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靈不神靈
蕭妄頃看着念蘭澤一直在打顫,仿佛在夢魇之中,所以他把所有的被子都蓋在他的身上。
他微微擔憂道:“他這樣不會出什麽事吧?”
蕭季末也不理他,坐到床頭,看着念蘭澤死命的咬着牙,連嘴唇都咬破了,滲出一滴血液,唇紅泣血。
“問你話呢?”蕭妄頃隐隐不安。
“你自己不會看嗎?”蕭季末毫不客氣的回道。
“要不叫禦醫來看看!”
蕭妄頃隐憂的蕭季末态度軟下來。
“沒用!”蕭季末冷冷的回道。
“為什麽?”蕭妄頃不解道:“他落了水,生了病,為什麽不找禦醫,在這裏幹等,有用嗎?”
“我都說了,這是心病!他自己會調節好的……”蕭季末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怕吵醒念蘭澤:“你要相信他!”
“他上一次發病這樣的症狀持續了多久?”蕭妄頃擔憂的問道。
“病了一個多月……”
“什麽?”
蕭妄頃頓時自責不已。
“那是他五歲的時候,也是第一次!”
蕭季末仿佛想起來什麽:“托你的福,隔了十幾年之後,又病了一場!”
Advertisement
“十幾年都沒有這類的症狀嗎?”
“沒有!”
蕭季末不給好臉色:“他喜歡站在水邊,可是對水有着莫名的恐懼!就連洗漱沐浴的時候,都有小列等在屏風外伺候着,今天真是托您的福。”
蕭妄頃好奇的問道:“他到底有什麽心病?”
“沒人知道!”蕭季末嘆了一口氣,“他不願意說,沒人願意勉強他!”
“咳咳!”
念蘭澤轉而咳出聲,臉色煞白的掙紮着坐了起來。
蕭妄頃連忙過去扶着他,“你怎麽樣?”
“沒事!”念蘭澤溫和的回着他。
“你身體有點冷?”蕭妄頃摸着他額頭道,“要不,你就留下來休養吧!”
“哦!”念蘭澤有一絲不解!
蕭季末提醒道:“蘭澤,你沒事吧!要不先回到梁府,我怕梁大人會擔心!”
“你就不想聽聽那一場盛世煙花嗎?”蕭妄頃有意無意的提道。
念蘭澤頓了一會兒,目光流轉,絕了一絲鉛華:“季末,宴會散時,麻煩你先幫我去梁府替我給父兄報一個平安,我有點事,晚點回去!”
蕭季末從來不會拒絕念蘭澤的請求,可是這一次他有一瞬間的猶豫。
但是他終究不會拒絕念蘭澤的請求。
“大殿下,有什麽事,您就直說吧!”念蘭澤溫和的說道。
“你陪我一日夜游風光,我給你一場盛世煙花!”
以少有的認真,他從來不會這麽認真的。
“你難道又想捉弄我?”念蘭澤無奈的笑了。
“我說蘭澤,你怎麽老是冤枉我啊!”
“你說我後天就要去北漠送死了,死之前,希望你陪我好好游玩這一晚上,有這麽難嗎?這可是我死之前的願望啊?”
他道:“你忍心拒絕我嗎?”
“這麽快就走?”
“沒辦法!”
蕭妄頃無奈的擺擺手,“我答應過一個人,給他一場盛世煙花的!”
忽而他很可愛的笑了:“那可是一場真正的盛世煙花,舉國歡慶,國泰民安!”
念蘭澤低下頭,沒有說話。
“好!”念蘭澤突兀的說道:“我答應你……”
忽而他強調了一句:“這就算為你餞行!”
“你餓了嗎?”蕭妄頃仿佛想起來什麽:“一晚上沒吃東西,應該餓了吧!”
“外面宴會散了嗎?”
念蘭澤茫然,因為他沒有聽到煙花在空中爆破的聲音。
“應該散了吧!”
夜濃的化不開,就如同被罩了一層黑霧。
喧鬧,燈火通明。
“沒有散,這裏太吵了!”他還聽到屋外宮女來來去去的聲音。
甚至還有前堂傳來的女子的歌聲,同僚之間的那種高喧的聲音。
“太吵了嗎?”蕭妄頃茫然道,他隐隐約約聽到了聲音。
念蘭澤常年生活在黑暗中,所以他對這類的聲音非常敏感。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絕對安靜!”蕭妄頃頓了頓:“只是,你的身體受得了嗎?”
“我沒事!”無所謂的笑笑,無奈而無情:“只不過是小小的低熱,又不是什麽大的毛病!”
蕭妄頃拿起那毛茸茸的狐貂披風,這是他母親留給他的,他一直沒有用過,所以他把它拿了出來。
他常年征戰沙場,他怕弄髒了它。
這麽幹淨的披風,純潔無暇,只有這幹淨透徹的七公子不會玷污了它。
“把這個披上吧!”忽而好看的笑道:“夜深霜重,外面有點冷!”
念蘭澤扶着床沿站了起來,整理好了自己衣裝,蕭妄頃把那潔白的披風披在念蘭澤的身上。
他上下打量着念蘭澤:“蘭澤……”
“嗯?”念蘭澤茫然的擡起頭。
“真好看!”
念蘭澤煞白的臉頓時紅到了耳根,只是他自己看不見。
“我來扶你!”蕭妄頃溫和的伸出手。
“我自己可以走!”念蘭澤莞爾拒絕了蕭妄頃。
“只是你……”
“我是瞎子,看不見,可以聽得到,聞得到,感覺得到!”繼而認真而鄭重,清冷似水:“所以,我可以自己走!”
蕭妄頃只是在前面靜靜的走着,偶爾回頭看看念蘭澤。
他每一步都邁得很穩,并沒有因為低熱而顯得羸弱,只不過有點單薄。
他有自己的自尊心,他不希望被當作病人伺候着,他有自己的傲骨,有自己的堅持。
突然,念蘭澤被前面的石頭絆了一下,一個踉跄,差一點摔倒在地,被蕭妄頃給穩穩的扶住。
“你怎麽樣?”蕭妄頃問道。
“我沒事!”念蘭澤溫和的笑道,“我們到哪兒去啊!”
“去一個沒人的地方!”蕭妄頃笑道,“怎麽了,蘭澤,你不是嫌那皇宮的盛會太吵了嗎?”
“是有點吵!”
只是這個世界都是這樣,怎麽會不吵呢?
“那我們就去一個不吵的地方!”
蕭妄頃一邊走,還不忘一邊把地上的石頭給踢開。
“到了?”念蘭澤感覺到蕭妄頃站住了!
“還沒有,我們要飛到屋頂上去!”蕭妄頃轉而看向念蘭澤的臉,蒼白的不見一點血色。
“我先上去!”蕭妄頃笑道!
他仿佛在争取念蘭澤的意見:“蘭澤,你自己可以上去的,對吧?”
“我自己可以上去!”念蘭澤溫和的笑道。
說着,蕭妄頃上去了,念蘭澤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身邊,坐在了屋頂上。
“這裏的風景真是漂亮!”蕭妄頃由衷的贊嘆!
夜濃的化不開,如同層層的屏障遮住了眼。
蕭妄頃其實什麽也沒看見,念蘭澤仿佛看見了什麽!
“我們現在在哪兒?”念蘭澤問道,他能感覺到自己并沒有離開皇宮。
“在屋頂上啊!”蕭妄頃溫柔的看着念蘭澤。
“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蕭妄頃打斷念蘭澤:“我們在皇宮最高處,那祭祀神殿的屋頂上!”
“那我們下面是不是擺了很多祭祀神的祭祀品,甚至還有神像?”
“是啊!”蕭妄頃不以為然。“難道蘭澤還信奉鬼神之說?”
“也罷,雖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可是就算有神靈,在這樣的一個亂世,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那這樣的神靈,不信也罷!”
“說得好,所以我從來不信鬼神!”蕭妄頃越說越興奮:“我只信人定勝天!”
“好一個人定勝天!”念蘭澤溫和的笑了。
“以蘭澤之才,比朝堂那一群老頭強多了,只是可惜……”
“沒什麽可惜!”念蘭澤道:“就算不能出入朝堂,我還是七公子,還是可以為民做一點事的!”
“很好!”蕭妄頃靜靜的看着念蘭澤:“如果朝堂的那幫老東西有蘭澤一半的胸懷,那麽我大南朝也不會被那麽多蠻夷侵略,也沒有割地之辱!”
念蘭澤沒有說話,他說的話,有多麽蒼白,只有他自己知道。
當今天子不喜歡大殿下蕭妄頃,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把他派遣到邊疆一帶。
蕭妄頃是在邊疆走南闖北活下來的,為了避亂,他不得不養成一副花花公子流連煙花之地。
更有甚者,都不知道昊天皇帝還有個大殿下,都只知道有個太子殿下,很多人都不知道蕭妄頃的存在。
然而當今的太子二殿下蕭鴻征碌碌無為,嫉妒心非常強,手段殘暴,荒淫無度!如果讓這樣的人坐了皇帝,那民間疾苦怕是早已不堪言!
只是可惜的是,他的父親梁相國梁長均是太子的幕僚,也是太子的親姨父,梁長均的大夫人可是皇後的親妹妹。
或許說他的父親是從屬于太子殿下的,不止他的父親,朝堂一大半老東西都是支持太子的。
“蘭澤,你在想什麽?”蕭妄頃看着念蘭澤出神的樣子,很好奇。
“沒什麽!”念蘭澤笑道,“這裏真安靜啊!”
“因為這裏平時沒有人敢到這裏來!因為怕觸犯了鬼神!”
“如果被人知道我們在這裏,說不定我倆會被殺頭呢?”
“你怕?”蕭妄頃笑道。
念蘭澤搖搖頭,“怕,怕死的這樣冤!”
因為莫須有的鬼神之說而死,豈不是更冤。
他溫和的笑笑,轉而看向蕭妄頃:“你難道不怕嗎?”
“我不怕!”蕭妄頃堅定着說道。
“哦?”念蘭澤很是不解!
“如果真的有神靈的話,它不會讓世道這麽亂,所以既然沒有鬼神,我們因為亵渎神靈而死,不是很冤嗎?”
“如果我能死在你的身旁,也不枉來人世走這趟!”
蕭妄頃頓了一會兒:“所以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