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陸越陵呆呆看向露臺。
露臺原來就種了不少花草,這兩天收拾房子他們又買了幾盆回來,蘇靖遠對梅花情有獨鐘,這一次他們沒時間出城到山上挖,在花市買的,一米多高的梅樹種在直徑半米的大花缸裏。
蘇靖遠這會兒正拿着園丁剪修花枝,專注的目光恬淡而含蓄,微風拂起他柔軟的留海,光潔秀潤的額頭一無遮蔽,陸越陵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蘇靖遠額頭時的情景,想起自己為他第一次理發的情形。
他想狠狠地掼摔了手機,想掐住蘇靖遠的肩膀,高聲質問,然而什麽都做不出,他只是游魂一樣飄了出去,飄到蘇靖遠面前,輕飄飄問道:“你是不是報的G市的理工大學?高考志願壓根沒填寫Q大?”
“是的。”蘇靖遠淡淡點頭,拿着園丁剪的手平穩沉靜,有條不紊地繼續修剪着。
“為什麽?”陸越陵傻呆呆看他。
“不想跟你同一個學校。”蘇靖遠笑,擱下剪刀,拍拍手,走到露角一側洗手臺前洗手。
“因為我在火車上對你那樣你生氣了?不,那時已經填過志願了,因為……”陸越陵絞盡腦汁想,“因為L市那晚嗎?那天後來……後來我不是一直沒對你幹嘛嗎?”
其實那天晚上蘇靖遠的神情看起來也沒有生氣,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惹得蘇靖遠那麽決絕,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就把他拒于千裏之外。
“一次就足夠了。”蘇靖遠漠淡地道。
陸越陵不解而茫然看他,臉上是被掐住死穴瀕臨死亡的幼獸的絕望。
他不明白,僅僅做錯一件事,他們那麽多年的感情就被完全抹拭掉。
“錄取通知書下了,我得回去準備到學校報到,我先走了。”
蘇靖遠走進屋裏,決絕地收拾起剛從賓館拿進新家的衣服。
衣物不多,只幾套換洗,出來時兩人的衣服裝一個行李箱的,太大了,蘇靖遠另拿出這幾日購物的一個袋子裝了進去。
木板樓梯響起有節奏的腳步聲,接着房門哐當一聲,而且是院門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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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靖遠,你不能這樣對我!”憤怒的火焰跚跚來遲,陸越陵發出沙啞的嚎叫,急匆匆追着下樓。
“那你想和怎麽對你?”蘇靖遠反問。陽光照在他的臉上,笑容輕柔煦暖,扶着院門的一只手卻繃的很緊,指節泛白。
陸越陵只看到蘇靖遠的平靜,強烈的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懼在他身體裏面流竄,心髒被強烈的絕望撕裂開,支離破碎。
“你不是說,咱們要一輩子做同桌嗎?”他哀哀問,眼眶通紅。
“大學裏沒有固定的同桌,你也說了,上學就那幾年,哪有一輩子同桌的。”蘇靖遠聳聳肩,跨出院門,大踏步離開。
他怎麽能這麽決絕地離開自己呢?
夏日明亮的陽光讓人無可遁形,陸越陵圓睜着眼,茫然而絕望地看着蘇靖遠從自己的視線裏消失。
他想追過去,把蘇靖遠抓回來,不管用什麽手段,都不放他走。
可是,他發誓過,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蘇靖遠,這個任何人也包括他自己。
為什麽?
為什麽要離開自己?
陸越陵鑽進死胡同,怎麽也想不明白蘇靖遠為什麽判自己死刑。
錄取通知下了,謝師宴和同學聚會沒完沒了,陸越陵呆在帝都沒有回家,蘇靖遠一個人參加。
楊敏考了本市的商學院,跟姚信元同一個學校,王寧讀醫科大學。
蘇靖遠報考G市的理工大學,除了凡事泰然受之的王寧,還有隐約知道內情的姚信元,其他同學都表示不解。
而陸越陵考上Q大一事,大家普遍覺得他是走了狗屎運。
“陸越陵怎麽沒來?”楊敏問蘇靖遠。
放下高中生的身份,她在擁有女孩的亭亭玉立風情之餘,又增添了成熟的韻致,笑容亮得晃花人眼,酒桌上幾個男生明裏暗裏看她,挪不開眼。
“在帝都要上學四年,他不想住宿舍,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房子,這會兒在裝修,很忙。”蘇靖遠簡單說。
“帝都的房價可不便宜,他還是學生,不能貸款吧?用他爸媽的名字買的?”一個女生驚奇地問。
“全款的,他自己的名字。”蘇靖遠說,不想多談,舉起酒杯淺抿了一口。
全款在帝都買房,就算是小公寓也不少錢,楊敏摸了摸脖子上陸越陵那時給她買的金項鏈,若有所思。
沒有蘇靖遠陪着,溫雅麗和陸達庚心中空落落的,委實放心不下陸越陵。
“小遠這孩子,怎麽能這樣呢,一聲不響就把越陵一個人丢在帝都。”溫雅麗埋怨。
陸達庚也覺得不解,暗裏問蘇靖遠,蘇靖遠告訴他,程雯在G市。
“Q大是全國乃至世界名校,能上Q大是多少人的夢想,我不能因為自己拖越陵後腿。”
“這孩子,要說他冷靜呢确實冷靜,可是一碰到那女孩的事就糊塗了。”陸達庚對程雯微有不滿,程雯還沒進陸家門,在他心中已留下極差的印象。
陸達庚覺得程雯配不上蘇靖遠。
雖然睿智豁達,可對問題的看法,沒有人能脫離社會環境施加的條條框框。
陸達庚和溫雅麗說了一晚上的悄悄話,簡言之,就是想破壞蘇靖遠和程雯的感情發展。
過去那麽多年,也不隐藏了,将程雯出事,高海洋因而進了少教所一事也說了。
溫雅麗吓得捂胸後怕,慨嘆了許久,說:“小遠那孩子死心眼,又重情重義,他要真認準了那女孩,咱們攔不住吧?”
夫妻倆個合計了許久,假期裏,溫雅麗去廟裏求平安符,回來後跟蘇靖遠說,菩薩批簽,說他命裏帶煞,二十五虛歲本命年前不能确定戀愛關系不能結婚,如果談了,也不會有好結果,會勞燕分開。
很準呢!蘇靖遠在心中說,跟溫雅麗表示,本命年前堅持不談戀愛。
緩兵之計成功,溫雅麗和陸達庚很滿意,對陸越陵的擔心暫時放下,蘇靖遠去學校報到時,夫妻倆一起陪着他去。
大包小包,生活用品,補品,零食,蘇靖遠的動手能力很強,溫雅麗卻還是不放心,親自給他鋪好床歸置物品。
四人一間寝室,蘇靖遠之前來了一人,名宋滔,G市附近的農村人,個子不高,跟王寧一樣只有一米六八,不過身材精壯,皮膚又黑,看起來很MAN,沒有王寧的娘氣。
“你爸媽對你真好。”宋滔慨嘆,羨慕不已。
蘇靖遠笑了笑,沒解釋。
送走溫雅麗和陸達庚後,蘇靖遠回到寝室,直怔怔倒到床上發呆。
南風的九月仍熱浪撲面,沒有空調的寝室更是如蒸籠一般,窗外吹進來的風帶着熱氣,未能帶來涼爽,反讓人更煩悶更焦躁。
“兄弟,瞧你這樣子好像得相思病了,怎麽回事?說出來,心情會好一些。”宋滔很是自來熟,坐到蘇靖遠床沿拍了拍他肩膀。
不想說,可是,憋得真難受。
“我有個喜歡的人,很喜歡,命都可以給的喜歡,可是我們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所以……我當逃兵了。”
“這年代,性別都不是問題,有什麽能阻止兩個人在一起?說到底,還是因為你不夠愛他。”宋滔笑了笑,說:“還能計較得失,還能理智地控制,證明這段感情對你來說,沒有你想的那麽深那麽濃,往前看,沒多久,你就會忘了。”
忘了!怎麽可能!
他不是愛得不夠多,而是愛得已失了自我。
他不要陸越陵承受他曾承受的一切冷眼和閑言碎語,暧昧了然、鄙視和嗤笑的眼神。
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能讓人崩潰,他不能讓那麽疼愛他的溫雅麗和陸達庚生活在恥辱中,在人前擡不起頭。
同性之愛,在蘇靖遠心中,是見不得人的醜事!惡棍流氓才會做的下流事!
蘇靖遠和陸越陵沒有通過電話,陸越陵不打給他,他咬牙忍着,也沒有打給陡越陵。
秋風漸遠,冬天到來,南方的冬天沒有北方氣溫那麽低,但是陰冷潮濕,蘇靖遠很不習慣,心情極差,每天眉眼緊繃一臉面癱,冷冰冰一點笑容沒有,生生弄壞了清潤溫雅的形象,有女生甚至說,從後面看是王子,前面看,是惡魔。
很多迷于他出色的外表的女生被他的冷漠拒于千裏之外,望而卻步,只有兩個女生始終熱情有加。
跟蘇靖遠同系的安可可和白茹。
安可可和白茹都是來自L市,就是春節時看到蘇靖遠,而後幫他登尋人啓事的那兩個女生。
兩人看到蘇靖遠時,大喊緣份真奇妙。
安可可留着帥氣的短發,大眼睛高鼻梁,有些混血兒的味道,漂亮惹眼,性格爽朗。
白茹五官精致,氣質飄逸出塵,又喜歡穿白色衣服,系裏的男生都喊她神仙姐姐。
蘇靖遠對安可可和白茹的熱情不以為意,表現得很漠淡。
除了上課學習,蘇靖遠剩餘的時間都在刷高中同學群。
網絡在人群中逐漸普及,各種聊天工具應運而生,上學前的聚會,最不愛交際的姚信元弄了一個千人企鵝聊天群,邀請一中同屆的同學加入。
蘇靖遠和陸越陵沒有聯系,只能在同學群裏偷窺了解他的情況。
群裏有很多人一直潛水,也有人很活躍,陸越陵是最活躍的,他沒有在購買的房子裏住,而是住寝室去了,每天發很多自拍,飯菜、生活照、校園風景,還有社團活動照片,更多的是女生寫給他的情書。
他似乎過得很快活,蘇靖遠在苦澀中品嘗稀薄的甜蜜,微微放了心,直到這一天在群裏看到陸越陵的一張自拍照片。
照片裏陸越陵臉色憔悴晦暗,脖頸上纏着白紗布,也不知纏了幾圈,脖子粗得跟臉一樣大,白紗布外隐隐血漬浸了出來,觸目驚心的鮮紅。
chapter36
連思考的空當都沒有,蘇靖遠立即拔打了陸越陵的電話。
用戶不在服務區。
接二連三拔了兩個多小時,沒有接通過。
難道很嚴重?
能自拍發照到群裏,應該不是大事吧?
理智這麽想,擔憂卻未能消失,蘇靖遠給溫雅麗打電話。
“越陵這孩子一點也不惦記爸媽,好幾天不給我們打電話了。”不等蘇靖遠問,溫雅麗就埋怨開了,“他做事從來莽撞,雖然說不小了,沒有你在他身邊,阿姨真的很擔心……”
陸越陵的性格熱情豪爽,又沒心計,抱打不平時出事,或是被人利用,種種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挂了電話,蘇靖遠坐不住,衣服都沒收拾,跟宋滔說了一聲幫他應付老師的點名就沖出寝室。
“怎麽回事?”宋滔訝異。
除了第一天流露出些許悵然,後來,蘇靖遠像入定老僧,從來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變色。
飛機是最快的交通工具,然而,蘇靖遠還是覺得很慢。
陸越陵的手機號碼一直沒打通,蘇靖遠後悔,自己對他的新圈子太不了解了,居然連找一個人問一下情況都找不到。
焦灼不安,起飛和降落的不适都沒有感受,帝都的交通不是一般的堵,地鐵裏擁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一般,空氣很差,悶得人喘不過氣來,蘇靖遠艱難地擠到一個角落,背朝外繼續打電話。
手機做夢也不敢想地接通了,蘇靖遠劈頭問道:“陸越陵,你傷得怎麽樣?要不要緊?”
電話那頭咦了一聲,是個陌生的男生的聲音。
傷勢重得連接電話都不行嗎?
蘇靖遠眼眶瞬間潮濕,聲音破碎尖銳。
“你好!你是陸越陵的同學是不是?陸越陵現在怎麽樣?能接電話嗎?”
“這算啥劇情走向呢……”
蘇靖遠隐約聽到男生嘀咕了一句後響亮地大笑,而後聽筒霎地歸于寂然,過了許久,男生問道:“你是蘇靖遠嗎?你在哪裏?”
好像有些不對,蘇靖遠沒心思細究,周圍人聲嘈雜,不得不提高嗓音,說:“我剛下飛機,在地鐵上,正往Q大趕,陸越陵怎麽樣?能接電話嗎?”
太能了!
之前一段時間蔫蔫的無精打采,就這會兒工夫,眼睛賊亮,跟嗑了藥似紅光滿面。
男生是陸越陵的同寝室同學謝樸,忍着笑,說:“你過來吧,見面再談。”
頓了頓,又按陸越陵的指示補充:“走南大門,南大門離機場過來的地鐵站最近。”
電話裏嘟嘟傳來了挂機的提示,蘇靖遠心神不寧,還想再拔過去,播音提示Q大到了。
謝樸挂了電話,笑道:“陸越陵,心上人沒等到,等到一個哥們啊!”
“哥們比女朋友好。”陸越陵樂滋滋笑,搶過手機,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外奔。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他是為了個男人得相思病?那個使他神魂颠倒的心上人其實是男朋友?”謝樸愣神。
“看來是的,反正你的主意立竿見影就行了。”同寝室另一個同學說。
寝室到學校大門很遠的距離,陸越陵怕蘇靖遠等得急,又怕他到校門後進去找他,兩下裏錯過了,沖得跟一陣飓風過境似,沖到學校大門口時,喘氣跟拉風箱似的,腰都直不起來。
從地鐵站到Q大南校門距離不遠,五百多米,蘇靖遠等不及步行那五百多米,招手出租車,說“到Q大”,而後在司機一副看敗家子的眼神中緊盯着道路前方。
隔着十幾步,蘇靖遠看到了陸越陵。
正午最盛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整個人籠罩了淡淡的一圈金色的光芒。
大半年沒見,陸越陵身上殘餘的淡淡的青澀之氣盡皆不見了,犀利的眉眼,霸氣的臉龐輪廓,黑色的薄毛衣和動感的牛仔褲完美地勾勒出他強勁結實的身軀氣勢。
目光對視,繼而全身睃巡。
脖子沒有包紮紗布,一點傷痕沒有。
死裏逃生,天光乍破,沉重的身體和渾-濁的腦袋從極地堅冰裏解救過來,繼而,被愚弄的憤怒噴礴而出。
蘇靖遠一雙手攥緊,轉身招出租車。
陸越陵氣不喘了,腿腳有力了,踩着淩波微步飛過去,眼疾手快抓住蘇靖遠拉出租車門的手。
“我們不坐了,你走吧。”他從兜裏随便抓出一張百元票子從車窗往裏扔。
蘇靖遠太陽穴上突突跳。
“你把我扔下就不管,我想死你了,我在群裏各種炫,想讓你忍不住跟我說話,可是你吱都不吱聲,我難受的很,想去找你,又怕你生氣。寝室的室友聽說我想心上人,就幫我出主意。”陸越陵低低說話,搭拉下腦袋,“謝樸說,裝病殘就能讓你忍不住過來找我,為了能讓你過來,開始手機故意關機,剛才也沒敢接,讓謝樸幫我接。”
這樣的玩笑也能開,他都快急瘋了。
蘇靖遠咬牙。
“既然來了,別那麽急着走,Q大很漂亮,我帶你去轉轉,行嗎?”陸越陵讨好謙卑,焦躁惶恐。
蘇靖遠從未在粗線條的陸越陵臉上看過這種神情,啪地一聲,長久以來堅持的弦瞬間繃斷了。
Q大很大,建築物完美地融合了古典和現代元素,教學樓圖書館乃至球場的設施,每一處都布置得非常完善,極具人性化。
陸越陵滔滔不絕,嘴巴跟開閘的水龍頭似說個不停。
“剛開學那陣子,我天天打雙人份的飯菜,到寝室了才想起來打多了,便宜謝樸那小子了。”“我們寝室衛生打分,沒有你幫我整理,我的床鋪老是不合格。”
“晚上我一直睡不着,睡着了也老是做亂七八糟的夢,有一天晚上迷迷糊糊摸到下鋪去,寝室的人以為我夢游,第二天非押着我去給校醫檢查。”
“走路我經常走神,還撞到大樹過,同學們都笑我,說人家守株待兔,哪個女生喜歡我可以守樹等人了。
……
他委屈的眼神看着蘇靖遠,控訴蘇靖遠的十惡不赦始亂終棄。
始亂的是他,只是被抛棄的也确實是他。
何止是他,自己也魂不守舍,整晚失眠。
蘇靖遠沉默。
晚餐他們在學校食堂吃,陸越陵埋怨,全國NO:1大學的夥食也不怎麽樣。
“很難吃,還沒一中的好吃。”
說話間,突然又咦了一聲,道:“今晚的菜特別好吃,是不是剛換了廚師?”
其實比一中強不少,只是跟心情有關吧,蘇靖遠到理工大學後,也是吃什麽都覺得幹巴巴的沒有味道。
晚上這一餐飯,是他跟陸越陵分開後,吃過的最香的一頓。
魚香茄子入味極佳,不知是不是南方人掌的廚,獅子頭味道很純正,經過姚信元的幫掐蝦殼事件,陸越陵細心了很多,沒有海鮮,別的地方也照顧得很周到,給蘇靖遠夾菜舀湯,動作輕巧熟練。
兩人吃了四人份的飯菜,出食堂時都有些挪不動步。
入夜了,校園裏沒了日間的熱鬧,路燈的光柱淡淡照着夜空,樓房在夜色裏只看得到淡淡的輪廓線,陸越陵拉着蘇靖遠往校門外走去。
出了校門,往東走上兩千多米,就到了他們一起買下的那房子,蘇靖遠停下腳步,甩開陸越陵的手:“你回去吧,我要回學校了。”
“明天再走行不行?咱在這邊有房子,住宿很方便,不是麽?”陸越陵搓手,想抓蘇靖遠,又不敢抓,膽怯的動作透着求懇和渴盼,還有不舍得分別的慌亂和不甘,“咱們約好的一起上Q大,你突然變卦……”
語無倫次不停說,話唠猶如老太太,帶着委屈,期期艾艾,表達重建邦交和好如初的渴望。
“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對你動手動腳,咱們是鐵瓷器,是哥們。”
只是哥們何必非要把自己留下來!蘇靖遠低睑下睫毛。
兩人誰也沒動,陸越陵堅持着想把蘇靖遠留下,蘇靖遠痛苦的跟自己絞着勁,比陸越陵更迫切地渴望着留下。
分開半年,很想他,這點兒相聚的時間根本不夠。
一輛出租車從兩人身邊經過,喇叭聲打破了寂靜。
陸越陵咬緊牙,沖上前抓住蘇靖遠的手。
兩人目光對視,蘇靖遠從陸越陵眼底看到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抿着唇,眼神大膽熱烈,狂野一如L市機場午夜那時的碰面,蘇靖遠後知後覺想撤退,卻遲了。
風在他們耳邊刮過,人潮擦肩而過,兩千多米的距離很遠也很近,蘇靖遠回過神來時,兩人已進了小區,來到房子門前。
梧桐樹枝頭葉子泛着金黃的晚秋初冬氣息,門前臺階很幹淨,屋裏有一股濕潤清新的剛打理過的味道。
“雖然住寝室,可我每周末都回來整理,這是咱們的家,發了那張綁着紗布的照片後,我又專門回來清掃了一次。”陸越陵讨好地說。
把蘇靖遠推進屋裏,緊貼着,半摟半抱一步步朝沙發走過來。
灼熱的氣息噴在後頸上,結實而有力半擁着,強壯而有彈性的大腿輕蹭着他的腿,行動間,磨擦帶起奇妙的觸感,蘇靖遠呼吸紊亂,胸膛不受控制,幅度極大地起伏。
“離我遠點,你自己說的,咱們是哥們。”
他說,強迫自己冷靜,意識卻已脫離,一只手緊緊抓住陸越陵的的手臂。
“明天咱們再做兄弟行不行?”陸越陵低喃,看着蘇靖遠染了紅暈的耳朵,苦苦壓抑欲-望再也控制不住。
沙發阻住了前進的路,蘇靖遠一個趔趄跌倒,跟他緊纏在一起的陸越陵無可避免沖壓到他身上。
勃-發贲-張的地方凸起完美的曲線,充滿魅惑的男性力量,蘇靖遠徹底昏眩,沉淪,伸出手,如陸越陵所願握住。
火山爆發,溶岩飛濺,高漲的情-潮帶着濃烈的火藥硫硝氣味,激得人血液逆流。
chapter37
沙發如小舟在浪頭上颠簸,蘇靖遠被壓進角落裏。
“蘇靖遠,我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陸越陵嘶啞着嗓子,發誓似高聲喊。
蘇靖遠手足酥-軟無力,後來幹脆放棄了,不再握陸越陵的……陸越陵似乎也不在乎,蹭磨就給他帶來極致的歡愉。
當空氣中漾開熟悉的味道後,像L市賓館中那樣,他伸手去扯蘇靖遠的褲子。
“不要。”蘇靖遠無力地按住他的手,顫抖着,不讓他更進一步。
“不能光我一個人爽。”陸越陵樂呵呵的說,滿足過後,額頭都是汗水,眼睛晶亮璀粲,“我還沒摸過你的……呢,給我摸摸。”
水晶吊燈的燈光閃爍,光影交錯,欲-望像浪潮沖擊,迷失沉淪中,忽然間,耳邊響起竊竊私語,王寧和姚信風被開除出學校時的情景浮現在眼前。
再往前走一步,他和陸越陵将萬劫不複,往後,鄙夷的輕視的目光,指指點點竊竊語私,被人群孤立隔絕,所有的令人驚心的血淋淋的後果,陸越陵如何承受?
更不必說将他像親生兒子那樣疼愛的溫雅麗和陸達庚,他怎麽對得起他們?
蘇靖遠嘴角挑起一抹澀笑。
不管陸越陵是不是彎的,自己都不應該帶着他走上那條不歸路!
手機适時響了起來,蘇靖遠迫不及待推開陸越陵接通電話。
“蘇靖遠,大事不妙,老嚴今天點名我替你應到被逮到了,老嚴發火說要挂你的科,甚至還說要開除你,你在哪裏,趕緊回來吧。”宋滔劈劈叭叭大聲說。
只有一節課缺席怎麽那麽嚴重!
蘇靖遠無暇細思。
也不想細思,找到借口了,連洗漱一下都沒有,打電話問得恰好一個小時後有航班到G市,整理了一下衣服,沒讓陸越陵送,自己打出租車急急趕去機場。
來時陌生的地方變了樣,因為有牽挂的人,鋼筋水泥林立的城市也變得溫情,高架橋邊的音像店,張貼着大海報的電影院,路邊來往的行人,各種路邊小吃攤,坐在飛馳的出租車裏,蘇靖遠有些貪婪地緊盯着車窗外。
即使不是情人只是兄弟,一輩子,能有一個陸越陵這樣的兄弟足夠了。
查到蘇靖遠已登機的信息,方志浩陰沉沉的臉龐略有好轉。
“方總,還要繼續跟進嗎?”跟着方志浩從總公司來到G市的浩瀚科技總裁辦助理袁克華問。
方志浩沉默了一會兒,擺了擺手。“行了,就這樣。”
袁克華小心退出房門,想着方志浩的臉色,像是很生氣很窩火,又無從發洩不便發洩的樣子,只覺得無比怪異。
對于老板付給理工大學幾個學生和教授大筆錢,要他們随時彙報蘇靖遠的動向,他更覺不解。
如果想玩兒,就大把砸錢把人包養了。
如果想談情,送花送物走溫情路線也行,幹嘛要一副見不得光的暗戀者樣子。
這個窩囊樣,跟老板平時的形象太也天差地別了。
方志浩也不想這樣,一年多前,他志得意滿勢在必得,只是覺得蘇靖遠還沒上大學,要放長線釣大魚,誰知最近這半年來,他用偶遇的方式跟蘇靖遠碰了很多次面,蘇靖遠彬彬有禮極尊重他,可是,對他的男性魅力卻完全無視,任他怎麽像孔雀開屏似施展,也沒能贏得他的關注。
方志浩想起“在地獄裏煎熬”這句流行癡語,很想自抽。
方志浩不想用幼稚的暴力行為得到蘇靖遠,理智也提醒他,暴力對蘇靖遠那樣的人不奏效。
關注一個人太久又遲遲沒有得到,對于雄性來說,征服的欲-望不知不覺中就掩蓋了一切,當無法征服時,感情就變得奇妙,像是有貓爪子在心口抓撓一般,每動一下,就帶起隐秘的無法言說的悸動。
“要不要到G市來?”方志浩給高海洋打電話。
高海洋從少教所出來後,兩人在驢友俱樂部認識,做了很長時間的炮-友,彼此間挺了解,高海洋又是蘇靖遠的朋友,方志浩理所當然想找高海洋做自己情緒的垃圾桶。
“在蘇靖遠那裏踢釘板了?”高海洋了解地笑。
“連踢釘板都算不上,蘇靖遠眼裏看到我跟沒看到一個樣。”方志浩怒,走到穿衣鏡前,鏡子裏的男人一身熨貼的深藍休閑西服,上衣口袋放着裝飾方巾,充滿成熟男人的雍容氣度,方志浩挑眉,鏡子裏的男人蠱惑地微笑,撲面而來的性感神秘魅力。
自己哪點不如陸越陵了?方志浩自戀地看着,不明白蘇靖遠為什麽半點不被吸引。
高海洋有些意外,卻又不意外,懶洋洋說:“勾不上手就轉移目标呗,對你方老板來說,男人女人還會缺嗎?”
“我偏就認定他一人了,不把他弄上手,我把方姓改了跟你姓。”方志浩咬牙切齒說。
“你想跟我姓我還不要呢,你又不能給老高家生孩子。”高海洋嗤笑。
“過來吧,最近不想找人又沒弄上蘇靖遠,旱的慌。”方志浩說。
“沒空。”高海洋淡淡說,挂了電話。
前幾天,他到他父親公司上班了。
高父歡喜晚來得子,将小三所生的那個兒子疼如掌中寶,誰知孩子越來越大後,不像爸也不像媽,半路夫妻信任本來就少,高父悄悄做了DNA,結果差點沒把他氣瘋。
那孩子跟他沒有半點血緣關系。
高父起訴至法院離婚,一毛錢不給小三,還索賠精神損失費。
離了婚後,對外面的花花草草徹底淡了,又求又逼把高海洋哄到公司上班,又提前立下遺囑,自己死後公司給高海洋繼承。
蘇靖遠當晚做足了功課,準備迎接教授的轟炸,誰知第二天去了辦公室,教授一團和氣,笑呵呵提都沒提他缺課的事。
宋滔那人很會察言觀色,頗有些世故的小聰明,他說得那麽嚴重,那便是教授真的正顏厲色了。
蘇靖遠對老嚴的前後截然相反的态度訝然。
心不在焉從教學樓出來,半路上,蘇靖遠遇到一身休閑運動服,看起來活力十足青春飛揚大學生模樣的方志浩。
“我們公司要搞員工活動開運動會,我得親自下場,太久沒跑動了不練習不知輸得多難看,陪我練練球怎麽樣?”方志浩笑問道,彈拍着籃球。
蘇靖遠對籃球運動的掌握只限于滿場跟着亂跑,連站位都一知半解,籃球經常拍着拍着沒人搶也脫手了。
方志浩曾幫了那麽大的忙,蘇靖遠卻不過情面,笑道:“我的球技太爛了,陪練別誤了你,我多找幾個人一起吧。”
約好了時間,蘇靖遠喊上寝室另外三個人。
他成績好,學習認真,大家都要抄他的筆記,自然不會不給面子,宋滔說只有五個人練不出什麽,又拉來了五個同學,組成了兩隊,有模有樣練起對抗。
方志浩一口血噎在喉嚨吐不出。
他不需要這麽多的電燈泡好麽?
而且一個比一個明亮,瓦數極高,圍在他的身旁,他連蘇靖遠的身影都看不到。
一肚子牢騷,欲-火更加旺盛,練球結束後,方志浩邀請一大班子人出去吃消夜。
不想再溫水煮青蛙等下去了。
今晚他要把蘇靖遠灌醉了,酒後亂X。
雖然不是兩情相悅水到渠成,先把人得了再慢慢培養感情也不錯。
本想等到蘇靖遠心甘情願,不使邪門手段,這會兒等不及了。
方志浩摸着下巴,笑得有些邪氣。
蘇靖遠不想去,打球的這會兒,陸越陵信息不斷,他想趕緊找個無人的地方跟陸越陵通電話。
而且,方志浩微笑的樣子雖然很和藹,可是他莫名地總覺得那笑容像狐貍般的狡猾,瘆人的慌。
把同學拉來陪練,末了自己躲開這種事,蘇靖遠到底做不出來。
一行人出了校門。
方志浩沒找大酒樓,帶着一班人進了校門不遠一家蒙古肥羊火鍋館。
火鍋館中等裝修,不會太寒碜,讓人看着就覺得衛生很差沒食欲,也不會讓一班還在上學的學生覺得太高檔而感到拘束。
衆人不知方志浩的身家,不以為意,蘇靖遠見過他西裝革履的裝逼樣,知他不進這種低檔地方的,見他這麽刻意委屈自己,暗暗奇怪。
熱騰騰的火鍋咕嚕咕嚕翻滾着,在食堂裏跟和尚吃齋一般的男生吃得很開懷,肉菜吃得差不多了,開始了交杯碰盞,方志浩長袖擅舞,說話圓滑風趣,把所有人的情緒都調動起來,大家都紅光滿面,興奮的很。
蘇靖遠皮膚白,兩杯啤酒落肚,臉頰紅了起來,漆黑的眼睛帶着點點醉意,睫毛眨動間,似有水波漾動,輕顫擴散開漣漪,方志浩幾次側頭看到他,控制不住,風起,欲念奔騰。
啤酒和白酒混喝更容易醉。
方志浩喊服務員:“來幾瓶白的。”
“不能喝,等會我們幾個都倒下了,沒有同寝室同學過來攙扶呢。”蘇靖遠笑道。
“放心,在外面開房就行,兄弟幾個有女朋友吧?把女朋友也一起喊來,我有佳悅酒店的優惠卡,我包了。”方志浩眉眼含笑,豪氣的很。
幾個男生聽說開房把女朋友喊來,登時蠢蠢欲動。
“那也不行,查寝,沒回去得挨處分的。”蘇靖遠潑冷水。
“這容易,我最近在跟你們學校談合作,領導得給我幾分薄面,我就說你們幾個被我留在公司加夜班幫忙。”方志浩打電話找系領導,三言兩語搞定。
幾個男生打電話嗷嗷叫着喊女朋友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