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記

第17章

早晨七點，梁珂迷迷糊糊的從睡夢中掙脫出來。正在穿衣服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他眯着眼睛湊過去看了一眼，身體猛地一震，昏沉的腦袋瞬間就清醒了。

他剛想伸手過去拿，結果下一秒電話就被挂斷了，梁珂還沒來得及失落鈴聲再次響了起來。他趕緊按下了通話鍵，連一秒都不想耽誤。

“喂。”他說，說出口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低沉，難聽的不行，頓時一陣尴尬感襲來。

那邊半晌沒說話，就在梁珂懷疑對方是不是打錯了的時候，男人終于出聲了，“把你家的地址發給我。”

“什麽？”梁珂明顯沒明白。

“我在W市的機場，你去公司請一天假，然後呆在家裏等我過來。”

梁珂傻了好一會，直到男人提醒他，“梁珂？”

“你......你、怎麽會......我現在就發給你。”

“嗯，好。”那頭的的男人應了一聲，“我挂了。”

挂斷電話以後梁珂打字的手指不停的在顫抖，好不容易發完了那條短信，他脫力般的倒在了床上，整個人縮到了溫暖的被子裏。過了一會，他慢吞吞的從被子裏鑽出來，先是給老板打了個請假電話，然後跟同組的成員說了聲抱歉，在這麽忙的時候他生病了，沒有辦法幫到大家。對方表示沒關系，你好好休息，畢竟身體最重要嘛。

解決了公司請假的事情，梁珂感覺心頭一輕，他扯了扯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身體忽然打了個冷顫，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去衛生間洗臉刷牙，順便好好整理他的發型。

門鈴聲響的那一刻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梁珂心髒狂跳起來，他深吸一口氣才起身去開門，眼前出現了穿着黑色外套和白色襯衫的年輕男人，對方一身旅途奔波的風霜，手裏拎着一個包，鼻梁上的眼鏡是一貫鋒利冷銳的質感，鏡片後的眼裏有明顯的血絲和隐隐的疲憊。

他看着梁珂，臉上并沒有露出什麽特別的表情，但是梁珂莫名的就感覺那人的視線是一股熱流，環繞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對梁珂說：“先進去吧。”

梁珂低下了頭。

進屋後阿溫簡單的打量了下青年的公寓，他把包放在沙發上，然後拉過一直低頭不吭聲的青年，手掌貼上了那人的額頭。

“好燙。”他皺起眉頭。

梁珂動了動嘴唇，眼睛裏滿是倉皇無措，以及一抹不易察覺的羞赧。

“說一句話。”

梁珂乖乖照做了，發出的聲音他自己都不忍直視，簡直是破鑼嗓子的升級版。

“把嘴巴張開我看看。”

阿溫湊近端詳了一陣，然後說：“去穿件外套，我們一起去醫院。”

十二月的天氣并不溫暖，梁珂因為身體虛弱套上了一件保暖的大衣。從卧室裏出來的時候他看到了客廳裏在一堆感冒藥裏翻動的男人，他去廚房拿了保溫的牛奶過來，遞給了他。

阿溫擡起一雙幽黑的眸子，他說：“謝謝。”他接過牛奶然後牽起青年的手，“走吧。”

上了出租車後阿溫很自然的去整理青年的衣領，梁珂的大衣又厚又重，整個人像是埋在了一堆黑色裏，只露出了一雙定定的十分清醒的眸子。他一動不動的看着男人的臉，認真的像個盯着自己喜歡的糖果的小孩。

挂了號之後阿溫陪梁珂去看醫生，醫生說是讓梁珂先去挂水，不忘念叨着：“現在的小年輕啊，都不好好照看自己的身體，都病成現在這副樣子了才知道來醫院。”他對阿溫說：“你這個當大哥的也不知道照應着點。”

阿溫說：“以後會的。”

梁珂心尖一顫，他擡起頭去看男人的表情，依然是四平八穩的正經相，看不出一絲其他情緒。

醫院裏的床位不夠，梁珂只能在走廊的椅子上挂水。阿溫買完藥後坐到他身邊，溫言道：“困了的話就靠在我肩膀上睡一會，等下我叫你。”

梁珂的眼睛眨了眨，他望着阿溫，然後眼眶漸漸紅了。他歪着頭靠在男人的身上，對方半抱住他，絲毫不在意走廊上來來回回打量的目光。

阿溫感到左手被一只滾燙的手握住了，本來是交握在一起的手勢，接着慢慢變成親密的十指相扣。他有瞬間的呆怔，感受着皮膚上傳來另一個人的溫度，薄薄的汗水混合在一起，鼻尖全是那個人身上灼熱清淡的沐浴露味道。

他把臉靠在對方的頭發上，忽然感覺無比安心。他輕輕拍着青年的肩膀，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覺般的溫柔。

挂完水後阿溫帶着梁珂回家了，把病人安頓好，他去了附近的超市買菜，挑了些梁珂平常喜歡吃的。買的差不多了準備回去，沒想到剛開門就看見了耷拉着拖鞋一臉驚慌的青年，對方聽見開門的聲響猛然轉過身來，瞪大着眼睛小跑了幾步，他死死的盯着阿溫，眼眶裏有朦胧的水汽。

“你......你.......我找不到你。”

他說的斷斷續續，聲音嘶啞難聽，阿溫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輕聲道：“我去買菜了，想做飯給你吃。”

梁珂咬了咬嘴唇，像是還想說些什麽，用一種執拗而難過的眼神望着男人，好像要把他的一切全部看透。

阿溫摸了摸他的頭發，說：“現在回床上去睡覺，我去做飯。”

青年大着膽子去拉他的手，阿溫怔了一下，然後在對方震驚的目光裏把他抱了起來，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男子就被收入了他的懷裏。梁珂一聲不吭的緊緊抓着男人的外套，劉海落下淺淺的陰影，被遮住的眸子裏看不清楚情緒。

重新回到了床上，阿溫幫他蓋好被子，“好好休息，我請了兩天假來陪你，不用擔心。”

梁珂吸了吸氣，他啞着嗓子說：“那以後呢？”

阿溫沒說話。

梁珂翻了個身把臉埋在被子裏。

阿溫靜靜的看着他把自己裹成一團，過了一會才緩緩的開口道：“梁珂。”

青年沒動，仿佛睡着了一般。

阿溫把被子拉開來，果然看見了一雙通紅的眼睛，他低頭在那人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注視着他的眸子說：“梁珂，你有把握和我走到老嗎？”

梁珂傻了，不知道是被男人突如其來的親吻吓傻了還是被他的話驚到了。

阿溫的神情很認真，一如他在做手術時的嚴謹專注，他的聲音沉沉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來之前想了無數遍，“如果真正跟我在一起的話，也許你的家人朋友都不會理解你，社會也不會接受我們，我們可能要一直生活在遮遮掩掩裏。你有那樣的決心嗎？你能發誓不管發生什麽都陪在我身邊嗎？”

他說：“我不确定而且感到很害怕，所以始終在逃避，因為我不清楚以後會發生些什麽，我不想彼此陷入難堪的境地裏。”

他的聲音如同一聲嘆息，“梁珂，你想明白了嗎？”

阿溫得到的回答是青年滾燙的嘴唇，他在男人的唇上親了親，然後雙手捧住對方的臉頰，“我想明白了。”

他笑了一下，“如果以前我還處于不清不楚的狀态，那現在我算是真正想明白了。”

臉是紅的，鼻子是紅的，眼睛也是紅的，他望着男人，艱難的呼吸吐字，終于說出了最好的回答。

他說：“我要和你在一起。”

阿溫側開了臉，他閉了閉眼，幾秒後伸手抱住了青年的身體。他的嘴唇落在青年□□的脖頸上，悶悶的說：“我脾氣不好，很容易生氣。”

“我知道。”

“我很難相信別人。”

“嗯。”

“我只談過一次戀愛，并不太會和戀人相處。”

“我知道。”梁珂笑，“沒關系的。”

他在心裏說，不管怎樣都沒關系，我愛的是你這個人，而并非是你的優點和皮相。所以，真的沒關系。

阿溫煮飯的時候梁珂非要坐在餐廳裏看着他，阿溫說讓他去床上躺着，然而沒什麽效果，也就讓他呆在那兒了。

這是阿溫第一次煮飯給梁珂吃，梁珂雖然面上表現的不多但實際上心裏早就樂開花了。他注視着男人切菜的模樣，偷偷拿出手機抓拍了一張，反複看了很多遍卻怎麽看也看不夠。

一頓飯梁珂吃的神采飛揚，要不是喉嚨不舒服說話不利索哪裏還有病人的樣子。喝了點湯，他的眸子轉了轉，小心的試探着問：“那個，我們現在是戀人了吧。”

阿溫奇怪的看他一眼，“你說呢。”

梁珂表情糾結的點點頭，看上去一臉的不敢相信。

阿溫失笑，他夾了菜放到青年的碗裏，裝作無意的說：“原來你以前在大學裏就見過我。”

他接了一句，“還不止一次。”

梁珂愣住了。

“雖然不是好的開始。”他笑眯眯的看着梁珂的臉，“對吧。”

梁珂僵硬的把頭轉了回去，又僵硬的把頭低了下來，整張臉都要陷到碗裏了。他第一次這麽慶幸自己說話不方便。好吧，他好像知道為什麽阿溫會突然跑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放假啦，又可以開心的碼字啦~~嚯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