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梁珂并沒有搬回來,從那次在西風見面,整整一個月阿溫再沒有看過男孩的身影。
他想,這樣就是結束嗎?還是說欲擒故縱,等着他苦苦哀求?阿溫對這種小孩子把戲沒有一絲一毫興趣。他喜歡單槍直入,簡單直接,太複雜的情感游戲他玩不來。
本來就是如履薄冰的關系,有一天破冰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在這場短暫輕佻的感情關系裏,阿溫始終是最冷靜最淡然的那個,從頭到尾,心裏始終平靜如水。
繼續當前的生活。
端午節那天正好是周六,阿溫被排到一天休假,去車庫的過程中他思索了一番,最終決定改變了晚上的計劃。
依舊是熟悉的酒吧,熟悉的燈光,熟悉的喧嘩,他在門口看了一眼靡麗的招牌然後推門走了進去。找到自己常來的位置,點了杯薄荷酒,不久就有認識的酒保上前來。
“嗨,很長時間沒看見你了。”對方笑着和他招呼,一邊把淡綠色的酒液推到他面前。
阿溫的唇角動了動,勾勒出一個清淡的笑容。他的相貌本來就稍顯陰柔秀麗,這一笑,在朦胧的燈光下顯得誘惑了幾分。
酒保的眼神微變,摻雜入一抹幽深,不過阿溫沒有注意到。
“有很多不錯的男孩子在問你,紛紛求你的聯系方式。”他說。
阿溫靜默不語,過了一會他問:“有新人嗎?”
年輕酒保的眸子裏飛快閃過一絲不明神色,他從吧臺下面拿出一張名片遞給男人,故作輕巧的說道:“剛來的,大學生,外表清純,身體還算比較稚嫩,應該很合你的口味。”
阿溫看了看名片上少年清秀的面龐,對酒保說:“謝了。”
“這就要走了?”酒保的聲音有些急。
阿溫轉身看他,只是微笑,而後別開了視線離開。
走了幾步,大概确定酒保應該看不見自己的身影了,阿溫把那張名片折成兩半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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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個能夠放縱一場的晚上被破壞了,阿溫現在一點興致也沒有。他想發洩,想找人上床,但不是誰都可以的。兩個月沒有X生活,即使再強大的工作量也消磨不了身體本能,在今天晚上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他深吸一口氣,第一次覺得身邊有個固定的床伴也是不錯的。眼前閃過梁珂那張別扭着臉紅的臉,他忽然就冷靜下來了。
想了想,他搖頭,只有梁珂不是那個合适的人選,他給不了男孩想要的東西。對方要的太沉太重,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做到那般程度。
伴着夜色走在燈紅酒綠的街道上,阿溫心中的那股燥熱漸漸歸于平緩。回去洗個冷水澡早點休息吧,明天趁着過節去母親那裏吃頓飯,回來的時候再到別家酒吧看看,也許能遇到合心意的,今天晚上暫時保持清心寡欲的狀态。
“阿溫。”
柔柔的帶着一點濕氣的聲音。
男人愣在了原地,他停下腳步,身體僵硬着一動不動。
“阿溫。”
還是那個聲音,并不是想象中的錯覺。
年輕男子似乎确認了是他,小跑了幾步走到了阿溫前面,說話的時候臉上和聲音裏有掩飾不了的激動和緊張。
他咽了咽口水,白淨好看的面龐堆起笑容,“真的是你。”他有些拘謹的抿了抿嘴唇,然後飛快的擡起眼睛看了男人一眼,一副不敢和他對視的無措。
已經三十歲的男人露出這樣的表情來實在是有些可笑,但是放在周維身上又出奇的和諧。也許是他的氣質使然,不管他做出什麽樣的表情來,都是可以理解的。
阿溫面無表情的看着男子,然後,他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來,藏着些許不善,滿滿的是冰冷迷人的味道。這是他面對獵物時慣用的表情,加上他天生就柔和低沉的聲線,不稍片刻獵物就會乖乖掉入他的陷阱。
他說:“你好。”
禮貌卻生疏的音色,清涼涼的漂浮在空氣裏,如同對一個多年不見的泛泛之交打了個招呼。
周維的笑容就那麽僵在了臉上。
阿溫轉身就走。
忽然反應過來的周維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男人高大的背影在絢爛的燈光中顯得影影綽綽,他慢慢回過頭,視線從男子的手腕一直延伸到對方的臉上,唇邊的笑容不變,只是眼神幽微深沉,透着股滲入骨子裏的寒意。
周維感覺自己打了個哆嗦,緩緩松懈了手上的力道。
“沒有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再見。”阿溫說。
周維的眼神霍然清明起來,他不由自主的拔高了聲線,“有的。”他注視着那雙在記憶裏停留了十年的眼睛,道:“阿溫,你現在過的怎麽樣?”
“很好。”男人的語氣輕描淡寫。
周維頓了頓,他清了下喉嚨道:“我剛回來......一直想來見你一面,沒想到竟然在這裏遇上了。”他看着男人的側臉,“有機會的話一起去吃個飯吧,還有以前班上的那些同學,我們很久沒見了。”
阿溫看起來冷冰冰的,他的雙手插在褲兜裏,臉上是如同蕭瑟寒風般凜冽的表情,他看了看青年的身後,說:“那邊有人在等你。”
周維回頭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狼狽,他急忙解釋,“那位是工作上的朋友,只是朋友而已。”
阿溫笑了笑,看起來絲毫不在意的模樣,沒回答
“你現在在哪裏工作?不如有空的話我去看你吧,順便敘敘舊。”
果然是在紐約呆了十年的人,周維收拾情緒的功夫不是一般的厲害。他主動遞給了阿溫自己的名片并道:“我在一個月前回國了。”
很想見你。多方打探你的消息。想知道你現在的狀況,但是一直不敢邁出重要的第一步。
兩個月前當上市立醫院外科副主任。身邊沒有固定的情人。以前習慣每周五去這條街上的酒吧找男人。喜愛清純的少年。家庭住址。常去的商店。經常看的報紙。訂購的牛奶。從花店購買的花束。
如此種種,事無巨細,但是對于那一道坎來說這些消息卻顯得無能為力。
阿溫的眼睛越過周維落到了他身後的男人身上,面上似笑非笑,他說:“是嗎。”
離開以後,阿溫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徹底轉身遠去的那一刻,臉上始終努力挂着微笑的男人緩慢蹲下了身。肩膀不停聳動着,能聽見微弱的哽咽聲,一絲絲的消散在空氣裏。
開車進入的小區的時候,保安習慣性的和坐在車裏的男人打了個招呼。
“你好。”男人朝他看了過去,清亮的眼在長睫下微動,斂起一股駭人的幽森,然後刷了卡開車走了,吓的留在原地的保安出了一身冷汗。
乖乖,那是什麽眼神啊,感覺像是電視裏喪心病狂的殺人犯,眼睛裏一點溫度都沒有,冷的要把人凍成冰渣。
溫醫生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保安明明記得那是個對任何人都笑的如沐春風的好好先生,每天上班之前都會對自己點頭問好。小區裏好些年輕漂亮的女白領都在偷偷打聽他,連一些大媽都在注意溫醫生。
也許是今天心情不好吧。保安這樣想。