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記

第18章

吃過晚飯後阿溫讓梁珂回床上躺着自己去洗碗，不久，他回到卧室發現梁珂已經睡着了。他坐到床邊，安靜的凝視着那人熟睡的臉頰，手指在他的面上流連不去，眼神平靜而溫和。

急匆匆的訂了來W市的機票，一路奔波，看見青年的那一秒提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在摸到他滾燙的額頭的那一刻，心中瞬間湧起的難言感情幾乎要把他淹沒，去醫院挂了水以後他松了一口氣，才想起來對方一直沒吃東西，忽然就想為他做些飯菜。

接着便看見了梁珂慌亂的眼神，眼睛裏流露出暗淡的絕望神色，好像被人抛棄一般的無助。

阿溫不想梁珂露出這樣傷心的表情，梁珂應該是活潑張揚的，亦或是爽朗陽光的，而不是那樣的可憐委屈，宛如失去了全世界。

他很清楚梁珂的全世界是什麽，以前一直不願意承認，而現在現實逼得他不得不承認，他卻甘之如饴。好像推開了一扇窗，打開了一扇門，明明是不過咫尺的距離，但是心境和感覺卻完全不同了，心底滿滿的都是安寧，與人相伴的安寧。

阿溫怕失去，怕複雜的人際交往關系，所以習慣逃避，一旦對方表現出一絲一毫對他真心的跡象，他就會立即選擇結束。但是面對梁珂的時候他總是會不忍心，就算做出了令那人傷心的事情，最後自己也不會感到好受，久而久之，各種心緒反複纏繞不清，連他本人都分不清那是慣性逃避還是真心實意。

在時間來得及之前，他分清了這種感情，幸好一切還有轉機。

忽的，他笑了笑，伸手去撫摸青年的頭發，感受着那人平穩清淺的呼吸，眼裏暖暖的流着光。

梁珂。

很久以前的我根本不會想象到終有一天我會如此安心的陪在某人身邊，也不會想象到我還有動心的能力，更不會想象到我會産生和某人相伴到老的願望。然而在遇見你之後，很多事情都改變了。傷口一點點的愈合，結了痂，慢慢消失了曾經傷痛的痕跡，連再看它一眼的餘裕都沒有，因為目光開始越來越長的停留在另一個人身上，雖然自己沒有注意到。

感情來的悄無聲息，不經意間就綿延成了透骨思念。殘缺的我遇見了近乎完美的你，這是上天對我的眷顧。

由于多請了一天假，第二天兩人基本窩在家裏，梁珂的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阿溫說要回去的時候梁珂完全沒反應過來，他這才想起男人是要回醫院工作的，雖然心裏舍不得但是理智占了上風。

機場，人潮湧動。

“抱歉，那天晚上沒能赴你的約會。”阿溫突然說。

梁珂微愣，接着擺手，“小事啦，只是一頓飯而已。對了，生日快樂，還想再對你說一遍，不過現在說是不是有點遲啊。”

“不遲。”阿溫說：“是我沒有遵守承諾在先，不如你向我提一個要求，不管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

梁珂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

“那好。”梁珂頓時笑的像朵花一樣，“我要在W市呆三年，這三年裏你不能看上別人。”其實這麽說話梁珂是緊張的，但是他就是不能抑制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小心思。明明眼前的男人自大又挑剔，冷血無情脾氣又差，每次自己在氣頭上的時候想着再也不要熱臉貼他的冷屁股，結果那人說兩句好話假裝假裝溫柔，自己就又迷迷瞪瞪的靠上去了。一次又一次，不斷的越陷越深。

阿溫的眼裏漾起笑容，“好。”

梁珂狐疑的皺了皺眉頭，怎麽說呢，感覺今天的阿溫和以前不太一樣，少了些不真實的虛幻感，多了點有血有肉的味道。

“還記得那天你問的話嗎？我們已經是戀人了，我當然不會再去喜歡別人。”

“哎？”

“我是認真的，如果可以的話，一輩子的那種，你要不要？”

梁珂覺得他的腦袋從來沒有反應的這麽快過，他嚎了一聲，“要！我肯定要！”臉頰激動的通紅，“說出來的話不能反悔，回頭你不能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啊。”

男人泰然自若，“當然。”

幸福來的太迅速，梁珂不由的有些飄飄然，感覺整個人當場就要跳起來了。

阿溫柔柔的笑，他擡手摸青年的頭發。

“我真的不是在做夢？”

阿溫沉吟，“你可以掐自己一下。”

梁珂真的去掐了，“好疼。”他皺眉，“太突然，感覺有點不真實。”其實他心裏清楚，阿溫的承若絕對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現在的情況沒有給他懷疑的可能。只要阿溫說了，梁珂就會無條件的相信。如果前天還是半信半疑的話，那現在梁珂是徹底信服了。

原來，真的有日久生情，原來，這種事真的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原來，阿溫真的對他動心了。

天空中閃現出無數絢麗花火，如同梁珂此時的心情，燦爛奪目，甜蜜和滿足的感覺源源不斷的溢了出來。

“我覺得還好。”阿溫一本正經的說。

剛開心了幾分鐘的梁珂又陷入了煩惱裏，“可是你馬上就要走了。”突然中了一千萬，結果公證人員說只能給你五百萬，這種感覺真是高興與失落并存，微妙的厲害。

“沒關系，調休的話我會去看你。”阿溫笑着說。

“好。”梁珂重重的點頭，“還有件事。”他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臉頰有些紅，“本來以為送不出去了，沒想到還有這個機會，給你，生日禮物。”

阿溫不用猜都知道裏面是什麽，他拿出那枚戒指在指尖親吻了一下，然後套上了自己的手指，大小剛好。

梁珂目瞪口呆，他低頭喃喃自語，就差拿手捂住臉了，這太超過了......他的心髒要爆掉了怎麽辦？

阿溫看着青年臉紅的模樣微微一笑，他提醒道：“我該去安檢了。”

梁珂回頭看了一眼時間表，厚着臉皮說：“一點也不想讓你走。”

他靠上去在青年的唇上親了親，“乖。”

梁珂先是驚訝，然後他抹了抹眼睛，笑着對阿溫說：“糟糕，要哭出來了。”

阿溫微怔，然後抱住了青年，溫暖的懷抱寬闊如海洋，厚重如大地，充滿了炙熱而安穩的力量。

離開之前梁珂還在往那個方向看，男人正在排隊，黑衣墨眉，清俊逼人，唇邊一點疏離的笑，含蓄隽永。

身後的大媽見梁珂一直看着同一個方向，也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誇贊道：“小夥子，你大哥長的真好看啊。”

梁珂對大媽笑的很是得意，“那是我男朋友。”

大媽：“......”

回家後梁珂的腦袋還是暈乎乎的，“他還收了我的戒指唉......”青年傻兮兮的笑了出來。

一想到馬上就要和阿溫開始戀人關系，梁珂就有些緊張，耳根通紅，內心躁動。他想說，我還沒有準備好。

那當初那個直接把自己打包送上門的沒臉沒皮的小子是誰啊？

梁珂閉上眼，困倦感很快湧來。昨天夜裏翻來覆去，加上喉嚨燒的慌根本沒睡好，現在踏實了就想睡覺。連進入睡眠了嘴角都是上揚的，做了個很黃很黃的美夢。

睡醒以後把公寓打掃了一遍已經是晚上七點，梁珂沒心思做飯，便出門去了公寓附近的一家川菜館吃晚餐。

今天是周日，但是餐館裏的客人不多。梁珂聽見老板在櫃臺後面笑嘻嘻的和服務生聊天，說是學生們都去上晚自習了，上班族在家休息準備明天上班，今晚真是清閑之類。

梁珂邊聽他們聊天邊吃飯，一個人吃到了八點半才離開。喝了點老板自己釀的酒，腦子不機靈但是意識還在。他從兜裏掏出手機，剛想打電話手機就震動了。

梁珂看着來電顯示就笑了，“喂。”聲音拖的長長，尾音有一點若有似無的綿軟。

電話那頭頓了下，“你喝酒了？”

梁珂揉揉額頭，笑着“哎”了一聲。

阿溫出了辦公室來到走廊的陽臺上，聽見了汽車響亮的喇叭聲，他說：“現在在外面？”

“你知道？”梁珂說：“剛吃完晚飯，喝了點酒，我正在回去的路上呢。”他笑了一下，“好了，已經進電梯了，馬上到家。”

“我知道你擔心我。”他自作多情的來了這麽一句。

阿溫在電話那頭勾起唇角，聲音低沉柔和，“嗯。”

“發短信給你你沒有回。”他的聲音低了下來，聽上去有一點委屈。

“下午回來以後一直忙着開會，開完會就直接進手術室了，沒有看見。”

“好辛苦。”梁珂開了門，進屋後就癱倒在沙發上，他長嘆，“阿溫，我好想見你。”

阿溫擡眼望去，覺得今天晚上灰蒙蒙的夜空怎麽會這麽好看，連吵鬧嘈雜的私家車進進出出他也覺得順眼了許多。

他道：“你可以把那個見字去掉。”

梁珂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果然是喝醉了。阿溫想。

“身體感覺還好嗎？公司那邊怎麽樣？”他問。梁珂學的是廣告設計，和梁辰的工作領域相關，雖然知道他那個有關系的大哥肯定會在其中幫忙，但還是免不了問一句。

等了一會也沒聽見對方的回答，只能聽見他安穩的呼吸聲。

睡着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