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的手機。
“叔,我惹上麻煩了……”簡短,明晰,他讓陸達庚想法隐瞞,不要告訴陸越陵,別影響陸越陵參加中考。
挂了電話,他和回過神來已傻了的高海洋一起捧着頭,靜靜等着命運的宣判。
問話錄口供,一個警察問過了,又來了一個,蘇靖遠機械地說着話,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麽。
問完話後,他被關進一個小房間。
四壁雪白,空蕩蕩的連一張椅子都沒有,密閉的大鐵門上只有一個十公分見方的小窗口。
盛夏天氣,悶熱和酷暑沒有到達這個暗房。
蘇靖遠很冷,環抱着雙臂,瑟瑟發抖。
夜裏十點,一個警察打開了小房間的鐵門,對蘇靖遠說:“你可以走了。”
“我同學呢?”蘇靖遠癡傻傻問。
“關着,等候提交法院審判。”警察搖頭,“這才多大的孩子呢,怎麽就那麽狠敢殺人了。”
陸達庚在派出所的接待室裏坐着,跟他一起坐着的,有陳思容,以及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中年男女穿得很體面,只是佝偻着背,面色憔悴。
沒見過,可是此時出現在這裏的,除了高海洋的父母還有誰?
蘇靖遠走過去,低着頭,把發生的事又講了一遍。
“你為什麽要拉我兒子去那個女同學家?如果你不拉他去,就不會發生這一切,憑什麽你安然無恙,我兒子卻要做牢。”高母嘶聲喊,揪住蘇靖遠拳打腳踢。
“高海洋媽媽,你冷靜點。”陳思容叫,過去扯高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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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達庚把蘇靖遠拉開,護到身後。
“如果你不喊高海洋去,他不會有事,你毀了他。”高父咬牙切齒。
“我不知道程雯家住哪裏,所以才找高海洋帶路。”蘇靖遠無力地為自己辯解。
如果事先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不會找高海洋。
他甚至想過要頂罪,第一次錄口供時,他說是他刺死程雯繼父的。
然而,他畢竟沒有經驗,沒有做好準備,輕易就被揭穿了。
高海洋抓着玻璃碎片紮程雯繼父時,自己的掌心也被玻璃碎片劃了很深的血口子。
而他的手完好無缺。
“陸越陵也知道程雯家住哪裏,你當時如果找陸越陵帶路,陸越陵性格沒那麽暴躁,興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陳思容嘆道。
陸達庚身體微微顫了一下,定了定神,打斷陳思容的話,說:“發生這種事誰也不想,已經發生了,咱們想想怎麽善後吧。”
chapter16
警察沒有找到程雯。
程雯失蹤了,像是人間蒸發了。
根據蘇靖遠和高海洋的口供,警察認真勘察了現場,得出結論,程雯的繼父确實□□了她。
提取了現場的污物進行化驗,結果也證實了這一推測。
高海洋和程雯繼父無冤無仇,他的行為屬于應激過失殺人,主觀上,他沒有想殺人,兇器是随手從地上撿的一塊碎玻璃,只紮了程雯繼父一下。
他自己的手掌心也被玻璃碎片紮了很深一道血口子,流了很多血。
程雯的繼父不是當場死亡,而是在等救護車的時間裏失血過多而死,高海洋和蘇靖遠主動打電話喊的救護車,也主動報了警。
如果不是死了人,高海洋的行為就是見義勇為抱打不平了。
“我兒子不是殺人犯。”最初的憤怒後,高母失神無措,眼巴巴看陸達庚。
“老陸,這事還得請你幫幫忙。”高父眼眶也紅了。
“小遠住在我家,就跟我親生兒子一樣,這件事既然跟他有關,我不會坐視不理。“陸達庚看了蘇靖遠一眼,說:“小遠還是個孩子,今天的打擊對他也很大,這樣吧,我先帶他回家,明天我們見個面,慢慢商議。”
坐進汽車裏,蘇靖遠回頭看看派出所的大門,遲疑了一下,說:“叔,這件事別告訴陸越陵行嗎?我怕影響他考試,而且,他跟高海洋那麽要好,我怕他不開心。”
他臉上的神态還算平靜,只是顫抖的雙腿,還有發白的嘴唇,洩露了此刻心中的極度不安和惶恐。
“叔知道。”陸達庚伸手摸了摸蘇靖遠的頭,說:“這件事不會傳出去,越陵永遠不會知道,連你溫姨都不會知道。”
蘇靖遠長籲出一口氣。
這一天發生的事大大超出十六歲的年齡所能承受的範圍,汽車開出沒多遠,蘇靖遠就沉沉睡了過去。
夜深了,街道上行人車輛很少,路燈的光亮在夜色裏蕭索清冷,陸達庚開得很慢,不時側頭看蘇靖遠。
沉睡中的蘇靖遠眉頭緊擰着,環臂抱胸,膽怯、脆弱、壓抑,很難想像,在極度受驚後,他竟然能那麽冷靜地給自己打電話,條理清晰,簡短明白地告訴自己發生了什麽事。
而那麽鎮靜的原因僅僅只是,怕影響兒子中考,怕兒子的前程被誤。
這個孩子重情重義得讓人心疼。
十三號,蘇靖遠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督促陸越陵學習。
陸達庚一早出去,一整天沒有回家,晚上回家後,蘇靖遠觑着溫雅麗和陸越陵沒注意,在陸達庚進書房後悄悄跟了進去。
“沒事了,你安心考試吧。”陸達庚摸了摸蘇靖遠的腦袋,笑道:“你不是想和越陵一起上一中嗎?可不能分心。”
不錯,他要和陸越陵一起上一中,他們要一直做同桌。
然而進場考試時,看到隔了兩個考位的程雯的位子空着,想到程雯本來也應是考生中的一員,如今卻下落不明生死難料,蘇靖遠仍無法避免地受了影響。
那幾場考試,為了強迫自己集中精神,蘇靖遠狠擰自己大腿,把大腿掐得青紫一片才完成了答題。
考試成績七月上旬才出來,從考場回家後,蘇靖遠病倒了。
低燒乏力,吃什麽吐什麽,連喝水都吐,醫生也查不出病因。
溫雅麗急壞了,大學裏恰好也放假,帶着蘇靖遠天天跑醫院,後來,看看藥物治療無效,甚至到寺廟去求神拜佛。
陸越陵也急,放假本來是瘋玩的時間,不出去了,天天陪着蘇靖遠。
短短幾天,蘇靖遠急速地消瘦下去。
高顴削頰,面色蒼白如雪,眼窩深深凹了進去。
陸達庚開始幾天以為他擔心程雯擔心高海洋,後來才突然悟了過來,蘇靖遠怕是有心理障礙,得精神病了。
他本來就是個極度敏感內向,軟弱多愁的孩子,性情又極克制內斂,沒有發洩的地方,那麽小的年齡,哪扛得住。
陸達庚跟溫雅麗說朋友介紹了一個老中醫,帶蘇靖遠去給老中醫診脈,把蘇靖遠帶到了心理咨詢中心。
從心理輔導室出來,蘇靖遠的神情完全恢複了正常,心理醫生給他拿了食物吃,他沒有再吐。
“多謝!醫生你太神了。”陸達庚很高興,奉上了厚厚一疊鈔票做謝禮。
“這錢太好賺了。”心理醫生數着鈔票樂滋滋對合夥人說。
“你對那孩子做了什麽?”合夥人很好奇。
他只說了一句話。
——你如果再這樣下去,你最重視的人會崩潰的。
然後,蘇靖遠擺手讓他別說話,在躺椅上靜靜地瞪圓眼看天花板看了一個小時。
“這是個心理意志相當堅強的孩子。”心理醫生慨嘆,定定看着蘇靖遠的病歷卡許久,喃喃道:“不知這孩子最重視的人是誰?”
證據确鑿,陸達庚又從中使了力,高海洋的案件從立案到開庭宣判只有半個月。
事發時,高海洋還差兩個月才十六周歲,而另一涉案人程雯也是不滿十六周歲,案件情況特殊,開庭時是秘密宣判,蘇靖遠是事件的目擊證人要出庭,陸達庚帶着他瞞過溫雅麗和陸越陵悄悄去法庭。
高海洋又黑又瘦,遞了光頭,穿着犯罪嫌疑人穿的帶號碼的黃馬甲,蘇靖遠看着他,淚水不受控制流了出來。
為了陸越陵,他接受了高海洋,可是心中從沒把高海洋當朋友過。
甚至在出事後,還慶幸過,幸好那天不是拽着陸越陵去程雯家,幸好出事的不是陸越陵。、高母說得對,他是間接劊子手。
是他害了高海洋。
程雯還是沒有找到,她母親作為受害人家屬出庭了,鬓發斑白,目光呆滞,公訴人提問死者家屬時,她啞着嗓子道:“這孩子只是一時義憤行為失當,我請求法庭酌情從輕處理。”
高海洋最後被判了進少教所勞教一年。
這一件事媒體沒有報導,甚至學校裏也一絲消息沒有傳出去。
不知是高父花了錢,還是陸達庚動用了人脈權力。
陸越陵自始至終不知道。
他埋怨說找不到高海洋。
“放假了也不來找我玩。”
“他成績不好,可能是去他父親公司幫忙了吧。”蘇靖遠掂了掂籃球,說:“你不是說打籃球長個快嗎?來,教我。”
“好啊!”提起最愛的籃球,陸越陵整個人充滿活力,“不過,先說好,你不能長個太快,一定得比我矮十公分。”
他霸道地說,拉了蘇靖遠到電子身高秤上量身高。
初三上學期剛到陸家時,因為生活水平一下子提高,營養好,蘇靖遠半年蹿高了十公分,身高一米七,下學期長速慢了下來,只長了三公分,這會兒是一米七三。
很巧陸越陵長個到一米八三,還是比他高了十公分。
“你不用再長高了也行,這樣就很好看,小白臉。”陸越陵捏蘇靖遠臉頰,色咪咪笑道:“真滑溜真膩滑,哥以後的女朋友只要有你一半姿色,哥就心滿意足了。”
“你就貧吧。”蘇靖遠啐了一口。
聲音微微顫抖,臉頰泛起淺淡的紅暈,他的頭發始終很柔軟,烏黑的額發垂了下來,襯得臉龐更加白皙,長而濃密的眼睫半睑下,那樣子實在勾人。
陸越陵愣了愣,玩兒得上了瘾,捏一下蘇靖遠臉頰後松開,又往耳垂摸去。
“你的垂珠圓潤白皙,不,紅彤彤的,真好看。”
不只耳垂,脖頸也很好看,這些日子瘦了些,鎖骨很深,像蝶翅張開,陸越陵迷迷糊糊湊了過去。
“快教我打球。”一個籃球堵住了他的嘴巴。
“靠,籃球在地上拍的,你居然拿它來撞我嘴唇。”陸越陵跳起來,擦了擦嘴唇,朝蘇靖遠撲過去作勢要打他。
蘇靖遠一笑,機靈地跳開了,往大門外跑。
不想陸越陵擔心,再多的苦難也只能狠狠地壓到角落裏。
蘇靖遠和陸越陵暑假裏瘋玩,過着遲來的少年人的熱烈多姿的假期生活。
陸越陵的運動能力讓蘇靖遠自愧不如,強健的體魄,犀利的應變能力,永不疲倦的沖勁,一舉一動,充滿勃發的朝氣和陽剛魅力。
纖弱細致的蘇靖遠永遠也無法擁有他的張揚,他的明亮和豁達。
七月十號,中考成績出來,陸越陵的成績出乎意料的好,比一中的錄取分數線還高出二十分。
蘇靖遠則考了他上學以來最慘烈的成績,比一中錄取分數低了十分。
“怎麽可能呢?不會是有人暗箱操作吧?”溫雅麗皺眉,複又急忙打電話,找熟人托關系。
從考場出來,蘇靖遠想過,自己考得不如意,當真的考砸了時,仍然覺得晴朗的天空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也不差,夠二中分數線了,我陪你去上二中就得了。”陸越陵很樂觀,拉了蘇靖遠到門外小花園散心。
年前種的那棵梅樹高長得很壯了,樹下安了一個秋千架,兩米高的框架,白色的油漆,白色的藤椅,兩個人坐進去擠在一起,陽光透過梅樹枝杈灑下,蘇靖遠沉默着,抓住秋千索看陸越陵。
一中是本市升學率最高師資最好的學校,他不能自私地讓陸越陵陪他去二中。
“只差十分可以交贊助費?交多少?三萬塊,行,我有數了,拜托你幫我定下名額,對,我要交贊助費給孩子去讀……”屋裏溫雅麗的說話傳了出來,蘇靖遠愣住了。
“解決啦,不用發愁。”陸越陵也聽到了,揉揉蘇靖遠頭發,咧嘴笑,腳一蹬,秋千架高高蕩了起來。
藍天上白雲如駒,奔跑追趕,蘇靖遠出神看着,沒有笑。
三萬塊不是小事,即使溫雅麗和陸達庚願意幫他出,他也承受不起。
父親那邊怕是沒錢的,即使有,也不會給他拿。
怎麽辦?
要不,學人家假期出去打工?
想法剛浮起,蘇靖遠又否定了。
打工半個假期也賺不到三萬,而且,天天和陸越陵呆在一起,出去打工瞞不過他,他不可能同意。
chapter17
陸越陵的神經跟電線杆一般粗,可是在跟蘇靖遠有關的事上,他卻能心細如發,很快地,他就發現蘇靖遠心情不好。
才剛剛邁入優秀學生行列,陸越陵對成績不是很重視,在他看來,蘇靖遠的成績很好了,問題解決了,兩個人都能一起上一中,繼續同桌就行了。
陸越陵撓了撓自己頭上硬硬的一根根朝天豎起的頭發,想不出安慰的話。
不知怎麽說,就纏着蘇靖遠讓他沒時間憂郁吧。
“我口渴了。”他說。
“我去給你榨果汁。”蘇靖遠馬上說。
自從看過健康節目,說飲料含着各種對身體有害的物質後,蘇靖遠就自學了榨果汁調水果汁,不讓陸越陵喝飲料。
詭計得逞,陸越陵嘿嘿賊笑。
溫雅麗聯系好了學校要出門,在鞋櫃前換鞋。
“小遠,別擔心了,阿姨給你搞定了,跟越陵一起到一中。”
“媽,我還要跟蘇靖遠同班同桌。”陸越陵說。
問題不大,溫雅麗點頭應承,又問道:“你們倆要住校還是走讀?”
住校還是走讀?陸越陵沒考慮過,看蘇靖遠。
牆上挂鐘嘀嗒,蘇靖遠心跳在瞬間加快。
住到學校裏離開陸家,自己和陸越陵親密些就不要緊了,不怕溫雅麗和陸達庚看到動了把自己送走的念頭。
“住校吧,提早适應集體生活,你覺得呢?”他不甚在意似的說,閑淡地回望陸越陵。
“媽,那就住校吧。”陸越陵想都不想就贊成。
溫雅麗遲疑了一下,想了想,說:“也好,反正有小遠看着你,媽也不擔心你在學校裏胡混。”
“其實我不想住校,學校沒家裏條件好,我以前去過住校生的宿舍,髒死了,而且那床太小了,雙層鐵架床,咱們沒辦法一個床睡覺。”溫雅麗走後,陸越陵滾到沙發上撲騰。
“勤收拾就幹淨了。”蘇靖遠心不在焉,嘴裏應付着和陸越陵說話,一雙手沒停,從容地操作着。
學會榨果汁和煮咖啡後,陸家客廳一角的吧臺的作用就變了,成了蘇靖遠弄飲料的料理臺。
蘇靖遠熟練地将洗淨的黃瓜去籽,猕猴桃去皮,切成小塊,放入榨汁機後加入涼開水,啓動榨汁機攪拌,攪拌好後倒出加入蜂蜜調勻。
陸越陵嘟嚷了一會兒,得不到熱烈的回應,沒趣了也便不說了,轉而看蘇靖遠榨果汁。
身體長高了,手也越來越長,蘇靖遠的手很漂亮,關節勻稱,顏色如玉石一般清冷膩白,皮膚很薄,青色的細細血管若隐若現,一樣一樣擺弄着水果時,優雅得像是在彈奏樂曲。
陸越陵看呆了眼,蘇靖遠榨了果汁端過來,他接了杯子放到茶幾上,一把抓住他的手摩挲。
榨完果汁後剛洗了手,微微的涼,殘餘着淡淡的果汁香,陸越陵一根一根撫過,鬼差神使,忽然抓起來含進嘴裏。
蘇靖遠身體激顫,驚喘了一聲,急急甩開陸越陵的手。
“陸越陵,別玩兒。”他的聲音帶了一絲哭腔,眼角潤濕,睫毛無措地眨動。
陸越陵一愣,看着蘇靖遠,腦子裏一片空白。
屋裏很靜,兩人的心跳聲如雨點,開始是檐前小雨滴,後來就是傾盆大雨,敲在窗戶上,嘀嗒嘀嗒作響,越來越大,密密集集、錯亂紛雜。
陸越陵張開雙臂,猛一下将蘇靖遠抱住。
“陸越陵,你放開我。”蘇靖遠驚呆了,淚水掉了下來。
晶瑩的一顆顆水珠沾在白皙的臉頰上,滾動着,迫切地訴說着什麽,清峻的眉眼驚惶失措,陸越陵腦子裏閃起“妩媚纏綿”四個字,轟地一聲,周身血管爆裂,熱切的渴望在體內沖撞,催促他,要他做點什麽。
懷裏蘇靖遠的身體越來越軟,臉頰越來越紅,耳朵紅通通的,脖頸也紅了,夏天穿着短袖T恤,清淺的湖藍色,就像碧藍的湖水裏綻放開皎潔的一朵粉色蓮花,風情搖曳,陸越陵想摘下那朵花,揉碎,看他眼波潋滟,看他失神地顫栗,甚至大聲地呻-吟。
當當當……牆上挂鐘整點報時。
陸越陵猛一下推開蘇靖遠,力道大得蘇靖遠整個人後仰,砰一聲跌倒茶幾上。
腰椎發麻酸痛,蘇靖遠扶着腰,疼得站不起來。
“蘇靖遠,你怎麽樣?”陸越陵手忙腳亂扯蘇靖遠,撩起他的T恤檢查。
白皙的後腰青紫的一圈。
“疼嗎?”陸越陵聲音都顫了,額頭大滴大滴汗水滑落。
“疼不疼你被我推一下試試。”蘇靖遠怒罵,擡腿一腳踹去。
真的踹,陸越陵哎喲一聲跌坐沙發上。
“救命啊!謀殺啊!”陸越陵高聲喊叫,一手捧腿,一手抹眼睛,唱作俱佳。
鬧嚷之間,方才無聲的纏綿消失,陸越陵心中,又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不跟你玩了,鬧了我一身汗,我去洗個澡。”蘇靖遠罵,撇下陸越陵上樓。
熱水兜頭淋下,滾燙的水流像藏着劇毒的火苗,舔舐過肌膚,又将癫狂滲進骨髓,蘇靖遠呆呆站着,想着剛才的悸動,想着跟陸越陵一起看過的那種碟片裏,男女疊合在一處滾動的身體。
“我是不是不正常了?”他輕聲問自己。
水蒸汽在浴室裏彌漫,牆上浮起淡薄的白霧,蘇靖遠捧着頭蹲了下去。
溫雅麗出去走了一趟,把蘇靖遠上一中的事落實了,回家路上,又順便給兩個孩子買了很多東西。
床單褥子被子,還有臉盆水桶喝水杯漱口杯保溫瓶等等。
後備箱堆滿了,汽車第二排還擱了不少。
所有的東西都是一式兩份,一模一樣。
又花了不少錢,蘇靖遠看着那些東西,眼眶不由自主紅了。
“幫忙往屋裏提啊。”溫雅麗側頭看,揉了揉蘇靖遠腦袋,“馬上是高中生了,不能動不動就想掉淚哦。”
“阿姨,我……”陸達庚和溫雅麗對他的好,謝謝兩個字太輕,不能表達他心中的感激,蘇靖遠憋了半晌,說:“阿姨,我長大了一定好好報答你和我叔。”
我姨我叔,不經意間,孩子就把他們當親人,當自家人,溫雅麗噙着淚,笑道:“好好讀書,快快樂樂生活,就是對我們的報答。”
打工的事蘇靖遠最終提都沒跟陸家人提。
以陸達庚和溫雅麗的社會地位,他們未成年的孩子外出打工賺學費,那是在狠狠地打他們的臉。
雖然自己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可他盼着自己是他們的親生兒子,而且他們顯然已把他當親生兒子。
蘇靖遠只能在夜深人靜時,一遍一遍發誓,長大了工作了,一定好好報答溫雅麗和陸達庚。
玩鬧中,開學了。
學校就在本市,又有蘇靖遠在一旁,溫雅麗和陸達庚把他們送到校門外就離開了,蘇靖遠和陸越陵自己拎着行李進學校。
一中學生宿舍有八人一間的,也有四人一間的,溫雅麗給他們辦的是四人一間的,即使是四人間也不幹淨,跟陸越陵說的那樣,又髒又亂。
入門靠左邊牆壁兩張雙層鐵架床,長二米,寬只有一米三,碰一下,嘎吱嘎吱響,地面是廉價的磁磚,磚與磚之間縫隙很大,磚面像老樹皮,布滿斑駁的痕跡。牆壁連刷漆都沒有,刮的仿瓷,年代久了,泛着污-濁的暗黃,右邊牆壁緊挨着放了兩張書桌,兩人合用一張書桌,書桌桌面沾滿類似牛皮癬似的污漬。
進宿舍門兩側各有兩個櫥櫃,一人一個,盡頭是陽臺,宿舍裏沒有浴室沒有衛生間。
他們是最後到校的,另兩個人已住了進去,地上零亂地擱着鞋子,晾在陽臺上的衣服沒擰幹,水珠滴滴答答,空裏中潮濕的黴味令人幾欲作嘔。
“這麽髒,又沒有衛浴間。”陸越陵捏鼻子,皺眉看向蘇靖遠,“要不,咱們回家住。”
在陸家住了那麽久,猛一下又回到跟以前的家差不多的環境,蘇靖遠也有些不習慣,可是,住在陸家,和陸越陵太親密會被趕出陸家,從此再也不能和陸越陵在一起的恐懼掩去心頭的不适。
“你回去住吧,我不回了,我斷奶了。”蘇靖遠一本正經說,走進去把行李擱到空着的那張書桌上。
“哈哈,兄弟,回家吃奶去吧。”倒在上鋪看書的同學聽了蘇靖遠的話,樂得拍床板大笑起來。
另一個人也跟着笑,看猴子一樣看陸越陵。
陸越陵俊朗的帥臉紅成猴子屁股。
“哥們,大男人就是這樣的,沒那麽多講究,快進來吧。”下鋪的小個子男生跳下床,走過去把陸越陵拉進屋裏,“這環境,剛來誰都不習慣,睡一天你就喜歡了,不用聽媽媽唠叨,沒人追着要你把臭襪子扔洗衣機,逼着你把床鋪收拾整齊,自由自在的很,多舒服。”
陸越陵淚奔。
他在家也沒人叨念好不好!
什麽都有蘇靖遠收拾妥當,根本用不着他發愁。
蘇靖遠擱下行李,提起水桶往外走。
“要提水是吧?我去。”一看他拿水桶,陸越陵立即進入大哥狀态。
重活不能讓蘇靖遠幹。
蘇靖遠抹拭櫥櫃床板,陸越陵提水,提完冷水倒蘇靖遠洗了抹布的髒水,兩人配合默契,同宿舍的兩個男生眼珠子都要掉下地了。
chapter18
一個小時後,蘇靖遠收拾妥當。
他和陸越陵兩人的東西不少,歸置得卻整整齊齊。
兩人的兩個衣櫃,一個上層放被子,下層放衣服。一個上層放課本文具學習資料,下層放水果零食杯盆碗筷牙膏牙刷。
書桌抽屜四面用膠紙貼了日歷油紙,桌面鋪了一塊草綠色桌布,上面罩一張PVC透明玻璃,原來的髒污不見了,臨時又出去撿來一個大雪碧瓶子,剪掉瓶口部份,上半部剪成枝條,挑了四條交叉貼在一起做提手,其餘的反插到瓶子底部,用膠帶沾住固定,一個美觀的花籃做成,校園裏随處可見鮮花,宿舍樓下綠化帶剪了幾枝上來□□去,膠帶粘着花籃提手固定在書桌上方的牆壁上,霎時間,浪漫和溫馨在簡陋的宿舍裏流淌。
“靠,陸越陵,蘇靖遠是你弟還是你媳婦,你倆怎麽那麽像小倆口?”睡上鋪的大個子姚信元問。
蘇靖遠整理床鋪衣物的工夫,大家已混熟了,上鋪的大個子,就是笑陸越陵沒斷奶的名姚信元,下鋪的小個子名王寧。
“可不是,蘇靖遠,你是陸越陵的媳婦兒吧?”王寧表示贊同,定定看蘇靖遠。
“我說你才是我媳婦呢,媳婦,來,爺疼疼你。”蘇靖遠朝王寧撲去。
他皮膚白,王寧也很白,他個子不高,剛一米七三,王寧更矮,目測只有一米六五,而且王寧長着一張錐子臉,小小的,看起來脆嫩的很。
“爺,饒命啊。”王寧被壓得咯咯笑個不停。
“爺是小媳婦還是你是小媳婦?”蘇靖遠陰森森笑,挑起王寧下巴。
“我還是覺得我更像爺們,不信,咱比比。”王寧猛一下推開蘇靖遠跳下地,得意地叉着腰抖了抖胯。
他穿着短T恤七分馬褲,馬褲挺緊,褲裆高高的一包,蘇靖遠一愣,臉頰通紅。
“哇,王寧,沒想到你個子這麽小卻這麽有料。”姚信元從上鋪跳了下來,伸手朝王寧摸去。
這樣也可以,蘇靖遠臉更紅了,眼神閃爍,不自覺朝陸越陵望去。
陸越陵沒有笑,沉着臉,眼神淩厲看他。
蘇靖遠一愣,忽然有些心虛,像出牆的妻子被丈夫當場逮住似。
“洗澡去。”陸越陵狠狠推蘇靖遠。
衣服肥皂毛巾什麽的都沒拿呢,蘇靖遠張嘴,來不及說出來,陸越陵狠狠地攥着他的手把他拖出宿舍。
走廊一頭就是洗浴間,緊挨着他們的宿舍,諾大的浴室隔了多個隔子間,一米多高的擋板,門板安在中間,只有半米,擋住了重點部位。
才剛下午三點多,靜悄悄的沒有人,陸越陵把蘇靖遠推進其中一個,自己跟了進去,粗暴地剝蘇靖遠衣服。
暑假裏瘋打籃球,他指腹掌心的硬繭更粗了,磨擦過皮膚,帶出一道道紅檩子,有些疼,疼痛之中,又有說不清的意味。
T恤剝掉了,陸越陵半蹲下去褪蘇靖遠的褲子。
“你出去,我自己來。”蘇靖遠艱難地拽着皮帶。
“松開。”陸越陵冷冷說,他很少虎着臉,更加沒有對蘇靖遠流露過這麽狠厲的眼神,蘇靖遠一呆,皮帶被陸越陵咔一下扯開。
牛仔褲被扯掉了,只剩一條平角內褲。
蘇靖遠瑟索了一下,環臂抱住胸膛。
“把手拿開。”陸越陵惡聲說,擰開了水龍頭。
溫度沒調好,還是冷水,猛一下兜頭淋下,蘇靖遠輕顫,白皙的皮膚浮起細小的雞皮疙瘩。
陸越陵看了他一眼,轉動了一下開關。
熱水出來了,陸越陵狠狠搓蘇靖遠身體,要搓下一層皮來似的。
“那麽髒的人也撲得上去,不怕吐嗎?”
他罵,手勁很大,搓過蘇靖遠臉頰、脖頸、肩膀、胸膛,腰腹……又往下而去。
冰涼的皮膚熱起來,熱得滾燙,蘇靖遠擡臂抓住擋板,無助而痛苦地克制,硬生生将叫嚣着要逸出嘴唇的呻-吟壓下。
陸越陵的手劃過內褲褲頭,蘇靖遠激顫,松了擋板,抓住陸越陵肩膀,低低地短促地喊道:“陸越陵……”
陸越陵愣住,滿腔怒火忽而消失,眼神漸漸聚焦,凝聚到面前的人身上。
蘇靖遠踮着腳,頭頸微微後仰,鎖骨上水珠搖搖欲墜,眉頭微擰,眼睛半阖着,濕潤潤的睫毛不停顫動,表情似乎很痛苦,又似是很快樂,壓抑的迷醉與自嫌厭憎交替呈現在臉上。
陸越陵傻呆呆脫口問道:“蘇靖遠,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沉淪迷離在瞬間消失,蘇靖遠睜開眼,抓住陸越陵胳膊一個擰轉把他壓到牆上,揶揄道:“我是不是男人你一會就知道了。”
從容不迫地挺挺胯,把脹硬地部位頂住陸越陵後臀。
浴室裏瞬間靜寂,片刻後,殺豬似的一聲慘嚎,陸越陵推開門板,跌跌撞撞沖了出去。
蘇靖遠半個小時後回宿舍,宿舍裏三個人在瘋狂地打鬧,王寧和姚信元按着陸越陵正不停逼供。
看到蘇靖遠進門,王寧回頭看,大笑道:“姚信元,不用問了,陸越陵剛才嚎得那麽慘,肯定是被蘇靖遠強-奸了。”
“我也相信了,蘇靖遠,你小子深藏不露啊,原來這麽有料。”姚信元松了手,走近蘇靖遠,色迷迷伸手摸他胸膛。
衣服都濕了,蘇靖遠從浴室出來只穿了牛仔褲,T恤衫揉成一團拿在手裏。
他穿着衣服時削瘦清峻,微顯纖弱,脫了衣服身體卻很有料,胸腹結實,肌肉細膩緊致,沒有一點贅肉,牛仔褲也濕了,緊貼在腿上,一雙腿顯得格外修-長,線條優美而流暢。
“你是不是也想嘗一嘗爺的勇猛?”蘇靖遠拍掉姚信元的手挑起他下巴,半阖起眼笑咪咪看他。
他的眼睛很黑,幽幽有一泓深潭,帶着笑意看人時,那泓深潭成了吸人的漩渦,姚信元看呆了眼,一顆心怦怦亂跳。
陸越陵一米八二,他比陸越陵還高了些,一米八五了,學生中個頭比他高的極少,算得上彪形大漢,這當兒,小麥色的臉龐卻漲得通紅,手足無措像個小媳婦。
“蘇靖遠,你別挑-逗我們了,我們還要留着精力追小姑娘呢。”王寧笑嘻嘻走過來,把雙眼迷朦的姚信元拉開。
同寝四人見面的第一天在歡聲笑語中落幕。
寝室十一點熄燈,房間裏陷入昏黑之中,不多時,王寧和姚信元就傳出低低的鼾聲。
蘇靖遠睡不着。
浴室裏那一幕定在腦子裏,怎麽拍打都趕不走。
他睡的下鋪,上鋪嘎吱嘎吱不時響一下,顯然,陸越陵也睡不着。
鐵板床搖了搖,床板沉了下去,一個滾燙的身體貼了過來。
蘇靖遠往裏挪了挪,壓低聲問道:“睡不着嗎?要不要我起來給你拿盒牛奶喝?”
“不要,熱死了。”陸越陵埋怨。
冬天他抱着蘇靖遠給蘇靖遠當火爐,夏天,蘇靖遠的體溫仍是很低,他又需要抱着蘇靖遠降溫。
“上鋪有風扇吹着,下鋪沒有風扇更熱,回去睡吧。”蘇靖遠小聲說。
隐約知道,一米三寬的小鐵架床,兩個大男人一張床睡着不妥。
何況,陸越陵說話的同時,又朝他伸張開手臂想抱他。
“煩死了,我不想住學校了。”陸越陵悶聲說。
“幹嘛呢?”蘇靖遠問,下午後來明明看他和王寧姚信元很熱乎。
“我不喜歡你跟他們那麽親熱。”隔床有耳,陸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