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逆天的三拜
一聲馬蹄嘶吠,踏碎這漫天火光。
一根橫梁塌下,正好砸在他的腿上,橫梁上的凸物刮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撕心裂肺的疼蔓延全身,冷汗涔涔,他只能拉緊馬鞍,保證自己不落下馬,揚起馬鞭,策馬離去。
好想睡,不能睡!
千萬不能睡!
他只能拖着受傷的腿一步步的踏上城牆。
現在城牆下兩軍會戰,城牆上居然空無一人,他都有點懷疑柳一鳴是不是樂刖的步将,連這樣照顧好後方的行軍之道都不會。
冷風漣漣,空氣稀薄連呼吸都被禁锢!
他甚至懷疑蕭鴻征到底會不會打仗,連收了這樣的一個廢物他都敢拿出來丢人現眼!
迎風而立,站在城樓上,紅衣缱绻,在冷風中撕扯中優顯豔烈。
長發在風中亂舞,風幹了額角的細汗。
絕世而獨立,飲着血雨腥風,他溫柔不減!
強支着身體,登上城牆,如同一尊睥睨天下的王者,立在蒼穹之上!
他拎着柳一鳴頭發,在空中将人頭的面目提了出來。
“爾等頭目已死,還不速降!”
然後将令牌一舉,道:“将軍令牌在此,立刻投誠者,過錯不論,執迷不悟者,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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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妄頃此時已經看到了城樓上睥睨天下的念蘭澤。
他從來沒想過念蘭澤會穿上紅衣,更不知道誰能把紅衣穿得這樣好看。
念蘭澤确實有做王者的風範,那樣瘦弱的一個人在冷風中就像秋季瑟瑟的黃葉一般,他依舊可以讓人仰望,傾倒天下。
沒人懷疑那樣铿锵的聲響那樣震懾的氣魄會在這樣文弱書生嘴裏吐出來。
甚至那修長白皙的手此刻提着一顆人頭,人頭的猙獰與念蘭澤的絕世形成鮮明的對比!
蕭妄頃做夢也不會想到一向溫潤善良的七公子手裏竟然提着一顆人頭。
如果可以,他寧願替他受一切苦難。
那樣絕世天下的身姿會這樣姚烨的閃現在城樓上,只怕一個恍惚,他會在城牆上摔下來。
蘭澤啊,
蘭澤啊,你知不知道這樣的你真的讓人害怕,你知道不知道這樣的你最讓人心疼!
蕭妄頃立刻符合道:“樂刖将軍确實不是死在我的手裏,我當時也沒看清是誰殺了樂刖将軍,但我能保證的是,樂刖将軍死而無憾。”
混亂的人群開始寂靜下來,念蘭澤将柳一鳴的人頭往城樓下一丢,說不出的冷然寂寥。
紅衣潋滟,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
“兵符在此,這是樂刖将軍心甘情願交出來的,此人柳一鳴本來就是太子殿下的耳目,他不是希望您們為将軍報仇,而是希望兩敗俱傷,坐收漁利!”
蕭妄頃一笑:“你們應該知道樂刖将軍當初就是因為得罪太子才被發配邊疆,如果你們願意投誠,本殿可以既往不咎,将來定會為你們将軍讨回公道。對于你們将軍死在本殿屬下手裏的這件事,本殿深感抱歉!”
蕭妄頃跳下馬,走到士兵人群中,就地一跪:“我願意給你們将軍磕三個響頭賠罪!”
說完,便磕着三個響頭,每磕一下,便看一下站在成樓上的念蘭澤!
莞爾一笑:“如果你們覺得還不解氣,可以打我幾拳,絕不還手……”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稱雄稱霸的絕世男子會在敵軍面前這樣下跪?
誰也想不到睥睨天下的王者會有這樣低的姿态。
士兵心裏暗忖:明主啊,遇到了可以禮賢下士的明主啊!
蕭妄頃心裏偷着樂,他這樣的三拜是拜向念蘭澤的。
沒有什麽巨大的禮儀,全部屍骨成堆,他心裏默念一拜天地……
雖然蘭澤站在高高的城樓上睥睨一切,雖然他與他隔着很遠,雖然他看不見他的虔誠與認真。
可是,這三拜确實拜向念蘭澤。
他穿着紅衣,烙在他的心上如朱砂,他穿着白色的铠甲,早已被鮮血染紅。
沒有蒼天為證的誓言
沒有十裏紅妝的壯闊
沒有執子之手的纏綿
沒有高堂親朋的祝賀
有的,
只是這萬裏江山血染的蒼涼
有的,
只是這烽火蔓延九州的悲壯
有的,
只是這一站一叩首的負盡天下
有的,
只是這碧落黃泉伴你過的呓語!
蘭澤啊……你知不知道蕭妄頃在與你拜天地啊!
蘭澤啊!
他默念行此大禮,他只願意與他行此大禮!
除了念蘭澤,沒有人可以配得上他驚世妍妍!
除了七公子,沒有誰可以配得上千古一帝!
這樣的三拜,注定了一生相守。
那些士兵看到他的虔誠,不由得低下頭:明主啊……明主啊!
只有蕭妄頃心裏知道,他這樣的三拜,就像一個許諾,無論将來如何,他願意與他行此逆天大禮。
他願意為了他負盡天下。
兩個絕世男子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對着這群士兵進行人心洗禮。
就如念蘭澤崇尚的得人心者得天下!
得人心者,得天下,蕭妄頃确實有得天下的氣魄!
——铛,铛,铛!
——吾等誓死追随大殿下,鞠躬盡瘁,肝腦塗地。
武器墜地聲音,接二連三的聲音響起,士兵鄭重的許諾聲。
人潮自動退開退路讓蕭妄頃進城。
蕭妄頃登上城樓,念蘭澤靠在城牆上溫柔的笑。
蕭妄頃慢慢的走近,将人看得真切:念蘭澤穿紅衣的樣子真好看!
他居然會為了他披上紅衣,他從來不敢相信那個一直穿着白衣的七公子穿上一身紅衣會是什麽模樣。
如今他知道了——這樣子真好看。
蕭妄頃站在念蘭澤的面前,将被風吹亂的絲發捊到而後,溫柔的說道:“蘭澤,我回家了!”
——念蘭澤在夜城等着你,若勝,就回家,若敗,念蘭澤給你陪葬!
生死一朝笑王寇,睥睨天下擁九州!
蘭澤,我回家了!
蘭澤,我回家了!
天底下有什麽比這一句更加暖入人心呢?
念蘭澤沒有說話,只是在溫柔的笑,笑的很美,天地都變得悠遠。
“蘭澤啊,你穿上紅衣的樣子真好看,正好,我也穿着紅衣,要不咱倆拜天地得了!”
蕭妄頃吊兒郎當的話,屬下不由得暗自偷笑:主子明明都是睜着眼睛說瞎話,白色的铠甲,褐色的戰袍,除了染上的血,就沒有一處是紅的了!
他的屬下對于蕭妄頃調戲念蘭澤也見怪不怪了,只要有念蘭澤在的地方,他家主子非要調戲好不可。
念蘭澤一愣,沒有說話,紅衣之下的腿已經麻木,就算靠在城樓站着也費力,不由得往地上載去。
蕭妄頃牢牢的扶住他,此刻他才注意到念蘭澤的腿有一處很長的口子,已經被鮮血粘住,腳下更是一片血污。
他前所未有的惶恐抱起念蘭澤就走,在接觸蕭妄頃耳際的一瞬,念蘭澤溫柔的一笑:好!
他答應了他,所以才說好。
他已然答應,或許将自己交給他的時候,他已經答應。
蕭妄頃,我答應了!
——好!
——蕭妄頃,我答應了!
這樣一個好,不知道他下了多大的決心。
他的傾世光環也許會被絕世妖人所代替,他的驚才豔豔也許被以色事主代替!
他舍棄的,是那麽多!
如果此情無法求得一個圓滿,他也不求圓滿,只想糊塗一下!
七公子當真任性了!
他的顧忌,他的愛恨,他的名譽,
——他已然為了一人放棄了!
——莫提愛恨,遑論對錯!
只有我願意——一切随風而過!
蕭妄頃微微的一愣,心中莫名的害怕,念蘭澤已經失去了眼睛,倘若他的腿再出點什麽事……
他已經不敢想,無法想,反正他不能讓他出事。
軍醫剪開念蘭澤的衣物,一條長長的口子還在往外滲着血。
血液呈現烏黑色,念蘭澤早就疼出一身的汗。
“這血?”蕭妄頃十分的詫異,下一刻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軍醫不要說。
軍醫點了點頭,開始搽傷口上的血,裝入旁邊的器具裏。
念蘭澤臉色蒼白,卻始終咬着牙,不肯示弱,也不願意示弱。
他一向都是堅強的,怎麽可以示弱呢?
他是堅強的,怎麽會示弱,不能示弱!
蕭妄頃見念蘭澤将嘴唇咬出了血,便遞給念蘭澤一塊毛巾:“蘭澤啊,你咬它吧!”
蕭妄頃背後也中了兩箭,可是他沒有拔出箭頭,一直看着念蘭澤,他此刻也沒有多少力氣去管其他的。
“主子,我……”烏蘇找了其他的軍醫,想要幫着他将肩上的箭頭給□□!
蕭妄頃立刻示意他們不要出聲,他不想讓念蘭澤知道,更不想讓他擔心。
他輕微的點了點頭,拉着念蘭澤的手,笑道:“蘭澤,我可以壓着你嗎?這樣你不會動了……”
這樣,我也不會痛了!
才清理好傷口,念蘭澤已經虛脫的不想說話,他的腿一直被人按着,動不得,可是縫合的時候也容不得他動。
他點了點頭,道:“好!”
蕭妄頃立刻剪掉自己的衣服,露出肩頭,兩個血窟窿,還在往外冒着血,他壓在念蘭澤身上,只讓他露出受傷的小腿,将他緩緩的抱緊。
軍醫立刻上來給他清理傷口,準備着割破血肉取出箭頭。
他很慶幸念蘭澤沒有抱他的習慣,要不然,他此刻一定會抱住他的。
念蘭澤已經疼得沒有一點力氣,如今被蕭妄頃一壓,他連動一下的力氣也沒有。
“蘭澤啊,你千萬別動,你一動,我就會很疼!”蕭妄頃附耳笑道。
念蘭澤的耳力極好,他怎會不知道蕭妄頃已經受傷了,他趴在他的身上療傷呢?
無論痛成什麽樣子,只要感受到對方的心跳,那麽也就夠了!
就算是停止呼吸,那麽我也要感受你心髒停止跳動時的頻率!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将心與心靠的近一點……
再近一點……用你心跳的頻率來測試我是否活着?
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對方還在身邊!
整個過程,念蘭澤保持着自己不動,蕭妄頃也有好幾次疼得悶哼出了聲,可他感到異常的滿足,最起碼,他們同患難,共甘苦。
這就像一個證明。
晚上,所有人都退出去,就留下這兩個傷號!
念蘭澤出了一身汗,他讨厭這個汗味,蕭妄頃身上也是一身汗。
蕭妄頃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不動,一直抱着念蘭澤。
“蘭澤啊,今天你說的話,是真的嗎?”蕭妄頃肩上被纏了很多紗布,可是并不妨礙他用手去摸念蘭澤頭上的細汗。
“你猜?”念蘭澤笑道。
“今天我們已經算拜過天地了,你知道那三拜,我拜的是誰嗎?”蕭妄頃嘻笑不止:“我拜的是你,一拜天地,二拜自己,三拜蘭澤!”
“那些士兵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一絲竊喜擁上心頭:“你怎麽會穿紅衣?”
“我并不知道那是什麽顏色的,我是個瞎子,不知道你說的紅是什麽紅?那衣服是鐘離春的,他走的時候留下來,我幫他收着,哪知道那天沒什麽別的衣服換,只得穿了他的戲服,哪知道那衣服本就不是戲服,而是當初樂刖送給他的紅衣,真是陰差陽錯!”
“這是上天注定,注定你是我的,今晚就入洞房吧!”
“蕭妄頃,你又胡鬧。你莫不是想傷上加傷?還是想死?”
“怎麽?七公子還打算謀殺親夫?”蕭妄頃調笑一聲。
如果不是腿受了重傷,念蘭澤一定會一腳把他踹下去。
絕對的……
“蘭澤啊,入洞房這件事還得乘熱打鐵!”蕭妄頃此刻還能調笑,念蘭澤對他的厚臉皮真是無語。
蕭妄頃握住念蘭澤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念蘭澤一碰到那強有力的心跳,細長指尖滑過……蕭妄頃就如猛然被雷激了一下,那感覺絕對可以用滅頂形容。
念蘭澤的手除了指尖因為觸碰竹簡彈琴而變得有些繭子之外,其他的地方如同初生的嬰兒,那絲絲滑柔絕對如絲綢繳水。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拜天地了,他娘的,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