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 陸越陵打了個哈欠,開了夜燈關掉吊頂,玩鬧了許久,累了,閉上眼,很快呼吸低緩而平穩,睡了過去。
蘇靖遠不敢睡,他怕睡着醒了來時,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了。
床頭燈桔色的光芒柔和模糊,蘇靖遠一瞬不瞬看着陸越陵的臉,悄悄伸出手,輕輕放到陸越陵臉上,虛虛地描摹着他的五官輪廓。
恍恍惚惚中,呼吸漸漸粗重起來,一股無法理解無法控制的焦渴在體內奔突、咆哮,刺激着他,想要做些什麽,又不甚明白。
chapter10
前一晚被捆在廁所裏凍了一夜,這一晚整夜沒睡,第二日起床,蘇靖遠的精神卻比以往哪一天都好,修長挺秀的眉,澄澈明淨的眼睛,溫潤紅豔的嘴唇,神采奕奕。
“小遠更俊了。”溫雅麗贊道,笑着招手:“過來吃早餐了。”
早餐極豐盛,中西合壁,紅棗梗米粥,油條燒餅,蘿蔔幹、醋溜白菜、農家腌鹹鴨蛋等幾樣佐菜。還有西式早餐,牛奶、三明治,雞蛋芝士吐司、培根。
梗米粥香氣四溢,小菜酸甜可口,鹹鴨蛋蛋白嫩瑩如玉膏,蛋黃緋紅,看着就覺得極好吃,油條香酥透脆,滋味絕妙。
那幾樣西式早餐也不錯。
“來,多吃點。”陸越陵說,給蘇靖遠盛了粥,怕他拘束,又拿了盤子,每一樣菜都給他夾一點,另拿一個大碗,把三明治,雞蛋芝士吐司、培根也給他夾了,“不準剩,粒粒皆辛苦。”
“這孩子,有小遠在,很有大哥哥架式啊。”溫雅麗笑道,看平時醬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兒子變得這麽有紳士風度,舉止體貼入微,感慨不已。
好像太親熱了些。
陸達庚愣看了一會兒,自失地笑着甩甩頭,心想:孩子相處投機,而且兒子是主人,蘇靖遠是客人,關心些難免,自己這是想到哪裏去了呢。
陸越陵期中考試再次打破學校此前所有學生的進步記錄,成績從班上第三十二名火箭升空似飙到第十五名,年級的第一百三十名。
年級前一百五十名是一個分水嶺,這意味着陸越陵從差生步入優等生階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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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後的家長會議,陳思容滿面紅光,将陸越陵作為突出進步學生拉出來蹓,表揚了又表揚,末了,怕溫雅麗給兒子太大壓力,又忙着減壓。
“争取保持下去不下跌就行,不用非逼着他接着進步。”
整個班的學生家長都朝溫雅麗注目,羨慕佩服。
家長會結束後,好幾個家長不約而同圍住溫雅麗,向她取經。
她和丈夫什麽都沒做,功勞全是蘇靖遠的,溫雅麗笑着解釋,然而家長們不相信,只當她藏私。
第一次開家長會不用低垂着頭臊着臉挨批,溫雅麗心情極好,回到家中,兩個孩子正在燈下埋頭苦讀,蘇靖遠拿着英語課本給陸越陵對單詞,溫雅麗在門外看了看,不便打擾,進書房找丈夫,樂滋滋講家長會上的情況。
“小遠那孩子沉靜懂事,不驕不躁,越陵能交到這樣的朋友,真是祖上燒了高香。”陸達庚也很高興。
“可不是,不僅影響越陵愛學習了,還變得體貼父母了,以往從不幫忙做家務,自從小遠來了以後,洗碗拖地打掃衛生什麽都幹,他不好一邊翹着二郎腿,也跟着幹了。”溫雅麗一拍桌子,說:“小遠就是咱們的親生兒子了,明天正好是周末,我帶他上街購物,從頭到腳武裝一下。”
聽說母親要給蘇靖遠買衣服,陸越陵比自己添置新衣還高興,舉雙腳贊成。
陸達庚很忙,大男人陪老婆逛街是苦差事,沒有去,陸越陵原來也讨厭逛街,衣服都是溫雅麗估摸了身高給他買回來,這一天卻興致極高,堅持要陪同。
蘇靖遠已記不起親生母親是否帶自己逛街買過衣服,母親離家前有好長一段時間早出晚歸,有時甚至徹夜不歸,母子倆很難見上一面。
溫雅麗漂亮,時尚,溫柔,大學教授的淵博知識使她氣質極好,走在她身邊倍兒有面子。
不只有面子,溫雅麗的待人處世也不是蘇靖遠以前生活的那個階層的人可以比拟的。
優渥的經濟條件使她慷慨,知識分子的修養又使她的性情體貼寬厚,她給蘇靖遠買衣服鞋子,買手表,每一樣都不便宜,掏錢的時候,她眉頭都不皺一下,甚至還盡量避免講價,怕給蘇靖遠留下她心疼錢的印象,給他增加壓力。
除了錢,更難得的是她的耐心,她帶着蘇靖遠走了很多家店,不厭其煩地挑揀,一件件拿到蘇靖遠身上比試效果,略為滿意的才讓他試穿,穿出來效果不好的也不要。
蘇靖遠明白陸越陵為什麽穿衣着裝那麽有品味了,因為他有一個好媽媽。
以後,溫雅麗也是自己的媽媽了!
這麽想着,蘇靖遠一陣心悸。
“阿姨,我以後一定好好孝敬您和叔叔。”他沒頭沒腦說。
這當兒三個人走在步行街上,陸越陵充當勞力提着袋子,溫雅麗看着街邊的鋪面,兩人一齊側頭,陸越陵扮了個鬼臉,揉着眼睛嗚嗚裝哭。
“蘇靖遠,自從你來我家後,我都成了撿的了,你還滿嘴甜言蜜語哄我媽,你成心奪寵是不是。”
“不是甜言蜜語。”蘇靖遠漲紅了臉,看溫雅麗,“阿姨,我……”
“阿姨知道,瞧你急的。”溫雅麗笑道,伸手摸了摸蘇靖遠腦袋,“只要你們健康快樂,阿姨就開心了。”
這就是父母對子女的愛,不求回報,只要孩子健康快樂成長,他們就開心。
溫柔的撫摸,溫暖的笑容,如蜜糖讓人沉溺,讓人品嘗過後,終身難忘。
從步行街出來,溫雅麗要帶兩個孩子去逛文具商店買文具。
“媽你逛了半天也累了,要不你回家歇着,買文具我和蘇靖遠自個懂,我們自己去買就行。”陸越陵說。
“跟小遠學得小嘴滾了蜜糖似的。”溫雅麗笑,穿着高跟鞋走了半天路着實累了,抽了兩百塊給陸越陵,自己開車先回家。
陸越陵勾住蘇靖遠肩膀,湊到他耳邊神秘地悄聲說:“這裏離高海洋家很近,走,我帶你去他家看片子。”
蘇靖遠沒看過那種片子,可是對那種片子也沒興趣。
“我不想看,要不,我先回家,你去看。”他遲疑着說,盡管不想和陸越陵分開,不想他和高海洋單獨在一起。
“我早就看過了,專門帶你去開葷的,不準拒絕。”陸越陵瞪眼,霸道地拉着蘇靖遠朝不遠處一個別墅小區走去。
高海洋的父母都是生意人,父親開着一個房産公司,母親辦美容學校,兩人見天兒不在家,家裏原來有個保姆,高海洋上初中後,嫌保姆礙事,辭退了,只請鐘點工打掃衛生,吃飯都是叫外賣,平時家中就是同學來往,來得最多的是陸越陵,自從陸越陵和蘇靖遠同進同出以後,就很少來了,他對于邀請別的同學來家也沒了興趣,陸越陵和蘇靖遠到來時,他正抱着籃球在庭院裏狠命拍動。
看到陸越陵,高海洋眼睛一亮,興匆匆奔過來,緊接着看到陸越陵背後的蘇靖遠時,笑容凝結在臉上。
“怎麽?不歡迎我們?那我走了。”陸越陵有時粗心,有時又很細致。
“有些意外而已,周末,你怎麽和蘇靖遠在一起?”高海洋強笑。
“蘇靖遠就住在我家,只跟你說,別告訴別的同學。”
陸越陵輕描淡寫,高海洋卻如五雷轟頂。
“蘇靖遠什麽時候住到你家的?”
他顫抖着問,心中其實隐隐約約有答案。
“很久了。”陸越陵不記得細節,撓頭想了想,說:“好像就是我最近那次和你們打籃球的第二天晚上,我邀請蘇靖遠住到我家的。”
一面說,一面擡腿踢高海洋:“哪那麽多廢話,我帶蘇靖遠來可不是聽你廢話的,有沒有得什麽新片子?有放新片子看,如果沒有,放我們上次看的那個。”
“要不是想看片子,你也不來看我了啊?”高海洋大笑,一手勾住陸越陵脖子,一手用力捶他胸膛。
轉過身時,笑容随即斂去。
沒想到,捉弄蘇靖遠居然把他推得離陸越陵更近。
假裝快樂,用談笑的口吻質問出渴望,再也無法直言無忌了。
蘇靖遠沉默着,看着陸越陵和高海洋勾肩搭背。
他們倆是同一類人,一樣高大健美的身材,一樣俊朗的面容。
很豪華的別墅,獨門獨院,帶五十平方的入戶小花園,室內面積二百六十多平,兩層躍式,格局和陸越陵家相似。
眼前所見都在向蘇靖遠說明,高海洋與陸越陵才是合拍的好朋友。
“快過來,發什麽呆。”陸越陵走進大廳了,才發現蘇靖遠沒跟過來,又回頭拉他,“緊張了是不是?剛才還說什麽不想看呢。”
他以已度人,笑得邪惡。
超大液晶電視顯像清晰,凄清的月光照着濃密的樹林,風吹過枝頭,嘶嘶作響,一只夜鴉凄厲地叫喊着,從樹林裏騰空而起,隐入沉暗的天空中。
蘇靖遠仿佛聞到血腥味,緊張得身體繃直,不自覺地,一只手抓住一旁的陸越陵衣角。
陸越陵側頭看了他一眼,攬住他肩膀,嚷道:“這是什麽片?恐怖片嗎?蘇靖遠不愛看,高海洋,快換一張,換我們上回看過那一張。”
“誰大白天看恐怖片,恐怖得起來嗎?這是野戰,老是室內沒情調。”高海洋呵呵笑,走到電視櫃前,把封套拿過來遞給陸越陵,“看看介紹,耐心點,等下可得控制住,別噴鼻血。”
封套上,剛看到的背景多了一個女人,濃密的樹林裏,年輕女人身上穿着白色連衣裙,薄薄的真絲,透明得像一層薄紗,細腰纖纖,不堪一握,領口敞得很開,柔潤的肩窩,大片雪白的皮膚光裸在空氣裏,似乎有些冷,微微抖縮的姿态,
臉頰發絲盤繞,眼睛半眯着,嘴唇微張,神情既痛苦又歡愉。
蘇靖遠腦門轟隆轟隆連聲悶響,臉龐瞬間漲得通紅,薄薄的皮膚下,細細的紅血絲牽動。
chapter11
“這女的比上回那個漂亮。”陸越陵嘿嘿賊笑,複又微蹙起眉,“怎麽看着有些眼熟,不會是咱們哪個同學居然拍這種片子嗎?”
“咱們的女同學有這麽漂亮的嗎?”高海洋呵呵笑,起身上樓,不一會兒,拿下來三件睡袍,“穿着衣服礙事不方便,換了,這是我剛買的洗了還沒穿過的。”
他扔了一件給陸越陵,一件給蘇靖遠,一面又打開了空調,調高溫度。
換睡袍幹什麽?蘇靖遠不解。
“一會兒一邊看一邊……”陸越陵湊到蘇靖遠耳邊,竊笑着,一只手比了比做示範。
蘇靖遠觸電似扔了浴袍。
“我先走了,你們看吧。”
“別走啊!”陸越陵大叫,蘇靖遠鐵了心要走,走得飛快,等他追出去,他已出了別墅大門。
“這小妞兒太純情了,估計沒看過。”陸越陵跺腳,想留下來看,又放心不下蘇靖遠,眼睛裏外瞄了瞄,奔到視盤機前按下出倉鍵,“片子我拿走了,你自己另外買一個。”
拿了片子,急匆匆追了出去,口中大喊:“蘇靖遠,等等我。”
顧不上回頭跟高海洋擺手說再見,也沒看到高海洋死咬住下唇,眼睛噴火。
“臉龐紅成那樣明明很想看,裝什麽清高,婊-子。”高海洋抓起視盤機,狠狠掼到地上。
陸越陵在小區門口追上蘇靖遠。
“哎你跑得可真快,害什麽臊呢,算了,回家裏咱們倆靜悄悄看。”他從外套口袋裏摸出碟片,得意地沖蘇靖遠揚了揚,又飛快收起。
“咱們還是學生,不适合看這種東西。”蘇靖遠嘴唇蠕動,沒有說出來。
不遠處一家音像店,門前兩個大音響,歌星聲嘶力竭唱着“死了都要愛”,驚天動地的嘶吼。
蘇靖遠想,死了怎麽去愛。
同樣的,如果愛好不同,就走不到一起吧。
高海洋到底是喜歡看這種片子,還是因為陸越陵喜歡看才看?
陸越陵是因為喜歡和高海洋一起看片子,所以才看這種片子?
像繞口令,纏來結去,蘇靖遠把自己都繞暈了。
汽車一輛又一輛從他們身邊駛過,擦身而過的瞬間帶起一層薄霧似的灰塵。蘇靖遠側頭仰視陸越陵,想起碟片封套上美麗性-感的女人,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很冷嗎?”陸越陵問,拉起蘇靖遠的手摸了摸,埋怨道:“你的體溫怎麽老是那麽低?”
不是每個人都跟他一樣,像個大火爐,蘇靖遠放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放入他的外套口袋裏溫暖。
回到陸家後,那張碟片便被束之高閣了。
陸家不像高海洋家每天只有他一個人,随心所欲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溫雅麗和陸達庚經常在家,他們雖然民主,可也不會同意兒子看這種東西。
開始幾天陸越陵還記挂着,見針插縫想拉蘇靖遠一起看,被蘇靖遠拒絕了幾次,後來就不再提起了。
十幾歲的孩子對這種東西也只是好奇,遠沒達到狂熱的地步。
蘇靖遠更拼命地學習。
以前努力是為了改變命運,離開那個潮濕陰冷的家庭,離開父親的暴力毆打,現在的目标又增加了一個——發憤學習,畢業後找個高薪工作,多多賺錢,報答陸達庚和溫雅麗。
除了自己全神投入,蘇靖遠拽着陸越陵也不放松。
在摸清陸越陵的底子和學習的路子後,他開始有目的有系統地給陸越陵補課。
期中考考進前一百五十名,掌握的只是這一學期的知識,中考時考的是整個初中階段的知識,想上同一個學校,半分疏忽不得。
“你比我爸媽更像我爸媽,比花想容還鬼畜。”陸越陵埋怨。
口中說着,蘇靖遠安排什麽卻又都老老實實做好。
餐桌、廁所、門廊,甚至樓梯,到處貼滿蘇靖遠寫的銳角三角函數、化學方程式和英語單詞,陸越陵吃飯,噓噓,換鞋等等時候,眼裏所見莫不是與學習有關的。
溫雅麗和陸達庚又憂又喜。
歡喜兒子肯努力學習,又怕他太辛苦。
“兒子,別那麽拼命了,能考上高中就可以了,咱不一定非得上重點學校。”溫雅麗說。
“不行,我跟蘇靖遠約好的上同一個學校,他是年級前十,一定能考上一中的,我這成績離一中的錄取分數線還差遠呢。”陸越陵咬着包子含含混混嘟嚷,百忙中,眼睛還盯着餐桌一旁的英語單詞。
陸達庚早餐時習慣一邊吃一邊看報紙,擡頭看了兒子一眼,又看了看一旁忙着給面包抹果醬,然後遞到兒子手裏的蘇靖遠,微微愣神。
如果忽略性別,蘇靖遠完全可以用賢慧一詞來形容。
他的底子好,學習很輕松,回到家裏後,最初是吃過飯後搶着洗碗收拾廚房,後來,有時溫雅麗學校有事回家晚了,他就把晚飯也做了,再後來,他每天早晨搶在溫雅麗之前起床,把一家人的早餐也包辦了。
他和陸越陵兩人的衣服也不丢洗衣機,都是他手洗的。
溫雅麗說過幾次讓他扔洗衣機,他腼腆地笑了笑,仍然堅持手洗,溫雅麗也便不說了,只是背後不停贊他懂事。
“你覺不覺得,小遠對越陵太好了。”晚上,陸達庚若有所思對溫雅麗說。
“他對咱們誰都好,這孩子細心得讓人心疼。”溫雅麗輕嘆,“你的煙灰缸天天清理,擺放的位置是你常坐的地方前面,探手就能敲掉煙灰,每天早上從報箱拿了報紙放到餐桌上,把你最愛看的社會版打開露在最上面,看我做黃瓜面膜,就把黃瓜清洗幹淨研了黃瓜泥冰凍着,我什麽時候想敷,連動手都不用……”
溫雅麗說的這些,陸達庚還不知道,随即釋懷。
蘇靖遠想必是帶着感恩的心理對待陸家每一個人,而不是只對兒子一個人好。
期終考試,陸越陵的進步沒有之前兩次的飛躍,也讓人興奮不已,他的成績是全班第十名,年級第八十名。
放寒假那天,陸達庚和溫雅麗帶蘇靖遠和陸越陵去酒樓吃大餐。
蘇靖遠從沒進過高檔的餐廳吃飯,陸越陵卻是司空見慣,汽車在本市豪華的雲客來酒樓門前停下時,他撇撇嘴,說:“吃來吃去就那些,爸,媽,我們去吃西餐吧。”
陸達庚和溫雅麗對兒子向來很有耐心,二話不說就調轉車頭。
蘇靖遠回頭看霓虹燈閃爍的酒樓,微微失神。
“這家沒啥情調不浪漫,西餐廳有鋼琴伴奏,桌面上還會擺一瓶花。”陸越陵湊近蘇靖遠耳朵悄悄說。
和蘇靖遠要好前他看過幾本愛情小說,對那裏面男女主約會的地點印象深刻。
吃飯就吃飯,要什麽情調,而且,一家人出去吃飯追求什麽浪漫?
蘇靖遠不能理解,心中卻記住了。
——陸越陵喜歡小資情調喜歡浪漫氣氛。
複雜的歐式設計,漂亮的水晶燈,華麗的落地窗簾,腳下是軟綿綿的地毯,餐廳一角,鋼琴手彈奏着悠揚的曲子,迷朦浪漫,很有情調。
蘇靖遠悄悄觀察,一時間倒忘了緊張。
這孩子雖然沒見過世面,不過很沉得住氣,是個成大事的。
溫雅麗和陸達庚心中道,更加喜歡蘇靖遠了。
本市一流的西餐廳,牛肉肉質鮮嫩,搭配着炒洋蔥和土豆泥一吃,口感極佳,蘇靖遠學着陸家三人的樣子,慢條斯理地切牛肉,不時拿起餐巾輕拭嘴角,心思卻飛出老遠。
“陸越陵,你要是喜歡,咱們家裏也可以弄得跟這環境一樣。”他說。
溫雅麗的刀叉差點脫出而出,陸達庚也愣住了。
“哪布置得出來,瞧這花,多鮮豔,咱家裏園子裏現在可沒花,而且,咱們也不可能請個鋼琴手在家裏彈琴吧?”陸越陵嘟嚷,有些遺憾地左瞧右看。
“也就冬天,其他時間都有花啊,鋼琴曲還不簡單,你聽的是曲子又不是看人,用不着請人在家裏彈。”蘇靖遠笑道。
家裏有音響,音像店裏買樂曲碟片回去,吃飯時播放就行了,冬天沒有鮮花可以疊絹花,再不然,山上折梅花回去插瓶也行,春夏秋就從花園裏剪花朵。
“太棒你,按你這麽說,咱們就天天生活在浪漫裏了。”陸越陵興奮地大叫,沒一會兒又憂郁了,托着臉幽幽說:“王子把什麽都準備好了,可是白雪公主在哪裏呢?”
“好好念你的書,毛都沒長齊想什麽白雪公主。”陸達庚失笑,原本聽得蘇靖遠說那些話,心中怪怪的,陸越陵這一貧嘴,忍俊不禁,什麽都忘了。
“小遠真是個細心溫柔的男孩,以後哪個女孩嫁給你真幸福。”溫雅麗的心思和兒子奇異地在同一個波段,沉浸在愛情小說描寫的唯美浪漫環境裏。
一頓飯吃得歡快,談笑聲不斷。
蘇靖遠第二天一早就起床。
兩人一個被窩睡着,他離開了,陸越陵登時覺得冷嗖嗖的,溫暖的被窩也沒了吸引力,迷迷瞪瞪就跟着爬起來。
“放假了不上課,好好休息幾天,不用那麽早起床,回去睡。”蘇靖遠推他。
“你都起來了我睡什麽,沒勁。”陸越陵打哈欠,眯着眼,拖沓着步子進衛生間。
自己起床了,他就沒心思睡覺了?
蘇靖遠直呆呆看他。
陸越陵的發質偏硬,剛起床沒梳理,亂糟糟豎着,看上去,桀骜不馴中又有一股讓人無法忽略的雄性的陽剛性感味道。
屋裏開着空調,他只穿了一條大褲衩,上身光着,後背勁瘦結實,堅韌有力的腰線條流暢,窗簾還沒拉開,室內有些暗,邁步的起伏間,身體性感得驚人。
蘇靖遠迷迷糊糊,回過神來時,他已茫然無知地跟在陸越陵背後走進衛浴間,從背後撲了過去,緊緊地攬住他。
陸越陵剛拿起漱口刷牙的杯子,蘇靖遠這一撞,哐當一聲杯子掉落,碎瓷散了一地。
“幹嘛呢吓我一跳。”陸越陵往後推了一下。
那一頂恰頂着下腹部,不知是疼痛還是別的什麽,蘇靖遠低低呻-吟了一聲,聲音脆弱顫抖。
陸越陵一愣,回轉身,蘇靖遠身體落進他懷裏,削薄柔軟的身體,嘴唇輕咬着,滲着淡紅的血珠,陸越陵太陽穴突突跳,忽然間,就想幹點什麽。
如果懷裏是個女孩子,他就吻下去了。
可是懷中是個男孩,所以他愣了半晌,傻呆呆問道:“蘇靖遠,你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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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幹什麽?
蘇靖遠也不知道,腦子裏亂糟糟的,迷迷糊糊說:“今天我想出城溜溜,看看野外有沒有梅花,挖一棵梅樹回來種在花園裏。”
“那也不用那麽着急啊,看,把我杯子都打碎了。”陸越陵自動解讀為他心急沖過來撞到自己。
蘇靖遠腼腆地笑了笑,蹲下去撿碎片。
“我來撿,你細皮嫩肉的,別紮到手。”陸越陵一把推開他。
蘇靖遠這段時間長高長壯了,沒那麽瘦弱矮小,可在他心中,一直還是那個怯生生需要保護的小男孩,重一點的活兒都不舍得讓他做。
吃過早餐,兩人穿着溫雅麗剛給買的羽絨服,裹得嚴嚴實實出了門。
做母親的總是擔心孩子冷着,冬天裏每天早上叨念不停,蘇靖遠聽話,慢慢的,陸越陵也跟着只要溫度不要風度了。
天氣很好,天空一反往日霧霾霾的灰暗,太陽出來了,陽光打破城市的陰晦,前面一輛灑水車剛開過去,綠化帶裏蔫搭搭的樹木綠葉得了水流沖刷,葉子綠油油的閃亮一片,葉脈明晰剔透。
按陸越陵的說法,去迎春花市走一遭,要什麽樣的梅花沒有,何必辛辛苦苦奔郊外去尋找,可是蘇靖遠堅持,還打算到山裏鑽一鑽,陸越陵只好舍命陪君子。
剛出門,陸越陵還喊無聊,馬路上走了一會兒,他就不無聊了,興致盎然。
臘月天氣,北風冷嗖嗖,卻不妨礙女人的愛美之心,尤其是日日穿着校服的小女生,放假了,急忙把校服扔開,馬路上随處可見眉眼稚氣,穿着時髦短裙高筒長靴的小女生。
小女生瞥見陸越陵和蘇靖遠兩個帥哥,心有靈犀,一個個扭着曼妙的身體,極有韻律感地搖曳招展。
“等回家了,咱們一起看片子。”陸越陵被激起雄性荷爾蒙,記起了不知扔到哪個旮旯縫裏的碟片。
這麽久還記得?
蘇靖遠興趣缺缺,說:“都不知找不找得到。”
“找不到也不要緊,高海洋那有的是,他最近又弄了不少,聽說……”陸越陵笑嘻嘻湊近蘇靖遠耳邊,說了幾個極重口的字眼。
每天兩人都一起呆着,這些日子陸越陵沒去打過籃球,只是在教室裏跟高海洋打打鬧鬧,什麽時候無人時又接觸過呢?
沒來由的,蘇靖遠有些郁悶。
“你也很想看了是不是?”陸越陵推已及人,笑得猥-亵,勾住蘇靖遠脖子,視線往他下三路瞄去,小聲說:“咱倆是兄弟,跟哥不用裝,這些日子,我知道你早上一個人在衛生間裏打過飛機。”
“滾你丫的。”蘇靖遠漲紅了臉,猛一下把陸越陵的手臂扒開。
他的皮膚極白,毫無瑕疵,這段時間生活好,養得更加溫潤,鮮嫩的紅色染上臉頰,清雅裏帶着冶豔,亮眼得教人睜不開眼睛,陸越陵一愣,湊了上去一把攬住,兩人這時已經出城了,大路邊幾米深的綠化帶,陸越陵也不知自己想幹啥,只是下意識地把蘇靖遠往綠化帶裏扯。
胡揚和女貞子還有迎春花間隔種着,長得茂盛,陽光被阻隔,有些陰冷,身體偏奇異地覺得熱,厚厚的羽絨服不透氣,蘇靖遠覺得自己快窒息了,驚恐中,掙紮越來越用力。
“幹嘛呢?放開我。”
砰一聲響,兩人跌倒地上。
跟籃球場邊上那時一樣,蘇靖遠在下邊,陸越陵在上面,堆疊得密密實實。
不同的是,那會兒周圍有許多同學,這時,只有他們倆個。
蘇靖遠懵了。
風從頭頂吹過,迎春花飄揚,一瓣嬌豔的花瓣飄飄而下,越過陸越陵落到蘇靖遠眉心間。
陸越陵也傻了。
蘇靖遠的睫毛很長,又黑又濃,漆黑的眼珠子微有潤濕,眉心明黃的那一朵花瓣襯得他的皮膚更白,嘴唇更紅,陸越陵視線下移,落到他圓潤纖巧的下巴上,喉結上下滑動。
蘇靖遠聽到他饑渴地咽口水的聲音,身體飄了起來,暈陶陶迷迷糊糊中,眼睛不自覺就閉上,嘴唇微微嘟起。
花瓣沾在眉心癢癢的,溫熱的氣息離開越來越近,陸越陵粗重的呼吸敲打着耳膜,蘇靖遠周身發軟,不知自己在盼着什麽,只是很快活,快活得要飛起來。
“靠,我居然想親你。”身體上的重量突然失去,陸越陵跳起來,連退了好幾步,見鬼似瞪圓眼看蘇靖遠。
後背都是汗,蘇靖遠突然覺得冷,站起來拍了拍起服,沉默着不接話。
“生氣啦?”陸越陵英俊的臉龐現了不知所措的惶恐,抓着羽絨服,期期艾艾,說:“別生氣行不行?我……我也是一時糊塗。”
他憋着氣,半晌,悶悶說:“都是月亮惹的禍,你得原諒我。”
誰原諒誰都說不清呢,剛才陸越陵想親他,而他,在陸越陵罵出那聲“靠,我居然想親你”後,猛一下發現,他居然盼着陸越陵親自己。
“大白天的哪來的月亮,頭上太陽公公在看你呢。”蘇靖遠罵道,一腳朝陸越陵踹過去。
自然舍不得真踹,只是裝樣子。
“操!沒生氣你繃着臉幹什麽,吓了我一跳。”陸越陵燦爛起來,抓住蘇靖遠狠揉頭發,“話說回來,蘇靖遠,真怪不了我,你長得太好看了。”
“還說,再說我強-奸了你。”蘇靖遠氣咻咻喊,朝陸越陵伸張開爪子。
“救命啊!抓流氓啊!”陸越陵捏着嗓子學女人尖聲叫,喊完了,笑得捂着肚子彎了腰。
蘇靖遠也笑,笑容卻沒達到眼底。
晚上,蘇靖遠失眠了。
身邊陸越陵睡得很香,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橫在他腰上。
溫雅麗曾說冬天怕他們踢被子扯被子,想給他們一人一床被子,各蓋各的,被陸越陵否決了。
他說兩個人睡一個被窩才暖和。
蘇靖遠體溫低,他那一側被子總是暖不起來,陸越陵給他掖了幾次被後發現了,就習慣摟着他睡。
陸越陵就是一個火爐,睡在他身邊暖烘烘的,寒冷的冬天也溫暖如春。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
黎明時分,蘇靖遠才迷迷糊糊合上眼。
這天睡過頭了,沒有起來做早餐。
溫雅麗起床,做了早餐後過來察看,陸越陵睡覺從來不鎖門的,蘇靖遠到來後,仍然是以前的習慣,溫雅麗輕擰了一下門把門就開了。
床上兩個孩子睡得香,蘇靖遠蜷成一團縮在陸越陵懷裏,陸越陵一只手穿過他脖頸抱着他,被子底下的情形沒看到,根據形狀,依稀能看出他的胳膊放在蘇靖遠腰上,一條腿架在他腿上。
如果忽略兩個人都是男人,畫面很美好。
溫雅麗愣看了一會兒悄悄關上門。
陸達庚去上班了,這日學校裏有些事要處理,溫雅麗心神不寧出門,一整天,腦子裏只有兒子抱着蘇靖遠的情景。
兩個孩子親熱得過分,不然,還是把他們分開吧。
讓蘇靖遠回自己家住吧,大不了經常給他買衣服,給他拿些零花錢。
蘇靖遠醒過來已經九點了,家裏靜悄悄的。
睡過頭沒有起來做早餐,蘇靖遠有些懊惱。
年關在即,要不把家裏清掃一下。
蘇靖遠把客廳和各個房間的窗簾,還有被套床單拆下來,分批放進洗衣機,擦窗玻璃,清理廚房食物櫥,博古架連帶擺件仔細擦了,花園裏花木修剪護理了一遍,各處弄得煥然一新。
“我說我幫你,非不同意,累了吧?”昨天玩了一天,陸越陵被蘇靖遠拘在房間裏做他給圈出來的初一的習題,蘇靖遠一個人忙了大半天。
“用不着你幫,考上一中咱們一個學校上學就是最大的幫忙了。”蘇靖遠笑得燦爛。
“行,我一定努力。”陸越陵伸手幫他抹去臉上的灰塵,嗅了嗅,推開:“一身臭汗,快去洗個澡。”
埋頭做了一天作業,得慰勞一下自己,吃喝什麽的沒什麽興趣,陸越陵想起那張久違的碟片。
才剛下午四點,離父母回家還早,嘿嘿一笑,翻箱倒櫃。
平時想不起放在哪裏,找起來卻便利,跟明星簽名照片擱在一起,把碟片塞進視盤機時,蘇靖遠洗了澡出來了,迷迷糊糊還沒回神,就被陸越陵拖下樓。
“不準走,今天一定要陪我看完。”他威脅。
溫雅麗心事重重,下午早早回家,想看看沒有大人時兩個孩子在家時的相處情形,她把車停在小區外,步行回家。
院門敞開着,園子裏的花草拾掇得整整齊齊,圍欄一邊,剛移植回家的那株梅樹枝頭上紅梅開得正豔,陽臺上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