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記

第13章

三號那天阿溫早早的就收拾好準備下班了，下班之前他接到了母親的電話，溫母特地打電話來祝他生日快樂。

阿溫愣了愣，然後笑着說：“謝謝媽，過幾天我會回去看你，順便說些事。”

母親微嗔，“有什麽事情不能在電話裏說？”

“說事是小，看你是大啊。”

母親聽了他的話樂了好半天，“好了好了，你去忙吧，記得照顧好自己。”

“你也是。”

挂了電話，阿溫翻了翻日歷，今天果然是八月初七，連他自己都忘記了的生日，沒想到梁珂竟然還記得。看了眼時間，他還有空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這麽想着心情忽然輕松起來，腳步不由的輕快了許多。

上車後剛系好安全帶手機就傳來了聲響，是不熟悉的號碼，阿溫猶豫了兩秒還是接聽了。

“喂，你好。”

對方半天沒說話，只能聽見他重重的呼吸聲。

“再不說話我就挂了。”

“等一下。”周維急忙出聲。

“有事？”阿溫道。

“阿溫，我想見你，非常非常想，你來看看我好不好？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想呆在你身邊陪陪你。”他頓了一下，口齒不甚清楚，“你不記得了嗎，以前上學的時候每當你生日我們都會出去玩一整天的，只有我們兩個人阿溫？你說話啊.......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說到後面就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嘟囔，舌頭在打結一般的模糊，聽得出來那人是喝醉了。背景音樂漸漸嘈雜起來，依稀能聽見焦躁的鼓點和震耳欲聾的吉他聲，應該是在某家酒吧。

“周維，你現在馬上回家，不要呆在那裏。”男人蹙眉，不悅的說道。

對方打了個嗝，慢吞吞的說：“我不回去，我沒有家，我什麽也沒有了.......”尾音突然帶入了哭腔，接着傳來一陣幹嘔的聲響。

阿溫閉了閉眼，等他吐完後聲音放柔了說：“先回去好不好？你是一個人在酒吧的嗎？喝醉的話不太安全。”

大概是喝醉了的人膽子比較大，周維鬧着就是不肯回去。

“你來接我，你不來接我的話我就不走。”

阿溫沉吟，看時間還夠，耐着性子說：“你在哪兒？”

對方的聲音降了幾度，小聲道：“在梧桐路的魅調酒吧。”

“等我，我馬上到。”阿溫挂了電話。

急匆匆的趕到魅調酒吧的時候周維已經倒在吧臺上不省人事了。阿溫對照應着的服務生抱歉一笑，“我是這位先生的朋友。”

服務生确認，“先生可以看下身份證嗎？”看過後服務生自言自語道：“果然是溫先生。好了，麻煩你帶周先生回去了。”

“你認識他？”阿溫皺眉，語氣裏略帶深意。

服務生笑着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周先生經常到我們這裏買醉，一喝醉就喊着溫先生你的名字，我們這裏的工作人員都記住了。”

阿溫不知是否應該擺出微笑的表情，他看着睡的跟死豬一樣的人，對服務生說：“多謝你們照顧他。”

把周維弄到車裏後，阿溫拍拍他的頭，“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那人不悅的嘟囔幾聲，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阿溫看了下時間，果斷的把車子開往離這裏最近的酒店。

在電梯裏周維就醒了，他虛弱的扯着阿溫的襯衣，臉色蒼白，“我想吐。”

“忍耐一下，很快就到了。”

打開門後周維就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衛生間，不一會兒就傳來了劇烈幹嘔和咳嗽的聲音。

阿溫打電話叫了客房服務，讓人送些易消化的清淡食物和醒酒茶過來。見衛生間裏沒有了動靜，他走過去，“周維。”

青年癱軟在馬桶邊，衣服皺巴巴的，臉上的鼻涕眼淚混雜在一起，瞳孔空洞的望着來人的方向，眼淚緩慢的落了下來。

阿溫上前去脫他的衣服，手卻被那人握住了。周維的手勁很大，眼睛裏是孤注一擲的絕望，黑茫茫的沒有焦點。

阿溫試了試想把手拿出來，他注視周維的眸子，靜靜的說：“你的衣服髒了，換下來來吧。”

周維慢慢松開了手，他低下頭沉默了一會，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生日禮物。”

阿溫接了過來，“謝謝。”

青年哽咽了兩聲，他搖頭，“不用謝。你不要對我說謝謝，那樣我會更難過。”他可憐巴巴的看着阿溫，祈求一般的說道：“你今天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我什麽也不會做的，只要能呆在你身邊就行了。阿溫，好不好？”

阿溫覺得有些恍惚，一個失神思緒竟然回到了許多年前。那個少年邊笑邊哭傾訴着關于他家庭的難堪往事，說累了靠在自己肩膀上，細語呢喃，“阿溫，一直陪在我身邊好嗎？”

那時的阿溫信誓旦旦的許下了承諾，放心，我會再這裏，就算有一天你走遠了我也會追上去。即使後來誓言化作風中齑粉，阿溫始終記得星光下相依相偎的兩人。那是最單純的歲月，是最簡單的喜歡，也是最珍貴的感情，值得用一生去懷念。

此時，當初那個在他懷中哭泣的少年重新走到他面前，滿臉狼狽，再一次把自己最難堪的樣子展現在自己面前，委屈而可憐的求他留下。

阿溫猶豫了，并不是因為喜歡或者愛這樣的感情，而是悲哀。

在他逐漸走出往事陰影的日子裏，周維畫地為牢，走不出去，又不想走出去。見了那麽多人，看了那麽多事，心中依舊有一個脆弱的地方，那是跟無數個人交往也沒辦法填補的空缺。愛情這種事，若是能被他人随意取代，古往今來又怎麽會令那麽癡男怨女頭破血流趨之若鹜。

最可憐的原來周維。在回憶中掙紮翻湧，在塵世中尋尋覓覓，在痛楚中輾轉反複，然而再多的後悔也換不來一個回頭。

離開已成永久。

把周維搬到床上以後，那人睜着眼睛抓着他的襯衫一角，黑幽幽的眼珠一動不動。

阿溫安撫他，“放心，今晚我不走，只是出去打個電話。”

“那你快點回來。”

走到客廳裏，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七點，距離約定好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了。看了看那兩個未接來電，阿溫撥號過去，很快就被接通了。

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就開了口，“阿溫，你在哪裏？怎麽還不過來？”

“抱歉。”阿溫驚詫，以為說出這兩個字會很容易，沒想到身臨其境會如此沉重，但他還是說了下去，“我這邊臨時有些事情，沒辦法過去了。”

對方那邊忽然一點聲音也聽不見了。

阿溫用低沉柔和的聲線說道：“明天早上我去送你好不好，不要生氣。”

梁珂開口了，語氣聽起來并不低落，和往常別無二致，他說：“好啊，反正只是吃頓飯而已，我沒關系的。那你明天早上肯定要過來啊，最後一面了。哦，對了，生日快樂。”

阿溫想說哪裏是最後一面，以後他們會有很多時間。但是他沒有說出來，“嗯，謝謝寶貝。”

梁珂像是愣了愣，不屑的切了一聲，“肉麻。”

“明早見。”

“好，明早見。”

挂了電話的阿溫并沒有那麽輕松，反而有一股滞悶之氣環繞在心頭。他爽了梁珂的約，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這要是放在以前的床伴那裏，阿溫頂多會送一份禮物，然後事情就這麽揭過去。但他直覺的認為對待梁珂是不能這樣的，梁珂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他會難過，會傷心，會憤怒，而自己也會不忍心。

阿溫長長的嘆了口氣，罷了，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好好補償他。

眼睛瞥到了一旁的小盒子，反正沒事情做，阿溫索性打開來看看裏面是什麽。

一枚式樣簡單的男士戒指安靜的躺在絲絨盒子裏，中間的碎鑽在水晶吊燈下熠熠生輝。

看見戒指的那一秒，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阿溫的頭腦忽然間變得無比清醒，一開始的抑郁之氣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戒指，一生一世的象征，表明已經心有所屬，要和這個人一輩子走下去。腦海裏回憶起的人是梁珂，心裏從來沒有這麽安穩過。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被審核，作者君只能在原地畫圈圈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