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
來聚餐,醉翁之意不在酒。
除了蘇靖遠和宋滔,荷爾蒙旺盛的另七個男生才進大學不到一學期,都勾搭上了女生,有的還沒全壘過,使盡渾身解數要在今晚破處,女生來後,敬酒更積極了。
一行人互相攙扶着進佳悅酒店大堂時,腳步虛軟,東倒西歪。
“我跟宋滔一個房間就行。”蘇靖遠眯着眼醉意朦胧說。
額發軟軟垂了下來,溫馴柔軟,清潤精致,令人窒息。
方志浩呼吸不暢,喉嚨被堵住,咳了好幾聲才說出話來。
“一人一間,沒有女朋友的,可以叫客房特別服務。”他湊到蘇靖遠身邊,刻意壓低了嗓子。
chapter38
暧昧的氣息往耳洞裏灌,親昵無間的語氣,雄渾的聲音帶着指甲劃過金屬引起的輕顫,不是誘惑的試探,而是明目張膽的挑-逗。
蘇靖遠進了酒店房間後極快地關上門,沖進洗手間劇烈吐了起來。
喝得太多,醒悟得太遲。
腦袋暈沉,怎麽也無法恢複正常狀态下的清醒,手足更是酸軟乏力。
蘇靖遠捧起冷水往臉上拍打,無濟于事。
怎麽辦?開房門出去走得脫嗎?
蘇靖遠感到害怕,脫出心理認知和以往經歷的巨大沖擊突然擺到面前,怎麽應對苦思無策。
“高海洋,你在G市嗎?”蘇靖遠給高海洋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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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怎麽啦?”高海洋反問。
隐約猜到,心頭沒有幸災樂禍的喜悅,反而有股子美玉要被沾污的煩躁。
不知會不會是自己多疑,希望是自己多疑。
蘇靖遠說:“我們幾個同學跟方志浩晚上打球,後來一起吃宵夜,大家喝醉了,現在在酒店了,我醉的厲害,我……有點擔心。”
反應不慢,可惜,他沒有直接離開而是打電話求助,想必已感覺到逃生無路了。
高海洋沉默了片刻,說:“男人又不是女人,用不着講究什麽貞操……”
蘇靖遠啪地挂了電話。
很明白了,不用再問下去。
離開房間逃走的機會有多大?或者,到隔壁去找宋滔?
方志浩如果存了心思,這會兒,只怕已給宋滔塞了一個女人,或者有別的陷阱等着自己。
如果他進房來強來,自己有多少力氣對抗?
衡量了一下,在心中将可以求助的人排除了一遍,蘇靖遠拔打了安可可的電話。
那個爽朗利落又聰明的同學,比有可能被方志浩迷惑收買的男生更可靠。
“到佳悅酒店開房,指定要十一樓的房間,然後到1120號房找你對不對?好,我知道了,我馬上趕過去。”安可可沒問原因。
蘇靖遠變調的聲音中的恐懼讓她極快地感覺到情況很危險。
洗手間光鑒照人的牆面泛起青白的淡光,冷水撲面已無法讓頭腦清醒,擰開沐浴頭的冷水沖浴,脫衣服怕方志浩突然闖入,不脫衣服,衣服淋濕了緊貼在身上的樣子想像一下也覺得太情-色,蘇靖遠擰大腿,像中考那時一樣迫逼自己清醒。
想起中考,忽然就想起程雯,想起程雯繼父脖頸鮮血噴湧的情形。
醉意稍稍消退,神智略清醒了些。
如果自己遭遇程雯曾經所受的,承受得住嗎?
蘇靖遠想像了一下,搖頭,哈哈大笑起來。
房間裏怪異的沉寂中,破碎的暗啞的笑聲像北風撕打枝頭黃葉發出的嗚咽,鏡子裏的影像因為人的劇烈搖晃而模糊起來。
蘇靖遠接着牆,笑得胸前肋骨生疼。
“什麽事那麽好笑?”門被悄無聲息打開,方志浩突兀地出現。
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蘇靖遠回頭看,笑了笑,說:“想到以前住酒店時發生的一個笑話,沒忍住。”
剛才用冷水拍臉,額前的頭發濕了,淩亂地粘在光潔的額頭上,不同于先前每一次看到時的嚴謹整潔的禁欲氣息,有一股特別性-感的視覺沖擊。
“什麽笑話?”方志浩含笑問,朝蘇靖遠走了過去。
逼仄狹窄的空間,身邊的男人體魄強健,緊繃的牛仔褲裆部鼓起,燈光下無比張狂地顯示着雄性的侵略欲-望。
“你真瘦。”方志浩把手搭到蘇靖遠腰間,流連不去。
他的手指很靈活,微涼,像濕滑的毒蛇。
半曲的手臂很有力,蘇靖遠半眯眼從鏡子裏看,計算着自己反抗能有幾分勝算,而後徹底放棄。
“你要不要洗個澡?”他問,聲音中包含的暗啞的情-色意味令得方志浩吃了一驚,随後又大喜過望。
“等我,很快。”他愉快地說,當着蘇靖遠的面解扣子,又去扯蘇靖遠的毛衣,“一起吧。”
狡猾的狐貍,果然不是那麽容易糊弄的。
“不要,你先洗。”蘇靖遠眯着眼,醉眼朦胧,腳步踉跄往外走。
門鈴聲來得很及時,恰好是他從方志浩身邊鑽出去又尚未被拖曳回浴室的那一瞬間響起。
“親愛的,我來了。”安可可大聲喊,沖蘇靖遠背後僵硬地站着的方志浩擺手,“謝謝你幫我照顧蘇靖遠,你可以走了。”
房門在面前合上,方志浩緊攥的手指關節發出了咯咯的骨節擠壓聲。
“蘇靖遠,你好樣的!”
再不明白被耍了,他就枉在情場浪跡那麽多年了。
“蘇靖遠,躲得過初一躲不了十五,我不信你能一直躲下去。”
求而不得,越是得不到,越是要得到,心魔将人逼成野獸,嘶吼着想瘋狂地發洩。
“這男人看起來不好惹,難怪你還得找救兵。”合上房門,安可可軟癱成一團,“現在怎麽辦?他要是用強,我估計咱倆加起來都不是他對手。”
當着第三個人的面使用暴力倒不至于,方志浩還是要風度面子的。
強撐着等安可可到來,蘇靖遠已到極限,栽倒床上,輕動嘴唇說一兩個字都做不到。
安可可怔怔看他。
因為放松了神經,或者剛才只是強抑着,蘇靖遠蒼白的臉龐浮起醉酒的暗紅,眼角浸着水光,沒有清醒時的冷漠疏離。
燈光下,心動像空氣裏的浮塵上下蹿動,從一點到一片,越來越強烈。
好想撲過去,按住他……這樣……那樣……
“我在想什麽呢太無恥了,敢讓蘇靖遠出了狼窩又落虎口,以後別想見他了。”安可可拍自己臉頰,給白茹打電話,“快來佳悅酒店……”
蘇靖遠這一覺睡得不安生。
一忽兒是冰窟裏,方志浩邪氣地笑着攬他。
一忽兒是和陸越陵在一起,還一上一下疊在沙發上。
極度的冷和極度的熱交替,身體有時緊繃僵硬,有時又酥-麻虛軟。
醒過來時,屋裏亮堂堂明晃晃的陽光,床前一長發一短發兩個美女,看了半天,怔是三魂七魄沒歸竅。
“大帥哥,這是什麽?”安可可嘻嘻笑着舉了一根手指到他眼前。
“1。”蘇靖遠傻傻說。
“錯,這是手指。”白茹笑,湊過去,又舉了一根手指和安可可的放在一起。
“手指。”蘇靖遠迷瞪瞪說。
“還是錯,一加一等于二,這都不知道。”又一個腦袋湊過來,卻是宋滔。
蘇靖遠看到,他湊過來的同時,一只胳膊搭到白茹肩膀上。
敢情昨晚自己驚心動魄之時,這位老兄借機上位抱得美人歸了。
迷糊的腦袋清醒了過來,蘇靖遠繃着臉,一本正經說:“不對,這應該是三。”不待宋滔反駁,慢吞吞說:“男人加女人,以後就會有一個孩子,不是三是什麽?”
“靠!蘇靖遠,真有你的。”安可可笑得直不起腰。
宋滔和白茹鬧了兩個大紅臉。
“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豬八戒勾搭上嫦娥姐姐?”回到寝室,蘇靖遠悄悄問宋滔。
宋滔之前一直追求白茹,只是他出身農村,家境不好,個子不高,長着路人臉,僅靠癡情沒能打動白茹。
說起昨晚的成功上位,宋滔得意洋洋。
酒店大堂方志浩湊到蘇靖遠耳邊說“可以喊特殊客房服務”那句話時,不止蘇靖遠感到危險,宋滔也看出非同尋常的暧昧意味。
上樓剛進客房,就有一個女人假借服務員清理房間之名進房纏住他,他更感不妙,于是沒有動色心,只是跟女人周旋。
後來,他甩了女人過來敲門查看蘇靖遠的情況,安可可已經來了,不久白茹又來了,白茹佩服他坐懷不亂,酒店裏氣氛又好。
“于是……我就成了你的跳板了。”蘇靖遠失笑,心中雖微有不悅,怪宋滔沒有盡快過來找自己,如果不是喊來安可可,能不能脫身難說。
心念一轉,蘇靖遠就釋然了。
宋滔恐怕面對方志浩找來勾引他的那個女人時,也是很艱難才推掉了的,他也喝了不少酒,意志不夠堅定不難理解。
躲避不是良策,何況撕破臉皮了,蘇靖遠主動給方志浩打電話,感謝他破費給他們一班人開房,又笑道:“我和安可可,宋滔和大茹更要多謝方先生,是方先生促成我們走到一起。”
毫不委婉地表明,他對方志浩沒有興趣。
“給你臉還得意上頭了呢,誰離不了誰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的是陸越陵,扯女人做擋箭牌沒用。”方志浩困獸一樣在佳悅的酒店包房裏來回蹦跳一整晚,快把地板踩穿時才離開,回到公司,辦公室門摔得砰砰響,把袁克華喊進辦公室,低低交待,“你親自跑趟帝都,不管用什麽辦法,不能讓陸越陵愛上別的人,就讓他墜落,跟人鬼混。”
犯得着為個男人再三再四丢臉,又使這種下三濫手段,上趕着把臉湊上去給人打麽?
袁克華暗暗腹诽。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當天下午奔赴帝都,找人勾引陸越陵,要把他往歪路上帶。
chapter39
陸越陵發了無數信息,在第二天中午才跚跚等來蘇靖遠的視頻通話邀請。
“我一直在看手機。”他眨巴着眼睛,厚薄适中的嘴唇微嘟起,本來要表示自己憤怒了,這一撅,不只沒效果,還顯得特別可愛。
關系不尋常,肢體動作随時就洩露了秘密,蘇靖遠怔看了一會兒,問道:“你身邊現在有人嗎?”
“有啊,他們在打嘴炮,要幹嘛?”陸越陵問,緊跟着,兩個耳朵染上紅暈。
想歪了。
蘇靖遠有瞬間痛恨起自己,為什麽要選擇天南地北離得那麽遠的理工大學。
這會兒要是陸越陵就在身邊,就把他架到火堆上,烤了正面烤反面,撒上孜然,精鹽,整弄得香噴噴,然後大口大口吞吃。
體內溶岩奔突,滾燙的欲-念上浮沖不出頂後,又往下流蹿,翻騰咆哮。
“蘇靖遠……”陸越陵感受到了,壓低聲音喊,目光灼灼,眼裏快要噴出火來,熱烈而直白。
說什麽做兄弟,這樣子……再這麽下去,誰都控制不住了。
蘇靖遠深吸了口氣,說:“我有事先下了。”
慌亂地關了對話窗口,強行切斷視頻,下線。
“你這兄弟長得真俊。”謝樸笑吟吟湊過來。
“當然。”陸越陵沒有被偷窺的不悅,得意地昂頭。
他也覺得蘇靖遠長得俊,眉毛好看,眼睛好看,嘴唇好看,總之,哪都好看,看到他就渾身舒爽,六月天吃冰鎮西瓜,大冬天燒烤爐一般。
“晚上我們出去玩吧。”謝樸笑,擠了擠眉,同寝室其他人一齊嘿嘿猥-瑣地笑,陸越陵迷迷瞪瞪撓頭,覺得有些怪異,只是想不出怪在哪裏。
陸越陵家境好,卻沒有纨绔子弟的習慣,初三之前還小,初三以後被蘇靖遠一聲不響拴住了,無知無覺中就不舍得出門,心甘情願地被拘束着當好學生,恨不能整天跟蘇靖遠黏在一起,及至進了大學,相思成狂,周圍的同學風花雪月,他卻一個人蹲牆角咬着手指幽怨地盼着蘇靖遠臨幸,晚上跟着寝室同學進了GAY酒吧後,着實吓了一跳。
昏暗的燈光,濃濃的煙氣和酒味,暧昧的談笑聲,肉和欲赤-裸-裸展示。
染着紅指甲,面上塗了脂粉抹了紅唇翹着蘭花指的男人娘裏娘氣,陸越陵後背滲出冷汗,耳朵裏嗡嗡作響,呼吸不暢,想調頭沖出去,迷糊裏某種認知又拽住他的腳不讓他走。
“不少極品呢,看看那一個,不比你那位竹馬長得差吧?”謝樸嘿嘿笑,指向昏暗的角落。
角落處兩個男人摟在一起上下其手,親嘴咂舌,一個精壯結實,一個清雅文秀,陸越陵哇地一聲,來不及推開謝樸沖不出,剛吃下肚的晚餐翻江倒海吐了出來。
“怎麽啦?”謝樸莫名其妙,其他同學也是一臉見鬼表情,酒保小跑着過來清理垃圾,明明是客人的不是,卻疊聲道歉。
陸越陵翻江倒海吐了很久,連牽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了,擺了擺手撇下同學,一徑往外走。
“難道我們搞錯了?”謝樸和幾個同學面面相觑。
“恐怕是搞錯了,看這惡心得吐了的樣子,不像是GAY,算了,咱們也撤了吧。”提議拉陸越陵來逛GAY吧的同學蔡榮說。
帶頭往外走,一邊走一邊給袁克華發信息,彙報陸越陵的動靜。
陸越陵沖出酒吧後一路狂奔。
閃爍着霓虹燈的高樓大廈漸遠,等到奔得邁不動腿時已經出城了,兩側陰暗暗的路燈,樹木陰慘慘死氣沉沉,腳下筆直的公路綿延,跟前還很寬敞,遠處卻狹窄得似是無路走進死胡同中。
酒吧角落裏的兩個男人在腦子裏漸漸換了頭臉,成了他和蘇靖遠。
才剛翻騰過的胃遲來地造反了,沉甸甸的疼痛。
陸越陵夢游似往回走,帝都很大,一路都是陌生的從沒看過的建築物,他也沒想打車,就那樣靠着兩條腿晃晃悠悠步行,期間手機不時響數聲,他一個沒接,也沒掏出手機看看是誰的來電,腦子裏亂麻糾纏成一團,閃動着無數猶疑和跚跚來遲的可怕認知。
昏黃的路燈在午夜後熄了大半,陸越陵在跨越了半個城市後,拖着沉重的兩條腿回了他心中他和蘇靖遠的家。
過去了才兩日,客廳中似乎還殘留着那天晚上激-情的味道,
陸越陵跌跪在沙發上,垂着眼睛僵僵看着,那一日讓他陶醉不已的場景,這會兒回想起來,依然熱血沸騰,卻不再感到快活,只有無所适從的彷徨。
蘇靖遠擔心脫軌無法控制時,猛然間卻發現,陸越陵對自己的态度變了。
不是冷戰時的從不往來,也不是剛從帝都回來那兩日的粘糊癡迷,跟以前的情形也不相同,從來沒有過的相處模式,每天早中晚各三個信息,彙報一天裏的情況,問他這一天做了些什麽,機械得像在完成任務。
寒假到了,Q大先放了假,陸越陵回家了,到家後發來了一個信息,沒前情沒結尾,突兀地說:“蘇靖遠,咱們永遠是兄弟。”
蘇靖遠定定地盯着這個信息許久,回道:“我也是這樣想。”
接着,他上了高中的同學群,發了安可可的照片。
“我女朋友。”
“好漂亮,蘇靖遠,你成績好,長得帥,連女朋友都這麽漂亮,還讓不讓人活了?”有同學說。
“名草有主了,不知跌碎多少少女的芳心,幸好哥沒有暗戀你。”王寧嘻嘻哈哈。
他說話從來都不講究邏輯,也沒人把他像呷醋一樣的話當一回事。
姚信元則極快地拔打了蘇靖遠的手機,隔着遙遠的距離,兩人各自喂了一聲便陷入沉默中。
蘇靖遠想開個玩笑緩解沉重的氣氛,可是一想到電話那頭姚信元了然的眼神,嘴唇啓合了幾次沒有說出。
許久後,姚信元說:“我父親給我安排了一個未婚妻,可能過不多久我就要訂婚了。”
蘇靖遠心頭沉沉的說不出恭喜兩個字。
“我以為,你們跟我和王寧是不同的。”姚信元壓低了聲音,幾乎聽不清,其實也僅聽了片言只語,只是猜得到意思。
“你跟這女孩是認真的嗎?”姚信元最後問道。
蘇靖遠搖了搖頭,片刻意識到姚信元看不到,嘴角彎起弧度,說:“怎麽可能?”
連開始都沒有,何來認真不認真,心已經死了,古井無波。
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的蕭瑟,很熱鬧,寒假蘇靖遠沒回家,和宋滔一起研究起軟件開發。
宋滔的家境可以用赤貧來形容,父親長期卧床,母親一人操持着農活養家,有一個妹妹,為了供他上學,妹妹早早掇學,在他考上大學後,索要了一大筆彩禮半賣的形式嫁了人。
出嫁時才十八歲,那個男人則已三十六,整整大了一倍。
他迫切地想賺錢,使父母過上好日子,給妹妹一大筆錢報答她。
跟白茹談戀愛也很燒錢。
宋滔學業不怎麽樣,不過圓滑世故,交際手腕強,這一點和斂淡內向的蘇靖遠恰好互補。
蘇靖遠少年時吃了很多苦,後來到陸家後,雖然衣食富足,可骨子裏殘留着童年少年時的貧窮生活的影子,花起錢來,既懂得儉省,又不會太孤吝,和宋滔在一起時,大部分費用自然而然是他付。
他做得平常自然,并沒有給宋滔施恩的壓力,安可可是蘇靖遠的女哥們,白茹和安可可同從L市考進理工大學的,之前就是好友,幾層關系加在一起,蘇靖遠和宋滔自然又比其他人親近了不少。
兩個人的電腦都是蘇靖遠買的,放假食堂不開火,就買了個電爐自己在寝室裏做飯,蘇靖遠廚藝很好,人勤快,宋滔也不差,兩人從沒發生過磨擦矛盾。
軟件開發的技術要求非常全面的,需要掌握最基礎的編程語言、數據庫技術、平臺技術等,需求、設計、編程和測試過程中,每一環都需要投入巨大的精力和時間,忙碌之餘,悲傷壓到角落裏,蘇靖遠不再去想陸越陵。
年三十這天,宋滔回家跟家人過年了,原來還有點人氣的寝室突然就空蕩蕩的,整棟樓沒回家的學生沒幾個人,校園裏沒人放鞭炮,煙花也離得很遠,站在陽臺上,只看到沉暗的天空,感受不到丁點兒年味。
給溫雅麗和陸達庚打過拜年電話後,蘇靖遠拉出床底下的啤酒。
宋滔回家前一天買回來的,兩人都不喜歡喝酒,蘇靖遠想,宋滔是不是感覺自己會需要它,因而特意買的。
酒真是好物兒,一杯下肚,暖融融的周身舒暢,再喝一杯,腦袋輕飄飄,什麽煩惱都不見了,想見誰,面前就出現誰,陸越陵在他對面坐着,傻笑着看他。
“來做什麽呢?不是說的做兄弟嗎?”蘇靖遠嗤笑。
“想你了。”陸越陵眼巴巴看他,頓了頓,坐到蘇靖遠身邊,拉起他的手摩挲。
他的手心積着厚厚的繭子,很粗糙,磨擦間帶出細微的刺疼,漸漸的心口也疼了起來,蘇靖遠覺得冷,瑟索着往他身上靠,尋求記憶裏暖爐一樣的體溫。
沒有暖爐,依靠着的地方剛硬冰冷,蘇靖遠迷迷糊糊,耳裏忽聽得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睜眼看,身邊哪裏有陸越陵,自己不知什麽候斜歪靠在牆壁上睡着了,手機在床上跳蕩,屏幕上閃爍着的那個號碼熟悉得倒背如流。
蘇靖遠按下免提通話鍵。
“蘇靖遠,我難受……我很不舒服……”陸越陵嘶啞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忽地,篤篤腳步聲打斷他的絮語,接着傳來溫雅麗的聲音,“越陵,大過年的,下來放鞭炮,別整天躺床上。”
蘇靖遠摁了挂斷鍵,抱着手機倒到床上。
“我也很難受,我也很不舒服……我想你……”他抱過被子,輕輕擠壓,嗓子眼裏逸出哽咽似的嘆息,細細軟軟,像陸越陵就躺在身邊,他們的距離很近,呼吸間都是彼此的味道。
“如果你現在來找我,我就什麽也不管了。”他騎壓到被子上,把被子當成陸越陵,俯下頭蹭磨,體味着絕望的苦澀。
桌面上啤酒罐歪倒,打了幾個滾後哐當一聲落到地面上。
蘇靖遠抓了抓頭,五指插-進頭發中,嘶啞地沉沉笑了起來。
chapter40
陸越陵過年回到家中後就沒有邁出別墅大門過。
除了完成睡覺吃飯等生理本能要做的事,餘之時間不是坐在梅樹下發呆,就是倒在床上挺屍。
比和蘇靖遠冷戰那段時間更痛苦的折磨。
傷筋動骨的疼痛,陸越陵搜腸刮肚,找不出解決辦法。
陸越陵惡心男人和男人像男人跟女人一樣親熱,只要回想起酒吧中的情景,他就起了強烈的惡心,想嘔吐。
可是當他想起蘇靖遠時,他又很想很想和蘇靖遠親熱,拉手、親嘴、撫-摸……怎麽樣都行。
陸越陵焦躁不安、茫然失措,想見蘇靖遠,又害怕見他,晚上怔怔躺床上,外面有個風吹草動的輕微聲響,就會飛撲過去開門,又驚又盼地看是不是蘇靖遠回家了。
除夕夜,陸越陵想,他們是兄弟,打個電話拜年不過份吧?
他在心裏來回斟酌說辭。
“蘇靖遠,你怎麽過年也不回家,我媽累壞了,一直念叨,說你不顧家不體貼父母。”
“蘇靖遠,新年快樂!”
“蘇靖遠,我看到你女朋友的照片了,很漂亮。”
電話接通的瞬間,準備好的句子來到唇邊後結伴私奔了,他只說得出這會兒的心情:“我很難受很不舒服……”
聽筒裏傳來嘟嘟挂線的聲音,陸越陵覺得自己幼稚得可像,覺得自己像一塊發着腐臭的濃瘡。
蘇靖遠已放下了,他卻拖泥帶水,不敢前進,又不想後退,遮遮掩掩地想索取而又不敢面對。
窗外煙花焰火升空,小區裏牽滿喜氣洋洋的大紅燈籠,陸越陵木樁似在窗前釘了許久,猛一下拉上窗簾,拉得密密實實不透半點縫隙,還不罷休,找出一床被子挂到拉杆上,使屋裏更陰暗,伸手不見五指。
“兒子這是失戀了嗎?”溫雅麗憂心忡忡從樓上下來,又想給蘇靖遠打電話讓他勸陸越陵。
“算了,這麽大了,也該他自己磕磕碰碰着長大。”陸達庚攔住她。
天氣很冷,陸越陵也不開空調,每天任由凜冽的冷空氣張牙舞爪欺壓自己。
高海洋打過幾次電話,陸越陵都是沒接,到底不放心,元宵後趁着溫雅麗和陸達庚都去上班的時候來陸家找陸越陵。
陸越陵這天穿了一件蘇靖遠留在家中的米色風衣,他身高已一米八七了,比蘇靖遠高了九公分,身量颀長許多,因為消瘦得驚人,衣服套在身上居然不顯小,走路無聲無息,臉色晦澀憔悴,眼窩深深凹陷下去,從眼睛到步履,無處不透着疲憊,別說少年張揚,連年輕人的意氣都尋不到一星半點。
高海洋怔神看着,好半晌才緩緩走進屋裏。
“怎麽了?心情不好?”
其實猜到了,只是不便直接問出來。
陸越陵沒吭聲,在沙發上坐下,高大的身體深深绻縮進去,低着頭茫然地看着地面發呆。
高海洋覺得,自己再裝聾作啞下去,沒人開解的陸越陵有可能走進死胡同,別看他高高壯壯,鬧個憂郁症不是不可能的。
“你是不是想蘇靖遠了?”他閑閑問,拿起茶幾上的香蕉剝開皮,捏着淡黃的一根輕輕轉動。
陸越陵腦子裏“嗡”地一聲,沉暗的小麥色臉龐霎地白了。
高海洋定定看他,不回避,也不讓他回避。
陸越陵有股被剝光了衣服,赤身裸-體被視-奸的難堪,他閃躲開高海洋的注視,目光透過客廳投到窗外,與院牆外走動的行人不經意視線對上,難堪霎時擴大了千百倍,那行人一閃而過的目光成了尖刀,鋒利地削刮着他的臉頰。
“走,到我家裏去,陪你看碟片。”高海洋站起來,拖起陸越陵往外走。
自然不是初中那時看的那種碟片。
比酒吧裏看到的更狂野更細膩,兩個男人身體各部位纖毫畢現,每一個細節都像慢進的鏡頭,清晰地沖擊着視線。
陸越陵再次吐了,吐得暈天暗地,臉色慘白。
“到樓上去,給你看珍藏。”高海洋沒有很感意外,拍拍陸越陵肩膀,拉他上樓進了書房,打開了電腦。
電腦裏有一個近一小時的花式運動視頻。
在使了渾身解數,甚至拿陸越陵開刀,在陸越陵對同性之愛怯步與蘇靖遠劃清界線,卻仍得不到蘇靖遠垂青後,方志浩心理扭曲變-态了。
他找人跟蹤蘇靖遠,拍攝了無數張照片,沉默的漠淡的淺笑着的微蹙眉的……各種各樣的表情,然後找了一個身材與蘇靖遠近似的男孩,縱情表演拍下錄相,而後把蘇靖遠各種表情的臉剪輯到靈相上,移花接木,一遍一遍欣賞,YY自己已得到蘇靖遠。
一個人欣賞太寂寞,他又把視頻發給高海洋分享。
高海洋也不知自己哪根神經抽了,把方志浩的臉剪掉,換成陸越陵的。
也許潛意識裏覺得能派上用場。
陸越陵不是同性戀,他只是愛上蘇靖遠,愛的那個人恰好是同性,他要和蘇靖遠在一起,除了外界人言,還得邁過自己心中那道坎。
加強刺激是逼他往前走下去最好的方法,蘇靖遠逃避,覺得同性之愛不容于世,怕陸越陵和自己在一起痛苦,高海洋卻覺得,沒有一個人能像蘇靖遠那樣愛陸越陵,淩駕于個人一切的愛,跟最愛自己的人在一起,又是深愛的,比什麽都幸福,流言诽語算得了什麽。
視頻打開,陸越陵整個人被雷劈了一般愣呆住,驚駭地看視頻又看高海洋。
“剪輯合成的,很簡單。”高海洋聳聳肩膀,推陸越陵在電腦前坐下,“家裏沒啤酒了,我出去買,順便買幾樣下酒菜,你先看着。”
做夢也不懂得怎麽去做,潛意識裏卻無數次渴望的場景忽然變成影像出現在面前,陸越陵呆呆癡癡看着,後來,喘-息越來越粗重。
“蘇靖遠,我想跟你視頻……”他拔打了蘇靖遠的手機,沒頭沒腦說,聲音迫切嘶啞,硬生生要把蘇靖遠撕裂開的狂熱。
蘇靖遠眼前白光一閃,宋滔就在一旁,不管想遠離的心思,還是眼下的情形,都不适合視頻。
“我出去一下。”宋滔瞥了蘇靖遠一眼,大踏步走了出去,順手還把寝室門帶上鎖了。
“蘇靖遠,快點……”陸越陵粗暴地說,不容拒絕的霸道。
長久的分別後驟然而至的誘惑麻痹了蘇靖遠的理智,蘇靖遠登陸了企鵝,打開了視頻。
視頻接通的瞬間,看到渴望的人,兩人同時“啊”了一聲,沒有肌膚相觸,只是狂熱的眼神交流,快意便席卷全身,蘇靖遠掐着桌面,艱難地,竭力想要控制住自己。
“蘇靖遠,我想你……”陸越陵紅着眼睛看他,嘶吼着,做出了野獸般粗-魯的動作。
蘇靖遠呆住,空氣裏流淌開躁動灼熱的因子,陸越陵啞聲喊着要他做出配合時,他怔了怔,無意中就做出了迎合動作。
沒有實質的動作交纏,僅僅是看着影像,就讓人渾身痙攣,原始的殘酷的方式激得兩人汗水淋漓。
兄弟之情,同學友誼,都是假的,他們對彼此的感情就是愛情。
往前跨一步就是萬丈深淵,陸越陵有勇氣和自己一起跳嗎?
蘇靖遠咬了咬牙,猛一下從電腦裏調出這些日子悲傷裏看過的一個視頻,轉動攝像頭角落對準電腦屏幕。
兩個男人的身體在屏幕上翻滾,激烈地撕纏。
陸越陵漲滿暗紅的臉瞬間變得慘白,男性标志還挺-立着,一只手卻不再動,呆呆搭着。
真的是自己猜測的那樣。
他這些日子的突然疏遠是因為意識到兩人的感情不容于世,他不是Gay,甚至厭惡同性之戀,僅僅是愛上自己,愛上相同性別的人。
蘇靖遠苦笑,調轉回攝像頭對着自己,低聲說:“把衣服穿上吧。”
“你幹嘛要給我看這個。”陸越陵呆了一會兒,咬牙切齒問。
“因為,咱們在做的,跟那兩人是一樣的,你考慮一下,你想變成那樣的人嗎?”蘇靖遠殘忍地說。
陸越陵呆呆看他。
南方的冬天不冷,又是呆在寝室中不用出門,蘇靖遠只穿了一件淺灰粉色襯衫,剛才配合他的動作時,扣子都解開了,白皙的胸膛半露着,泛着粉潤的淺紅,肌膚上汗水未幹,淋漓着,透着淡淡水色,俊美清雅裏透着無限誘惑。
“我喜歡你……”陸越陵低喃,聲音細得連他自己都聽不到。
蘇靖遠從他的嘴唇的輕動中聽到他無聲的語言,身體難以自抑地顫抖起來。
時間停頓在這一個時刻,壓抑裏有快活,肺部因為缺氧而窒息,心髒傳來刺痛,一陣接一陣。
“陸越陵,我有女朋友了,你也找個女朋友吧。”似乎過了很久,其實只是幾秒的時間,蘇靖遠咬牙切斷了視頻。
視頻最後那一刻出現的是幾根手指,修長幹淨,指腹如雪,冰雕玉砌堆成的清冷,然而又不僅僅是清冷,陸越陵想起帝都他們的家的沙發上,那幾根手指撫着自己的……的情形,眼前閃過明麗的紅,喜慶而又喧鬧的色彩,那麽熱烈狂野。
陸越陵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