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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6)

景左右而言他:“哎呦,我這整天工作都忙死了,哪有時間陪那些游手好閑的公子哥玩耍!”

簡潔“啧啧”感嘆:“瞧瞧,這是不打自招了吧!”話音剛落,胃裏倏的一陣犯酸,她迅速将水果刀和蘋果放在桌面,捂着唇跑去了洗手間。

簡語西詢問道:“她怎麽了?”

張景起身掩飾說:“我們晚上吃了不少東西,可能吃壞肚子了吧!”

簡潔漱了漱口,出了洗手間時簡語西已為她準備了開水和藥片,張景眼明手快的接過:“阿姨,這麽晚了你快點休息吧,待會兒水涼了我監督姐姐吃!”

簡語西又安排了幾句,便回了房間。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張景死活睡不着,問道:”姐,你不打算告訴阿姨?”

簡潔咬唇:“我需要時間考慮。”這個孩子該不該留。

————

正是春花爛漫綠樹成蔭的日子,任躍與簡潔漫步在公園裏,偶爾兒童扯着風筝線自身邊跑過,簡潔駐足于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微微偏過頭瞧着那手握風筝線笑得天真爛漫的女孩兒,嘴角不自覺揚起。

任躍瞧着她含笑的美麗側頰,藏于褲袋的手指悄然握起。自昨夜被景兒的奪命連環call打擾後,他側夜未眠深思熟慮得出的想法此刻卻糾結在嗓子眼,不知該如何開口。

簡潔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笑了笑:“怎麽了?”

任躍又是撓頭又是嘶氣的,完全不似平日裏灑脫随性的模樣,簡潔又追問一句,才聽見他略顯底氣不足的話:“簡潔,我們結婚吧!”

“啊?”簡潔錯愕不已。

最難開口的話已脫口而出,任躍這會兒已沒了顧忌:“我知道你喜歡孩子,我也喜歡!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他好的!如果是男孩子,我就教他騎馬玩槍打籃球,如果是女孩子,我就給她買最漂亮的衣服最好看的娃娃!簡潔,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和孩子幸福的!”

簡潔擡起冰涼的指尖劃過額際,眼前這男人總是在她即将跌入深淵時伸出援手,拯救她于水火之中,若是從未遇見吳庭威,她那顆心怕是早已融化于他的情深意重中。可是這人世間哪有也許?她已經遇見了自己的劫數,從此便萬劫不複。而此時她傷痕累累,更是萬萬不能拖累任躍,“我不能拖累你!”他或許被熱血沖昏了頭腦,但是簡潔再明白不過,任家斷然不可能接受她肚子裏這來路不明的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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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躍立即反駁:“我不怕被你拖累!”

簡潔淡淡笑笑,苦澀至極:“可是我怕,我已經從懸崖上跌落一次,斷不敢再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

任躍激動極了:“我跟吳庭威不一樣!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勝過愛任何人!”

簡潔倏地傾身踮起腳尖擁抱任躍,他一時沒了反應,怔楞在原地。而她的聲音聽起來輕飄飄的:“任躍,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也是我最最最重要的朋友!有一天如果你遇到相愛的女人,我一定會衷心祝福你們!”

簡潔淡淡笑笑,苦澀至極:“可是我怕,我已經從懸崖上跌落一次,斷不敢再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

任躍激動極了:“我跟吳庭威不一樣!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勝過愛任何人!”

簡潔倏地傾身踮起腳尖擁抱任躍,他一時沒了反應,怔楞在原地。而她的聲音聽起來輕飄飄的:“任躍,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也是我最最最重要的朋友!有一天如果你遇到相愛的女人,我一定會衷心祝福你們!”

其實任躍早預料到簡潔依然會給出這個答案,然而再次親耳聽見她說出口,心還是隐隐作痛。他怕她內疚,于是故作輕松的笑笑:“這麽急着給我點鴛鴦譜?我可是C城排名第一的鑽石王老五!”

簡潔笑笑:“你可不老!”

任躍輕扯唇:“記不記得前段時間特別火的一句話?”

“什麽?”

“當你需要我時,我就在這裏。”

——

——

祁少銳正清洗自己的寶貝賽車,接到吳庭威的電話立即跑了酒吧去。吳庭威已獨自灌了不少酒下懷。祁少銳最讨厭酒吧夜店這種“烏煙瘴氣”的場所,亦是煙酒不沾,可是瞧着二哥這模樣,是不會輕易離開,也只得陪坐下。

吳庭威遞了一杯威士忌過去。

祁少銳擺擺手,“二哥,我開車呢!”

吳庭威“啐”他一句:“煙酒不沾,女人不沾,你說你小子活着有什麽意思?”

祁少銳自有一套說辭:“煙酒傷身,女人傷心,我還是比較愛車!”

吳庭威不耐的擡擡眼皮:“你丫的以後就跟賽車過一輩子吧!”

祁少銳接過侍應送來的溫開水,怡然自得道:“我還要為我的賽車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吳庭威徹底無語,扯了扯脖頸的領帶。婚禮?盛大的婚禮?腦海中急速閃過婚紗店那個消瘦卻倔強的身影,那個溫柔而含着決絕的笑意,吳庭威頓時心情更差,捏着玻璃杯的手指關節突起,唇線緊緊抿在一起。

祁少銳喝水的速度愈來愈慢,考慮再三,想起張景威脅若是他洩露秘密便殺他滅口的說辭,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冷顫,那個瘋女子誰敢惹?所以他決定說出真相那刻,頗有舍生取義獻身正義的味道:“二哥,簡潔她懷孕了,那孩子是你的吧?”

悶悶喝酒的吳庭威被嗆得咳嗽連連,眸色瞬息萬變,愕然、了然、狂喜、驚恐……

——

祁少銳見吳庭威走路都不穩當,只得充當起司機的角色。

吳庭威坐上車便開始撥打簡潔的電話,卻始終得不到回應。殺人般的目光掃向祁少銳,祁少銳緊張得掏出手機,從張景那裏套話。張景雖是看起來那副精明機靈的模樣,實則是有勇無謀,三兩句便被祁少銳搞定,“景兒啊,哥哥我有禮物送你,你和簡潔待在海邊別走啊,過期不候啊!”

張景半信半疑:“你丫能送我禮物?”

祁少銳在吳庭威的逼迫下以瘆人的速度行駛至海邊。

簡潔與張景并肩赤腳坐于沙灘上,細碎的金沙浮在腳面腳底,柔滑而溫和。

濕寒的海風一吹,吳庭威酒醒了幾分,大步走過去幾乎是将簡潔拎起來:“沙灘涼,你起來!”

他剛張口簡潔便聞到那濃重的酒味,她又開始難受,彎着腰嘔吐,可是這兩天她幾乎都沒進食,吐出來都是些酸水罷了,舌尖上盡是苦澀的味道。

撸着袖子便要氣沖沖上前的張景被祁少銳拖到了遠處。

吳庭威蹲下,視線與簡潔平行,顫抖着聲音問她:“你懷孕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簡潔拂去他為自己擦拭嘴角的手帕,冷冷的瞧了他一眼:“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那——也是我的孩子!”

“你不覺得可笑麽?就在前幾天你還陪別的女人看婚紗!”

“你給我點時間,我一定徹底解決這件事!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和孩子的!”

曾經兩人以最原始的親密姿勢膠在一起,而如今簡潔目光深深望着他,依舊是眉清目朗英俊潇灑的模樣,依然是她即使在夢中也緊緊擁抱着的男人,可怎麽就仿佛隔了萬水千山那麽遠?明明他就真真實實存在于自己的眼前,怎麽就仿佛虛幻之景呢?

簡潔起身拍了拍身後沾染的沙粒,拂過耳邊散亂的秀發,方才舌尖那苦澀味道仿佛已滲入心底,五髒六腑都被這苦澀茶毒了,求生不得,又求死不能。她壓抑着鼻間的酸澀,強迫自己微笑:“是嗎?任躍也是這麽說的!”

話音剛落,吳庭威的臉色已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他緩緩起身,用一種讓人驚悚的目光望着她,聲音冷鹜至極點:“簡潔,你什麽意思?”

胸口仿佛被萬千長針細細密密戳了一個洞又一洞,簡潔呼吸都困難,依然努力笑着:“我沒什麽意思,只不過任躍說想娶我,你知道的,我沒有爸爸,不願意這孩子像我這樣,現在有人不嫌棄我,而且答應對我寵愛有加,我真的很感動。”

吳庭威怒急反笑:“所以,你答應嫁給他了?”

簡潔眼睛酸澀得厲害,別過頭去遙望浩瀚無垠的墨黑大海,她輕輕搖了搖頭:“我跟他說會好好考慮,畢竟結婚生子是大事,我已經不小心上了賊船,再補票的時候可得看仔細了!”

“我對你而言只是‘賊船’,這孩子在你眼中只是贓物,是不是?”

☆、晉江獨發

簡潔笑容愈來愈僵硬,喉嚨又疼又幹,“前半句,我認同,”

吳庭威無力的垂下手,自嘲的笑笑,“簡潔,你真狠。”

心一抽一抽的疼,簡潔深深呼吸後方找回自己的聲音,“彼此彼此,”

吳庭威慢慢恢複冷靜,有條有理的訴說着,“簡潔,香港那晚我到今天都不确定究竟是怎麽回事,我不敢騙你,也不會騙你,那晚我真的喝醉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簡潔打斷他的話:“一句喝醉了,就可以撇得幹幹淨淨?”

吳庭威認真的瞧着她:“我沒有要為自己辯解的意思,你傷心的時候,我能夠好過嗎?這些日子我成宿成宿睡不着,才漸漸明白那時你失眠的恐懼。我知道我不對你不夠好,總是讓你傷心,讓你哭。可我一直在努力,努力讓自己做到最好,努力讓你過得幸福!難道就因為這一次錯誤,就抹煞我對你所有的愛?”

簡潔蹙起眉來,轉過頭來看他,一雙眸子亮晶晶的,“你可以犯很多錯誤,可以殺人,可以放火,為什麽偏偏是同路婵娟上床?”

吳庭威眉心寫滿了痛苦:“所以,我用一生來贖罪,可以嗎?你甚至不用原諒我,只要我可以每天看到你,看到我們的孩子,足夠了!”

——

直至被祁少銳拖至跑車背後,張景仍是張牙舞爪又是罵人又是踢腿的,完全不顧四周投射來的異樣眼光,祁少銳被她吵得耳朵轟鳴,忍無可忍吼了一句:“瘋丫頭,你給我閉嘴!”

張景何曾被人如此吼過,更何況祁少銳總是被她欺壓得最慘的那個,她一時間竟愣住了。

祁少銳心有餘悸,在太歲頭上動土,這運氣差了絕對是小命不保啊!他膽戰心驚思量着如何安撫眼前這錯愕的女人,沒想到張景卻突然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啧吧啧吧櫻唇,倏地紅了臉頰偏過頭去。祁少銳稀裏糊塗的道歉:“景兒美女啊,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跟我這小人物計較!”

張景前一秒的好心情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鼓着腮幫子長長吹口氣,惡狠狠地轉過頭:“你就不能有點男人的魄力?”

祁少銳更緊張了。

張景憤然,忽的擡腳踢他的膝蓋,祁少銳吃痛,抱膝坐在了沙灘上,“我操,你他*媽是吃菠菜長大的吧?”張景雙臂抱于胸前,神清氣爽道:“誰讓你通知吳庭威呢?活該!”

————

簡潔孕期反應極大,簡語西漸漸發覺她的異常,終于在簡潔吃過午飯後抱着馬桶狂吐不止時,将信将疑問道:“小潔,你跟媽媽說實話,你是不是有寶寶了?”

不管在外受了多大委屈,簡潔都努力假裝堅強,可是簡語西這溫溫柔柔簡簡單單的一句關切,卻是讓她立刻紅了眼眶,她連酸水都吐不出來了,難受的靠着洗手間的瓷壁坐下,簡語西摸摸她的頭發,心疼極了:“是吳家那孩子的吧!”

簡潔眼淚嘩嘩止不住的落下,咬着唇點頭。

簡語西輕輕嘆氣:“小潔,人這輩子難免會走錯路,發現自己走錯了,那就得及時回頭。千萬別牟足了勁兒閉着眼睛往前闖,頭破血流了,才想要回頭,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簡家與吳家的恩恩怨怨,簡語西其實早就不放于心上了。上一代的事情,所有人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何苦再用仇恨束縛這些富有朝氣的年輕人呢。對于簡語西而言,簡潔的幸福,才是她此生心尖尖上最重要的事,她不願看到女兒痛苦,更不願女兒重蹈她當初的覆轍,将人生走得亂七八糟。

“媽,我狠不下心。”簡潔抽泣,“我想要這孩子,我舍不得不要他。”

簡語西将女兒抱入懷中,輕輕拍她的背:“媽媽都懂,你現在的心情就跟當初媽媽一樣。可是,小潔,你必須考慮清楚了。若是你和吳庭威确實有緣無分,你一個女人帶大這孩子,絕不是件容易事。若是路婵娟那家子知道了,難保不會鬧出點什麽事,這種種你都得顧及到啊!”

簡潔擦幹臉頰的淚滴,聲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堅定:“媽,你總是說咱們母女倆像,你一個人撫養我長大,那麽我也可以帶好我的寶寶,即便是沒有爸爸,這孩子他還有你啊,張叔,景兒,還會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他不會孤單!”

張輝在廚房裏忙活了整一個小時,菜端上餐桌了卻沒瞧見個人影,走到洗手間瞧見了簡語西母女倆相擁哭泣,又是疑惑,又是心疼的,立刻喊了兩人起身,他嘴拙,安慰了半晌也沒見個效果,只得把一進家門就躲在卧室聽搖滾樂的張景揪出來。張景活脫脫就是個活寶,那叫一個舌燦蓮花,講起話來手足舞蹈的,興致勃勃描繪以後一家五口人的美好藍圖,簡潔終于破涕為笑,簡語西也展現笑顏。

——

随着日子的推移,簡潔的孕期反應非但沒有減小,反而更加嚴重。

五個月那段日子,她幾乎連飯都吃不下,這營養自然是跟不上,一連幾日半夜腿抽筋疼得厲害,張景睡覺極沉,簡潔又不願讓母親擔心,于是就自己弓起膝蓋再狠狠壓下去,如此便能稍稍減輕點疼痛。

簡語西見簡潔的小尖下巴愈加分明,不由得擔心起來,于是給她煲了些清淡的粥類。簡潔硬逼着自己喝上幾口,可過不了幾分鐘便會忍不住吐出來。

簡語西說:“我當年懷你的時候,也沒見這麽大反應哪!”

張景瞧着簡潔圓滾滾的肚子,啧啧嘆氣:“瞧瞧把你媽媽折騰的,這孩子以後脾氣一定不得了!”

張輝笑呵呵的:“這孩子肯定有出息!”

任躍經常出入張家,每次都是大包小包帶些禮物,卧室都已經放不下了,只得堆到陽臺上去,未免落灰張輝用雨布蓋上了。張景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撇着嘴道:“我說大哥啊,你買東西也買點靠譜的麽,1-2歲寶寶穿的衣服,你現在就買來了,會不會太早了?”

任躍回答得輕巧極了:“知不知道什麽叫做有備無患啊?”

張景垂頭:“哥,咱不丢人了成不,就你那點語文功底還拿出來溜!”

最初簡潔也推遲,她不願任躍破費,可攔也攔不住,只得由着他去了。

————

丁小绫閑暇時亦會來陪簡潔聊天。丁小绫被迫辭職後修養了一段時間好,去了間舞蹈教室做助教,她舞蹈天賦極高,再加上多年的藝術功底,那工作對她而言也算是輕車熟路。丁小绫極喜歡小孩子,每次來都要沖着簡潔的肚子說一大通話,簡潔每每哭笑不得,有一次脫口便說了:“既然這麽喜歡孩子,不如自己也生一個?”

“我跟誰生去?”丁小绫摸着簡潔圓滾滾的肚子講了這句話後,沉默半晌,才情緒不大自然的對簡潔講道:“吳庭赫讓我給他生個孩子,我不想,他有女兒了,而且吳優優很讨厭我,每次看到我都又哭又鬧的。你瞧,我這麽喜歡孩子,結果到處被小孩子讨厭!”

簡潔不知如何作答。

丁小绫無所謂的笑笑:“我好得很,沒關系,等以後寶寶出生了,認我做幹媽如何?”

簡潔笑笑:“當然好!”

丁小绫又問:“路婵娟知道你懷孕的事嗎?”

簡潔沉吟瞬時:“她沒有來找過我的麻煩,應該是不曉得了。”

“那吳家呢?吳庭威沒跟父母說?”

“也許是不願意多生事端吧。”簡潔輕扯嘴角,笑容有點苦澀,“畢竟他父母很喜歡路婵娟,而我的孩子出生後,也只會姓簡。”

丁小绫笑笑:“簡字多好聽,姓簡好!”

簡潔從透明儲物罐內取出兩顆話梅填到嘴裏,吳庭威知道她現在離不開酸食,買了許多送來。簡語西是抵死不讓吳庭威進家門的,簡潔窩在沙發上看客廳,不管不顧的,他只得将包裹放在門口,然後在停于樓下的車子裏坐上一會兒便驅車離開。

某天簡語西揚着窗紗目送車子離去的影子,嘆氣道:“這又是何必呢?”

簡潔依然是淡淡的表情,情緒看不出任何變化,“媽,不管他。”

——

再次見到丁小绫已是一個月後。那天簡潔起得極晚,家中只有她一人,門幾乎被人咚咚咚敲破時她才清醒過來。因為吃得少,五個月的肚子仍比同齡孕婦小上些,所以她行動還算是敏捷的。正是盛夏,她穿着吊帶睡裙去開門,竟又是吳庭威,早上半夢半醒間她為躲避他不依不饒的電話索性關了機,這會兒子又急匆匆跑過來,想必是有急事。

“怎麽了?”

“丁小绫出事了!”

吳庭威也是今早接到大哥吳庭赫的消息,電話那端傳來嘶啞沉重的聲音:“丁丁……我沒辦法了……庭威,你幫我找簡潔來吧!”

簡潔見吳庭威臉色極凝重,心裏不由得重重咯噔一下:“你別開玩笑了!”

醫院裏滿是消毒藥水的味道,簡潔強忍住犯嘔的沖動,跟随吳庭威進入病房。特護病房的環境極好,只是牆壁刷得太過白淨,隐隐透着些陰森的意味。

而雙目緊阖躺于病床的丁小绫面色的慘白程度更甚,幾乎不見一絲血色。

視線移及丁小绫手腕處包紮的紗布,依稀沾染着點點血跡,簡潔甚至可以想象出丁小绫用刀子劃過手腕那刻的決絕與狠戾。

簡潔顫抖着聲音問吳庭赫:“究竟是怎麽回事?”

吳庭赫視線始終鎖定在沉睡的丁小绫身上,從來都是含笑的眸子裏此刻暗淡幾近死寂:”割腕自殺,幸好搶救的及時,現在沒什麽危險了,可她不吃不喝,也不肯說話。”更不願意看到他。這也是他三天來第一次踏入病房。

簡潔下意識将丁丁自殺之由推至吳庭赫身上:“你是魔鬼嗎?為什麽要這麽折磨丁丁?”

吳庭威擔憂簡潔動怒傷者身子,立即上前調解。

沉睡中的丁小绫卻走入了極恐怖的夢魇,荒涼無人的沙漠裏只有她一個孤獨的背影,她在極度的恐懼中驚醒,額頭汗水連連,雙眸張開時重重的喘'息,簡潔發現她醒來,湊近了問她:“丁丁,你好點沒?”

丁小绫的眸光漸漸彙聚,她從小便不會哭,再痛苦再悲傷的時刻也強迫自己笑呵呵面對,而此刻心如死灰之時她依然能笑得出來:“我沒事。”她撐着身子想坐起來,簡潔就勢去扶她,又給她墊了坐墊于身後。

丁小绫朝簡潔笑笑,蒼白的皮膚近乎透明,正欲問她如何會來醫院,眸光一轉卻看見定定站在角落的吳庭赫。她不自覺的收緊藏在棉被下的拳頭,死氣沉沉望着他。

吳庭赫感覺到她目光中的敵意,心中大恸,擡起沉重的腳轉身。

“等等!”張景突然叫住他,吳庭赫訝然,更意外的是她竟朝他笑了笑,“我想喝水,你倒水給我喝!”

吳庭赫的眉頭蹙起又放松,挪步至桌邊,從直筒杯裝的大麥茶中取出些倒進玻璃杯中,又沖了熱水進去。吳庭赫握住杯身的手指頓了頓才自桌面拿起,送至丁小绫的面前,溫和的笑了笑:“你最近不是總愛喝這個麽?”丁小绫最讨厭沒有味道的白開水,所以總要加些各式各樣的材料到茶杯裏。

丁小绫瞧了他一眼,死死地盯住玻璃杯中淺淺搖晃的大麥茶,擡起棉被外的左手去接杯子,指尖觸及杯身,略燙,不經意間碰觸到他的手指,卻冰涼至極。

她擡頭詭異的笑了笑,在他來得及回應之前,藏于棉被下的右手倏地抽出,她手中竟拿了把極鋒利的水果刀,刀刃在日光下閃閃漾着光芒,就那樣毫不留情的直直往他身上刺去。玻璃杯被打翻至床上,留下一灘印記。他站在床沿,位于她的左手邊,她用右手刺刀,方位免不了偏差,再加上三日未進食,她拼盡力氣也只是半撐着身子出刀。

簡潔和吳庭威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而吳庭赫躲避時晚了那麽幾秒中,刀子從他的手臂劃過,霎時鮮血淋漓。

丁小绫雙目通紅,掙紮着從病床爬起,簡潔見她又重新舉起刀子,想都沒想便沖過去搶奪,吳庭威搶先在簡潔的前面沖過去,奪下水果刀扔進垃圾箱中。丁小绫喘不過氣來,連連咳嗽,簡潔擔心不已,吳庭威拉住她:“誰知道她還有沒有藏着第二把刀?誤傷了你怎麽辦?你離她遠點!”

“她不會的!”

“以防萬一,就算不為你自己,也為孩子想想!”

簡潔默然。

吳庭威注意到吳庭赫手臂的血染紅了白色襯衫,“哥,你這胳膊得趕緊包紮!”

吳庭赫卻充耳不聞,定定望着丁小绫:“你想讓我死?”

丁小绫知道自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索性重新坐回病床,捂着胸口長長喘息,瞧着吳庭赫的眼神含着譏笑:“既然你不想我死,那麽——只有你去死!你死了,我才能好好的活着!”

吳庭赫引以為傲的理智冷靜蕩然無存,額頭上青筋暴起,極力壓制住自己上前掐住她脖頸的沖動,冷冷道:“你就這麽恨我?”

“這世上唯一愛我的人就要被你害死了,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手臂的刀傷流夠了血便會結痂,然後痊愈。

可是心頭的傷呢?

丁小绫的話就像是把尖銳的刺刀在吳庭赫心上重重剜出一個又一個洞,即便是外表再光鮮照人,內裏卻早已是鮮血淋漓破敗不堪。

這世上唯一愛她的男人……是誰?

那個男人有什麽好?

————

走出醫院時簡潔仍是放心不下,轉身欲回去,吳庭威伸展長臂擋住她:“算了,他們兩人的事情,誰都管不了!”

“可是——”

“放心,我哥不會讓丁小绫出事的。”

“她都自殺過一次了,還叫做不會出事?”

“你也知道是‘過’了,在我哥的字典裏沒有‘重複’二字。”

“你确定?”

“是,我确定!”

————

簡潔的肚子咕咕作響,吳庭威問她想吃什麽,她那顆心又開始作祟,“不用了,我自己去吃飯就好了。”

“別跟我這麽客氣,成麽?”

吳庭威語氣低聲下氣的,簡潔咬咬唇不說話,他又說:“我好久沒跟我兒子一塊兒吃飯了,人監獄還允許探監呢!”

簡潔無語的翻翻眼皮:“有人拿‘坐牢’形容自己兒子的?”

吳庭威怔楞瞬時,又嘿嘿笑了:“你終于承認這是我兒子了?”

簡潔扭過頭去不理他。

兩人去吃麻辣燙,吳庭威其實并不願帶她去吃這些小攤販,只是近來簡潔胃口太差,難得有她垂涎的食物,他也就順着她了。

豔陽高照的,那小攤雖是在陰涼處擺置着,仍免不了被日光蒸烤,再加上又辣又燙的,沒過一會兒簡潔額頭汗水連連的,吳庭威從口袋裏抽出手帕遞過去,簡潔一手端着碟子,一手執着筷子,哪有功夫接過,吳庭威欣然擡手去為她擦拭額頰。

距離攤販不遠處的梧桐樹下停着一輛白色跑車。

路婵娟身着米色紗裙,脖頸處佩戴一條銀色鏈子,吊墜是紅色心型的水晶,她眯起漂亮的丹鳳眼,憤恨的目光死死鎖定于簡潔凸起的腹部,手指不由得緊緊握起,塗着紅色丹蔻的妖冶美甲深深嵌進肉中,那輕微的疼痛怎麽都比不得心頭的裂痕。

☆、晉江獨發

路文振難得政務清閑幾天,待在家裏擺弄圍棋,沈眉對這些修身養性的東西素來是敬而遠之,而路文振又不願陪她欣賞狗血的家庭倫理劇,于是兩人各自占據偌大卧室的一角兀自做自己的事。

沈眉正為劇集中不争氣的女主角生氣時,二樓突然傳來乒乒乓乓砸東西的噪音,伴随着巨大的一聲“啊”,沈眉眉角突突跳得厲害。

夫妻倆匆匆登上二樓,而路向南也被巨大的動靜吸引來。

路婵娟的房門是虛掩着的,路向南疾步推門進去,發現路婵娟蹲在地上,手心劃了長長一道傷口,而四周是碎裂一地的唐朝官窯的青花瓷器。

傭人給路婵娟包紮好傷口後,沈眉仍舊是不放心,又見女兒面色極差,追問是何原因。路婵娟滿肚子的委屈亟待找個宣洩口,憤然将今日跟蹤吳庭威時的情境說了出來。

“你什麽時候學會跟蹤別人了?”路文振瞧着自己的女兒為了吳庭威一步步走向瘋魔邊緣,哪裏還看得出那份驕傲高貴來?

“文振,重點在于簡潔那個賤人懷孕了!”沈眉為丈夫責怪女兒生氣,更多的是心疼路婵娟掉了孩子不說,如今還要看着那小賤人懷着吳庭威的孩子。

“媽,我不要,我不要簡潔生庭威的孩子!我的孩子沒有了,憑什麽她可以這麽幸福?憑什麽?”

“婵娟,你放心,媽媽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作為兒子的路向南太了解母親的脾性了,一旦沈眉看哪個人不順眼,那人必定是非死即傷。他雖然也極讨厭破壞姐姐幸福的簡潔,然後木已成舟,難不成真要拖了那女人去打胎麽?

“媽,算起來簡潔的孩子應該有六個月了,我們做不了她的主!”

“你說這話是——你早就知道她懷孕了,是不是?”路婵娟激動起來。

“姐,我都是為你好,不管簡潔她有多少錯誤,我們都不應該牽扯到那孩子身上,而且既然現在二哥沒跟她結婚,只要你牢牢抓緊二哥,這比什麽都重要!”

路婵娟自我解嘲般的笑:“抓緊他?你覺得有了這個孩子之後——我還能抓得住他嗎?”

沈眉也生氣:“向南,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怎麽能瞞着我們呢?”

路向南百口莫辯。

路婵娟情緒越發的低下去,漸漸地竟嘤嘤哭起來。沈眉安慰不是,責怪也不是,只得抱着女兒一塊兒哭。路向南見場面完全失控掉,張張嘴巴卻不知從何講起,只得求助路文振。路文振難得清閑兩天,耳根子還未清淨下來,反倒瞧見自己妻子與女兒抱成一團狼狽哭泣,他輕嘆口氣,上前拍拍妻子的肩膀,聲線溫和:“行了,眉眉,別再掉眼淚了,你再哭下去,咱女兒可就更難過了啊!”

沈眉一聽這話立即擦了擦眼淚,卻是杏目怒瞪:“你還說呢,這還不是你造的孽?”

一雙兒女還在場,沈眉說話這樣口無遮攔的,路文振不禁深吸口氣,臉色黯了黯。沈眉自知失言,即刻轉移話題:“老公,你說現在該怎麽辦?”

“你別管了,這事交給我,我不會讓婵娟受委屈的!”

回到房間後沈眉追問路文振的對策,路文振左右而言他,沈眉的急脾氣又上來:“我不準你去見簡語西!”

路文振對待家人素來是溫和有度,對沈眉更是寵愛有加,這二十年來除了那件事之外,沒讓她受過半分委屈,思及簡語西,路文振心髒劇烈跳動一番,他分辨不得那是什麽情愫。沈眉的咄咄逼人讓路文振止不住皺了皺眉,他最怕她的糾纏不休,索性順着她的話接了去:“好,我不會跟她見面的,你放心!”

————

簡潔這晚睡眠極不好,從十點輾轉反側到午夜才終于有了睡意。

可睡着之後,又開始持續不斷的做夢,一幕接一幕的。

夢到兒時救助她于危難中的雪人王子,夢見母親被陳愛國追着滿屋子打,夢見母親偷偷躲進房間裏擦眼淚,那時七歲的簡潔瞧瞧推門進入,簡語西慌裏慌張的将一張照片藏于身後,那張照片上母親身邊男人的模樣簡潔并未看得仔細,只是隐約記得那是位豐逸清朗的男子。

鏡頭迅速切換,她仿佛又看見香港那晚荒謬絕倫的情境,路婵娟得意的笑顏,吳庭威驚慌失措的表情。最後那幕,簡潔夢到自己大着圓滾滾的肚子去超市為寶寶購置生活用品,卻意外撞見路婵娟絕美卻詭谲的笑靥,輕擡雙臂,卻重重向前一推,她便從樓梯上滾落,嫣紅鮮血瞬時染滿了整片思緒。

簡潔驚醒時背部涼涼的沁出許多冷汗來,冷氣高風送過來,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方才的噩夢讓她心有餘悸,她撫着胸口長長順氣,起身去拿擱置在兩米之外的手機。張景今晚尚未歸家,簡潔猜想應是今晚賽車比賽結束的晚,只是景兒常以夜班未有晚歸,不知思想保守的張輝知曉真相後會如何責罰她。

簡潔在心髒狂跳不止的驚恐中撥通吳庭威的號碼,那端的他明顯是睡意濃濃,等她出聲幾秒後,才算是清醒過來:“簡潔,怎麽了?怎麽會這麽晚打電話來?是不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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