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記

第23章

元旦過後不久就是春節，阿溫計劃好抽出幾天時間和梁珂出去旅游，其餘的日子他準備陪在母親身邊，主要目的是暗示一下他找了個男人的事實，然而當天的發展完全超出了阿溫的預料。

“你再說一遍？”

“媽，我......”

然後令阿溫沒想到的是劉女士當場就哭了，只是哭不說話。阿溫心疼她年紀大趕緊上去安慰，反倒被人輕輕推開，“你別這樣。”

阿溫愕然。

劉秋言用手帕擦了擦眼淚，正色道：“你老實告訴我這件事和溫容那件事有沒有關系？是不是從那以後就讨厭女人了？”

母親的表現太過鎮定，反倒讓一向沉穩淡定的阿溫無所适從起來，他只能點頭，“是。”

劉秋言看着兒子低頭的模樣，失去了平時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冷漠，一瞬間好像回到了他十歲那年。溫容一怒之下摔門而出，自己坐在地上衣衫淩亂一直哭個不停，臉上的妝容亂七八糟。這時候的溫珏還小小的，他走過來抱住自己的胳膊，說：“媽媽，別哭了，我好疼啊。”

劉秋言忽然就止住了淚水，她抱緊了兒子，好像抓住了生命裏最後一根稻草。丈夫抛棄了她，家人也指責她平時的蠻橫強勢，但是兒子始終站在她的身邊，對他來說，母親就是世界，母親就是一切，就算所有人都說母親不好，他也會堅持認為母親這麽做是有理由的。

那樣的相信讓劉秋言走過了生命裏最黑暗的一段歲月，溫珏是她最重視的人，而現在長大成人的兒子卻用暗示的口吻問她，如果自己喜歡上了男人怎麽辦？

溫珏從不開玩笑，所以劉秋言沒有把這話當問題看，兒子會這樣說必定有他的理由，她不得不相信那個最殘忍的真相。

“沒得改了嗎？”

阿溫的話打碎了她最後的希望：“沒得改了。”

劉秋言揉着額頭，“大過年的都不能讓我有個好心情。”

阿溫笑了出來，看見母親疲憊傷心的神色他立即斂去了笑容，低聲道：“對不起。”

“現在這樣了說對不起有用嗎？那你當初為什麽不拒絕我給你安排的相親，白浪費了那麽多年輕小姑娘。”溫母美目一瞪，“有人了？”

阿溫怔了怔，過了一會說：“有。”

長長的嘆了口氣，劉秋言擺手，“你讓我緩緩，我一時間沒法接受。”

過了一會，劉秋言忽的笑了，她搖頭，“你從來沒在我面前這麽低眉順眼過。”一副膽戰心驚小心翼翼的樣子，哪像她那個心高氣傲的完美兒子。

阿溫笑了笑，“我給你盛碗湯喝，今早去集市買的老母雞。”

“趕緊的。”劉秋言又恢複成以往兇狠婆婆般的表情，催促着阿溫趕快去。

男人進了廚房以後，劉秋言的面龐間慢慢湧上一股悲傷來。作為母親，她沒有給阿溫一個快樂的童年和一個溫馨的家庭，因為忙碌的工作長年在外奔波，她沒有給阿溫足夠的照顧和充分的母愛。所以在退休以後的這段日子裏，她想日後不管阿溫要帶一個怎樣的女孩子回來，只要阿溫喜歡，就算她百般不滿意也不會反對。

但是，現在兒子對她說不能有兒媳了，最多增加一個兒子。

劉秋言能怎麽樣呢？歸根結底，她也只是一個深愛兒子的母親罷了。她的愛能包容阿溫的一切，她的愛能接受阿溫所有的不好。

大年初三那天阿溫約梁珂出來吃飯，車子開到一條小巷的附近就停下了，阿溫說吃飯的地方在裏面，兩人得步行過去。梁珂樂得能跟阿溫多相處一會，自然是同意。

經過的人家門上貼着春聯，大紅色的燈籠在冷風中一擺一擺，遠處能聽見孩童的笑聲，一派喧鬧而又歡樂的節日氣氛。

“怎麽忽然想到要來這裏吃飯啊？”梁珂疑惑的問。

阿溫說：“這是我高中時經常來吃的小餐館，菜色很簡單但是味道好，想帶你來看一看。”

第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梁珂就已經呈半癡呆狀态了，他默默的走在阿溫身邊，心裏酸甜夾雜，然後他聽見阿溫說：“到了。”五秒後傳來了一句很低的“倒黴。”

“哈羅！溫珏你怎麽來啦，哈哈哈，好巧啊！”

梁珂震驚的看着從小店裏跑出一個身材高大面部表情誇張的男子，他對阿溫笑着揮手，在看見自己那一刻挑了挑眉，然後瞬間明白過來，大聲說道：“你就是嫂子對吧？嫂子你好，我是阿溫的弟弟。”

嫂......子......弟......弟......

梁珂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反觀阿溫倒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他一本正經的對梁珂說：“我沒有這樣神經病的弟弟。”

陸焱愣住了，接着抱着肚子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大哥你好搞笑哦......哎呀，我笑得肚子疼。”

阿溫：“......”

梁珂現在明白為什麽阿溫會說“倒黴”了。

這時身後的店門再一次被推開了，一個年輕男人對他們說：“都進來吧，外面很冷。”看樣子也是認識阿溫和眼前這個神經病的。

“進去吧。”阿溫說。

店裏面只有一桌客人，應該就是這兩個陌生男人坐的一桌。一群人落座後，阿溫對梁珂介紹，“這是陸焱，跟我一起長大的朋友。”

“你好啊。”陸焱笑眯眯的打招呼。

“這是嚴舒，陸焱的男朋友。”

那名叫嚴舒的年輕男子沖梁珂點了點頭，兩人對視一笑。

“喂喂，說錯了，小舒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婆。”陸焱義正辭嚴的糾正，惹得年輕男子瞪了他一眼。

阿溫向梁珂說道：“對，他們已經結婚。”

梁珂驚訝之餘不免生出一絲羨慕，這種直白的感情完全落入了阿溫和陸焱的眼中，兩人頓時各懷心思。

“阿溫、梁珂你們看看還要點些什麽菜，難得遇見了一起吃飯，今天我來請客。”嚴舒把菜單推到兩人面前，他對梁珂笑笑，“能吃辣嗎？”

“當然可以。”梁珂說。他點了爆炒牛肚和雞肉蘑菇湯，跟阿溫咬耳朵，“我發現這裏都是你喜歡吃的菜唉。”

阿溫眸色溫和，剛要說話就被陸焱嘹亮的聲音打斷了，“那可不是嗎，以前阿溫家裏沒人的時候就會來這裏吃飯。順便帶我來了一次，就在這裏紮根了，這家店的東西簡直好吃到不行。”男人做出咽口水的表情，一點不像三十歲的成年人。

梁珂想，這人究竟是怎麽跟阿溫成為朋友的？他偷望了一眼男人安靜淡漠的側臉，再看看面前那個嘻嘻哈哈的大小孩，感覺十分奇妙。

“是他死皮賴臉的要纏上來，所以我才勉為其難和他混到了一起。”似乎看穿了梁珂的想法，阿溫淡淡的陳述。

陸焱不屑冷哼了一聲，“明明是你孤僻又自戀，被一幫流氓追着打，要不是我講義氣而且武力值高你早就半身不遂了，一輩子靠着別人才能順利的拉屎撒尿。”

梁珂和嚴舒：“......”

阿溫根本就不理他，上了湯後先幫梁珂盛一碗，“喝點湯驅驅寒氣。”

“謝謝。”梁珂耳根一紅。

“小舒——我也要。”對面的某人眼紅了開始撒嬌。

“你自己沒有手嗎？”嚴舒道。

陸焱不吭聲了，委屈的跟小媳婦似的默默的自己盛湯。吃了點東西不一會陸焱就滿血複活了，他開始打探梁珂的八卦，笑笑的問：“你什麽時候跟我們家阿溫在一起的啊，小弟弟？”

梁珂拿碗的手一抖，這人知道他們的事？是阿溫說的？他看了看阿溫，見對方沒什麽特別的表示，便老實交代：“五個月前。”

“那也不是很長時間嘛。你多大了？”

“過年後23。”

“你做什麽工作呀？會做飯嗎？床上功夫怎麽樣？家裏幾口人？他們知道你和阿溫的事情嗎？你覺得以後......”

“陸焱。”阿溫和梁珂同時開口。

“你說什麽呢？閉嘴。”嚴舒罵他。

阿溫的俊臉一下子就拉下去了，他用威懾性的眼神警告了一番陸焱，然後轉頭來安撫目瞪口呆的梁珂，“別聽他瞎說。”

梁珂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定了定神，“沒事，就是問題太多了，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陸焱看他的眼神有一絲玩味，他微笑着說：“你跟周維一點也不一樣哎。”

梁珂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同時僵硬的還有一旁的阿溫。

陸焱露出一臉“哎？你不知道周維是誰嗎？”的欠揍表情，繼續補刀，“就是阿溫的初戀啊，當初讓他要死要活哭着要去追的那個絕情男？你沒聽說過？”

嚴舒是真的沒聽說過，他看阿溫神情冷凝，幽黑的眼眸深不見底，不知道是不是該阻止陸焱說下去，然後他就啞了。

“那時候阿溫對他真是，啧啧啧，簡直是二十四孝好男友，端茶送水無微不至，不過是那人自己不珍惜，聽說跑到國外去不久後就跟別人在一塊了。”

他眼角上挑，“周維可是很優秀的，你覺得你哪裏能比得過他？其實比較前任和現任是小事，我就是随便說說。”

“我知道。”

“哎？”陸焱不明所以。

梁珂平靜的說：“我知道，關于那個叫周維的人的事。他放棄了阿溫是他的損失，現在陪在阿溫身邊的人是我，以後也只會是我。”他看向阿溫的眼睛，然後笑了出來。

珍視，疼愛，不忍心你受到傷害，絕對不會讓你難過，一點點不舒服的感情都不想你有。所以，我會把自己的臂膀和心髒變成最堅硬的盔甲，苦痛我先來嘗，風雨我幫你擋，一生願意甘之如饴。

梁珂的神情冷了下來，他對陸焱說：“為什麽要提起以前的事情？我很懷疑你的目的，作為朋友難道應該在大庭廣衆下揭人傷疤嗎？你說的話讓我也讓阿溫很不舒服，抱歉，我們今天要走了。”

他拽着阿溫，有些氣鼓鼓的問：“走不走？”

阿溫說：“不用征求我的意見，走吧。”

在兩個人快速離開的動作裏，陸焱一直保持着呆愣的眼神，他問嚴舒：“我剛才說的很過分嗎？”

嚴舒點頭，“雖然有些事情我不清楚，但是聽在別人耳裏不太好就對了。不過......”他沉吟，“阿溫并沒有讓你停止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