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5)
就留下來,住在吳庭赫少時的房間。婚後起兩人都是住在吳庭赫另外置辦的房産內,只偶爾會回吳宅住上幾日。
傭人伺候盛夏梳洗後,吳庭赫将她抱上床,為她蓋好被子,自己則躺在房間的長沙發上。
盛夏眼睛眨了眨,朝他笑笑:“今晚還是睡在床上吧!”她摸了摸女兒的臉頰,“如果優優早上發現你睡在沙發上,又要問東問西了,你知道的,咱們女兒很聰明!”
吳庭赫躺到床上,與盛夏之間只隔了吳優優小小的身體。他突然覺得恍惚,自己當初擔起這份責任,究竟是對還是錯?
唐辭打電話來時已是夜深時分,五歲的吳優優聽見急促的手機鈴聲從夢中驚醒,哇哇哭了起來,盛夏立即轉醒,打開床頭燈,抱着女兒輕聲安撫。
吳庭赫面色平靜的按下接聽鍵,只聽得兩句話,眸子瞬時如風暴襲來,不過一秒鐘便歸于平靜。他慢條斯理穿戴好衣服,轉身朝盛夏笑笑:“有急事,我需要趕過去處理。”
吳優優抽噎着抓住他的衣角:“爸爸,我怕,你別走……別走……”
吳庭赫微笑摸摸優優的頭發:“爸爸去去就回,你乖乖陪媽媽睡覺,如果媽媽晚上不舒服了,你記得按爸爸給你的警鈴,叫隔壁的阿姨過來,知道嗎?”
吳優優極不情願的點頭。
盛夏聲音幹澀:“一定要去嗎?”
吳庭赫溫和道:“你和優優好好休息吧。”
——
唐辭沒有騙他,丁小绫果然喝得酩酊大醉,她不常喝酒,在酒桌上讓酒的功力亦是一流,只有心情特別糟糕無處纾解時,才會用酒精麻痹自己。
酒吧裏哄鬧一片,性格與身份使然,吳庭威對于此類地點向來是敬而遠之,今日是不得不破了例。
唐辭見到吳庭赫,仿佛看到了大救星:“我的天,你終于來了!”
吳庭赫神色平靜,眸子四處掃了一番:“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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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辭朝酒吧中央的舞池點了點下巴:“喏,那不是!”
丁小绫自幼習舞,身姿妖嬈,跳起舞來甚是動人,再加上一雙筆直修長的雙腿,引得周圍一群男人垂涎三尺。
吳庭赫輕輕蹙了蹙眉,又淡然對唐辭道:“帶她出來!”
唐辭扶額,難得愁眉苦臉的:“我的天,如果我搞的定她,就不會叫你來了。你總不會希望我每次都拿着鎮定劑出場吧?”他知道吳庭赫在擔憂什麽,于是補了一句,“放心,這地方烏煙瘴氣的,嗑藥的吃冰的大有人在,誰能認得出你這市委書記來!瞧瞧,你再不帶她走,待會兒給人占了便宜去,可變怪我沒提醒你!”唐辭再次将視線投向舞步妖嬈的丁小绫身上,眸子裏意味不明。
吳庭赫性情溫和,處事素以以柔克剛為名,然而骨子裏卻又有極強勢的一面,譬如此刻,他徑直撥開人群,一把抓住丁小绫,二話不說便往出走。
丁小绫雙頰酡紅,被他捉住手臂那刻輕輕掙紮了一下,他反倒握得更緊,丁小绫興許是真的喝醉了,忽然沖他笑笑,一如既往的張揚明媚。
吳庭赫心中倏然騰起股莫名的情緒。
有醉漢上前攔人,吳庭赫溫文爾雅一笑:“先生,請您讓個路!”
那人目中無人似的撸起袖子,張牙舞爪的在那裏比劃:“這女人是老子的,你*他媽算是哪根蔥?”
丁小绫不知情似的呵呵笑,吳庭赫收緊了握住她的大掌,嘴角的笑容依然存在,仍是那副清逸文雅的做派,只是忽的擡腳踹出,那男人竟生生連退幾步,直至摔倒在地還保持傻愣的表情。
吳庭赫拉着丁小绫疾步走出舞池。
臨近出門時丁小绫悄然回首,隔着人潮沖唐辭扯了扯嘴角。
唐辭倚着吧臺,右手持一杯紅酒,緩緩遞至唇際。
他看到丁小绫最後的唇形——謝謝。
————
吳庭威接到消息,簡潔會在周二下午兩點抵達機場。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而這短短一月于他而言如世紀般漫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集結在心頭,他雙手緊握住方向盤,長時間盯住出口處的眼睛因疲勞而酸澀,他阖上眼皮甩了幾下頭,睜開眼的那剎那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朝思暮想的身影。他急切而緊張,打開車門腳卻無法踏地,就那麽短短的一個怔忡,竟看到張景自候機大廳走出,随行的還有他最不願看見的任躍。
簡潔依然是那般清瘦秀麗,笑時眼角微微彎起,她并非傳統的大眼睛美人,只是那雙眸子晶亮晶亮的,仿佛含着一汪碧水,而她的笑容亦不屬于張揚明媚型的,淡定中透着羞澀,從容中含着嬌怯。
吳庭威有多愛簡潔那笑容,就有多恨此刻在任躍面前展現笑顏的她。
當吳庭威下車後朝自己所處位置前進而來時,簡潔選擇了視若無睹,随同任躍三人往停車位走去。
張景興致高昂的表達出自己對賽車寶貝這工作的熱情與喜愛,張牙舞爪講述各種賽車比賽的驚險趣事。為簡潔提着行李的任躍漫不經心瞥了眼張景,道:“景兒,別怪老哥我沒提醒你!按照姑父那三百年前的老古董性格,如果讓他知道你打扮得跟小妖精似的大晚上的招蜂引蝶,難保不會把你剃度了送尼姑庵去!”
“去去去,我自食其力,我自力更生,我行得端做得正,我問心無愧,我……”張景瞧着任躍愈來愈盛的笑意,真恨不得給沖上去給他兩拳,可無奈她的那點跆拳道還是任躍手把手教的,獅子門前班門弄斧那是會被KO的。可張景也是有法子治任躍的,她攥着簡潔的胳膊怏怏撒嬌,簡潔一定會幫她圓上兩句,這時那牙尖嘴利的堂哥每每笑得像只小傻子。
吳庭威三步并作兩步急速繞至三人面前,再次被簡潔無視時他的怒意已完全被傷感覆蓋。任躍走兩步頓住腳步,想了想還是轉身走回至吳庭威身旁,“二哥,放手吧!”
“放手?為什麽?”吳庭威哼笑,“我不要!”
任躍也笑,“路婵娟懷孕的事情小潔還不知道呢,可是……她早晚會知道,你說對不對?”
“任躍,你敢——”吳庭威怒急。
任躍不想再起争執,快速往後退兩步,“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她的,但是,你能保證小潔她永遠都不知道?等路婵娟大着肚子出現在報紙頭條的時候,小潔她受到的傷害會不會比現在更嚴重?二哥,你不能這麽自私!”
——
是夜,月光皎潔,梧桐葉茂,璀璨的星光鑲于墨黑天際,盈盈泛着光。
簡潔身穿白色雪紡睡衣,雙手抱膝一夜無眠。
吳庭威游蕩于市內有名的聲色場所,醉意濃濃。
任躍手持高腳杯,微微含笑啜飲任老爺子珍藏于地窖三十年的紅酒。
路婵娟惬意躺于按摩椅上,眼角上揚,那粒美人痣隐在笑容裏妩媚迷人。短信提示音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悠然翻開信箱,那絲絲笑意凝結在嘴角,化作無盡的憂傷。毫不猶豫,點擊删除,阖目,一顆心在夜裏翻滾不停息。
——
消失的整一個月簡潔獨自待在桂林,青山綠樹郁郁蒼蒼,清水泛舟怡然自得,心仿佛也平靜下來,細細思考了很多問題,那萬事皆若是黃粱一夢,美好與辛酸在夢中交織,時而歡笑,時而落淚,人間百态,皆在其中。回去後所做第一件事便是辭去事業單位的工作,那日子雖過得穩當,但并非她理想中的生活。畢業時選擇那工作,一方面是張輝的說辭,更多是為有閑暇時間照顧母親,現在簡語西生活已有了着落,簡潔那顆向往成為室內設計師的心又蠢蠢欲動起來。
因為相關工作經驗不足,簡潔想找份薪水可觀的工作不大現實。整整一個禮拜東奔西走的,也未遇到合适的機會。簡潔大感受挫,郁郁寡歡之際竟收到其中最大一家公司的電話,只進行了簡單的一輪面試,便通知她随時皆可到公司上班。
簡潔受寵若驚,當即點頭連連道謝。她的好心情持續到在砂鍋店“偶遇”吳庭威結束。
正是用餐時間,又是狹窄街道的小店面,木質的長方形小桌邊擠滿了人,簡潔身側的那女孩兒剛好吃完了離開,臨走時還羞答答瞧了眼面無表情矗立多時的吳庭威。
簡潔恍若未聞般垂眸吃着熱氣騰騰的砂鍋粉,吳庭威靜坐在那裏瞧着她吃完了半份,突然起身離開。簡潔邊吃邊埋怨着老板将微辣粉做成了麻辣粉,直辣得她雙目盈滿淚花,紅腫的嘴唇打着哆嗦。
——
吳家路家幾位老人的聯合夾擊幾乎讓吳庭威無力招架。可最後令他動容的卻是路婵娟的眼淚和她顫抖的指間捏着的那張B超。那還未成形的生命一點點牽動吳庭威心底的那根弦。他不想要這孩子的想法始終無力說出口。
祁思嘉勸解他:“作為男人,就必須有擔當,木已成舟,哪有棄之的道理?”
吳庭赫卻如此說:“千萬不要像我這般,一失足成了千古恨!人吶,該自私的時候,就應當自私!”
直至載着路婵娟駛向婚姻登記處時,吳庭威仍覺思維混沌。
路婵娟卻是欣喜至極,短暫的路程裏她不斷暢想着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景象。車子遇到紅燈時停下,路婵娟在十字路口見到一對年輕的父母抱着雙兒女過馬路,心裏不禁甜蜜如灌入蔗糖。
“庭威,你看,那家人多幸福啊!”路婵娟的聲音透着無法言喻的欣喜。
吳庭威順着她的目光瞧過去,心中更加煩悶,淡淡的“嗯”了一聲。
路婵娟心頭顫了顫,假裝未發覺他的冷淡與抵觸,兀自擡手覆于他掌控方向盤的手背上,望着他的側臉甜甜的笑:“以後,我們一家三口一定會幸福的,對不對?”
“嗯。”他不鹹不淡的低哼出聲。
“一定會的!”路婵娟再次将視線投向那笑容幸福的妻子身上,結婚後,她也會是一個好妻子,亦會有一雙可愛至極的兒女。
☆、晉江獨發
路婵娟錯愣站于婚姻登記處,周身一對對情侶進入又走出。
垂手可及的幸福竟然一霎那間又消失無蹤。
趙旭東接到電話後馬不停蹄趕來,面色慘白的路婵娟跟随他上車,直至車子跟随車潮駛入長龍中,不過半分的時間,路婵娟卻如同發瘋般扯過趙旭東掌控方向盤的手,狠狠地朝他手腕咬了一口,牙齒陷進肉中,血腥味彌漫于唇齒間,她方覺得解恨。
等路婵娟陰鹜着臉頰放開趙旭東的手,他額頭已滲出豆大的汗珠,甩了甩手掌,強忍痛意,終究是詢問,“孩子——是誰的?”
路婵娟緊握拳,冷冷掃他一眼:“是吳庭威的!”
——
晚餐後簡潔陪簡語西在小區內散步,簡語西向簡潔講述小時候發生的一些趣事,母女倆相談甚歡。
路婵娟表情冷凝的倩影出現時,簡潔的第一反應便是将母親護于身後。
“你來做什麽?”
夜風吹得梧桐樹葉沙沙作響,路婵娟褐色卷發随風飄舞,絕美的臉頰在暗夜裏顯得近乎妖異。
路婵娟的理智修養已被憤怒沖洗得幹幹淨淨,“你說我來做什麽?”
簡潔淡淡道:“我怎麽會知道?”
路婵娟冷笑:”呵,簡潔,收起你這副假慈悲的面具吧!如果不是你從中作梗,庭威他怎麽會把我一個人丢在婚姻登記所?讓我成了天大的笑話?”
簡潔倏的瞪大了眼睛,聲音低如蚊吶,似是喃喃自語:”結婚?”呵,他竟要跟路婵娟結婚了?簡潔眸子裏有銳光閃過,聲音卻冷淡:“你們兩個的事情,跟我有何關系?”
路婵娟咬牙切齒步步逼近,“別假惺惺的了!吳庭威沒來找你?我可不會相信你的假話!”她突兀的沖上去攥住簡潔的雙臂,惡狠狠地施力搖晃:“快說,他在哪?”
簡潔掙紮,蹙眉道:“我說了,我不知道!”
路婵娟瘋一般的加大了力氣,仿佛中了魔咒:“你快點告訴我,他在哪?”
簡語西見女兒吃痛掙紮不得,護女心切的她向前一步拽住路婵娟重重的甩了她一巴掌,路婵娟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長大,父母兄弟對她皆是視若珍寶,這一掌當場讓她蒙住,簡潔錯愣一秒,迅速掙脫,擋在簡語西身前。
路婵娟氣急,反手不留餘力給了簡潔一巴掌。還欲給第二掌時,簡潔忍無可忍抓住她的手臂推了一把。路婵娟顯然是沒想到簡潔會還擊,她還穿着十公分的細跟鞋,腳腕輕輕崴了那麽一下,整個向後跌倒,三秒後捂着肚子叫痛。
簡潔下意識認為路婵娟是故意假裝,可見她表情着實痛苦,不由得心慌意亂起來。
不遠處在車背後接電話的趙旭東轉過身來剛好撞見此幕,來不及跟電話那端的人道別匆匆挂斷,急速跑去抱起路婵娟,殺人般的目光掃了眼簡潔。
簡潔極擔憂,轉身勸說母親也回家,她随同趙旭東送路婵娟去醫院。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時,坐于長椅的簡潔心瞬時仿佛被澆上一桶冰水。
護士小姐走出來問道:“誰是病人家屬?”
趙旭東立即上前:“婵娟她現在怎麽樣了?”
護士小姐道:“病人情緒受到嚴重刺激,再加上宮外孕造成的出血狀況,目前情況比較緊急,你們兩個誰是病人家屬?需要簽署手術同意書!”
趙旭東望了眼緊閉的手術室門,不敢擅自做決定,立刻向沈眉打電話詢問,不足一分鐘的時間後他沉靜的簽署了名字。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簡潔嘴唇幹燥而疼,置于膝上的手指緊緊蜷住,心髒劇烈跳動,她仰頭看向趙旭東,目光幽幽,“宮外孕?她……路……婵娟她…懷孕了?”
趙旭東眸色深沉,慎重點頭。
簡潔一顆心如堕入十八層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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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路文振沈眉夫婦匆忙趕來時,路婵娟的手術仍處于進行中。
沈眉急切的向趙旭東詢問狀況後,才注意到一旁的簡潔。沈眉當即便将女兒出事與簡潔聯系在一起,憤恨上前兩步,狠狠甩了簡潔一巴掌,仍因路婵娟懷有身孕處于震驚中的簡潔尚不知躲避生生接下這一重掌,右側臉頰浮現清晰的五指印。
沈眉仍覺不解心頭憤恨,咬牙切齒侮辱道:“你跟你媽媽簡語西一樣,都是賤人! 你們母女倆怎麽就這麽惡毒?見不得我們路家好過不是?”
簡潔眼中泛着淚光:“阿姨,您說話請注意分寸,不要自以為高貴,就輕易踐踏別人的尊嚴!”
沈眉冷笑:“尊嚴?簡語西她配有尊嚴麽?至于你,把我女兒害成這樣!你--”她說話間又揚起手來。
同一時間同一空間內,趙旭東心煩意亂冷眼旁觀。
路文振仔細打量眼前這似曾相識的女孩兒,眸子劃過異樣光芒。
而剎那間出現的吳庭威擋在簡潔身前,代她接下這一掌。
是趙旭東通知吳庭威趕來醫院的,而此刻為路婵娟感到不值得的趙旭東揚起拳頭欲揍讓她流淚的傷心人。
吳庭威護着簡潔轉到一邊,趙旭東撲了空,轉過身又出拳,吳庭威矗立于簡潔身前,擡手擋住趙旭東直直投來的拳頭,冷眼道:“旭東,我不欠你什麽,別逼我動手!”
趙旭東冷冷收回拳,不解氣的推了推無框眼鏡。
沈眉揚聲道:“庭威,你居然為了這小賤人如此欺負婵娟!她肚子裏還有你的孩子吶!”她說着眼淚止不住落下,一直沉默不語的路文振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妻子,目光深深瞅了眼縮在角落的簡潔,又轉眸看向吳庭威:“庭威,你太讓我失望了!”
吳庭威沉吟瞬時,沉聲道:“伯父,千錯萬錯我一力承擔,與簡潔無關!”
沈眉仍欲發作,被吳文振制止。這時手術室門被推開,路婵娟面無血色被推推出,她疲憊的眸子睜開望向焦急的沈眉,“媽……”
沈眉用力握住女兒的手。
當路婵娟看見吳庭威時,沉寂的眸子裏閃過希冀之光,然而那微弱的光芒卻在瞥見簡潔時化為銳利的長劍,她情緒倏的激動起來,可體力不支,氣喘不止,只顫抖着手指指向簡潔。
簡潔咽了咽幹疼的喉嚨。
沈眉尖刻道:“你給我滾!”
路文振緊緊蹙起眉頭。
趙旭東這時走出來道:“庭威,你先帶簡潔離開,婵娟剛動完手術,不能受刺激!”
沈眉不願吳庭威離開路婵娟的視線,但無奈路文振示意她适可而止。沈眉憤然瞪了簡潔一眼,又埋怨的看了眼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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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潔拒絕吳庭威的攙扶,下樓梯時一腳踩空,幸好手掌及時抓住欄杆,才幸免于受傷。
吳庭威太陽穴突突直跳,伸出去的手被簡潔無情推開,直到走出醫院,簡潔方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望着他,那沉如死寂的目光直讓吳庭威覺得毛骨悚然。
“你回去吧,你現在應該做的是陪着路婵娟,她懷了你的孩子,孩子沒有了,她一定很傷心!”
吳庭威從未有過這樣無力的時刻,他無力辯解,甚至不知該用何态度面對簡潔,他想抱住她,告訴她他的心裏只有她一個人,香港酒店那個意外他根本毫無印象,那晚的确是路婵娟送他回去的,他其實在酒桌上已醉意濃厚,可路婵娟執意道自己對度假村開發産生了新的靈感。
吳庭威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度假村酒店的餐飲問題上。他完全不知為何一覺醒來,路婵娟裹着浴巾坐于床上,而他衣冠不正的被簡潔撞個正着。
要怎麽解釋?
誰會相信?
連他自己都不敢篤定!
“對不起。”吳庭威壓抑的嗓音微微顫動。
簡潔恍惚笑笑:“沒什麽好對不起的!對了,聽說你們要領證了,恭喜啊!結婚的時候記得通知我,我一定送個大紅包!要不然怎麽對得起這兩年你在我身上下的心血呢!”
吳庭威掩不住的傷痛與悔意:“簡潔,不要這樣可以嗎?”
簡潔抓了抓頭發:“好了,你快回去吧!我得走了!”轉身的那瞬間她無聲長長吸氣,喉嚨疼澀得仿佛含着血腥味道,眼眶酸極,努力瞪大眼睛扯着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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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婵娟身體虛弱,仍然極力維護吳庭威,沈眉恨女不成鋼,但此時必定是心疼大于責怪,剛說了幾句重話便又開始流淚。路婵娟 反倒安慰起母親來:“媽,我沒事,又不是什麽大病,你別難過啊!”
路文振素來喜怒不形于色,外界對他的評價多為性格溫和儒雅,行事卻殺伐決斷。此時他瞧着自幼被當作心肝寶貝寵愛的女兒病怏怏躺在病床上,心可勁兒糾結在一起,眉頭也緊緊蹙起。
路文振沉聲叫吳庭威跟他出病房門。
路婵娟使勁渾身力氣也無法坐起身,只得半撐着身子喊道:“爸……”
路文振溫善朝女兒笑笑:“放心,我可舍不得責怪我女兒的心肝!”
趙旭東心碎成一地的玻璃渣。
事實上路文振是看着吳庭威長大的,也很看重這孩子的品性和能力,可自己的女兒受到如此大的傷害,他心裏豈會有不生氣的道理,然而路文振也知曉此次吳庭威同意去領證,實屬受壓過大逼不得已,即便臨場退卻,他們路家也絕不可将責任一并推到吳庭威身上去。更何況女兒的流産本也是無法預料的。
路文振沒說幾句重話,只是問吳庭威預備如何處理此事。
吳庭威将頭埋在雙掌裏,沉默半晌,終于猩紅着眼擡頭,聲音略顯得嘶啞顫抖:“伯父,婵娟就像我親妹妹一樣,出了這事,我心裏比誰都難受,哪怕是讓我上刀山下油鍋我都不會眨一下眼睛,可是結婚……對不起……”
剛好趕來的吳江聽到二兒子這'混賬話',血氣一股腦往腦門沖,疾步走過去沖吳庭威便是一腳,吳庭威沒個防備,摔倒外地時仍有些愕然。
祈思嘉雖亦是覺得小兒子行事見妥當,可也見不得他被打,拉起他護在身後,沖着丈夫喊了一嗓子:“幹嘛呢!我兒子如果再受傷,小心我跟你沒完!”
吳江捂着胸口喘粗氣,祈思嘉又後悔自己的大吼大叫了,連忙走到丈夫身邊攙扶着。
“你這個臭小子,是想氣死我呢?”吳江瞪大雙目,氣勢洶洶,轉而沉聲對老友路文振道,”老路,你放心,我們老吳家只認婵娟這兒媳!也一定會給你們滿意的交代!”
☆、晉江獨發
簡潔企圖以忙碌的工作麻痹無法控制的神經末梢,翌日便去公司報道。整一個禮拜下來,那家公司同事對她的唯一便是沉默寡言的工作狂,十足的怪人。
怪人遇見怪事也多。
起先是電腦被同事小美“一不小心”撒了杯白開水,熬夜到午夜整出的設計圖霎時間付諸東流,小美緊張得都要哭出來,簡潔實在是狠不下心責罵她,只得打碎了牙往肚裏咽。
而後是午餐辦公室集體叫外賣,所有人的飯菜皆是美味可口,唯獨簡潔那份外觀慘不忍睹味道人神共憤,讓她難以下咽。
最後讓簡潔徹底心寒的便是被搞得一片狼藉的辦公桌,文件被撕的粉碎,凳子七分八裂。
簡潔沉靜的擡頭掃視辦公室內的人,只見衆人皆是閃躲的目光,慌亂垂頭忙自己的工作。第八天簡潔終于忍耐不得去向經理辭職,那三十歲半禿頂的男人竟似長長舒了口氣,送瘟神般将她送走,最後卻還是提醒她道:“簡小姐,你究竟是惹上誰了?”
簡潔離開後,經理擦拭着額頭的冷汗考慮多時,撥通某電話:“任總啊,您這可千萬別怪我啊,您安排的那尊冷菩薩,我這小廟供不起啊!這才剛來一周,我這辦公室都要被人給拆了!”
傍晚時分,西落的大太陽挂在高樓中央,夕陽染紅了半邊天際,簡潔抱着紙箱不知何去何從。她不敢回家,怕簡語西擔心。想起前日張景曾邀請她去東郊看賽車比賽,于是打了車過去。
這時間點堵車極嚴重,接近八點才終于到達終點。夜色正盛,人潮卻湧動,口哨聲歡呼聲随時響在耳側,這裏人的裝扮在簡潔看來是有些稀奇古怪的,她在環形路口的正中央看到打扮得極性感的景兒,突然間明白了任躍當時的形容,這女孩兒一旦卸下純淨的僞裝,俨然是個迷人的妖精。
張景揮動手中的旗幟,吹響口中哨子,五輛跑車駛入車道。她這時笑嘻嘻的跑去簡潔身邊,勾上簡潔的肩:“姐,還好來得及時,否則要錯過今晚的大戲碼了!”
簡潔興致不高:“誰比賽?”
張景極興奮:“城南祁少銳,城西路向南,還有幾個不知死活陪跑的!”
簡潔低低的“哦”了一聲。
張景搖搖她的肩,豪氣道:“姐,算了,那小破公司咱就不去了!又掙不到幾個錢!要不這樣,你跟我混,我罩着你啊!”
簡潔忍不住笑笑。
張景摸摸飛揚的短發,仰頭道:“哎,你不要不信啊,我景兒那可是遠近聞名!”
簡潔含笑點頭。
當第一輛賽車抵達終點時,現場一片歡騰,第二輛跑車以3秒的差距随後而至。
張景激動得狠狠抓了下簡潔的肩膀,簡歷吃痛,張景抱歉笑笑。
路向南自認輸的心服口服,笑道:“九哥,我甘拜下風!”
祁少銳亦是笑意滿滿:“得了,你可就別揶揄我了,你是拿賽車當玩票的,我可是靠這玩意混飯吃吶!”
帥氣逼人英姿飒爽的兩人踩着一地歡呼的少女心款款走來。
祁少銳雙臂交叉抱于胸前站定于張景身側,輕咳兩聲,眸子裏滿是得意的味道:“怎麽樣?景兒美女?”
張景完全不見了方才的激動與欣喜,滿不在乎的“切”了一聲。她這副傲慢無禮的模樣祁少銳已經習以為常,然而每次遭到此待遇,性急的祁少銳都不免有想跳腳的沖動,他斂住笑意,說話間有憤恨與得意交織的情緒:“哼,不管怎麽說,你打賭輸了——”他忽而斜挑嘴角,微微偏過頭,手指點了點臉頰,“快點!”
周圍的口哨聲與歡呼聲愈來愈盛,一群人又是拍掌起哄,又是哈哈大笑的。
絲毫未見怯場的張景悠悠瞥了祁少銳一眼:“敢不敢玩點大的?”
祁少銳還沒來得及思考,張景倏地傾身向前一步,踮起腳尖,伸出手臂勾住祁少銳的脖頸,驚人的在他唇上印上一吻。在他愕然呆愣的瞬間,張景已大搖大擺走向更衣室去換便裝。
路向南掩唇輕咳,提醒道:“兄弟,你被強吻了——”
祁少銳顫抖着手指點了點嘴唇,回憶起方才那溫潤滑膩的觸感,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低低咒罵一聲:“居然敢吃小爺豆腐?”轉身追張景而去。
氣氛更是一浪高過一浪。
簡潔亦是忍俊不禁,耳畔卻突然響起譏诮含笑的男音:“這麽快就辭職了,真無趣!”
身側只有一人,簡潔自是分辨得出這話出自于身旁的路向南之口。路向南?城西?路家?
路向南危險的笑:“我姐前天剛出院,托你的福,身體恢複不錯!”
簡潔随着路向南逼近的腳步悄然後退,腳後跟被一塊兒小石頭絆着,整個人朝後仰去。路向南眼疾手快傾身箍住她的腰,手臂一使力,簡潔額頭撞上他堅硬的胸膛,她立刻推開他,往旁邊挪了挪。
路向南伸出長腿朝前方地面一踢,那小石子騰騰朝前翻滾而去,“對付這種障礙物,就應該一腳踢開,你說,對不對?”
簡潔忽然間覺得頭暈犯惡,“你們姐弟倆行為舉止還真是如出一轍!”
路向南聽出她言語中揶揄的味道,臉色比先前更陰寒:“二哥不是眼睛有問題便是腦袋有毛病,居然放着我姐不要,去選你這種女人?”
簡潔冷淡道:“你如果感興趣,不妨去問吳庭威本人!”
路向南嗤的一笑:“果然是牙尖嘴利,我媽果然是沒說錯!像你這種女人我見得多了!自以為有幾分姿色,便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恨不得全世界的男人都成為你的裙下之臣!”
簡潔突然覺得一口氣上不來,撫着胸口大口喘氣。
張景終于擺脫祁少銳的糾纏時,便看到簡潔捂着胸口蹲在地上,臉色通紅。她立即飛奔過去,詢問簡潔的情況。
祁少銳建議送簡潔去臨近的醫院檢查一番。
醫生告訴簡潔已有兩月身孕時,所有人皆是錯愣于原地。
——
張景抖着手扯了扯祁少銳的衣袖,咽了咽喉嚨道:“我姐她……懷孕了?”
祁少銳慎重點頭,沉吟一瞬,問道:“二哥的?”
張景瞧了眼面色蒼白的簡潔,擡手朝祁少銳後腦勺拍了一掌:“閉上你的嘴巴!”
祁少銳又疼又氣憤:“你是不是女人啊!”
張景白他一眼:“我是貨真價實的女人,不過你是不是男人……我可就不清楚了!”
祁少銳幾乎被氣到吐血,張景懶得同他繼續争執,扶着簡潔站起身:“姐,咱們先回家!”
簡潔自打聽到那醫生宣布她懷有身孕後一聲不吭,張景不免覺得擔憂。
路向南握緊了拳頭,擋住去路:“不準走!”
張景與路向南雖無深交,卻也接觸過幾次,他年紀雖輕,但處事還算是穩當,亦無尋常公子哥的蠻橫嚣張,只是極其維護家人。想必簡潔與吳庭威之事路向南已摸得一清二楚,張景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路少爺,你現在的行為不覺得很可笑麽?吳庭威尚未娶妻,跟誰在一起跟你路家有何關系?再者說了,路婵娟她說懷孕就懷孕了,我們怎麽知道孩子是誰的?如果我是你,一定将今天這事埋心裏捂着,也不會跑回家去嚼舌根子,你姐她剛出院,可經不起刺激!”
路向南幾乎被張景的話激怒,惡狠狠地便要上前,祁少銳及時攔住,賠笑道:“向南,張景就這脾氣,誰惹她不痛快了,說話就是逮誰咬誰!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路向南隐忍的擡手整理衣領。
張景揪起祁少銳的右側耳朵,陰側側道:“你罵誰是狗呢?”
祁少銳扯掉她的“狗爪”,呲牙咧嘴的摸着紅腫的耳垂,“靠,耳朵都被你揪掉了,是不是女人吶你!”
祁少銳形象大壞,尴尬的沖路向南笑笑,又誠心道:“她雖然不靠譜,但是剛剛有句話說對了,你姐剛出院,還是別再刺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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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語西知道簡潔辭職時并無責怪之意,反倒笑呵呵道:“沒關系,正好陪媽媽多聊聊天!你可不知道,我整天多無聊!”
張景故意撇撇嘴:“西子阿姨,我陪你聊天你不開心哪?”
簡語西溫柔笑笑:“開心!只不過……景兒你最近常常接到電話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也不知道哪裏的吸引力有那麽大,竟然讓我們景兒朝思暮想的!”
簡潔邊削着蘋果邊打趣道:“媽媽,也許咱家景兒朝思暮想的是某個人呢?”
簡語西做了然狀:“是嗎?快點尋個時間帶回家給我和你爸爸瞧瞧!”
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