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清麗的天人
念蘭澤醒來的時候,路途颠簸,颠得頭疼!
搖了搖頭,清醒了一點,察覺到了不對,猛然坐了起來。
“誰?”念蘭澤迷茫的說道,掀開簾子,聞到塵土飛揚的氣味。
他能聽到馬車滾過的辘辘傾軋聲音,路邊行人疲倦的聲響,戰火紛飛喪失家屬的哭喊聲!
這場戰争弄得民不聊生,不知何時才能結束大戰!
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看那一場真正的盛世煙花!
亂世天下,盛世煙花!
亂世煙花,馬蹄踐踏!
“七公子,您醒了?”
烏蘇依舊揚鞭,馬車辘辘的疾馳,帶過塵土飛揚,他沒有回頭!
“烏蘇,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念蘭澤詫異!
以他的睿智,他發現了什麽,可是就算發現了,那又該如何?
聽着來往行人的只言片語,他也猜到了發生了什麽事?
烏蘇從來不會騙人,他是個冷面将軍,面對蕭妄頃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是!”。
他只會服從,連質疑都不會!
念蘭澤毫無疑問是睿智的,他的聰明幾乎無人可以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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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蘇騙不了他,如今只好冷着臉不說話。
烏蘇重重的揚起馬鞭,馬車颠簸了一下,念蘭澤跌回馬車裏。
“蕭妄頃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念蘭澤焦慮道:“我們立刻回去!”
“七公子,我們不能回去,夜城已經被柳一鳴給封了,回去,只有死路一條!”
溫潤的七公子有史以來第一次吼人:“就算是死,念蘭澤也不能背信棄義!就算是死,烏蘇将軍你也不是貪生怕死之徒!”
“七公子?”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無論蕭妄頃給你下達什麽命令,如今,我的命令就是趕緊回去!”
“末将只聽從主子的命令!”
“烏蘇将軍,我知道你也擔心他,你總不能看着他連收屍的人也沒有,對吧?”
烏蘇猶豫了一下,沒有聽念蘭澤的話,飛快的駕起馬車。
只要将念蘭澤送到了蕭季末世子殿下手裏,他平安了,那麽他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之後,他可以回到夜城,可以回到夜城救他的主子。
無論到時候來得及,來不及,他沒有違背自家主子的命令!
軍人,就是要服從,這便是足了!
念蘭澤也知道烏蘇的個性,蕭妄頃的話就是天令,就算天塌下來,他也得服從。
可是柳一鳴這次發動兵變,一看就知道這不是那麽簡單,沒有人給他撐腰,他沒有兵權也不敢輕舉妄動。
唯獨一個可能,就是蕭鴻征将蕭妄頃手裏沒有敢死軍兵權的事情洩露出去,慫恿樂刖的部将以報仇為名發動兵變,包圍夜城,奪得真正的兵符。
可是,兵符在他的手裏,蕭妄頃将樂刖的兵符放在了他的身上!
甚至還有他的印章,如果蕭妄頃不在了,有了這兵符印章,他日後半生也是無憂的。
他即便粉身碎骨,也要護他一生無憂,他怎可背信棄義?
念蘭澤沒有細想,直接在馬車上跳了下去!
烏蘇見狀,不得不勒緊馬,馬蹄朝天,踏起大片的塵土!
念蘭澤平衡感一向都很好,落地雖然踉跄了一下,可是還是牢牢的穩住了身形。
“七公子!您?”烏蘇上前,手停留在半空中,最後還是縮回手:“您沒事吧?”
“沒事!”念蘭澤淡淡道,“我必須要回去!”
烏蘇不敢茍同,他的任務就是将念蘭澤送走,送走之後他才可以回去。
“走,走,據說已經殺了好幾個樂師了,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路邊有兩個行色匆匆的人在說話。
“發生了什麽事?”念蘭澤攔住他們。
“夜城新來了一個将軍,喜歡聽絲樂聲,可是沒有一首曲子是讓他滿意的,只要不滿意,就全部都殺了,已經死了好幾批樂手了?”
“新城主?”念蘭澤頓了一下:“那舊城主呢?”
“不知道,八成是不在了!”
“誰說不在了,今天上午不是在莒南地區大打一仗嗎?只不過敗了!”
念蘭澤沉重的踉跄了一下被烏蘇給扶住,只要活着,就還好!
事實證明,這柳一鳴确實與蕭鴻征有勾結。
“烏蘇将軍,我去夜城取柳一鳴的人頭,擒賊先擒王,你去莒南找蕭妄頃,讓他後天晚上子時開始偷襲夜城!到時候,我們裏應外合,這一仗,我想蕭妄頃知道該怎麽打了……”
“可是七公子……”
“沒什麽可是?你難道不相信我?”
一支曲便退了千軍萬馬,沒有人不信,也沒有人不敢不信!
他的睿智便如他手中的曲,無人能敵!
“不是,我留下保護你!”
“這樣太顯眼了!”
“七公子,柳一鳴知道您與主子的關系,對您可是恨之入骨,如果讓他知道你的身份……”
念蘭澤什麽話也沒說,轉身走進馬車裏,不一會兒出來,已經是一身紅衣如血,長發披散,宛若天仙入凡塵。
烏蘇有點不敢相信,這個就是那個決策千裏的七公子,這樣清秀透淨的絕世美人居然是個男的。
長發飄绻,無半點珠釵,
紅衣泣血,容華昭載。
“世人都知道念蘭澤是男子,世人都知道七公子穿白衣,卻不知道我就是念蘭澤!”
“七,七公子,您?”烏蘇一向冷面,如今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甚至不能接受曾經仰慕的七公子一瞬間化為天人。
朝夕相處,他從來不知道念蘭澤穿上紅裝長發缱绻竟是這樣的好看!
“你現在去莒南,我去夜城!記得讓蕭妄頃回來……”
烏蘇只得遵命,他只有遵命的份。
蕭妄頃還在營帳中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何曾這麽窘迫過,被人逼着四處逃竄。
蕭鴻征已經對他下手了,他如今失去了敢死軍的軍權,失去了樂刖軍隊的人心,沒了天時,失了地利,棄了人和。
蕭鴻征怕是在笑他一敗塗地了吧!
如今,被逼到這樣的境地,帶着匆匆的幾千人在夜城逃出來,他有時候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命大!
鬼馬面匆匆的進了營帳,“主子,烏蘇将軍回來了!”
蕭妄頃怔了半晌,然後大步踏向帳外。
帶着希冀,帶着渴望,帶着憤怒!
他的蘭澤,要回來了嗎?
他做這麽多只是為了保他平安,如今他卻入了虎穴!
他看到烏蘇,卻沒有看見念蘭澤,有一絲疑惑。
“主子,七公子已經入了夜城,他讓您後天晚上進攻夜城!”
“什麽?我不是讓你把他送走的嗎?”
“七公子他不願意走,他說他在夜城等您回去,若勝了,就回家,若敗了,他給您陪葬!”
蕭妄頃的手緊握成拳,不待反應,立刻沖進營帳,部署軍事。
念蘭澤是在拿自己的命在逼他——
逼他勝利,只有勝利,他才能回家,只有勝利,他才能見到他。
當初他因他而瘋狂,大敗北漠與東夷的聯軍,如今他只能再瘋狂一次!
緊握拳頭,一瞬間長成運籌帷幄的少年元帥!
遠目眺望,目光更加堅定,這次,他不再是一個人!
活着,有人等他歸來!
死了,有人為他陪葬!
生不離,死不棄……
此生……足矣!
看來當初念蘭澤不讓他殺樂刖也還是對的,至少事情也不會發生到今天這個局面。
至少,至少樂刖的部将不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
念蘭澤一路來到夜城,路邊皆彌漫着烽火之後的臭味。
屍骨堆積如山,新墳添了臭屍!
雜草比往年更加肥了,花兒比以往更加紅了!
殊不知這花草下埋了多少屍骨!
生死牽絆,人生太多無奈,說不清道不明!
以他的琴藝,很快就見到柳一鳴!
可是柳一鳴眼直勾勾的盯着念蘭澤看了半晌,他不相信,這世間還有如此清麗的人。
那人立在漫天火光中有一股攝人心魄的美。
繁貴地毯,姹紫嫣紅的燭火像是一種宣誓!
再美的景比不上這麽美的人。
“将軍,你不信如此清麗的人居然在這小小的夜城吧,其實我也不信,更加不信的是,她居然是個啞巴,瞎子!”
“啞巴?瞎子?”柳一鳴疑惑,念蘭澤此刻還是有點心慌的,面色沉入水,與世隔絕。
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笑,仿佛這世俗的一切與他無關。
他不屬于這個俗世,也不屬于這樣的紅塵之中!
他是這世界上最後的一抹淨,淨得讓人自慚形愧。
“可惜了!”柳一鳴說完,陰險的狂笑:“這樣也好,反正這麽清麗的人在這兒?”
念蘭澤坐在高臺上彈着琴,一開始人群混鬧,可是琴聲響起來了,大家都止了呼吸,針芒落地可聞。
那樣的曲配上那樣的人,總有一種讓人感覺下一刻這人就會乘風歸去。
曲散了,人也就去了!
“報,将軍,蕭妄頃夜襲夜城?”
“手下敗将!”柳一鳴吼道,念蘭澤琴聲戛然而止,神色微微變了一瞬。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念蘭澤又恢複了一派閑雅從容的模樣,嘴角含着笑。
笑意若有若無,明滅絕世!
“美人兒,繼續,再彈一曲……!”
念蘭澤聽罷,開始徐徐彈起來。
——錦瑟五十弦,殘暮思華年!
——凝血戰火起,史冊多浮沉!
一派的從容優雅,沒有什麽不适,這戰争仿佛與他半文錢關系也沒有。
他只不過來世界上任意的走一遭——
“讓他們給我死守,等我聽完這一曲就來!”柳一鳴吼道。
将士軍前半生死,美人帳下猶歌舞!
這柳一鳴遲早要敗的。
才半晌,柳一鳴猛然推開念蘭澤手邊的琴,古琴落地劃過沉悶的響聲,他一把将他抱起,往着內室走去。
念蘭澤握了握腰間的匕首,須臾,才感覺自己被放到床上。
“別怕,美人兒,別怕!”
柳一鳴湊上前來,迫不及待的解着自己的衣服,一脫完,便壓上念蘭澤!
才一親到脖子,就瞪大眼睛,捂着自己的脖子翻倒在地。
血液在指尖源源不斷的冒出,鮮血的血漿往出湧。
腥風漣漣,肆意的撩@撥人的咽喉!
柳一鳴瞪大雙眼,眼珠子仿佛要凸出來,喉嚨艱難的發出一個單音節:“你……”
念蘭澤站起身,冷笑:“我不是啞巴,我是念蘭澤!”
柳一鳴瞪大瞳孔,痛苦的全身顫抖。
念蘭澤揚起匕首對上他的心髒,狠狠的刺了下去!
柳一鳴死不瞑目的看着上方,眼睛最後定格的是念蘭澤清冷的臉!
那血濺了念蘭澤一身,他随意擦擦。就像做了一件非常平凡的事。
摸了很久,摸到了令牌,手一回轉,将柳一鳴的人頭割了下來,用一塊布一包,摸索着往外走去!
他推到燭臺,大火迅速彌漫,今夜的風尤其大,整個營賬在一片火光中。
“将軍被殺了……”
“将軍被殺了……”
“着火了……”
“快救火……”
帳中聲音此起彼伏,一聲聲的吵吼嘶吠。
“快,快殺了那賤人,為将軍報仇!”
念蘭澤來的時候刻意記了方向,不管人群怎麽混亂,他不能亂了自己的方向,如今只能乘着混亂離去。
他騎上馬,沖出重圍,本來火光滔天,人群就混亂,營賬衡量坍塌的坍塌,火燒得人不得不四處逃竄。
還有各處嘶吼的聲音,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他已經騎上馬!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對不起這麽晚更新,謝謝一直支持此文的讀者,情牽一世,他終是為君負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