點後怕。
——你怎麽還不去死?
如同惡魔的詛咒,一聲聲的敲打着他的心扉。
多少人因他而死,多少人想要他死……
多少人因他而死,屍骨無存?
多少人想要他死,死不瞑目?
已經數不清——
忽然間,好沉重,好累!
這天下,誰能懂你無助?
這世界,誰又能了然你的無奈?
“蘭澤,你在想什麽?”
“沒有。”
蕭大殿下從來都知道念蘭澤是個心思極其重的人。
他想着什麽,不難猜測,難以猜測的是,他會怎麽想,怎麽做?
“蘭澤,你也別瞎想?”蕭大殿下最終決定坦白:“我的傷也沒事…!你不用擔心守寡了……”
“我也覺得沒事。”
七公子腹黑的拍拍蕭妄頃的左肩,蕭大殿下疼得倒吸一口氣。
“你不蹦噠的挺好的嗎?吃的好,睡得好?玩的好?”
話鋒一轉,嘴角挂着譏俏的笑:“我怎會擔心守寡呢?你不在,說不定我可以大把美人擁在懷裏?”
蕭大殿下悲催的一把汗一把淚:“蘭澤,你不能這樣?”
“為何不能?”
“你要這樣,我就……我就……”
“你要如何?”
“我就只能歷史重現——”
——霸王硬上弓!
七公子頓時臉紅一片,咬牙,半晌才透出幾個字:“卑鄙無恥。”
某人笑得邪惡,想想當初蕭大殿下是怎麽把七公子搞到手的就知道了?
攝政王府,
蕭季末對着攝政王的牌位跪了一整天。
爹,你讓我娶西盈,可是現在我無法娶她?
我不愛她,不能毀了她一生幸福。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可以等你喜歡我。”
寒風吹得枯草萋萋,西盈在一片柔和的光芒中一席話散發着透骨的寒意。
蕭季末面露愧色:“我不想誤了你,如果有中意的,就嫁了吧!”
“如果我願意等你呢?”西盈哽咽出了聲:“我可以不計較你喜歡的是誰?不計較一切,我還年輕,我可以等?”
一般人都會說,我還年輕,青春等不起。
可是在這個女子嘴裏說出來的卻是,我等的起……
一席話完,西盈流下淚,我可以等,等到什麽時候呢?
也許是,地老天荒!
也許是,滄海桑田。
也許是,竹籃打水!
終是,那個絕色的傾國傾城的佳人提着水露綠色長裙,咬着貝齒:“我可以等,你有什麽資格不讓我等?”
說完,就提着長裙跑開。
“你這樣,會傷了她的心!”念蘭澤在暖陽中走出。
春風一吹,春意回歸。
白色的飄絮吹得滿亭都是,枯草搖曳身姿。
蕭季末嘆息:“不傷她的心,就會誤她一生!”
“你父王臨終遺命,讓你娶她。”
“娶她,不愛她,對她不是很殘忍嗎?”
娶的人,不愛。
愛的人,娶不了。
“蘭澤,我其實就一直想要跟你說的……?”
七公子疑惑:“什麽?”
“我一直很愛一個人,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蕭季末泯唇:“我應該讓他知道的,我很喜歡他,不是因為他的眼睛因我而瞎,不是因我年少無知……我說不清道不明,可是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他!”
“他不希望你這樣。”念蘭澤苦笑:“他希望你能幸福——”
“幸福嗎?”蕭季末愕然,然後苦澀一笑:“那他會幸福嗎?”
念蘭澤終是沒有說話,幸福哪有那麽容易?
明明觸手可及,偏偏萬丈天塹!
“我該走了。”
“蘭澤,我的話還沒說完!”
“我累了,不想聽!”
幾乎是落荒而逃,七公子忽然很害怕!
蕭季末突然拉住念蘭澤,時光擱淺。
你不知道,我們一起長大,我曾以為我們會是一生的好朋友。
那時的你,就站在梁相府那個院子裏,那一夜,所有的清昙開遍。
我曾誤以為你是月下仙子,直到跌落相府的院子,我才發現那個被我害得看不見的小孩居然是你!
那夜,我罵了自己一夜。
第一次,為自己的荒謬而忏悔。
可你卻笑着告訴我,你很愛這個世界!
原來,從那一刻,那一夜,我就很喜歡那個如月幹淨的少年。
只是,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等我知道,再也回不到當初。
千言萬語纏繞,蕭季末欲言又止。
良久,他放開念蘭澤,苦笑聲在念蘭澤耳邊破碎成聲。
“蘭澤,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當然是。”
“那你能聽我說完嗎?”
七公子愣了一下,最終溫柔如剪不開的秋水:“不能!”
蕭季末喃喃自語:“我只是想讓他知道,蕭妄頃能做的,我也能做。蕭妄頃可以付出的,我可以雙倍的付出……”
“……這些,我只希望你能知道。”
念蘭澤依舊沒有回頭,其實他早就知道。
知道了,又該如何——
西盈并未離去,她躲在一棵柳樹的背後。
那樣的話如同惡魔一樣刻在心裏。
抽光了她所有的力氣,扶着柳樹慢慢的蹲下去。
光禿禿的樹不能給她一絲遮掩,将她所有的脆弱全都暴露在微弱的陽光下。
風一過,刺骨的風帶來了遠方春歸的氣息,卻殘忍的将她的眼淚風幹。
一點點的證明都不給她留下。
“你還好吧?”
念蘭澤遞過手帕,白色的絲制手帕在他白皙指尖芬芳馥郁。
他笑道:“幸福,要靠自己争取的。”
西盈接過絲帕:“我争取過了!”
“這句話很多人都說過,很多人都死在幸福來臨的前一夜。”
溫柔的少年瀾明如光,立在枯樹之下,如同春意回歸。
西盈擡頭,看着那個溫柔的少年,有股說不出的溫暖。
初見之時,那個漂亮的小孩因為看不見,每逢一群孩子嬉鬧,他就孤獨的在遠處聽着。
那時,她愣愣的看着那個寂寞的小孩,手指着他說:“那個小孩很漂亮。”
一陣不以為然的嬉鬧聲咋起:“他是個瞎子……他父親不喜歡他……”
她曾為他惋惜。
可是,當蕭季末對那個小孩寸步不離的時候,當蕭季末把他當做珍寶捧在手心的時候,當蕭季末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的時候……
那時,她是有恨的。
恨的徹徹底底。
可是,就算恨,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年确實異于常人。
幹淨,聖潔,不染塵埃的美。
溫潤,禮貌,超脫紅塵的暖。
“可七公子,你相信幸福嗎?”
眼眸沒有半點焦距,可是依舊漂亮,念蘭澤沉重的聲音壓在西盈的心口,沉甸甸的疼。
——“幸福,太奢侈了,念蘭澤要不起……”
“可是你是不同的?”念蘭澤笑道:“你可以追求,你還年輕,可以等幸福。至少,你們是被認可的!”
西盈望着那個孤寂蒼涼的背影,眼裏湧出淚。
同樣的年輕,那個十九歲的少年溫柔對她說:你還年輕,可以等……
連西盈都覺得這個世界太過殘忍,他們那樣的配,為何要在苦痛的漩渦裏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