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簡潔的第一反應便是要起身。但她稍一動彈吳庭威便大喊“疼——”
然而他嘴角還噙着笑,簡潔一時也分辨不清他到底是真痛還是假裝,只好安靜下來,可仍是如坐針氈。
吳庭威将頭埋在她肩上時,聲音低低傳來:“你怎麽又瘦了?肩膀都咯着我了……”
簡潔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直打激靈,脫口道:“嫌咯就趕快起來!”
他卻悶悶的笑了。
簡潔背部完全僵硬,直愣愣坐在那裏,肩膀的溫度傳到身體各個細胞,仿佛發燙。而他竟說:“簡潔,留在我身邊。”
簡潔聽出吳庭威話中的隐義,卻執意問他:“什麽意思?”
吳庭威覺得這女人忒沒有情調,在他隐晦的表明心意時她難道不該開心的緊緊抱着他?他不不甘心的将腦袋擡起,嘴角微勾,直視她的雙目:“我後悔了。”
簡潔不答話,卻是将手掌攤開擋在他的眼前。他不解的伸手去阻撓,而她卻提高聲音道“別動”,凝了凝神說:“你知道嗎?你笑起來時眼睛會騙人。”
“嗯?”
“你每次笑時都是眼睛先彎起來,然後嘴角才勾起,每次看到你眼底的笑意,我總會有種錯覺。”
“什麽錯覺?”
簡潔将中指和無名指微微打開一條細縫,輕偏頭,透過狹窄縫隙瞧着他,聲音飄然:“會以為也許你是在乎我的。”
夜色寂寥,窗外的梧桐葉子随風舞動,沙沙的聲響飄入耳內仿佛動聽的音樂。
吳庭威緩慢而堅定的握住她的手掌,修長有力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縫間,然後用力扣住。阻隔二人視線的手掌交握放置腿上,他沒猶豫的靠近她,滾燙的唇落在粉嫩的臉頰,然後是嘴角,啄去一滴滴鹹澀的淚水。含住她的雙唇,輕輕噬咬,唇齒交/纏間他說:“我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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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過傷的人會更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簡潔思路依舊清晰,并未被他灼熱的吻打亂:“你知道的,我需要一個明确的答案。 ”過去已經不明不白在他身邊待了三年,期間她有無數的揣測與憂心,卻還是堅定不移的走下來。可如今不一樣,路婵娟的突然回國将黑暗中藏匿的一切暴露于白日,簡潔可以在萬不得已時做他的情人,但絕不可以違背心中的最後底線去做第三者。
吳庭威似乎有疑慮:“你對我很重要。”
簡潔偏頭看他:“可路婵娟對你也很重要!”
“這點我不否認。”
“簡潔,我需要時間。”他與路婵娟自幼一同長大,她自信且高傲,但絕沒有表面看似的那般堅強,否則當初也不會因為他因公事不得已的逢場作戲而遠走國外。
她追問:“多久?”
他有些作難:“簡潔,別這麽咄咄逼人……好嗎?”
印象中他從未這樣低聲下氣過,然而簡潔心中的感動與心疼卻被他的猶豫一點點澆滅。 她冷淡的抽回手,站起身走到窗前。吳庭威走到她身後不到二十公分的距離,最初不過是一場游戲,然而在他來得及抽身之前,簡潔已經住在他心底,趕都趕不走。所以在看到她與任躍笑語相談時,他才會焦躁不安,在得知她被綁架時,明知孫駿的暴戾狠毒仍只身犯險。可他卻不知如何才能讓她完完全全的信任他。
而路婵娟,即使不是情人,也是他從小疼愛到大的妹妹,是不論何時何地何情何景都會義無反顧陪在他身邊的親人。他要怎麽狠的下心重重在她心頭插上一刀?
簡潔擡手抓住窗菱,指尖漸漸泛白:“難不成你想左擁右抱?”
吳庭威将她身體扳正面對他,認真道:“簡潔,你應該知道,我從來沒有腳踩兩船的習慣和愛好!”
簡潔默然,的确,英俊潇灑事業有成如吳庭威,自然是有無數莺莺燕燕主動投懷送抱,單她親眼所見兩手都數不過來,那些女人一個比一個明目張膽,各種小伎倆輪番上演,她完全被當成人肉背景似的。然而吳庭威的花邊新聞着實少之又少,多數時候她都能從他眼底瞧見對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的厭惡之意。
可簡潔最不自信之處在于,為何他偏偏就挑中了自己?她姿色不算出衆,性格也談不上活潑讨人愛,怎麽偏偏就是她了?
路婵娟與他二十年青梅竹馬甚至于曾經有過相伴一生之約,這樣的情感能說斷就斷了麽?
簡潔覺得矛盾極了,一方面她再一次心動了,然而她又怕自己會賭輸,如果吳庭威再次推開她,那麽她會怎麽樣?
夜色深沉,只餘一盞昏黃夜燈孤獨亮着。兩人靜默對視,各有所思,四周空氣裏似乎湧動着莫名的氣息。
病房外的路婵娟悄然握起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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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媽來醫院時簡潔吓了一跳,她看向一旁有些讪然的任躍,飄過去的眼神明顯在訴說“不是答應瞞着我媽了?”
簡媽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她一番,又不停地詢問她這裏是否疼痛那裏是否不舒服。為了讓簡媽放心,簡潔微笑着應聲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簡潔額角的紗布已經拆了,但還隐約看得到褐色的傷痕,簡媽又開始抹眼淚,她這輩子最大的牽挂就是女兒,見女兒受傷,心裏跟被刀子剜一般。
簡潔連忙柔聲安慰,張輝怕簡單剛恢複的身子再受到刺激,也不住的勸着。任躍一看氣氛不對,立即上前哄着簡媽,他言語诙諧,不一會兒簡媽便破涕為笑。
吳庭威來時便看到副和諧家庭的畫面,眸子頓時冷了冷,但有長輩在場,往常的教養使他在憤恨的情景下保持着謙遜恭敬的态度,有禮貌的打了招呼。看向任躍時的表情卻是沒那麽淡然,任躍也沒閃躲,直視的回應吳庭威眸中的挑釁。
簡潔同吳庭威在一起的兩年中,簡媽其實只在療養院時見過他一次,她隐約覺得這人跟女兒關系不一般,可每次她問,簡潔敷衍幾句就會叉開話題。簡媽笑笑,客套的問了幾句,吳庭威只簡單的詢問了簡潔的狀況,也沒有多做停留便離開了。
簡潔始終保持着端莊而又淡漠的微笑,吳庭威離開時她垂着頭玩自己手指,餘光卻瞥向他略顯僵直的背影。幾天不見,他氣色好了不少,走起路來步調雖仍有些虛浮,但看得出身體恢複不錯。
過了會兒功夫簡媽說想吃城東楊家面館的炸醬面,其實那地方距離醫院并不算遠,開車來回也就半小時的距離,張輝和任躍看得出來簡媽是有話要單獨跟女兒聊聊,于是一同開車去買面。
簡媽微笑着替簡潔攏了攏耳際的碎發,聲音溫溫柔柔的,再一次詢問了簡潔與吳庭威的關系。
簡潔沉吟一瞬,第一次在母親面前坦言:“媽,我喜歡他!”很久以前,在我還未發覺時,就已經愛上了。
簡媽慈愛的笑着:“那他愛你嗎?”
簡潔張嘴想答“愛”,然後那字沖過牙齒到達唇際的瞬間,她卻猶豫了。吳庭威只說了在乎她,想讓她留在身邊,可唯獨沒說過愛她!簡潔不清楚,甚至懷疑他自身是否也不清楚 對她的情感究竟是何種?
“我見過吳先生的未婚妻,”簡媽聲音溫柔卻透着股堅毅的味道,“小潔,他不适合你!”
簡潔輕咬下唇,原來是路婵娟,想來也不奇怪。雖然只見過幾次面,但從路婵娟的眼神及做派中,簡潔看得出,她優雅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心是高傲甚至有些自負的,這類型的女人一旦發覺自己受到外界侵襲,反抗時是會毫不猶豫并且直中要害的。
“媽,吳庭威他答應我了,會解決未婚妻的事情!”
簡媽的情緒忽然變得很激動,握住簡潔手掌的雙手不受控制的加重力道,簡潔被捏得很痛,她知道自己母親雖然平時看起來極其嬌弱,在情緒受到刺激時卻會表現出完全不同于平時的一面,就如同她當年差點被人侵犯時,簡媽拿刀傷人的情景。可她想不通的是簡媽難道會因為自己和吳庭威的關系而病發?
“小潔,他是騙子!騙子!”簡媽目光雖是盯着簡潔,但簡潔覺得那雙盈滿憤然與憂愁的雙眼根本沒有焦點,“小潔,你不能相信他!”簡媽的情緒愈加不受控制,“你不能重走媽媽的老路!當年你爸爸就是這樣騙我的!可是他食言了!否則咱們母女絕不會過得這麽可憐!”
簡潔記得小時候被鄰居家的小孩子罵做野孩子,大家都有爸爸只有她沒有,那時候她常常羨慕的趴在窗臺看那些小孩子被爸爸舉在肩膀笑哈哈走過,她也曾經問過爸爸去哪裏了,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死了。從小到大她未曾見過父親的一張照片,更別提合影了,亦不曾從簡媽那裏聽到過只言片語,而今天簡媽類似于呓語的言語無異于朝簡潔投下一枚炸彈。
然而簡潔的追問簡媽似乎完全沒有聽進耳朵裏,她固執的要求簡潔必須跟吳庭威斷絕關系:“小潔,媽媽求你了,跟他分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