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順着他的目光,簡潔看到了一步步走來的吳庭威。筆挺剪裁的西裝,英俊淡漠的臉龐,走路時永遠心無旁骛直盯前方的烏黑雙眸……真的好熟悉。
丁駿吹着口哨鼓掌:“吳少,果然是夠男人,還真是單槍匹馬就來了!”
吳庭威冷睨他:“對付你們兩個人渣,一個人足夠了!”
陳愛國恨得咬牙切齒。
丁駿聳肩,笑容卻更為詭谲:“你确定是一對二?”
簡潔心撲通狂跳,丁駿自然是萬事做足了準備,眼睛四掃,有身影圍上來,她脫口而出:“你快點走!他們人太多了!快點走!”
丁駿反手給了她一巴掌,陰森森笑着:“男人說話的時候,女人應該保持沉默。”又替她輕抹去嘴角的血絲。
簡潔覺得這人心理有些變态因子。
吳庭威眸色悄然加深:“丁駿,找一個女人麻煩,算什麽男人?有種就單挑!”
丁駿撇撇嘴:“單挑?Nonono,那一點都不好玩,我最愛看——群毆!”拔開匕首,尖利的刀刃抵在簡潔白淨無暇的脖頸處,輕輕滑動,鮮紅的血液慢慢溢出。
吳庭威別無選擇。
黑色皮箱被人拿給丁駿,丁駿眼神示意陳愛國檢查。陳愛國雙眼發光,打開箱子檢查了最上面那層,手指來回摩挲着錢幣,埋着頭貪婪的深呼吸進錢幣獨有的氣味。
贖金确認。
簡潔微仰着頭,冰冷的刀刃傳來陣陣寒意,她已無懼意。可是當看到倨傲自信不可一世的吳庭威被人拳打腳踢卻不還手時,眼淚止不住滾落:“吳庭威!你還手啊……你還手啊……”
隔着紛紛落下的拳腳,吳庭威望着梨花帶雨的簡潔,心中有個念頭卻仿佛漸漸明朗,身體的疼痛似乎在慢慢消失,嘴角的淺笑愈來愈動人。
簡潔看着一拳拳一腳腳打在吳庭威身上,而他竟極力克制着未叫出一聲痛,那目光幽幽的瞧着她,仿佛隔了千山萬水卻又像是近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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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重重挨上一腳,吳庭威禁不住悶哼,口中吐出半口血,血跡沿着嘴角跌低落在白色襯衫衣領,然後溢開,紅得妖豔。
丁駿大約是太過痛快了,抵着簡潔脖頸處的手指已撤走,雙目圓睜,瞧着吳庭威被慘打,他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那幾個打手怕事情鬧大了,于是相互交換眼神決定先就此收手。
簡潔手腕的繩子終于在她不懈的掙脫下滑落至地面,她瘋了似的起身推開一臉快意的丁駿,沖過去抱住躺在地上糾結着俊臉的吳庭威。她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跡,淚水順着臉頰下巴打在他的眼睛裏,酸澀極了。身體各部位不斷傳來痛感,可他卻驀地笑了。
丁駿心頭怨氣未消,正打算再來次武力襲擊。卻不想一輛黑色越野車憑空從工廠未封閉的側牆沖進來,直直撞向那幾位打手,幾人色變,四處亂逃。丁駿暴露成為越野車下一個目标,于是拎着箱子往小門逃去。陳愛國瞧着形勢突如其來的轉變,腦袋一時運轉不動,直到看見任躍和路婵娟一行人從車上走下,才吓得屁滾尿流的逃跑。他腿腳不便,沒跑個幾步便被地上的石磚絆倒,剛想站起來卻被人猛踩着後背壓下去。
“躍哥,這家夥怎麽處置?”
任躍瞟了一眼:“送公安局!”想了想,又加了句,“讓他吃一輩子免費飯!”
陳愛國憤恨而揪心的哭天搶地。
——
路婵娟看着傷痕累累的吳庭威,不禁氣從中來,顧不得什麽優雅高貴的氣質,一把将簡潔推開。
簡潔長時間未進食,精神狀态亦是差得很,任躍本想扶她去休息,但別不過她要守在手術室門外。
路婵娟被'手術中'三字擾得心慌意亂,回想起吳庭威暈厥時從擔憂轉為心安的眼神,更覺得如臨大敵。今天中午她攔不住吳庭威離開,于是在他走後立刻打電話通知了任躍,寄希望于任躍的英雄救美,可沒想到吳庭威卻已深複重傷。
吳庭威的傷太重,路婵娟當即擡手想甩簡潔一耳光洩憤,卻被任躍适時攔下。
任躍一直是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雖是嘴上不饒人,卻也沒見過他如此冷然冰冷的一面:“不準你動她!”
路婵娟憤憤收回手掌,轉回座位不再言語。
手術一直在進行。
簡潔呆呆的等候,滴水未進導致她思維都混亂。她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抱緊了雙臂。
任躍叫人送來了黑米粥,用瓷勺舀了喂她。她不肯吃,他也不肯收回手,僵持了好大會兒,簡潔才接過粥碗喝了幾口白湯。将碗遞過去的瞬間手腕突然使不上力氣,下一秒粥碗跌落至地板。
顧不得清理褲腳的印記,任躍抱着暈倒的簡潔進了病房。醫生來檢查過後說并無大礙,只是身體太過虛弱以及精神壓力過大引起的,适當休息即可。
任躍守在病床,而她緊閉雙眼躺在病床上,靜靜地瞧着她,緩緩靠近,唇一點點逼近,卻在觸碰她朱唇前停下。苦澀的笑了笑,坐在病床前的木椅上,捉住她的右手微擡起然後輕輕阖上雙眼,吻終于落在她的手背。他……終究是晚了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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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庭威睜眼環顧病房四周,視線落在趴在病床邊休息的路婵娟。緩緩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她并無知覺,一如幼年她與他捉迷藏時 卻躲在暗處睡着。長長的眼睫毛卷卷翹起, 仿佛蝴蝶羽翼,形狀極美的嘴唇略略嘟起,有着清醒時完美高雅的路婵娟所丢失的可愛與稚嫩。
他從小就是混世魔王,偏又號召力極強,成天帶着所小夥伴到處作惡,有時行徑過烈, 便會被他爸吳耀勇責罰,在大院裏空着肚子跪一晚上。而路婵娟最知道心疼他。等所有人睡着後,把吃飯時偷藏的糕點水果給他送去。他餓極了,狼吞虎咽的,她蹲在一旁笑盈盈拿着小手絹為他擦拭嘴角。一晃都這麽多年過去了。
路婵娟守了一夜,天将泛白時才昏沉沉睡了過去。那樣段的休憩竟還做了個美夢,夢裏仿佛又回到七歲的某個春日,十歲的吳庭威牽起她的小手走在大院附近的梧桐街道上,陽光懶懶暖暖的透過梧桐樹葉灑落,她蹦蹦跳跳的踏着地面樹葉的陰影,然後笑咯咯的瞧着他。那時總認為梧桐街太長,走到盡頭時總要累到腳踝疼,但假若換成24歲的她,定會誠心禱告那條路永遠都走不到最後。醒來時已不見吳庭威的身影。她慌張的跑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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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潔跳下病床,伸手碰了碰吳庭威綁着繃帶的左手臂,聽見他倒抽冷氣,不由得輕蹙黛眉:“你瘋了?這個時候還不老老實實躺在病房養傷!”
吳庭威似乎比她還生氣:“看你聲音底氣這麽足,就是沒事了?”居然不去看他!
簡潔點頭:“你快回去!”
“我受這麽重傷是為誰?難道你不該乖乖守在我病床前伺候着?”
簡潔啞然,淩晨時分其實她去過他的病房,可手剛觸及玄關門就從裏面被打開了。面色疲憊的路婵娟在看到來人時,眸色立刻變得淩厲。簡潔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她的來意其實很明确,但路婵娟堵着門口,意圖更是清晰。最後,簡潔只好輕聲詢問他的傷勢如何。路婵娟态度雖不善卻也給了她回複,只是最後那句“希望你永遠從我們的世界中消失”那句話還是讓簡潔覺得心傷。
簡潔的沉默致使吳庭威臉色愈加難看,他咬牙切齒的逼問:“說話!”
她垂着頭用腳尖蹭着地毯,聲音悶悶的:“你不是有女朋友照顧呢?我去添什麽亂?”
吳庭威的急脾氣又要發作,可剛喊了聲“你——”腹部的瘀傷就劇烈疼痛,他沒受傷的右手捂着肚子彎下腰來,還不忘埋怨她,“沒良心!”
簡潔連忙扶他坐下,拿了毛巾替他擦拭額頭的冷汗,又端了杯溫開水遞過來。他怒氣未消,瞧着她做完一系列動作,局促的站在一旁,前些天表現出的咄咄逼人早已消失不見,霎時間他竟覺得這傷受的可真不虧。
吳庭威盯着簡潔的眼神一變再變,她暗自忐忑,幹幹笑了兩聲:“我去下洗手間……”身子還沒轉過去,手臂就被拉住,他稍微施力,她腳步一個不穩跌坐在他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